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所以我要妳睡覺。這樣他們打電話來時妳的頭腦才會清醒。」
「沒有。」
「睡?」
「嗯,而且愈快愈好。妳睡床,我睡沙發。」
「好吧。」
「妳要條手帕嗎?」
「真是個放阿斯匹靈的妙地方。我敢說你是那種會把牛奶放進冰箱、肥皂放在肥皂盤裡的人。」
「不會,但也許是有人拿了她的鑰匙去另打了一副。我那副鑰匙還在嗎?」我去檢查了一下,那些鑰匙還在。我轉過身來,看見我那個手提公文箱靠沙發站著。要是箱子裡的東西都能照市價賣出,那我或許就籌到了一隻二手緬甸貓五分之二的身價。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回家的時候幾點了,也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時間找貓、不停地開電動開罐器。家裡有一點白蘭地,最後我終於給自己倒了一杯坐下來喝,然後電話就響了。」
「阿齊怎麼樣?」我說。
「而且牠也不像摩禮斯一樣是電視明星。牠只是隻貓。」
「去贖——」
「我不確定那是個男的還是女的。要不是一個男的把聲音提高,就是一個女的把聲音壓低壓啞,我說不上來。不管那是誰,口音聽起來像彼得.羅爾,但是非常假。『小貓在我們手上。』那種口音。」
「我說的不是阿齊.古德溫那個人,柏尼,因為他是尼洛.沃夫那一套小說裡的人物,他要被綁架也只可能是在書裡,如果是發生了這種事,我也就不會半夜三更跑到這裡來神經兮兮了。老實說吧,柏尼,我覺得你比我還需要喝一杯m.hetubook.com.com,這點滿耐人尋味的。」
「狗爸生的。對。我也是這麼說。」
「可能,但又怎樣?牠又不能當種貓。」
「我是說,我想像得出這可能是一個開得過火的玩笑,但如果事情真的是這樣,現在就告訴我,OK?如果你現在告訴我,我不會生氣,但如果你現在不說,那就要撕破臉了。」
「不,妳這小白癡,我沒有帶走妳的貓。」
「絕對。」
「也許牠溜出去了。」
「那牠就是在妳出門的時候跑走的。或者是在妳進門的時候溜出去了。」
「對。告訴我那通電話怎麼了。」
「唔,妳自己也說妳比平常多喝了幾杯以慶祝月圓。也許——」
「妳不是只把圓柱轉上而已。横栓什麼的都鎖住了。」
事實上差不多是五分鐘。我沿著走廊經過我朋友海奇太太家,到賽德爾太太家去。據海奇太太說,賽德爾太太到謝克高地去拜訪親戚了。我按了她家的門鈴以策安全,然後不請自進地到了她的公寓裡(她出門時沒有多上一道鎖,所以我只消用一條塑膠片撬開彈簧鎖就成了。我想,得有人去跟賽德爾太太談談這件事)。
我帶回來一瓶幾乎全滿的加拿大俱樂部牌威士忌,替我們兩人都各倒一杯。我瓶蓋還沒蓋回去,卡洛琳就已經一口喝乾了她那杯。
「只有你有。」
「門鎖著?」
「唔,至少我的頭腦會很清醒,」我說,「一個人清醒總比沒有人清醒好。阿斯匹靈在藥箱裡。」
我自己也喝了一口,酒下肚之後我想起來我的肚子裡可是空空如也。讓我醉倒比讓卡洛琳清醒要容易多了,但我不確定這是個好主意。我打開冰箱弄了個三明治,把切成薄片的波蘭火腿和蒙特瑞傑克起司加在那種芳香的黑麥麵包上。我咬了一大口,若有所思地咀嚼,真恨不得能有一瓶雙叉牌啤酒。https://m.hetubook.com.com
「他要錢?」
「柏尼,相信我。那鎖是鎖上的,我得用鑰匙打開。」
「二十五萬。」
「妳說阿齊.古德溫,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
「元。對。」
阿齊的全名叫阿齊.古德溫,是一隻身材修長的緬甸貓,很擅長發出表情十足的哀鳴聲。尤比的全名叫尤比奎舍斯,意思是「滿街都是」或者「滿地都是」,我忘記是哪一個了。牠是一隻圓滾滾的俄羅斯藍貓,比較親近人,遠不像阿齊那麼霸道。他們兩隻一開始都是男生,也都各自在小小年紀就接受了那種讓牠們改喵女高音的手術。
「然後呢?」
「你沒聽到我說的話嗎?我得回家去等他們的電話。」
「什麼時候?」
「我沒有醉成那樣,柏尼。」
「她不會做這種事的。」
「啊?」
「這簡直是——」
「而且我不睏。我上了床只會翻來翻去,不過我想這也無所謂。」
「積少成多,是吧?」
「當然。」
「妳出門的時候把它鎖上,回家的時候把它打開。」
「所以就喝了很多酒。」
「一隻貓。對。」
「而且牠從來就不會這樣。牠們兩個都從來沒有試圖跑出去過。聽著,我們可以各說各話,大兜圈子浪費時間,但我知道我的貓被抓走是事實。我接到了一通電話。」
「我大概了解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醉言醉語的,柏尼。」她自己動手又倒了一些威士忌。「我回到和-圖-書家,餵過貓又吃了點東西,然後覺得坐不住就出門去了。我到處亂晃。我想我有一點像那種會被月亮影響而發神經的人。你有沒有注意到今天晚上的月亮?」
