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在這裡等妳

作者:西西莉雅.艾亨
在這裡等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25

25

「乖女兒,二十一歲生日快樂。」媽媽驕傲地說,「乖女兒?妳在嗎?」
他用手梳過頭髮,搖了搖頭,「這不算是……」工作,他差點就說出口。「我不應該說這些的,抱歉,珊蒂。」
「妳還會再跟他出去嗎?我的意思是,妳喜歡跟其他人相處嗎?妳喜歡出去嗎?覺得放鬆嗎?可以忘記所有不見的東西嗎?」他又笑了起來,「他們有成功抵達斯卡哈女王之島嗎?」
「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通過。」他說完。
我和強尼.紐金在他爸媽的床上翻雲覆雨、頭撞著床頭板時,突然有了頓悟。我想起在奶奶家收拾衣服時,已經先把帕布先生拿起來放到一旁。隔天我打電話給奶奶,原以為可以找到帕布先生,會發現他就躺在床底下,用僅剩的那隻眼睛盯著床墊下壞掉的彈簧,但他還是不見蹤影,因此雖然強尼.紐金已經約了我,但我仍然安排在下個週未到爺爺奶奶家展開搜索行動。我正打算要說明這些事情時,突然皺起眉頭問:「等一下,斯卡哈女王之島是什麼意思?」
「妳做了哪些事?」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兒,親愛的珊蒂,祝妳生日快樂。」我媽用甜美的嗓音唱著歌,彷彿她是唱詩班的成員。
「希望如此。」我緩緩地搖頭說。
我搖搖頭,從他手中接過名片,「謝謝,呃……」我虛弱地開口說。
他尷尬地笑著,顯然也聽到那些流言了。「所以……那妳……」他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用嘴模仿吹奏小號的聲音,同時思索著如何將他的問題重新措辭。他平常看起來總是老神在在,很少有這麼笨拙的時候。總之,他在這間小房間裡,除了偶爾我們互相坦白時他會不小心透露一點個人資訊外,我對他在這四面牆以外的生活一無所知。我也知道不要問任何問題,因為他不會回答,而我也不想知道。不知道和問了他不回答,這兩種情況都提醒著我,我們就某方面而言其實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只有在這個小房間我們才彼此熟悉。我們創造了一個屬於我們的世界,遵守著某些規則,同時在我們之間畫了一道界線,雖然我們不能越界,但在開玩笑時候,我們可以在界線邊起舞。
「沒問題。」對方很有禮貌地回答,「斯卡哈之家是葛雷格利.波頓醫生的辦公室。也許您當初是想約診?」
電話那頭沉默了下來,而且沉默了太久。
「沒關係。」我決定原諒他,他和圖書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只要告訴我一件事就好:你現在是在這趟旅程的哪一個部分?」
我知道她在哭。
「噢,妳也知道那不一樣。」
那雙漂亮的藍色眼瞳直視著我的雙眼,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也沒有撇開視線,「我只能說,到這一刻我才通過了惡運平原。」
「媽呢?」
「等一下,換作是你才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我隨口說的每句話都得再複述一遍。」我笑出聲,生平第一次看到他這麼侷促不安。
我在原地開心地手舞足蹈,然後我聽到沖馬桶的聲音,藍金先生手裡拿著報紙走出廁所,正好看見我在跳舞。
