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福瑞
TIFERET
九十七
「使我們相信一方面有描述在典型情況下之典型角色的『偉大藝術』,另一方面又有鬼故事、浪漫史,描述在非典型情況下的非典型角色。我想,沒有一個真正的公子哥兒會和郝思嘉或黛西公主上床的。我看廉價小說是為了逃避一下真實人生。小說安慰我,提供我無法達到的一切。但是我錯了。」
「我們是比萊爾之子,總是令你料想不到。」這個君主的誘惑者說道:「但是你,喔,聖日耳曼……」
好個魔鬼,數字的秘密學對他而言不算什麼秘密。「怎樣呢?」
然後——喔,可怖——畫被拉上了,而在那幅畫的後面,鬼斧神工的,另一間看來與此間完全一樣的禮拜堂。賽西莉亞跪在這間禮拜堂的祭壇前,而在她旁邊——我額上冒出冰冷的汗珠,毛髮直豎——我看到的是誰在嘲弄地展示他的疤痕呢?另一個人,真正的賈思培,巴薩莫。某人將他自聖李奧的地牢裡放出來了!
第一個傻子來了,被我誘入陷阱中。由於他身披斗篷,我看不清他的面貌。但是他對我出示普洛文斯聖堂武士的記號。來人是梭普,托馬爾集團的刺客。
羅丁說著說著,變得十分可怕。那曾經積鬱在文藝復興時代教宗胸膛中的所有嗜血的野心,所有可憎的冒瀆,現在出現在這羅佑拉之子的眉宇間。我清楚地看出了:在他那不純淨的血液中翻湧著對權力貪得無饜的渴求,燒灼的汗水浸透了他,他四周散佈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氣息。
嘿,亮光呀!
一個梯子往下一掛,上方釘在活門邊緣。陸西阿諾爬在梯子上,待在水面處,手裡握著一把刀子,另一手揪住梯子的最後一級,第三隻手已準備要抓犧牲品。「現在你不要作聲。」我對他說:「你等著瞧就是。」
吉波,我們要回頭嗎?不。我們快沉了!該死,帕特拿號就要沉底了。七海吉姆,跳!快跳!為擺脫這種痛苦,我願意將一個大如核桃的鑽石給人。將主帆朝上風,掌住舵柄,上桅帆,不管什麼都好,該死的,風吹大了!
輪到曾一度自以為擁有沙皇皇后和地圖的倪魯斯了。骯髒下流的禿驢,你想要反基督嗎?他就站在你前面,只是你不認識他。我將盲目的他送向那等著他的邪惡陷阱。陸西阿諾在他的胸前劃出十字形傷口,他便沉入了永恆的睡眠中。
他們擒住我,將我轉動,朝向一個站在兩個畸形助手之間的劊子手。他們強壓我彎身,然後在刺燙的烙印下我便成為獄卒的永恆受害者;貝狐美的邪惡笑容已永遠印在我的肩膀上。現在我了解了:我將要取代在聖李奧的巴薩莫——或者,該說重返永遠指定給我的地位。
有人敲了一下房門。「是你嗎,狄思瑞理?」
布里西亞尼神父通告我說代表德國啟示會的芭碧.殷特拉肯會來。她是魏梭普的曾孫女,赫爾維希亞共產黨的處女,在盜賊兇手之間成長。她擅長偷竊不可測知之秘密,打開國家信件而不拆封,以及奉其黨派指示施用毒藥。
啊,語言的反語——這是自然給予我們的天賦,使我們得以保有我們精神的秘密!啟蒙之女成為黑暗的犧牲品。我聽到她吐出一連串可怖的咒罵,而陸西阿諾三刀連刺她的心臟。似曾相識……
——布拉伐斯基夫人,《揭露艾昔絲》,一八七七,第一頁
「沒什麼。蘇菲亞,我要殺了你。現在我是賈思培.巴薩莫,所以已不再需要你了。」
「視象,」羅丁說:「成為我的吧;讓一個艱辛侍候嫉妒的神的一生享有片刻喜樂,以一次淫|盪的擁抱撲滅你的影像將我丟入的永恆火焰。我求你,以你的唇輕吻我的臉,你是安緹尼亞,你是瑪麗.麥德琳,你是我面對聖徒、陶醉在狂喜中時所欲想的,也是我在虛偽地膜拜處女時所垂涎的。喔,女郎,你姣美如太陽,純白如月亮;啊,我否定上帝和聖徒,還有羅馬教宗——不,更甚,我否定羅佑拉和將我束縛於協會的罪惡誓言。一個吻,只要一吻,然後就讓我死吧!」hetubook.com.com
