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曲５
那很像混濁的海水發出的臭味。我想起以前有人說他身上有海藻的味道，同時想起了另一個畫面。即使他之前失禁時，我也敢靠近他，但現在強烈地想要拒絕繼續聞到這股臭味，更難想像要和他坐在一起兩個小時。
在這些學生中，我算是功課好，運動能力又強的學生。在一年級第一學期時，導師指名我擔任班長。我對班長的工作並不以為苦，也從來不覺得背後被稱為惡魔的英文老師每逢週末出的功課太多。
有一次，我很快就做完了題目，幾乎和下山一起走出教室，在剛好互看一眼時，我對他說了聲「拜拜」。雖然下山立刻移開視線跑走了，但我並沒有去想他為什麼會表現出那種態度，只是為自己向他打了招呼感到自我滿足。
雖然我和同學說話時，他們會理我，但不會正眼看我，總是害怕地移開視線，好像一旦和我視線交會，他們就會變成石頭，然後說完話就馬上逃走。
考試結束後，下山把只有小拇指到第一個關節那麼小的橡皮擦還給了我，還對我說「謝謝」。當他第二次向我道謝時，我也能夠對他露出笑容。
雖然我立刻回答「沒問題」，但如果奶奶換一種方式提問，或許我就無法做出相同的回答。
不久之後，就連其他班級的人也都開始不理下山，甚至有人從來沒有和他接觸過，也開始說他的壞話，說他比女生更白，一看就很噁心；說他摸起來黏黏滑滑，身上有像海藻一樣的臭味，也有人跟著叫他「兼子」。
我想死……如果當場有刮鬍刀，如果我房間書桌抽屜裡有刀子，後果不堪設想。
我來不及大叫，左手抓了一把沙子丟向他的臉，趁他的身體抽離時站了起來。我默默走開就好，但還是撂下一句話：
但是，下山並沒有向我道謝。因為他出現了脫水症狀，所以被送去醫院。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三天就正常來學校上課了。雖然他走進教室時，同學都議論紛紛，但沒有人直接和他說話，也沒有人調侃他。大家不知道怎麼和他接觸，而且應該也不想和麻煩事有任何牽扯。
「小香，妳的班級沒問題嗎？」
我不知道下山臉上露出了怎樣的表情。我就像對他吐口水一樣惡言惡語，根本沒有看他的反應，就騎上腳踏車，全速離開了公園。
我用盡渾身的力氣扭動身體，下山鬆開一隻手，我用肩膀撞向他的胸口。下山重心不穩，一屁股坐在沙坑上，我撞完他之後，自己的身體也失控，倒在下山的身上。我還來不及回過神，他又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的身體轉了一百八十度，兩個人交換了位置。他原本抓著我肩膀的手慢慢向下滑，在我的胸部停了下來。
那一天是決定下個月的二月，也就是升上三年級第一次分班的重要考試，沒有上課，就只有考試。大家走進教室後，就把自動鉛筆和橡皮擦放在桌上。
當我推著腳踏車走進公園時，發現下山淺淺地坐在我平時常坐的那個在滑梯旁的長椅上。他看到我時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我無法想像和他一起坐在長椅上，也覺得沒這個必要。於是把腳踏車停在離長椅有點距離的沙坑旁，下山走了過來。
他想幹嘛？他想幹嘛？他想幹嘛？噁心死了，噁心死了，真是噁心死了……
所有同學都假裝沒看到他，我和下山擦身而過時問他：「你沒事吧？」但他沒有看我，快步走向自己的座位。我覺得沒關係，他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