我在走廊盡頭的廁所裡盡可能地待了很久,直到住在隔壁的藍金先生開始捶門大吼,讓我和整棟樓的人都聽到,他身體某個我不願多想的部位快爆炸了。我馬上開門走回我的雅房,希望那個毛茸茸的陌生人已經消失,不過我當然沒那麼好運,他此時正要關門。
他又笑了起來,「重點在於她是一個高不可攀的女人。」他看到我的表情後止住了笑聲,靠過來握住我的手,「我想妳誤會我的意思了。」
「喂。」我啞著嗓子說。
「其實應該算是吧。」我疲倦地說,「我在接下來的三百六十四天都會是二十一歲,所以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慶祝。」
「我希望妳能讓我們幫妳辦個慶生會。」她滿懷希望地說,「我的寶貝女兒可不是每天都是二十一歲。」
他停下腳步,滿懷希望地抬起頭,「在去年露易絲.德魯蒙德的聖誕節晚會上?」
「史提夫。」他接口,朝我伸出手。
我想著自己生命中所有想接近我、和我做朋友、和我親近的人,想像自己將他們一一擊退的情況。
「對。」
「妳在想什麼?」波頓先生終於開口說。
我哀嘆了一聲,將電話掛回床頭櫃,一把扯下蓋在頭上的枕頭,讓眼睛適應房間裡廉價窗簾遮擋不了的明亮光線。現在是星期一上午十點,我終於可以休假一天,卻完全不知道要怎麼打發時間。我寧願在生日當天上班,不過這樣我就會一頭栽進一件失蹤人口案子裡,這個案件最近已陷入膠著狀態。有個名叫蘿賓.格拉提的小女孩在自家前院玩耍時失蹤,所有的跡象都顯示住在她家隔壁的那名中年男子嫌疑最大,但是不論我們如何深入追查挖掘,就是找不到埋藏在底部的藏寶箱。最近我開始親自追查這類案件,始終放不下那個鎖在檔案櫃裡的檔案夾。
我們笑了起來,不停地笑著,而在我幻想他治好hetubook.com.com我的毛病、兩個人陷入尷尬的沉默時,我們又笑了起來。
有了上一次的教訓之後,我學乖了。
傑克將車子停在亞藍的公寓外頭,翻開珊蒂的記事本。她昨天下午一點還有另一個約會,約定地點是都柏林的電話號碼,他得查明珊蒂是否赴約。傑克希望珊蒂要見的那個人可以幫他。雖然珊蒂昨天約了人在都柏林見面,但她仍計劃今天到利麥立克拜訪亞藍。都柏林的那個約會一定十分重要,才會讓她願意這樣舟車勞頓往返兩地。
「他在房裡嗎?」我看了緊閉的房門一眼。
他也稍微鬆了一口氣,「首先,他們要穿過惡運平原,在那裡會被像刀鋒一樣銳利的草葉割得傷痕累累。」他停頓了一下,仔細研究我的表情,判斷是否要繼續說下去,然後很高興發現我沒打算揍他,於是接著說:「接著他們還要通過險惡谷,逃過食人|獸的攻擊,最後來到懸崖橋,這座橋只要發現有人想通過,就會豎起來。」
「對了,我們以前見過面。」他一面下樓,一面頭也不回地對站在樓上的我道。
我比個手勢,要他繼續說下去。
他這麼一本正經地問,讓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我又開始研究起牆上的寶貼萬用膠。帕布先生從我嬰兒時期就陪著我,他是一隻毛絨絨的灰色獨眼泰迪熊,身上穿著藍色條紋睡衣,每天晚上——不論我是在自己床上或其他床上,他都會陪我睡。不久前有一週,我和爸媽一起出去旅行,回來後又馬上收拾行李到爺爺奶奶家過週末,就在我收拾換洗衣物時,不小心弄丟了帕布先生。這件事讓我在爺爺奶奶家一直非常不開心,等我一回到家,馬上展開長達兩週的大搜索行動,讓我爸媽非常驚慌。上週波頓先生和我討論到我週末不想和強尼.紐金出去,因為我寧願把時間用來找我信賴的好朋友帕布先生,不論這件事聽起來有多可笑。我知道帕布先生就藏在家裡的某個角落,因此實在很難離家到外面過夜。
「很高興認識你。」我笑了笑,他也大笑起來。這個人雖然長得頗帥,但我仍目送他走下樓梯,沒有留人。
「強尼.紐金?」他挑眉。