我驚慌地問:「你怎麼知道我的真實身分呢?」
「什麼事實?」他問我:「也許只有廉價小說給予我們對事實的真正測量。也許小說騙了我們。」
這便是結尾。羅丁爆出狂亂的大笑,然後便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成為屍首。
由我那蒼白的唇爆出可怖的笑聲,在古老的拱形頂下迴響。
這傻子走了幾步,摸索著。一聲重物落地的砰然響聲,水花聲。他已掉下地板活門,但是陸西阿諾抓住了他,用力揮刀,喉嚨被橫刀一劃,濺濺血流與滾滾流動的堆肥混在一起。
他說得沒錯,這個可憐蟲,此時你扭動藏在牛仔褲下的臀部,將鼠蹊部推向前去驅趕彈球履行其至高愚行。
——大仲馬,《Guiseppe Balsamo》,II
在短短的一剎那,他發了瘋,因肉|欲之罪而死。
全市所有的鐘都敲響了午夜。多不自然的寧靜。這種靜默並不能取信於我。一個美麗的夜晚,雖然寒冷;月兒高高,將冰冷的光亮灑在舊巴黎那些不可貫穿的巷弄裡。現在是十點:「黑兄弟會」修道院的尖塔剛敲了八下鐘,很緩慢的。帶著悲泣聲的風吹立在遼闊屋頂上的鐵風向公雞。厚厚的雲層遮蔽了天空。
——出埃及記三:十四
我把那屍體推向活板門,仔細不讓我的漆皮靴被這最後敵人的油汙黑袍弄髒。
現在我與你一起走近那活門邊緣。你傾身向前欣賞那一幕時,我撫摸著你的喉嚨,說道:「我的無可接近的愛,你高興嗎?」
你在陰影中與我一起微笑,然後告訴我說你是我的,說你的秘密便是我的秘密。欺騙你自己,是的,神之顯現的邪惡模仿。是的,我是你的西蒙;但是等著吧,你仍不知道最絕妙之處。當你知道時,你將會停止知道。
「伯爵,」他對我說道:「時機到了。我們流浪,散佈全世界已太多年了。你有最後一部份的信息,我有在這場『偉大遊戲』剛開始時出現的那一部份。可是這是另一個故事。讓我們加入武力,至於其他人……」
已有五百年了,全能的復仇之手驅使我由亞洲的最深處直到這個冰冷潮濕之地。我懷抱著恐懼、絕望、死亡。可是不行,我是「計畫」的公證人,即使並沒有人知道這事實。我見過遠為可怖的事物;準備聖巴索洛莫之夜比我現在正準備要做的事更可厭。喔,為什麼我的唇彎出這魔鬼般的笑容呢?我就是我。如果那該死的卡格里歐楚不曾將我這最後的特權也僭取了的話。
唉,人生的報復來得一點也不從容。幾個月之後,在托瑪爾城堡最深處的地穴中,我——地底潮流秘密之主,曾為三十六個隱形者之六個神秘處所的君主,最後一批聖堂武士的最後一人,也是所有「未知優越者」的未知優越者——該贏得賽西莉亞的手,這個目光冰冷的雌雄同體,任何東西都不能再將我和她分開。自她被吹薩克斯風的那個人自我身邊偷走之後,已隔了幾世紀,而今我又找到她了,現在她像走鋼索般地走在長凳上,藍眼金髮;我並不知道她在那層薄紗下還穿了什麼。
在迷醉的狀態中,我以為我已完成了「偉大任務」。
我以一高僧的姿態,指向那並不存在的保險櫃,而被慾望衝昏頭的他,卻以為可在黑影中辨識出來。他踏步向前,摔了下去。m.hetubook.com.com
我震驚地喊道:「羅丁!」
我下了幾級階梯才來到這房間的?七級?三十六?我摩擦過的全是石頭,每一階上都藏有一象形圖案。當我將它們全都揭發後,我忠實的跟從者終將知道那奧秘。信息會被解讀,其解答便是關鍵,而謎將會對入會者——只有入會者——揭曉。
可是他們會認出我的,我告訴自己,然後一定會有人來幫助我——至少我的同謀者吧——要替換掉一個囚犯一定會引起別人注意的,現在已非「鐵面具」的時代了……傻子!在一剎那我明白了,當劊子手迫我將頭放到一個冒著綠色煙氣的銅面盆上:硫酸鹽!