「我好希望自己是長谷部香。」
「奶奶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妳爸爸也從來不提。在畢業典禮時，有同學的媽媽哭著向我道謝，奶奶才終於知道曾經發生過這件事，奶奶為爸爸感到驕傲。雖然在那位家長面前，奶奶只www.hetubook.com.com是回答說，『小犬只是做了該做的事。』」
在學校有沒有交到朋友？？是否能夠跟上課業？面對奶奶的這些發問，我都能夠笑著回答說「沒問題」，只要看模擬考的成績，就可以證明我的成績並沒有低於全國水準；每次學校舉辦活動時，去參觀的奶奶都會興奮地回顧我活躍的場面，好像是她在活動中表現活躍。
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至於太嚴肅。
所以在二年級時，聽到下山遭到全班的排擠，我也覺得不意外。聽到Ｄ班的學生說，他也不是無緣無故遭到霸凌時，我還在內心點頭。
我以為是情書，忍不住心跳加速，看了四周之後，把信從信封中抽了出來。那並不是情書，相同圖案的信紙上寫著簡短的內容。
我該從爸爸身上繼承的，不是學習能力、繪畫能力這些可以靠努力解決的問題，而必須是人格。
我覺得他這個人太討厭了，看起來就沒朋友，他一定看不起其他人，覺得自己和這些笨同學不一樣。
像我這樣的人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就足夠了，但在那之後，我和下山的距離漸漸縮短。並不是指心靈距離這種肉眼看不到的距離，而是在補習班教室的座位距離。
即使古文考試的成績不如人意，聽到奶奶說，妳爸爸以前讀古文時，也不太會語法中的動詞活用時，會比考到好成績時更加開心。相反地，即使奶奶說爸爸的數學曾經考過全年級第一名，拐彎抹角地責備我的成績還有進步空間，在感到沮喪之前，內心充滿鬥志，決定那就是我下次的目標。
「你要問我什麼事？」
我沒有跟風。我只有這種程度的正義感。我無法原諒這樣的自己，暗自下定決心，在補習班遇到他時要像對其他同學一樣，不，要對他比其他人更好。但是根據每週考試成績排的座位，我和下山之間有超過十個同學以上的距離，既沒有和他說話的機會，也沒有什麼必要和他說的話，經常在補習班下課，離開教室之前，甚至不會互看一眼。
他這是什麼態度？我覺得莫名其妙，一看山下的桌子，發現完全沒有橡皮擦屑，連地上也沒有。
接著，我來到下山身旁問他：「你還好吧？」我看到下山的脖子向我的方向稍微挪動了一下，知道他沒有死，鬆了一口氣，然後叫旁邊兩個男生幫忙把他送去保健室。
雖然我覺得平時經常把爸爸、媽媽掛在嘴上，不管是說父母的好話還是壞話，平時像呼吸一樣很自然地談論父母的人，根本沒資格對我說這種話，但我並不想和她聊自己的身世。相反地，以前和我讀同一所小學的同學知道我沒有父母，在一旁為我說話，「香香也有自己的苦衷」，反而讓我感到一陣心酸。
在補習班時也一樣，因為補習班中也有讀私立升學高中的同學，原本以為自己應該考不進Ｓ班，但得知爸爸以前是在Ｓ班，我就開始發憤用功，覺得只要努力，應該也可以考進Ｓ班，在一年級的寒假前，終於從Ａ班轉進了Ｓ班。
爸爸以前是學生會的副會長，製作的防治犯罪海報連續兩年獲得縣長獎。雖然我並不是盲目相信遺傳，但我告訴自己，爸爸有能力做到的事，我一定也可以。雖然並不是在所有的事上都有相同的結果，遇到這種情況時，我認為是自己努力不夠，所以絕對沒有輕言放棄。
「妳各方面都很厲害，又漂亮，身材又好，家裡又有錢，看起來根本沒有煩惱，這個世界太不公平了。」
