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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裡的賊

作者:勞倫斯.卜洛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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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二十三

我著手我的工作。我得提醒自己不要偷竊——老習慣很難改掉——但因為情勢相當急迫,足以讓我專注於手邊的事。我確定自己和其他人隔了一層樓,當我聽到有人在樓梯上時,我便躲藏起來。他們都在一樓時,我很快地看了一下樓上的僕人區。稍後我從窗戶見到他們沿著通道朝斷橋那邊走時,便抓住這個時機侵入了一樓的幾個房間。
很棘手。
我起了一陣寒顫,還察覺到一種我沒有排除的可能性,因為我壓根沒想到。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來,我沒有轉頭,盡可能地只轉動眼睛搜尋一遍房間。接著我以我認為是有力而低沉的聲音說,「現在應該是從衣櫥裡出來的時候了。」
先前的聲音過於低沉不清,我無法知道什麼事情讓他們那麼激動,雖然我猜想或許是屋後的草地長椅。那些長椅上有一具新屍體嗎?如果是的話,會是誰呢?
「我沒辦法,」有了回答,聲音細小而尖銳。「我在床底下。」
我需要到浴室。
難道我非常不智地讓門留了個縫嗎?如果是這樣,牠就可以進來了。但是我回來時,門確實是關著。牠應該不會關門,更別說是用足夠力量讓門卡上關好。
如果我有想到,我就會讓衣櫥門大開,他們不必越過門檻就能夠知道房間沒人,看個一兩眼就會離開。但是我關上衣櫥門——瑞斯本的鞋子和這個舉動或許有些關係——而這足以引起利托費爾德的興趣。卡洛琳以為我在衣櫥裡,所以企圖讓門關著。對我來說,我希望他們打開那該死的衣櫥,然後滿意離開,以免有人興起要看看床下的念頭。
時機,這是其中一部分。還有關於一連串謀殺案的細節。一個念頭浮顯出來,我皺著眉頭,試圖將它固定下來且徹底思索。在我看來,我已經進入舊推論過程的某處,然後雷佛磨蹭著我的腳踝,開始呼嚕呼嚕叫,我的思想列車便轉向了側線。
「雷佛受過上廁所訓練。」卡洛琳說。
看吧,根本就不必擔心。你沒有被愚弄。你已經知道他們看到溪谷底下的假人時,他們還在找我m.hetubook•com•com。所以利托費爾德打開衣櫥時,你的心頭沒有突然一緊。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反而潛伏在床底下。或許是因為我不願意和瑞斯本的鞋子分享一個密閉空間。比較有可能的是我想起這幾年來躲藏過的衣櫥,並且猜想我再玩一次老把戲是否會把運氣用完。我先前已經到過瑞斯本的床底下一次,尋找不在那裡的夜壺,因此知道我擠得進去,而且很舒適。所以我就在那裡了,而且不賴。
沒有時間。
我奔往樓梯。
牠辦得到嗎?輕巧地跟在我身後,而不讓我注意到?
「我說真的,」我說,卻懷疑自己是否如此。「你現在可以從衣櫥出來了。」
我輕輕推開一條門縫,探看了一眼。我看不到任何人,而能夠分辨的唯一人類活動聲響,是在一層樓以外。我把門再推開一些掃描一下長廊,眼角以外捕捉到一絲動作的痕跡。一般在比較不迫切的時候,可能會引發我再次確認的動作,但是我不能等。我沿著走廊跑到浴室,衝進去,然後,嗯,看在上帝的份上,讓我們暫時將簾幕拉上一會,好嗎?
所以我一直看錶,而這是沒什麼效果的動作,因為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於是就像這樣一直坐著,我清楚地發覺,我不能讓自己享有一直等到該離開的時候才走的這種相對奢侈。
我先前把門推開一條縫,或是我溜出去時,牠也沒辦法進來。之後我就關上了門。
「乖乖,老雷佛,」我大聲說,並且抓抓牠的耳後。「昨夜沒怎麼看到你。你跑到哪裡去了?」
他們一檢查完臥房,隨即展開在一樓搜尋我的程序,這時便輪到我佔了上風,翻攪他們的臥房。我以和多年前差不多一樣的方式,一扇門一扇門開,那時有個叫路易斯.路易士的傢伙賣我一把萬能鑰匙,可以打開老塔夫旅館的每一扇門。我曾經考慮每回偷襲五六間房間,每次間隔一兩個星期,但這是先前的想法,而青春之火在我血液裡燃燒。我迫不及待。我想要立即的滿足,一刻也不想要等待。
當然,我想這兩種可能並未相互排斥。牠可能耳朵癢,而依然https://m•hetubook.com•com對這個用混合貓食餵牠的傢伙,抱著不渝的情感。對我而言,我滿足於發現自己很高興見到牠。所以我彎下身將牠一把抱起來猛然放在大腿上,而牠繼續發出非常響亮的呼嚕聲。
我排除了任何其他的可能性了嗎?
