十月二十三日 星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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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芮心想,要是照照鏡子,看見一個陌生的臉孔瞪著自己,那會是怎樣的景況啊!對於天生外貌,我們可能心想事成嗎?有那麼簡單嗎?
「我怎麼會沒看見!」可芮說。
你饒了我吧!可芮心裡這樣想,偏偏臉上還得帶著僵笑。魯冰從爸爸的懷裡出來,可芮轉身看著鮑伯。他向她握手問好:「可芮,真巧啊!你們也來這裡吃飯。」
她強烈反對道:「光顧那家律師事務所的人都是有案底的,遲早他們會去吃牢飯!你真要去?」
「我還真希望我能開玩笑。」鮑伯答道。
魯冰說是喜歡那家館子做的鮮蝦,可是服務生張羅好她們的位子,她又東張西望,像是想碰運氣地說:「爹地帶我來過這裡一次,他也說這裡的蝦子好吃極了。」可芮心想,這才是她想來這裡吃飯的原因嘛,重點根本不是菜色好不好,而是可能遇到爸爸。
吃飽了飯,她們沒吃甜點就準備回家了。櫃臺奉還可芮的簽帳卡時,她聽到魯冰倒吸一口氣。「魯冰,怎麼回事?」
魯冰車禍以後,她爸爸只打過一次電話來慰問,那僅有的一次還是魯冰在學校的時間。答錄機裡,鮑伯留話說他猜魯冰已完全痊癒,所以上學去了;他壓根兒沒想讓女兒給他回個電話。可芮告訴自己,不能太挑剔,鮑伯曾經打電話到她的辦公室去問魯冰的情況,而且他也知道施密士醫生說魯冰可以完全康復。但是,那通電話距今兩星期了,這兩星期來可真是音訊杳然!
他的語氣變得很m.hetubook.com.com嚴肅,繼續對可芮說:「我已經跟魯冰說過了,很多人來我這裡花錢動手術整容,魯冰則是一毛錢不花就天生麗質,自己要珍惜。我在病歷表上看到你已離婚,魯冰又告訴我,出車禍的時候是她爸爸帶著她,我奉勸你好好地與你前夫說一說,叫他仔細照顧女兒,他女兒可是千金難換的!」
她看看候診室裡的其他人。那個男孩顯然是意外摔斷了鼻梁骨,來醫生這兒治療的;至於那位老婦人,是來做例行性的拉皮,還是來接受徹底的易容手術?
「你確定她的整容醫生醫術高明嗎?」
不出范克所料,社會大眾都覺得情勢對魏克斯不利。魏克斯先前曾涉嫌賄賂、內線交易和洗錢,但都因罪證不足而未被起訴。這一回,檢察官說這將是一樁滴水不漏的大案。要真想把魏克斯搞垮,這才開始有點眉目!圈選陪審團的事已進行了好幾星期,短期內不太可能偃旗息鼓。可芮心想,鮑伯和他的老丈人安東尼肯定大樂,訴訟期拖得愈長,他們的律師費當然水漲船高。
「我聽說他很快就要退休了,他的身體有大毛病。」
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可芮環顧候診室,如此思索著。今天的候診室裡,有一個鼻梁上貼繃帶的青少年,他看來像是運動員;另外還有位年歲不小的女士,明眼人見到那些皺紋就知道她為什麼會在這裡。
「是啊,每次都意外地碰到你。」
護士簡短地接著話:「她叫潘蜜拉.華茲。您這邊請,前面就是了。」
可芮使眼色讓魯冰閉嘴m•hetubook•com•com;當著女兒的面和前夫針鋒相對,是可芮這個做媽的最恨的一件事。她勉強擠著笑說道:「我們要回家了。」
「你女兒的醫生是誰?說不定他也幫我太太看過。」
魯冰笑著答:「還和藹可親呢,他明明讓人毛骨悚然!」
「查理.施密士?你該不是開玩笑吧?」魏克斯嚇了一大跳。
魏克斯冷冷地說:「我自有我的管道。你花點時間想想看吧,不必太久應該就會想出來的。」
「嗯,我已經等不及要看葉子掉光,來一場風雪把所有的樹都蓋住,那一定很漂亮!」
魯冰跳起來嚷道:「爹地在那邊,他看到我們了!」
魯冰背對著門,坐在施密士醫生的對面;她的手猶在膝上,拘謹得有點反常。她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和媽咪對望了一眼,閃過一絲解脫的表情。
醫生向可芮點點頭,示意她在魯冰的旁邊坐下。他說:「經過兩次複診,你女兒的傷已經差不多都好了,我希望她自己好好注意,不要再出什麼差錯。她想去踢足球也無妨,但是這兩個月都得戴著面罩上場,傷口千萬不能再裂開。大概六個月以後,臉上的疤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你女兒的臉怎麼了?」
母女倆點好了東西,魯冰說:「媽咪,我不想再回施密士醫生那裡去複診了,他讓人怕怕啦!」
可芮的心一沉,這正是她所想的。她立刻又想到,施密士一直說魯冰臉上的深紅色縫線會褪掉,這得找位大夫再幫她看看,確定一下。餐桌上,她只得裝作沒事的樣兒,笑著說:「噢!施密士醫生和*圖*書還好啦,他只是有點讓人沒轍罷了!再說,離下次複診還有一個月,之後說不定就不需要再上醫院了。所以啊,別擔心,人家生來就是沒法和藹可親,這也不是他的錯嘛。」
剎那間,可芮愣住了,直盯診療室走出的小姐。那位小姐一頭烏黑的秀髮,鼻子高挺,雙唇飽滿,一對大眼睛配上彎眉。可芮覺得喉頭一陣收緊,眼前這名女子和上次見到的那個不是同一人,但她們竟然如此相像!這兩人有血緣關係嗎?如果她們只是不相干的病人,施密士醫生不可能把她們「雕塑」得一模一樣吧?