運動會的騎馬戰時，我搶到了敵隊的四頂帽子，對分隊比賽的B隊優勝小有貢獻；在文化祭時，擔任全班合唱的指揮，在全校三個年級中獲得了第二名。
「我和-圖-書很想大聲告訴所有人，那個指揮是我的孫女。妳爸爸以前……」
雖然學校不會公布考試的分數和排名，但聽和他同一所小學的同學說，下山是全年級第一名，大家有時候會私下議論，說他完全可以考進東大合格率為全日本第一，同時設有中學部和高中部的六年一貫頂尖私立學校，為什麼會在這所學校？
下山倒在放清潔用品的置物櫃前，他的手腳都被膠帶綁住，而且嘴上也貼了膠帶。微張的眼睛幾乎翻著白眼，遠遠看去，不知道他是否還清醒。
明明不需要忍耐溢出的淚水，但我用力咬著嘴唇，沖澡的熱水中帶著血。
雖然補習班所在的那棟大樓附近就有一家便利商店，但離上課時間只剩下不到三分鐘。
為了避免自己心靈受創，首先不承認自己遭到霸凌這件事。不是別人不理我，而是我不理那些傻瓜，所以不會主動接近那些傻瓜，也絕對不會露出難過的表情。
雖然我這麼想，但我並沒有勇氣衝去其他班級，對那個班級的人說，不可以霸凌同學。更何況我這麼說，下山也會感到不舒服。
這件事剛發生後陷入一片混亂，所以我沒有馬上察覺，但在幾天之後，當我走進教室時，感到有點不太對勁。因為班上同學都不看我，兩、三個好朋友還像以前一樣和我相處，也說我當時的表現很帥，但其他人都刻意避開我，所以如果沒有她們，我應該會害怕去學校。
下山比我稍晚走進教室，在座位上坐下之後，也從背包裡拿出筆盒。但打開筆盒之後。他窸窸窣窣找了半天，最後把筆盒內所有的東西都倒在桌上。我在他身後探頭張望，發現他沒有橡皮擦。
「我有事想問妳，我在綠色公園等妳到十點。 下山兼人敬上」
我心不在焉地聽著校長訓話……內心感到後悔不已。
下山無視我的叫聲，沒有鬆開緊抓著我的手，繼續向我逼近。
在補習班時，我們也不會有眼神的交會。因為我在學校時覺得班上的同學都疏遠我，所以我也不想拉近和他們之間的距離（我應該藉由這種方式維持自己的自尊心），我的成績進步顯著，每隔一個星期，和下山的座位就越來越遠。
下山的臉出現在我臉前，我們的鼻尖碰在一起，滑膩的黏膜擦過嘴唇，我腦筋一片空白。
「啊？」那兩個男生退縮著，我又說了一次「拜託了」。他們無奈地互看了一眼，分別握住了下山的雙臂和雙腳。我回到自己座位上，從裝社團用品的運動袋裡拿出大毛巾，蓋在被兩個男生抬起來的下山腰上。同學響起一陣驚叫聲，我沒有細想其中的原因。雖然我很喜歡那條毛巾，但我並沒有打算洗了之後再用。
「好痛……」
如果我是爸爸，聽到奶奶問相同的問題，可能會這麼回答。
奶奶告訴我，爸爸在中學時代，曾經保護班上遭到霸凌的同學。
也許是因為家中剛好有求學期間的孫女，奶奶對霸凌和班級失序，正常教學無法進行的「班級崩壞」問題產生了興趣。
在第一學期結業式的前一天，補習班像往常一樣在晚上九點下課。我都是騎腳踏車去補習班，當我走去腳踏車停車場，發現籃子裡有一封信。吐司廣告中出現的吉祥物熊熊圖案信封上，用工整的字寫著「長谷部香同學收」幾個字，信封沒有用膠水黏起來。
心臟好像分成了兩半移到了兩側的肩膀，可以感受到脈搏在肩膀上跳動。變成空洞的心臟部分宛如有大量蚯蚓爬來爬去，噁心的感覺讓我全身發抖。
綠色公園是車站對面一個小型兒童公園，在退出社團活動之後，去補習班上課之前，我經常去那裡背英文單字，或是為考試做準備。我不知道下山是否知道這件事，只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覺得有點麻煩，但我慢慢更像爸爸的自信為我壯了膽，我走向公園。
