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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他雙手興奮地拍起來，「妳真酷！」

她饑渴地望著她前面的巧克力區，四處張望看有沒有人在看她。大家都在瞪她。她很快地轉身面對櫃台。「來吃我啊！來吃我啊！」巧克力不斷對她大叫。最後她的手終於抬起來，從巧克力區的最下方拿了兩個離她最近的大巧克力條。結果其他的巧克力一個接著一個掉到地板上。她後面的小鬼哼了一聲，在荷莉彎腰撿巧克力撿得面紅耳赤時轉頭笑她。掉下來的巧克力實在多得讓她得來回撿好幾趟。店裡一片沉默，除了幾個人不耐地咳嗽。她又在結帳物品中偷放了幾包糖果，「給小孩吃的。」她大聲地對老闆說，希望後面的人也聽得到。他只對她哼了一聲，繼續算錢。接著她想起來自己得買牛奶了，所以她又從隊伍跑到店後面抓了一罐牛奶。當她走回隊伍時，一些女人開始嘖嘖作聲。老闆停下手邊的工作瞪她，她也不客氣地瞪回去。

荷莉瞪著他的背，完全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她說錯了什麼嗎？還是決定的時間太久？她是否打破了什麼新認識男女的祕密約會守則？她往下看到自己那隻讓他看了就逃的手，這才看見她的結婚戒指正對著她閃閃發亮。她大聲嘆息，疲憊地揉揉她的臉。此時剛才店裡那個少年顧客抽著菸跟他的同伴走出來，對她哼了一聲。

「謝謝。」那位客人抱歉地看著荷莉。

「喂？」

他不負責任地聳聳肩，「爸媽出門了。」他懶洋洋地回答，轉身上樓。

「顯然沒說完。」

荷莉就這麼坐著看著外面的世界。她喜歡這樣偶爾聽見走過人群的交談內容；這樣讓她可以一瞥其他人的生活。她喜歡猜測人們的工作，到底他們匆忙地要去哪裡、住在哪裡、結婚了沒有……珊倫和荷莉本來就最喜歡坐在克拉芙街的貝利小館看人。

「笛饮倫！」哇，這尖叫聲能殺人了。

荷莉放棄了，用手指梳過頭髮。

那男人有點被嚇到了，開始一份份地算錢，後面開始排隊了。

「琦菈去開門啦！」

荷莉不斷點頭聽他解釋，知道他是好意的，可是她突然停住了。他剛說什麼？她警覺地挺起身，「笛坎倫，你說琦菈早就知道了？」

「笛坎倫你現在去你的把大門打開，不然我就把它踢破！」荷莉咆哮。

「好，今天天氣真好對吧？」荷莉回答，兩人抬頭看著晴朗的藍空。好天氣在愛爾闌總能當做一段話的開始。因為這種天氣實在太罕見了，當它出現時，大家總覺得猶如天賜般可貴。

「沒問題。」他幫她打開門。她想，他還蠻帥的，不過比她小了幾歲，而且眼睛的顏色是她看過最怪異的一種灰綠色。她對他瞇起眼睛，想看得更仔細。

「我不知道獎品會是那個，真的。」他雙眼大睜，「沒人知道，連我的老師也不知道！難道我要拒絕這個獎嗎？」

「沒問題親愛的。」胖太太對她微笑，眼睛看到那堆報紙時突然發亮。「妳打算開報攤嗎？」她咯咯笑了。

荷莉按了第四次門鈴，還是沒人開門。她知道一定有人在家，因為樓上臥室的窗戶大開。她父母如果不在家的話，絕對不會把窗戶打開，特別是這附近的觀光人潮這麼多的時候。她走過草坪，將臉貼在客廳窗戶上，看裡面有沒有生人的跡象。她才剛準備放棄，打算走到沙灘上時，正好聽見笛坎倫與琦菈兩人互吼。

他真是個自信的男人，很自得地靠在荷莉對面的車上，手插在牛仔褲口袋，拇指伸出來，那雙奇特的雙眼就這麼看著她。不過他並沒有讓她覺得不舒服，他顯得很輕鬆，好像邀請陌生女子喝咖啡是世上最平常的事情。這年頭大家都這樣嗎？