「兩次。」他對我眨了眨眼,讓我覺得噁心。「對了,在妳把我趕出去之前我要跟妳說,妳在廁所裡的時候,有個傢伙來找妳。我跟他說如果他願意的話可以在這裡等,不過妳看到他大概也認不出他是誰吧。」他又對我咧嘴笑。
他鎮定下來,「那是個古老的克爾特族傳說,反和_圖_書正這個比喻用的不好啦。」
那年我十六歲,坐在波頓先生的辦公室裡。我坐在一張裂開的絨布椅子上,兩年前我第一次來這裡時就是坐在這張椅子上,只不過現在這張椅子露出的海綿更多了。我盯著小房間牆上同樣的海報,磚牆上拙劣地塗上白漆,有些地方仍是黑色的,根本沒有塗到,而有些地方則是有一大塊白漆凝結。在這間辦公室裡只有過與不及,從來沒有平衡。牆上有些地方貼著寶貼萬用膠,舊海報只剩下四個角還黏在寶貼膠上。我想像學校某間房間裡,可能堆滿了缺了四個角的海報。
我停頓了一下,最後決定撒謊,「不行,這個週末不行,抱歉,工作太忙了。」
「妳上個週末有出去嗎?上星期妳說有一群人約妳出去。」
「因為沒有什麼好玩的事發生。」
他總是希望我多交朋友。「有啊,我出去了。」
「我以為妳從來不接電話的。」他的聲音粗啞。
「我以為是妳嘛。」他聳了聳肩,「總之,他留了這張名片給妳。」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我想大概也沒必要留我的電話了吧?」
「我不是故意這樣講的,只是脫口而出。不要管那個了,我們繼續說吧。」
「沒有,我猜他不想和一個光著身體、全身是毛的男人共處一室吧。」
「好耶、好耶……」
他搓了搓臉,「噢,真不敢相信我居然跟妳說這個。斯卡哈女王是個偉大的女戰士,許多英雄都受過她的訓練。據說她住的那座島幾乎沒有人能到,因此只要能抵達她的島,就是可造之才,可以接受她的武術訓練。」
「你光著身體去開門?」我生氣地質問。
「為什麼爛透了?」
「唉,算了。」他毫不在乎地揮揮手,「那一次妳到隔天早上也是什麼都不記得。」他笑了笑就走了。
「您好,不知道您能否幫我一個忙?」傑克彬彬有禮地說,「我的記事本上有您的電話,但我想不起來當初要自己打這通電話的原因。」
我低吟了聲,原本只打算在心裡暗自叫苦而已,但這一聲哀嘆卻還是從我口中溜出來。「我現在要進去廁所,等我出來的時候,你最好已經消失。」我把認為應該是屬於他的衣服撿起來扔到床上,然後拿起自己亂放在椅子上的衣物緊抱在懷裡,走出房間,用力將門甩上,但下一秒我馬上又開門走回房裡,一把抓起我的錢包,讓他十分不滿。我才不會放他和我的錢包獨處。
「萬歲!」他對著話筒吹著派對吹笛,我馬上把話筒從耳邊拿開,讓手臂垂在床邊,即使https://m.hetubook•com•com我用枕頭蓋著頭,在半夢半醒之際,還是可以聽到從話筒傳來他們為我祝賀的聲音。
我把話筒拿回耳邊,「謝啦,媽。」我喃道。
「爛透了。」
我不理他,直接走回房裡。波頓先生剛才來過這裡,在我搬出家裡三年後,他終於找到我了,這才是最重要的。那隻落單的襪子總算出現了。
「啊,那個老笑話啊。」他點頭,「妳這個星期過得怎麼樣?」
我心裡萌生罪惡感,後來想起手裡拿的那張名片,罪惡感便煙消雲散。我一看到名片上的名字,便覺得兩腳發軟。
我不發一語,只是努力回想。
看來波頓先生開了一間診所,地址是在都柏林利森街上,名為「斯卡哈之家」。等一下,波頓醫生,他終於通過考試了。
「妳又想上廁所了嗎?我勸妳最好過一會兒再進去。」他拿著報紙搧了搧。
我張大了嘴,「你把我比成一個教人武術的女戰士?」
我起了雞皮疙瘩,髮根也豎了起來,只希望他沒注意到我的反應。
波頓先生大笑,「抱歉,我不小心脫口說出來了,這個比喻不好。」
「好。」我輕聲說,接著電話就掛斷了。
他哀嘆了一聲,不過他腦筋動得很快,「我的意思是,只有最強壯、最勇敢、最值得的人才能見到她。」