在一片驚叫聲中，聽到有男生叫著「好臭」、「好髒」。下山失禁了，而且只要看他白色運動服短褲，一眼就可以發現，同時也有臭味飄了過來。有人想要逃離下山，有人想要湊近過去看，同學在教室內大叫著站了起來，簡直就像是驚悚電影中的一個場景，我看到有幾個男生坐在座位上，不懷好意地笑著。
因為他爸爸被公司裁員，因為他父母離了婚，因為他在考試當天得了流行感冒。當時我對這些臆測哪一個是真，還是全都是亂猜都毫無興趣，甚至覺得聽別人聊這些很丟臉。
「對不起，不行，因為要讀書，我們是考生啊。」
直到隔天。我才知道下山也有同樣的想法。
如果房間的天花板再低一點，如果剛好有可以掛在梁上的繩子。
有一次，班上的女生這麼對我說：
每次聽到奶奶說「妳爸爸以前……」這句話，我就覺得終於等到了這一刻。我所不知道的爸爸，和奶奶眼中的我重疊在一起的瞬間，讓無法妥善控制自我而陷入焦慮的我，能夠發自內心慶幸我就是我自己。
下山兼人是隔壁再隔壁的二年D班學生。一年級時，我和他並不同班。但之所以知道他漢字的全名，是因為在中學入學同時讀的車站前升學補習班中，我和他同班。
在五月連休結束的某一天，上完體育課的第四節課是國文課，那天上現代文。被老師根據學號點到的同學正吃力地朗讀「高瀨舟」時，我坐在靠窗戶最後一排座位上，昏昏沉沉地聽著同學朗讀，靠走廊的角落傳來咚噹的巨大聲響，接著又聽到啪答一聲，周圍的女生尖叫起來。
我覺得自己很會說話，這樣可以減少對方的心理負擔，沒想到下山沒有回答，把拿著橡皮擦的手放進長褲口袋，拿起原本掛在課桌上和椅子上的背包和運動衣，逃出了教室。
班上的同學投票選我當班長，選下山當男生的體育股長。
我完全沒有想到那個學生是用這種方式自我正當化。因為他功課很好。因為他之前不理我。就因為這種理由，我也成為霸凌的幫兇。
並不是只有補習班和下山同班，在三年級時，我和他在學校也被分在同一班。一走進新教室，我立刻覺得空氣有點沉悶，是因為預感到之後會發生的事嗎？還是說，事情已經在檯面下開始醞釀了？
因為我不曾有過被霸凌的經驗，所以只能想像（我想應該受到之前看的那些電影的影響），能不能忍受霸凌並不是在對抗加害者，而是在對抗自己的內心。
雖然我覺得選運動能力很差的同學當體育股長簡直就是在整人，但同學選我當班長，難道就不是整人了嗎？既然認為自己是因為受到同學的肯定，才獲選為班長，如果對選出的其他班幹部有不同的想法，不是反而代表自己看不起那個同學嗎？因為當時有這種想法，所以在全班面前就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我擔心他怕把我的橡皮擦用完，所以不敢用，所以在公布分班之前，一直很在意他的考試成績，幸好我和下山都在新學年順利分到了Ｓ班，但這次換我坐在他前面。我以為是橡皮擦的關係。
當時在教室上課的國文老師是個廢物，只是站在黑板前，傻傻地看著一切。但是，我不需要那麼積極，當時站起來之後，應該走出教室，去找班導師來處理。我知道班導師會妥善處理，而且也不需要因為自己是班長就這樣愛出風頭。
那個補習班每兩個月就按照成績排名換班，我直到一年級寒假前才進入補習班的Ｓ班，下山從一開始就是Ｓ班。
無動於衷。我對你們這些人根本不屑一顧，我的耳和-圖-書朵也聽不到你們這些人的聲音。
入學後不久，在走廊上遇到他時，我曾經向他打招呼道「早安」。因為我們是同一所補習班的同學，我只是很自然地向他打招呼，但他完全沒有回應，當時我猜想他是因為不認識在補習班成績比他差的同學，所以有點討厭他。