「喔，抱歉，荷莉。我以為琦菈已經開門了。」他撒謊。

「不用，謝了，這樣就夠了。」她咬牙切齒地回答。付了錢後，開始收拾零錢，把它們都塞到皮包裡。

「我也是好嗎！！」

「不要，我說了，我……很……忙！！」她吼回去。

「好了。」老闆轉向她，「妳還要什麼？」

他一邊呻|吟，一邊將疲憊的身軀癱在沙發上，擠得荷莉都沒位子坐了。她轉轉眼珠，把她爸的扶手椅拖近他。

「很好，因為我真的要挑你毛病。」

「抱歉。」荷莉打斷對方，「可以給我一個塑膠袋嗎？」她客氣地問，指著自己前方一堆雜貨。

他身穿四角內褲來幫她開門。「老天爺！你們兩個最好不要每次門鈴響時都這樣大叫！」

「因為我幾小時前才回家。」他快活地對她眨眼。現在她可真的完全不可憐他了，她忌妒極了。

荷莉翻著八卦報紙，一篇小小的文章讓她停下來。

「妳們知道我在拍啊。」他辯解。

「我是羅柏。」那人邊說邊幫她把巧克力放進袋子裡，然後伸出他的手。

荷莉從地上抬頭，虛弱地對他微笑。

「謝謝了。」情人輕觸同志丈夫的手臂然後離開了。

「喔，荷莉，妳不要告訴她，她會把我殺了！」他悶在抱枕後面說。

荷莉很快跳出床，隨便套上一件運動外套，開車到最近的報攤。她走到報架前，開始翻找珊倫在電話中緊張說的報導和*圖*書。櫃台後方的男人大聲咳嗽，荷莉抬頭看他。

荷莉掏出手機打回家。

笛坎倫又哀號起來。「喔，荷莉，一定要這樣嗎？我們那天晚上不是談過了？」

「喔，你真覺得自己很聰明對吧。」她教訓他，他笑不出來了。她數到十免得自己又開始攻訐他。「你看，笛坎倫。」她平和地說：「你不覺得我現在經歷的事情已經夠多，不應該再面對那些？而且你連問都沒問，我真的搞不懂你為什麼連這最基本的都做不到！」

「塑膠袋。」她咬緊牙根。

「拍夜店生活不是嗎?！」荷莉提高音量，對她弟越來越不爽。

「我等這個小姐好了沒關係。」那名顧客客氣地說。

荷莉一面看著文章，一面設法保持自己的冷靜，這顯然對笛坎倫是很棒的消息，但對她卻是個大災難。紀錄片演一次已經夠糟了，更別說還要重播。她真的得嚴肅地跟笛坎倫好好談談。那天晚上她太輕易放過他了，因為他情緒高昂，她也不想當著大家的面讓他丟臉，不過眼前她問題已經夠多了，她不想再為這件事煩心。

「下一位。」老闆要下一個人往前。

「是關於夜店沒錯啊。」笛坎倫大笑。

「下一位。」那老闆開始瞥向她身後的顧客。荷莉覺得很有壓力，開始慌張地亂塞。

「就是妳不是嗎？」那個男孩大笑。

荷莉驚訝地轉過身，提袋的塑膠把手因為報紙太重瞬間斷裂。東西全都掉到地上，她的巧克力、糖果、餅乾往四面八方滾開。

「嘿，你要去哪？」

她真的是被打敗了。

荷莉又按了一次門鈴，火上加油。

她迅速地翻閱其他報紙，看到了珊倫為什麼抓狂的原因。每份八卦報紙都有關於那部紀錄片的評論，甚至有一份報紙還刊出了多年前丹妮絲、荷莉和珊倫的合照。報社到底是從哪裡拿到這張照片她也不想追究了。還好報紙上還刊了其他真正的新聞，不然荷莉真的要擔心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了。但是她還是對「瘋女孩」、「醉女郎」這類用語非常不高興，其中還有一份報紙說她們：「真是享受不過。」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你真的認為我那天已經把話講完了嗎？喔，真抱歉，笛坎倫，但是我真的很不喜歡你這樣公開羞辱我和我的朋友，下週見？」

「嗨。」他笑了，「嗯……不知道妳要不要去跟我喝一杯呢？」然後他瞄了一下手錶，「事實上現在有點早，喝杯咖啡怎麼樣？」

荷莉的食物終於送來，她驚奇地看著那堆東西，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把它們吃完。「這樣可以讓妳胖一點，寶貝。」胖太太說，一面把食物放好，「妳得再多長一點肉，妳實在太瘦了。」她念著荷莉，然後走開。荷莉覺得有點高興。

荷莉對他感激地微笑，轉身要離開商店。她邊走邊埋怨，直到那個櫃台後面的小鬼馬克大叫，把她嚇了一大跳。「嘿，我知道妳！妳hetubook.com.com就是電視上那個女孩！」