「怎麼說?」
他嗤笑道:「我們曾經會過面。一次是你試圖將我自卜士托的病床旁拉開,另一次是當我身為赫布雷修道院長時,我曾在巴士底獄中心引導你結束你的一次轉生。(哦,我仍可感覺到協會在寇博之助下判我戴在臉上的鐵面罩!)還有一次,我偷聽你和霍爾巴克和康多瑟的秘密談話……」
在謎與解讀信息之間的步驟是短暫的,而由此將會出現象形圖,「質詢禱告」便會據此而界定。然後那面紗便會被拉開,那遮蓋了五芒星的埃及繡帷。由此再轉向亮光,宣佈五芒星的玄學意義,那只有幾個人可以答覆的秘法問題,並以雷霆般的聲音吟誦「難以理解的記號」。三十六個隱身者彎身注視後,必會給予「答案」,其意義為有神秘學子女才了解。將那「嘲弄封印」給他們吧,在面具之後是他們想看穿的面貌輪廓,神秘的雷布斯,至高無上的拼字遊戲……
後來,我找到了這個檔案,貝爾勃將我們的討論轉譯為小說形式,以重建聖日耳曼的故事而不加進他自己的任何言論自娛,只是偶爾加幾個句子作為轉折,集引述、抄襲、假借、俗套之大成。為了逃脫「歷史」的不適,貝爾勃又一次以文學替身來書寫並重新審閱人生。
而我呢?就在這時,最老的那名僧侶掀開了僧帽,我立刻認出陸西阿諾那駭人的笑容。天曉得他是怎麼逃脫了我的利刃、下水道、和該已將他的屍體拉入海洋靜默深處的血汙泥淖。為了復仇,他已投入了我的仇敵。
他以麻木的膝蓋爬行,僧衣被扯高蓋在鼠蹊部上,手朝前伸向不可得的幸福。突然間,他向後一仰,眼睛鼓脹,臉部抽搐,像受到電擊的死屍面孔。藍色泡沫使他的雙唇變紫了;他的嘴發出被掐勒的嘶聲,像得了狂犬病似的,因為如查爾卡所說,這可怕的病發作起來,這種淫|亂,慾望的懲罰,與狂犬病的瘋狂徵候相同。
「我是葛巴利伯爵。」他自我介紹,這個扯謊的傻子。
僧侶們全都脫除了僧衣;他們自頭到腳都裹在甲冑裡,雪白的斗篷上綉了火紅的十字。普洛文斯的聖堂武士!
「檔案名稱:陰魂不散的聖日耳曼」
「我的愛,我的蘇菲亞。」我喃喃咕噥:「我一直在等著你;來,和我蹲在影子裡,等待。」你發出沙啞而滑膩的笑聲,預先品味一些繼承物,戰利品,一本將賣給沙皇的議定書手稿……你多麼聰明地將你的魔鬼本質藏在那張天使面孔之後,你多謙遜地將你的軀體藏在那雌雄同體的藍色牛仔褲下,還有你那透明的T恤,仍藏著里耳的劊子手印在你那雪白肌膚上之冒瀆的百合!