「只要一次……」
「這裡是人渣聚集的地方嗎！」
即使這樣，我仍然覺得自己做對了。不光是因為班導師當面誇獎我，我向奶奶報告後，奶奶也喜極而泣地說我果然是爸爸的女兒，認同了我的正義感。
我被父母拋棄，但我仍然希望自己是他們的孩子，我希望在自己身上尋找從他們那裡繼承的要素。雖然那也許只是經過奶奶美化的爸爸，我也只是對奶奶美化後的形象深信不疑而加以模仿。
「不用還我，你拿去丟掉吧。因為我想在新學期用新的橡皮擦，你幫我用掉一些，我還要感激你。」
下山必然成為最後留在教室的人，主謀和他的三個跟班利用這一點，把下山關進放清潔工具的置物櫃。雖然是五月，但那是可以去游泳池游泳的高溫天氣，下山被關在連蹲下都有困難的狹小空間超過一個小時。
我在補習班升上了和他同班的Ｓ班，走進教室時，和他四目相接。我輕輕舉起一隻手向他打招呼，但他嘆了一口氣，移開了視線，根本不理我。他不知道我和他讀同一所學校嗎？幾天之後，我又在學校門口遇到他，向他打招呼道「早安」，他只是咳嗽了一下，然後移開視線沒理我。
我對他大聲喝斥。那幾個整人的同學故意環顧四周，好像在找到底是誰幹的？然後尷尬地移開了視線。我又狠狠瞪了他們一眼。
那個同學說，他只是惡作劇，他以為置物櫃可以輕易從內側打開。班導師並不相信這種藉口，立刻把所有整人同學的家長找來學校，向下山和他的家長道歉，為了這起事件，校方還召集了全校學生，校長花了將近三個小時告訴全校學生，霸凌是侵犯人權，是犯罪行為。
他乾瘦蒼白，比我更矮，我在一年級時就知道學校和他同班的男生都叫他「兼子」。在補習班時，從來沒有人這麼叫他，大家都叫他「下山」。無論在學校的走廊上。或是在補習班走廊上遇到他時，他臉上的表情都一樣，就是始終面無表情，好像完全聽不到周圍的雜音，所以我一直以為他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叫他。
「不要！」
和橡皮擦一樣，我打算送給下山。
我終於想到，下山的面無表情和漠無反應是為了自我保護的盔甲。我心血來潮的舉動雖然沒有粉碎他的盔甲，但是不是讓他的盔甲產生了裂痕？
如果不是在爺爺、奶奶面前，我可能會用雙拳捶自己的腦袋，同時想到一件事。
班上同學對下山的霸凌並不僅止於不理睬他而已，在選他當體育股長時，計畫就已經開始了。
我把自己的橡皮擦掰成兩半，戳了戳下山的背，然後把橡皮擦遞給了他。我以為他會不理我，沒想到他接過橡皮擦，反而讓我有點不知所措，而且我還聽到他小聲說了聲「謝謝」。他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和他外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我有點驚訝，連「不客氣」也沒說，然後老師走進教室開始考試。
他的聲音幾乎被夜晚的風吹走。他不是問我學校的事，也不是補習班的事，他到底在說什麼？我忍不住看著他的臉。他低著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身上的臭味隨著風吹了過來。
妳的學校沒問題嗎？妳的年級沒問題嗎？不，那只是我牽強附會。我為什麼會切割思考？答案很簡單，因為我不想有任何牽扯。
「你又臭又噁心！」
我的班導師很負責任，班上的同學關係也都很好，但其他班級遭到霸凌的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學，他和我讀同一個補習班，所以我無法袖手旁觀。