回家的路上,應魯冰的要求,母女倆在帕克嶺的凡林提諾餐館吃晚飯。
這張臉為什麼會讓人覺得在哪兒見過,而且還讓人做惡夢?可芮搖搖頭,實在不明白。
此刻可芮再次坐在施密士醫生診所的候診室,打開自己慣用的手提包,抽出一份報紙。這次是魯冰的第二次複診,因為是例行性檢查,所以她心情輕鬆;除此之外,她迫切地想看看魏克斯案的最新發展。
相片裡的鮑伯把手搭在魏克斯的椅背上,一副陣前護衛的樣子;他倆並坐一起靠得很近,鮑伯那個習慣動作可芮還記得。
鮑伯心裡惱得不得了,怎麼那麼倒楣地碰到可芮和魯冰,搞得魏克斯一直追問那場車禍。不過他還是答了:「魯冰的醫生是查理.施密士。」
魯冰就不同了,她簡直興奮得忘了形。她上前熱烈地抱住爸爸說:「爹地,好可惜哦,我都沒接到你的電話。」
兩名男士坐定之後,點好了飯前酒,魏克斯觀察道:「鮑伯,你前妻好和*圖*書像不太喜歡你哦!」
魏克斯半說笑道:「我的確記性好,特別是美麗佳人,我記得才清楚呢。」
這回輪到鮑伯大吃一驚:「你怎麼知道?」
她把報紙翻了翻,隨後放回手提包。轉念間,她想起那時魯冰才出生不多久,有一天鮑伯回家來,說到他已接下巴特里律師事務所的職位,可芮簡直是大吃一笟。
鮑伯只回答說:「人家可是準時發薪水。可芮,你要是喜歡,儘管當你的檢察官,我自有我的計畫。」
一年之後,他宣布他的計畫;其中包括和合夥人安東尼的女兒艾利詩.巴特里結婚。
正想著,可芮聽到護士卡本特太太招呼她進診療室,她快步跟上。上次她從掛號處得知那長得很眼熟的女子名叫芭芭拉,這一次可芮直接問護士:「剛剛離開的那位小姐,我好像在哪兒見過,她的大名是……」
「是啊,大霄把所有的樹木都蓋起來的景色的確最美。」可芮附和著魯冰。
「別過去,魯冰,讓你爹地走過來。」可芮定定地說。她慢慢轉身,看到鮑伯和一位男士來用餐,一名服務生正在帶位。那位男士是魏克斯。
可憐的魯冰啊!可芮嘆了口氣,察覺到魏克斯正看著她。他說:「我去年也在這兒見過你和幾位法官來吃飯,幸會!幸會!齊耐倫太太。」
可芮曾經在一家餐館中見過魏克斯,當時是鮑伯為他們互相介紹。現在報上的相片裡,鮑伯坐在被告的辯護律師席上;可芮邊看邊想,剝掉那層西裝革履、堂堂儀表,鮑伯不過是個助紂為虐的劊子手!
可芮冷冷地答:「我早就不冠夫姓了,我現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用我的本姓,不過您的記性真好。」她才不願意假惺惺地說幸會。
差不多過了兩星期了,可芮還沉浸在贏得那場官司的興奮情緒中。女上司謀殺案的兇手已判刑確定——謀殺邪的刑期一渖坐監三十年,不得假釋。若是陪番團決定以一般殺人罪來量刑,死者的兒女就得擔心,也許五、六年後兇手就會假釋出獄、逍遙法外;如今,至少他們不必有這層顧瓛。
可芮看了看錶,魯冰上回說她在診療室裡等了半個小時,她說真後悔沒帶書來,這次她就真的帶了一本書。施密士醫生跟病人約時間應該守時嘛!可芮正瞧著診療室的門,那門就開了。
鮑伯還是一貫的英俊挺拔,儘管在法院裡忙了一整天,他絲毫未露疲態。他一直都是這樣從從容容、有條不紊。可芮發現,自己每次看到鮑伯,總會下意識地要去補妝、摸頭髮、把衣服拉整齊。
魯冰開始央求道:「媽咪……」
餐點都上桌後,她們互嚐對方的東西,一邊輕鬆地聊天。魯冰很迷攝影,目前正在修一門攝影基礎課程,她現在的作業是拍一些變色的秋葉。「媽咪,葉子剛轉黃時我照的那些相片你看過吧?這個星期我照的就有些紅葉子了。」
「我很確定,很多人都推薦那位醫生。你喜歡吃什麼?」
鮑伯不置可否地說:「可芮這個人太古板,芝麻綠豆的事她都看成是天要塌下來了;我們太年輕就成家,後來天天吵,最終還是離了婚。我希望她能碰到合適的對象。」
「被擋風玻璃碎片割傷的,不過就快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