他以虛偽的慈善姿態舉起了手。「我不是我就是我。」他以一個非人的笑對著我。
「錯了。普魯斯特是對的,壞音樂比莊嚴的彌撒曲更能代表人生。『偉大的藝術』安慰我們也取笑我們,因為它讓我們看的是一個藝術家理想中的世界。然而,廉價小說假裝在開玩笑,可是它卻讓我們看一個真實的世界——或至少是未來的真實世界。女人比較像米拉蒂,而不像小妮爾,傅滿洲比智者納桑更和-圖-書真實,而蘇所敍述的比黑格爾所描繪的更近於歷史。莎士比亞、梅爾維爾、巴爾扎克、和杜斯妥也夫斯基都寫言情小說。廉價小說預測了真實世界中所發生的事。」
「吾愛,你在做什麼呢?」
這房間有一扇地板門,在一條溝渠或一個房間上,一條自許久以前用來貯存走私物品的地下通道,一個總是臭氣瀰漫之處,因為與巴黎的地下水道——那罪惡的迷宮——相連。古老的牆壁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沼氣,因此,當我在忠於惡行的陸西阿諾相助之下在牆上開了一個洞時,水便噴洩而出,淹了地窖。原已古舊的牆坍了,通道與地下水溝因而連成一氣,死老鼠自身邊漂過。那自上方可以看到的黑色表面,現在成了通往地獄的前廳:遠處,塞納河,然後是海……
「賽托.葉勒波!」我以令幽靈顫抖的聲音喊道。賽托出現了,抛棄了他那雙兇手的巧手所握的輪盤。在我的命令下,他匍匐在地。我認出了他,因為我早已猜疑他的身分。他是陸西阿諾,那殘廢的運書職員;而「未知優越者」勅令由他執行我那邪惡而血腥的任務。
我誤解地喊了聲:「克瑞提諾!」
你那頭豐沛的髮烏黑得發藍;你的胸部在薄紗下振動。那條彎曲且固執的金蛇,睜著翡翠綠的眼睛,在你頭上吐著牠那寶紅的三叉舌。還有,喔,你的黑紗綴銀光的長袍,你那刺绣了彩虹的黑珍珠腰帶!你那微凸小腹上的陰|毛都剃淨了,好使你的愛人感覺你滑溜如一尊雕像!你的馬拉巴女奴用刷子輕觸你的乳|頭,浸以染紅你雙唇的同樣洋紅,如傷口般誘人!
啊!我失敗了,哭泣,接著正如說故事的人所說的,我扭曲無形的唇發出了一個字,一聲嘆息,一句請訴:贖罪!
七海吉姆,你如果留在你的島上,讓她相信你已死了,下場會比現在好的。
「我就是我。」他說。
我即是我。(Ego sum qui sum.)秘教哲學的箴言。
我恐懼地咬緊牙關,同時我那綠如蠟的臉也呈現了死白。
可是我的勝利已接近。當我是柯利時,梭普在倫敦塔裡對我說了一切。秘密在於變成別的人。
我用力一推,將你推到房間中央,撕破你的T恤,扯掉那隱藏了你迷人的琥珀色腹部之緊身甲冑的皮帶。現在,在透過半開的門照入的月光中,你筆直地站立,比誘惑亞當的蛇更為美麗,高傲而淫|盪,是處女也是妓|女,只穿著你的肉膚之力,因為一個赤|裸的女人便是個武裝的女人。
我們在克里南宮一個骯髒的房間裡。今晚我必須懲罰,首先,你,將我引入高尚犯罪藝術的人,假裝愛我且——更惡劣的——相信愛我的人,還有那些你將共度下個週末的無名敵人。陸西阿諾,這個目睹我羞辱的不受歡迎的證人,將會借我他的臂膀——他的獨臂——然後他,也會死。
我只需低語幾句,他便迫向他的命運。他摔下去了,嗜血的陸西阿諾再度完成任務。
「不知道,伯爵。」這不謹慎的傢伙答道:「我等著由你的唇告知。」
還要說什麼?一個接一個,其他人都進來了。
我用奸計使賈思培.巴薩莫監禁在聖李奧堡壘中,然後偷了他的秘密。聖日耳曼消失了;現在人人都相信我是卡格里歐楚伯爵。
這個培根派猶太人低咒了一聲,又繼續說:「太多人了。三十六位隱形者現在已有三百六十位。將這數字乘以二:七百二十。減去所有的門終將會打開的一百二十年,便得到了六百,如巴拉克拉伐的圖記。」