「謝謝你的幫忙。」她邊站起身，邊感激地對他說。

「我覺得我好像在看心理醫生。」他大笑著把雙臂交叉在腦後，從沙發上盯著她。

「我真的以為妳會喜歡它。」他微笑，「我甚至問過琦菈，連她也說妳會喜歡的。真抱歉讓妳生氣了。」他最後是結巴說完的。

「我要一包班森菸……」

「我不要。」笛坎倫哀號，「一定要現在嗎？我真的真的很累耶。」他用拳頭揉揉雙眼。

「等一下。」老闆無禮地回嘴，「我先幫這位先生結帳，是的，你要菸跟……？」

荷莉低頭看著那堆報紙，看到《阿拉伯領袖報》時笑了出來。她每份報紙都拿，根本沒注意到底拿了些什麼。她很懷疑《阿拉伯領袖報》會有跟那部紀錄片相關的任何文章。

「這裡不是圖書館，小姐，妳要花錢買。」他點頭示意她手裡的報紙。

荷莉跳出椅子衝上樓；每一步都用力踩著樓梯，讓琦菈知道她有多生氣。她一路大叫威脅著琦菈，用力拍著她的臥室門。

「好，我會的，我決定要好好享受，免得過了一小時後太陽又不見了。」荷莉笑著坐下來。

他清清喉嚨。

「別進來！」琦菈在裡面大喊。

「抱歉，請問現在幾點了？」情人問那位同志丈夫與妻子。

「給你。」那位好心的顧客打斷馬克，把一個二十分錢的銅板放在櫃台上。老闆看起來有點搞不懂了，不過還是繼續招呼其他人。

「好，那要二十……」

「馬克，你再過來幫客人結帳。」他高傲地說。

「我知道。」她不爽地回嘴，這人真是沒禮貌。老實說，她怎麼會知道該買哪份報紙呢？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最後她每一種報紙都拿一份，然後把它們丟在櫃台上，對他甜甜地微笑。

「坐下來！」她命令他坐在沙發上。

「喔，我的老天爺！」荷莉大聲地說，把電話掛斷。她又撥了笛坎倫的手機。

「回床上。」

笛坎倫坐起身變得很嚴肅，聽起來像是個要有所改變的大男孩，「我知道，荷莉，我知道妳最近很不好過，但我還以為這部片可以讓妳開心點。我說要拍夜店生活時也不是在說謊，因為我本來就有這個計畫。但是等我帶回學校開始剪輯時，大家都覺得內容很有趣，不讓外界也看一看真的太可惜了。荷莉，妳們大家真的很好玩耶！」他笑了。

「不要！」

荷莉現在相當肯定這絕對是不久後祕密約會的信號。她繼續看著人群，最後終於無聊了，決定開始注意自己的人生，改變一下。

「現在十點十五分。」同志丈夫邊看錶邊回答。

她們會在腦海裡幫這些人編小故事，不過荷莉最近越來越常做這種事了。這更彰顯了她的心思總是專注在別人上面，而非自己。比方說，眼前走過來這個牽著太太小手的男人，荷莉覺得他可能從未出櫃，然後迎著他們走來的男人就是那個丈夫www.hetubook.com.com的祕密情人。荷莉看著他們的臉，不禁猜想等會是否兩人會有眼神交會，結果更棒的是，三個人竟然在荷莉桌前停了下來，荷莉設法不笑出聲。

荷莉做了個鬼臉。

「還要二十分錢。」

隔壁排隊的那個少年小聲說要買一包菸。「有身分證明嗎？」馬克大聲問。

「琦菈接電話啦！」

沒錯，她覺得很酷，跪在地上找著巧克力這模樣……荷莉的臉漲紅，緊張地清清喉嚨，「嗯……抱歉，我可以再要一個袋子嗎？」

「我是荷莉。」她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實在有點對她太友善了，她伸出她的手，「我是巧克力狂。」

荷莉大嘆一聲，伸手到包包裡找自己的零錢袋。後面又開始排隊了。

「妳自己去開啦，妳這頭懶母牛！」

她馬上紅了臉，知道自己跟個白癡一樣在打量對方。她出門走近她的車，把那個龐大的袋子塞到後座。羅柏跟著她。她的心跳快了一拍。

「妳麻煩大了琦菈！」荷莉尖叫。她試著轉開門把，衝進房內，擺上自己最可怕的臉，「我說妳別進來的！」琦菈哀號。荷莉才剛開始要大罵她妹，這才發現琦菈坐在地板上，腿上放著一本像相簿的東西，滿臉盡是淚水。

她才剛開口要答應羅柏，他往下瞄到她的手，微笑馬上消逝，「喔，抱歉，我不知道……」他奇特地後退兩步，把她當做什麼傳染病一樣。「我得出發了。」他很快地對她笑笑，然後走開去。