「那妳也知道我在那種場合會是什麼樣子。」我指的是慶生會。「我知道,我知道。好吧,我希望妳今天過得開心。妳到底有沒有打算回家吃晚餐啊?這個週末回來好不好?我們可以小小慶祝一下,就只有妳、我和妳爸。我們可以不要提到生日。」
「萬歲!」這是我爸的聲音。
「什麼人?」我極力思索。
「然後就還好啊。有人在家裡辦了一個派對,強尼.紐金的爸媽出去了,所以我們都去他家。」
「好耶、好耶……」
傑克抖著手撥打珊蒂寫下的那個都柏林電話號碼。有個女人很快地接起電話,聽起來有點忙亂,因為背景聲裡還聽得到其他電話鈴響的聲音。
我皺著眉頭。
我緩緩地走向他,不知道該說什麼,他似乎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也或者是根本不在乎,臉上仍掛著那抹不自然的假笑。
「你是誰?」我厭惡地問,手腳並用、費勁地爬下床,連帶把床單一起拉走,只剩下那個人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四肢大張,全身赤|裸。他帶著笑,睡眼惺忪地將兩手墊在頭底下,對我眨了眨眼。
「噢,她……呃,有人按門鈴。」他撒謊的技巧跟我一樣差勁hetubook.com•com
我覺得這番話聽起來還不錯,因此稍微放心了一點。「那他們要怎麼樣才能見到她?」
「好吧,乖女兒,祝妳今天順利。自己過得開心點,好嗎?」爸爸又溫柔地補了一句。
「給我解釋清楚!」我笑著說,看著他的臉慢慢變紅。
「妳有辦法忘掉帕布先生開心地玩嗎?」
我翻過身仰躺在床上,眼角餘光瞄到我身旁隆起一塊。這塊隆起物在床的另一邊,一頭凌亂的深褐色頭髮披散在枕頭上,我驚跳起,拉起床單將自己包得更緊。那塊隆起物開始轉過身面對著我,然後他睜開雙眼,充血而疲倦的雙眼。
「噢,好吧,那我去都柏林找妳幾個小時呢?我不會在那裡過夜,只是跟妳喝杯咖啡什麼的就好。聊個幾句我就回家,我保證。」她緊張地笑了笑,「我是想和妳一起稍微紀念一下今天,真的好想看看妳。」
「我真的沒辦法,媽,抱歉。」
「看吧,我就跟他說妳不會記得他。」
我問他:「我們有沒有……?」
我在都柏林住的那間雅房裡,被尖銳的電話鈴聲吵醒,隨手拿起枕頭蓋在頭上,希望那個噪音能停止。今天我有嚴重的宿醉。從床邊看出去,可以瞥見我的警隊制服皺成一團扔在地上。我昨天值夜班,下班之後去喝了幾杯,結果從小酌變成豪飲,最後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電話鈴聲終於靜了下來,我放心地嘆口氣,不過鈴聲仍在我腦袋裡迴盪了幾秒鐘才停。緊接著,電話鈴聲再度響起,我抓起放在床邊的話筒,拿到蓋在枕頭下的耳邊。
「妳會知道的。」他帶著微笑,伸手握住我的手輕輕捏了一下,「妳會知道的。」
我思索他說的話,「如果你答應我,你通過那座橋時會通知我一聲,我會叫我的吃人怪獸不要為難你。」
我直接開口幫他接下去,以免他的嘴巴小號發展成一整個管樂隊。「波頓先生,如果你是想問我好不好,那我拜託你,真的不用擔心。我人生中難得有一次丟了東西卻不想去找回來或是期望它回來,我想我的毛病已經治好了。」
「數不清的海報。」我回答。
「上學、吃東西、睡覺、上學、吃東西、睡覺,乘上一週五次,再乘上我這輩子要過的幾百萬個星期,我的未來看起來非常無聊。」
「然後呢?」
爸爸愉快地接過電話:「寶貝,生日快樂。我們知道妳很忙,所以不吵妳了,妳忙妳的吧。」
「所以妳和強尼.紐金出去了?」波頓先生又回到那個問題上。
「您好,斯卡哈之家。」
我沒有回答,但臉紅了起來。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