亞契昂的娼妓死了,掉進水裡,陸西阿諾以他無情的刀子附議我冷酷的判決。我對他說:「我所信任的人,我的黑靈魂,現在你可以爬上來了。」他爬上來時,背對著我,我用一把幾乎不留下刀痕、三角刀身的尖刀用力刺進他的肩胛骨之間,他也掉下了;我將活門關閉,大功告成。我離棄那個骯髒的房間,任那八具屍體由只識得我的溝渠流向查特里。www.hetubook.com.com
「錯了?」
「喔,你多美呀。」他呻|吟道:「當你紅腫的唇分開時露出那閃亮的小狐狸牙齒……你的琥珀色大眼睛閃耀動人心魄的光芒……喔,慾望之魔呀!」
「這些話,你在一八五六年七月十四日的眾議會上便已說過了。我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有話直說吧。」
「笨蛋!只有真正的入會者知道他並不知道。」
我怎麼會落到這地步?復仇之化身的我?地獄中的幽靈在看到這常以惡毒的聲音令即使身在煉火深淵子宮裡的他們也為之顫抖的生物之淚,會輕蔑而笑的。
羅丁現在喘著氣,夢想著權力的漫長禁欲生活只是使他更易於被難以控制的慾望奴役。面對這個女王,美麗而無恥,她的眼睛與魔鬼的一樣黑,渾圓的肩膀,香馥的髮,雪白柔軟的肌膚,羅丁已沉浸在未知之愛撫和不可名狀之巫山雲雨的可能性中;他的肉體渴想,如森林之神注視映照在水面上的赤|裸女妖時一般渴想。在燈光下,我看見他身體變得僵硬,如被美杜莎化為石頭的人,受到已瀕日暮之壓抑的男性衝動和慾望的雕塑;他就像一支對準了箭靶的箭,一把已拉滿了的弓。
「是的。」那陌生人答道;我的讀者將會認出此人是英國武士的大首領,現已登上權力的峰頂,卻仍不滿足。他說:「爵爺,否定無益,因為要隱瞞歐洲有一大部份叫這些秘密協會網所遮蓋是不可能的,就如地表現已被鐵路所遮蓋……」
禮拜堂自岩石起便是空的;祭壇上方放了一幅畫,描繪死人在地獄中所受的苦刑。幾個帶了僧帽的僧侶站在我身旁,但是我不受其擾,對伊比利半島人的想像力著迷……
突然間他撲倒在地,在這幽靈之前爬行,一手伸出如爪,央求喝一口香油。
我回到位於聖昂瑞福堡的小公寓,望著鏡中的自己。是的——我告訴自己——我是世界之王,自我空洞的尖塔上統治宇宙。我的權力令我昏眩。我是能源的主人。我陶醉於自己的指揮權中。
我必須克服最後一個的古老的不信任。他是錫安長老,自稱阿哈蘇魯斯,流浪的猶太人,和我一樣永生不死。他面帶油滑的笑,心中存疑,他的鬍子仍沾著他在布拉格墓園裡習於屠殺的年輕基督徒的血。可是我會和勒寇夫斯基一樣聰明,更要聰明。我暗示保險櫃裡不只放了地圖,還含有未切割的鑽石。我知道猶太人對未切割鑽石有多麼著迷。他在貪婪的驅使下走向他的命運。當他中刀就死時,他又狠又恨所咒罵的,是他自己的上帝。可是現在他想罵也難了,因為他的上帝之名已再難唸出口。
我就是我。
我已說服你將所有臉上有疤的男人都毀滅。和我來吧,永遠都屬於我,讓我們把那些煩擾不休的人都幹掉吧。我明白你並不愛他們——你這麼跟我說的——但我們兩人會存活,我們和地底潮流。
她進來了,這年輕的罪惡女魔,披著北極熊皮裘,金色長髮自毛皮高帽下披瀉下來,眼神傲慢而嘲諷。我以尋常的欺騙,將她導向她的毀滅。
現在你來了,如處女般高傲,如巫婆般嘶啞而麻木。喔,那攪亂我古老鼠蹊部並使我胸懷慾望的地獄形象;喔,美麗的半墜落,我的厄運的工具!我用鳥爪般的手將我上好的亞麻襯衫當胸撕開,用手指在我的肌膚上抓出血痕,同時一種可怕的燒灼使我的雙唇乾枯,一如「蟒蛇」之鳞那麼冰冷。一聲空洞的吼聲自我靈魂的黑坑爆發出來,穿過我的利齒——我,由韃靼人吐出的人馬獸……可是我壓抑著哭泣,面帶可怖的笑容接近你。