原本以為從公立小學升上公立中學就像是小學的延續，同學和之前不會有太大改變，就像升上小學七年級一樣。但在入學之後，我立刻發現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我缺乏了爸爸具備的正義感，或是把這種想法說出口、表現在態度上的行動力。當我發現這件事之後，就格外意識到這件事。不僅如此，即使數學考得很好，即使繪畫作品入選，也無法再為自己感到驕傲。
分不清內心湧起的激烈情緒是什麼，我走向離我座位最近、一臉竊笑的男生。當我回過神時，發現自己踹著他的課桌。
我回到家，泡在浴缸裡，用肥皂一次又一次用力洗嘴唇。
那個同學因為考試成績無法達到父母規定的分數，被沒收了喜歡的偶像演唱會門票，在埋怨這件事時說了這句話。
不，我當時並沒有想這麼多，只是想要像爸爸一樣勇敢的自己，和原本膽小的自己天人交戰，讓我舉棋不定，裹足不前。
「那奶奶就放心了，妳在的班級不可能發生班級崩壞這種問題，因為妳繼承了爸爸的正義感，一定可以防患於未然。」
並不是因為有不認識的同學，而是少了那些父母熱中教育的同學、喜歡讀書的同學、運動等方面優秀、有才華的同學這種考上私立學校的一群人，說得好聽點，就是一群放鬆悠閒的普通學生，說得不好聽一點，就是只剩下毫無長處的學生聚集在那裡。大部分都是根本沒有任何抱負的學生，還有一小部分因為家境的關係，或是考試失利，在十多歲時就因為挫折而受傷，導致缺乏自我肯定的學生。
我已經對下山的座位在哪裡失去了興趣，但在暑假前重新分班時，我還是在教室內尋找了下山的身影。我沒有看到他，他降到Ａ班了。
我忘了是當天還是隔天就開了班會，班導師並沒有縱容整人的同學，立刻找出了首謀，讓他在全班面前交代到底做了什麼？學校並沒有男生用的更衣室，男生都在教室換運動服。因為教室內有皮夾等貴重物品，所以由體育股長在所有男生都離開教室後負責鎖門。
雖然我的成績小有進步，但正確地說，是因為下山的成績退步，導致我們的座位越來越靠近。在即將升上三年級時，他和我坐在一前一後的座位，只是排名比我們更後面的同學用一隻手也數得完。
但是，如果是爸爸……
升上二年級後，奶奶發問的問題漸漸發生了變化。隨著電腦進入家庭，爺爺也很快買了一臺自用的筆電，發下豪語說，以後將進入任何事都可以上網掌握最新資訊的時代，但奶奶似乎無意仿效，而且看報紙時看遍每個角落，好像在和爺爺抗衡，然後經常在吃晚餐時分享在報紙上看到的社會問題。
同學總是稱讚奶奶每天早上為我做的便當看起來很好吃，我也在班上交到了新朋友，午休時間都會在一起，每個月也都會去看一次電影，雖然每次看的都是根據漫畫改編的電影；在爺爺建議之下加入的網球社中，也有相互激勵要以參加縣賽為目標的朋友。
然後就是那一天。
我應該更斷然拒絕他嗎？下山突然向前一步，用力抓住我的肩膀。我慌忙扭著身體，但他仍然不鬆手，反而更加用力，我覺得自己快被他捏碎了，好像每一根手指都掐進了我的肩膀，難以想像他就是別人口中的「兼子」。
大部分都是雖然希望自己獲得認同的認同欲求很高，卻無法表達的學生……回顧當初，我得出這樣的結論。
不知道奶奶是對自己的母校仍有留戀，還是單純認定公立學校都很粗野，所以在吃飯時，比以前讀小學時更常問我在學校的情況。
「那……個……暑假時，要不要一起……去看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