「二十五萬元,否則我就再也見不到我的貓了。」
「妳認為是我帶走了妳的貓。」
「牠不喝酒。」
「我知道。」
「為什麼?」
「萬元。對。」
「我沒帶睡衣來。你有沒有襯衫之類的可以借我穿了睡覺?」
「牠大概是躲在什麼地方。」我建議道。
「積水成河,積沙成塔。這又是另一點瘋狂的地方。誰會認為妳能拿出那麼大一筆錢?妳的公寓很舒適,但阿柏港二十二號又不是查理曼大帝。任何一個夠聰明到能開進去,出來的時候還把門鎖好的人——他真的把門都鎖好了?」
「首先妳可以把妳那些陳年瓶子統統拿回店裡去退錢。」
「柏尼,我有個新聞要告訴你。到了早上我的頭腦不會清醒的。我的頭會痛得像一顆惹火了球王比利的足球一樣。」
「阿齊是那隻貓。妳的緬甸貓。那個阿齊。」
「我跟你說,我提不起興趣來。我打了兩次電話找艾麗森,本來我發誓絕不這麼做的,不過沒關係,因為反正她也沒接電話。然後我就回家了。我想我就早點上床吧,也許睡前先喝杯白蘭地,打開門就發現貓不見了。我說的是阿齊。尤比沒事。」
「我也沒有,不過我敢說一定是滿月或將近滿月。我總覺得問題好像就出在我沒去對地方。於是我就換個地方,然後感覺還是一樣。我去了寶拉、公爵夫人、凱麗之西,還有布里克街上兩間普通的異性戀酒吧,然後我又回去寶拉打了一會兒撞球,然後跑到十九街上某個髒兮兮的地方,叫什麼名字我忘了,然後我又回到公爵夫人去——」www.hetubook.com.com
「嗯。」
「她不會搞這種鳥事。而且狐狸鎮是我和她分手之後新裝的。記得你幫我裝鎖的時候嗎?」
「誰有妳家的鑰匙?」
「不可能。我找過牠所有的藏身之處,找過東西裡面、東西底下、東西後面。而且我還開了電動開罐器。那聲音對牠來說就像大麥町聽見火災警鈴一樣。」
「不然呢?但我並不是希望要喝醉的,知道吧。我是希望能碰上好運。真愛究竟會不會有降臨在卡洛琳.凱瑟身上的一天?要是不行,那真慾呢?」
哦,我想。
「我對天發誓。」
「看來今晚是沒有。」
她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倒得不多,正要舉杯湊到嘴邊的時候停了下來。她說:「柏尼,不是你幹的吧?」
「蘭蒂.麥辛吉呢?」
「卡洛琳——」
「他們會打到這裡來的。」
「我去弄杯熱甜酒給妳。」
「別驢了。」她說。「我睡沙發。只是我不會這麼做,因為我反正不能留在這裡。他們說他們早上會打電話給我。」
「我到處換地方,當然每到一個地方都得喝杯酒,而我又去了很多地方。」
「不,我不認為。我不認為你有那種混蛋的幽默感。但人有時候會做些怪事,而且還有誰可以把那些鎖全部打開,離開的時候又再把它們鎖起來?所以我只要你說,『是,卡洛琳,我帶走了妳的貓』,或者『不,妳這小白癡,我沒有帶走妳的貓』,然後我們才好繼續下去。」
「當然啊,柏尼。不然還會是誰?」
「因為妳沒有二十五萬塊,」我說,「又有誰會錯把妳當成億萬富翁?所以,如果他們要妳拿一大筆錢去贖阿齊,一定是料想到妳會去偷,這表示他們一定知道妳有個幹小偷的朋友,也就表示他們會打到這裡來。把這喝了,吃顆阿斯匹靈,然後上m•hetubook.com.com床睡覺。」
「我要的是自己別這麼蠢了。狗屎,我忍不住。手帕給我。我要去哪裡弄二十五萬塊,柏尼?」
「吃兩顆阿斯匹靈。」我說。「如果妳想再來一杯的話,加點熱水和糖。這樣妳會睡得好些。」
「我想妳說得對。」我說。「我一分鐘就回來。」
「謝天謝地。只不過如果是你帶走了貓,就表示牠一切平安。」她看著手裡的玻璃杯,好像以前從來沒見過它一樣。「這杯是我剛倒的嗎?」
「只是我的貓。」她說。「只是剛好是隻我愛的動物。」
「那麼蘭蒂就排除在外了。」
「這滴答滴答是什麼意思?」
「二十五——」
「呃,這真是瘋了。」我說。「首先那貓並不真的值錢。牠有名貴到足以參加貓展嗎?」
「他是那麼說的嗎?『小貓在我們手上』?」
「怎麼溜?窗子是關著的,門上了鎖。就算是約翰.狄克森.卡爾也不可能把牠弄出去。」
「唔,當時我一定知道自己在幹嘛。」她說著把酒喝掉。「那通電話。」
「柏尼,那是牠的全名。」
「如果是這樣,我會注意到的。」
「或者是有同樣效果的話。如果我想再見到牠,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你不會相信的,柏尼。」
「鎖得好好的。我出門的時候總是牢牢扣上我那些鎖栓。你讓我成了那東西的信徒。我還鎖上了那個狐狸牌的警察鎖。我知道我把這些鎖都鎖上了,因為我進門的時候得先把它們都打開。」
「對。」
五分鐘之後她已經在打鼾了。
「是那隻貓。」我說。
「好多了。」她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