馬克拖著腳步走向第二個櫃台，一路瞪著荷莉。怎樣？她不高興地想，做你該做的工作還要怪我嗎？他開始替其他人結帳，她後面的隊伍移了過去。荷莉很滿意現在終於沒人瞪她了，她順手又抓了幾盒洋芋片，「生日派對。」她結巴地說。

荷莉將車門用力摔上，四處張望。她沒心情回家，她厭倦一天到晚瞪著牆壁自言自語。現在才早上十點，天氣晴朗暖和，非常美麗。她對面的「粗食館」餐廳正在外面擺設桌椅。她的胃咕嚕作響。她現在需要的就是一頓豐盛的愛爾蘭早餐。她從車子前座的置物箱拿了太陽眼鏡，兩手捧了那堆報紙，慢慢地踱過馬路。有位胖太太正在擦桌子，她的頭髮在腦後緊緊紮成一個髮髻，身上花稍的洋裝被紅白相間的格子圍裙擋住了。荷莉覺得自己好像走進了某個鄉下人家的廚房。「等一下讓桌子曬曬太陽。」當荷莉走近餐館時，那位太太快活地說。

那名友善的顧客跪在地上幫她把東西收拾好，店裡其他人則好笑又好奇地看著這個電視上的女孩長什麼模樣。

荷莉一點也不同情他，「笛坎倫，現在是下午兩點，你怎麼可能還累呢？」

少年尷尬地四處張望，臉都紅了。荷莉哼了他ｈttｐs://wｗw•ｈｅtubooｋ•ｃｏｍ•cｏm一聲，眼睛看往別處。「還有嗎？」老闆嘲弄她。

「你來開另一臺收銀機，我這裡還要一會兒。」他瞄瞄她。

「妳得正面思考，親愛的。」胖太太在荷莉身旁忙來忙去。「我馬上給妳拿菜單來。」她轉身離開。「沒關係的。」荷莉叫住她，「我知道我要吃什麼了。我要愛爾蘭早餐。」

「嗯……」荷莉想了一下。去跟一個對她這麼友善的男人喝咖啡有什麼關係？而且他長這麼帥更是得為他加分。但除了他的帥氣，荷莉其實需要的是同伴，他看起來應該是個好人，可以聽她說話。珊倫和丹妮絲在上班，荷莉總不能不斷打電話找她媽，她媽也有家事要忙。荷莉真的需要認識新朋友了。她和傑瑞的許多朋友多是傑瑞的同事，還有其他來自各階層的朋友，但自從他去世後，那些朋友也不常來往了。至少她知道自己真正的朋友是誰。

「不行。」荷莉冷靜地說：「你回來這裡坐好陪我。」她拍拍沙發，「我們來好好討論一下《大城女人幫》。」

荷莉待在「粗食館」的時間一定過久了，因為等她抵達她爸媽在波圖馬鬧克的房子時已經快下午兩點了。與荷莉預期中不同的是，天氣並沒有越來越糟，太陽仍高掛在晴空無雲的藍天上。荷莉看著房子對面擁擠的海灘，遠眺真的是海天一色。一班班公車把人群載到海邊，空氣中瀰漫一股防曬油的香味。草地上聚集著幾群青少年，他們帶來的CD正放著時下最熱門的音樂。這些聲音與氣味都讓荷莉回想起童年時的快樂回憶。

「沒錯，但是你讓我們都上電視了，笛坎倫。」

「哈！我懶？」

荷莉把銅板從皮包拿出來，將它丟在櫃台上，開始裝東西。

一個滿臉痘子的少年從購物架間現身，手裡還拿著標價機，「怎樣？」他挑釁地問。

盤子裡高高堆著臘腸、培根、荷包蛋、薯餅、香腸、煮豆子、炸薯片、洋菇、番茄和五片土司。荷莉有點不好意思地四處張望，希望沒有人覺得她是隻只會大吃大喝的豬。她看到那個討厭的少年又跟他的夥伴走近她，她趕緊端了盤子走進店裡。她最近沒什麼胃口；可是她終於準備好要大吃一頓，她也不打算讓什麼長滿青春痘的小鬼毀了她這一餐。

「老實告訴妳，親愛的。」胖太太在她身旁擦桌子，「如果妳可以把那討厭的混帳東西趕走，我們大家會很感激妳的。」她瞄向對街的報攤。她走進餐館時，荷莉不僅莞爾一笑。

「拜託啦，笛坎倫。」她把口氣放軟。「我是你姐，我不是來煩你的。我只想知道你為什麼會拍我和我朋友，卻沒告訴我們。」

笛坎倫僵在座位上，設法回想自己說了什麼。最後他躺回沙發，把一個抱枕按在臉上，知道他開始第三次世界大戰了。

他大笑。

「妳想坐在外面嗎？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