和*圖*書「是的。」貝爾勃說:「而且女人覺得聖日耳曼比伏爾泰有趣得多。」
「是的,羅丁,耶穌會的秘密會長!羅丁,永遠也不會上你的當掉下那活板門,一如其他的人。聖日耳曼,你要知道:任何罪行,任何邪惡的設計,我們都比你更早發明了,為我們那以目的為重的上帝的榮耀!我們曾令多少顆戴了皇冠的頭顱墮入沒有天明的黑夜中,或墮入更微妙的陷阱,為了達到統治世界的目標!現在,眼看我們已快達到目標了,你卻想阻止我們貪慾的手指觸到那移換世界歷史五百年的秘密嗎?」
陸西阿諾的匕首是多餘的,只是這刺客無法再控制他的行動,他那一次又一次獸|性的兇殺衝動。他大笑,猛刺那已沒有生命的死屍。
「你是誰?」三百個聲音不約而同地問,同時二十把劍在最靠近的鬼魂手中閃閃生光……
當你慷慨地點頭並嗤笑,口水滴到空茫處時,我漸漸將指頭縮緊。
我聽見陸西阿諾那邪惡的揮刀聲。在黑暗中,我看見在那英國人沉默的瞳孔中閃著死亡的響尾蛇。正義得到了伸張。
「看看我。」我說:「我也是一隻猛虎。」
直到此刻一直緘默的狄歐塔列弗,這才開口道:「或者,例如我們的奕格禮吧。他發現模仿聖日耳曼比模仿伏爾泰容易。」
次晨我看到貝爾勃。「昨天我們起草了一部絕妙的廉價小說。」我說道:「不過,如果我們想制定一個取信人的『計畫』,也許我們該較偏向事實才對。」
彷彿受到一陣颶風吹襲,門又開了,一個人影出現,一張灰黯的臉,麻木的指頭虔誠地舉在胸前,眼泡下的凝視:他無法隱藏他的身分,因為他穿著他那黑色協會的黑色僧衣。羅佑拉之子!
我等待第三人,法國薔薇十字會的孟福康.韋拉,準備要洩漏其黨派之秘密。
那是真的,這是耶穌會的一貫伎倆。有時候他們否認自己的存在,有時候他們聲張該會勢力以嚇阻外人。
「事實是,現實模仿廉價小說要比模仿藝術容易多了。要成為一幅蒙娜麗莎是很難的;成為米拉蒂卻是順應國人傾向,選擇容易的方式。」
可是自哪裡贖罪呢?你應該明白嘗試當主角的徒然!你受到了懲罰,且是以你自己的手法。你嘲笑幻象的創造者,而現在,你用一部辯解的機器書寫,告訴自己說你是個旁觀者,因為你在螢光幕上讀到你自己,彷彿那些字句是屬於別人的,但你已落入陷阱中了:你也一樣,試圖在時間的沙堆上留下腳印。你膽敢改變世界浪漫史的內容,所以世界浪漫史便將你纏繞住,使你也牽涉到它的陰謀,一個並非出自於你的陰謀。
「是的,伯爵。」這殘廢的職員愚蠢地答道:「如你所願,我準備好了。」
有人為我蒙住眼睛,我的臉被推向那吞噬的液體,一種令人難以忍受的椎心之痛,我雙頰的皮膚皺縮了,我的鼻子、嘴巴、下顎,只消一會兒,而當我由頭髮再度被人拉上時,我的臉孔已難以辨認——癱瘓,痘瘢,一張臉難以形容的缺乏,不忍卒睹的頌歌。我將回到地牢,如那些為了避免再次被捕而有勇氣將自己毀容的逃犯。
如何打擊這個最後的敵人呢?我突然靈機一動……只有一個幾世紀來一直洞澈人心的人才可能有這樣的靈感。
我接完了他的句子:「其他人可以下地獄去。兄弟,在這房間的中央,你會找到一個保險櫃;在保險櫃裡便是你找了幾世紀的東西。不要害怕黑暗;黑暗並不脅迫人,反而保護我們。」
「賽托.葉勒波!」我嘲弄地問:「你可知道隱藏在至高之拼字遊戲後的『最後答案』是什麼嗎?」
「我們有金子,你有地圖,讓我們團結起來吧。我們一起便可所向無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