所以我在塔夫旅館用為這個時機選擇的姓名登記住宿,並且讓一位侍者把我的兩個大行李箱搬到房間。我在下午三點進住,第二天早上七點離開,而那時我已經到過比基甸在聖經裡去過的還要多的房間了。塔夫是間規模龐大的旅館,沒有辦法偷襲每個房間,但是我盡了最大努力。我會走到門前輕輕敲門,等一會再敲一次,然後開門進去。搜尋旅館房間花不了多少時間——房客待在裡面的時間不夠久,不會累積一大堆雜物——所以只要檢查抽屜和衣櫥,翻遍行李,然後翻尋衣櫥裡衣服的口袋就可以了。
為什麼我要想這麼多?步驟非常清楚。一、我離開房間,以為關上了門,但沒有關緊。二、雷佛發現有門縫,跑進去。三、一股氣流讓門關上了,比我離開時關得還要妥當。四、我回來,發現門關著,而我以為我離開時就是這樣。五、我進來,關上門,拉上門栓,接著不知所措地發現自己膝頭上有隻貓。
我想過這個事情,在我看來,人在這種情況下的行為和他所處狀態的急迫性有關。比如說,如果我在遭受戰火荼毒的比利時躲避納粹,我會弄髒我的小窩,並學會安居其中。但是我就是沒有那麼絕望。我不知道誰會在我門外的走廊上埋伏,但我相當確定那不會是蓋世太保。
牠沒有回答,不過牠也從來沒回答過。我繼續看著牠,拍拍牠,然後我想到另外一個更令人不安的問題。
他到底是怎麼進入房間的?
當然,如果你有把鑰匙的話,那就沒有多大困難。
後來,當他們發現三張草地長椅上的屍體,卡洛琳不必假裝也非常害怕。因為如果我不在瑞斯本的衣櫥裡,她不知道我在哪裡,所以我完全有可能會在其中一張草地長椅上。
嗯,看在上帝份上,這種事確實會發生。這不會在阿嘉莎.克麗絲蒂的書裡面https://m.hetubook.com.com發生,我也記不得這曾對於像菲力普.馬羅這種世俗的傢伙造成任何問題,但是內急時這些全都幫不上忙。
然後他們離開了。最後一個人關上了門,很明顯的沒人費心去鎖門,這可以替我省下一兩分鐘,並且減少我夜賊工具的損耗。
我拍拍膝蓋,清楚地邀請牠跳上來,但牠似乎沒有注意到。牠的呼嚕聲變大了,而且非常忙碌地用頭摩擦我的腳踝,這不是意味著牠非常高興看到我,就是牠的耳朵發癢,而這是牠所能想到最好的搔養方式。
「那很好。無論如何,要是這裡面有具屍體變臭,那會難聞得多。我們在浪費時間。」
沒有回應,甚至雷佛也沒有出聲。
我想有可能是這樣,然而可能性不大。然後我記起了排除絕對不可能的任何事情的老格言。這麼做了之後,留下來的任何可能性,不論如何難以想見,都一定是真相。
然後回到我的房間藏好我的獎賞。再次出去,手裡拿著我的萬能鑰匙,就像聖誕節早晨的孩子般急切,好奇下一個漂亮包裹裡面有些什麼。
我找到路來到日光浴室,透過窗戶見到了三張長椅,而我曉得我不是唯一注意到的人。覆蓋的雪全都抖落在旁,遮蓋他們的覆雪床單被掀開過了。
卡洛琳倒是嚇了一跳。她確定我在瑞斯本的房間裡,因為我跟她說我可能會在裡面。他們很可能根本就略過不搜尋這個房間,但是我告訴她,即使他們察看也不會發現我,因為我會藏在某個地方,可能在衣櫥裡。
啊,年輕!第二天早晨我離開時,拋棄了那本為我的行李贏得尊敬的沉重電話簿,兩只箱子都裝滿了豐富的收穫。我不知道在計算了現金,並且賣掉了贓物後,我最後得到多少,但我肯定那不會比現今我預期會從一次高尚的郵票或錢幣收藏買賣裡獲得的淨利要多,不過那還是一次高尚的夜間工作。我覺得像個英雄,一個名副其實的夜賊超人。我可以夜復一夜,不只完成一件工作,而是完成幾十件。
差不多。
相信我。我寧可不去提它。而且直截了當地說,我只能和-圖-書說這回我需要執行的功能和先前不同,那種鞋子加窗戶的伎倆就是沒有用處。
但是我想看一眼那些草地長椅。
不,我判斷不會。我應該會注意到。
嗯,幾乎是想出來了。
牠可能是在我進廁所時進來的。因為在那之前,牠確實不在房間裡,而現在牠卻活生生地在這裡。
但是牠怎麼辦到的?
你可能會想,這先前發生過而我也處理好了,即使不怎麼優雅,至少很有效。難道我不能和先前一樣再做一次嗎?而且最好就只是做,但別再提起了?
謝謝,我已經覺得好多了。
但是,唉呀,床單又蓋回去了。現在上面沒有覆蓋著雪,但是仍然遮蓋了長椅上的三具屍體。在適當光線下仔細地看,我可以知道的就這麼多。但是最後一位受害者我必須出去探看一下,但我已經可以聽到他們正回頭朝屋裡走,每個人都在說話,他們的聲音形成不協調的一片模糊。等到我出到門外,跑到長椅那邊,然後看一眼——
有個可能是卡洛琳喘一口氣的聲音,然後是利托費爾德失望的輕哼聲。「啥都沒有,」他宣布。「只有可憐的瑞斯本的衣物。他淨買些垃圾,不是嗎?」他吸吸鼻子。「裡面聞起來有點臭,像是有人在他的鞋子裡撒尿。可能是那隻該死的貓。」
經常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拿。但我偶爾會發現一些值得偷的珠寶,而有時候會找到現金。晚間稍早的時候,我去的房間大部分是空的,但是隨著夜深,房客都回到旅館上床睡覺。有些人會對我的敲門聲咆哮或是前來應門,只要道歉便可以讓他們回到床上;有些人沒有聽到我敲門,也沒聽到我打開他們的門,在他們鋪了地毯的地板上躡腳走動。房客在裡面時我的到訪比較短暫,但是也比較有收穫,因為如果他們在家,他們的皮包和皮夾也是。我不必費力翻尋。
我從依蘭亭的套房出來時,知道剩下沒多少時間了。外面很冷,而且他們匆忙出去也沒有穿上厚重衣物,所以他們會想要盡快回到屋裡。事實上,我還得依靠這個狀況:他們在外頭覺得越不舒服,他們就會花越少時間檢視死去的柏納德.葛林姆斯.羅登拔。
但是這一回我沒有hetubook.com.com鑰匙,而毫無疑問鑰匙能夠加快事情的腳步,無論你使用撥弄和探測工具開鎖有多快,有了鑰匙都會更快。不過有幾位房客忘了鎖門,讓我的遊樂場稍微平整一些。即使有點困惑,但我很感謝。我想這其實很好,假設其他房客和自己一樣誠實,但是當有人在周遭陸續被人殺死,這種幻象不是越來越難維持嗎?我猜一個有教養的兒子應該還是會避免進入別人的私人領域,但即使如此……
我沒有看著圖,或是望向虛空的時候,就是在看著手錶上的時間。我早晚都得離開這個溫暖的小掩蔽處所,出去面對世界,至少是在加特福旅舍裡有較多人的區域出現。我已經花了一些時間假裝死亡,我收穫豐富的逐房之旅也花了點時間。現在我已經掌握可能拿到的所有資料,而且已經想出了是怎麼回事。
我離開時當然關上了臥房門,但沒有浪費時間鎖門,所以回程時也就不必花時間開鎖。我溜進去,喘口大氣,拴上門栓。我再度坐在床沿,嘗試回想在自然的召喚發生前,我在想些什麼。
很簡單——牠跟在我後面回來。我在浴室完事後,牠已經在走廊上。我沒有注意到牠,因為我掃視這個區域時沒有看著地板,警戒的是比較高等的生物。
我又等了一分鐘,只是確定沒有人會回頭再看一眼,然後從床底下爬出來。
回到小喬治房,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沒有把這裡當成強納森.瑞斯本的房間,反而是當成自己的,我坐在床沿試著思索下一步怎麼做,接著拿起面前的紙張在上面畫了張草圖,有一大堆圓圈、X,以及箭頭。這代表了凶殺案發生的順序,若看一眼我的手稿,可能會認為凶手曾經當過幾何學教師。沒有其他人能夠搞懂其中的意思。
現在我認為時機最重要。我不想要過早採取行動,也不希望太遲。比如說,早餐之後,但要在他們分散到屋子的各個部分以前。而且一定要在任何人可以轉頭離開之前。
然後她咯咯地笑了,這個小鬼。我站起來。我的膝頭消失時,雷佛不情願地跳出去,十分穩當地四足著地,看了我一眼。接著就像我先前曾經做過的一樣,難以想見的蜜莉森.沙維奇從床底下爬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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