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妳對他很熟嘛。」丹妮絲揶揄她。
荷莉和丹妮絲笑了。這麼多年來,珊倫雖然很想曬黑一點,每次日光浴之後卻只會曬傷脫皮。她只好從此死了心,甘願接受一輩子曬不黑的命運。
沙子好燙,如果不一直走動,腳丫會被燙傷。在愛爾蘭的時候,儘管荷莉以曬得一身古銅色自豪,但來到這裡,大家一看就知道這兩個才剛下飛機。她們是全海灘最白的白人。她們發現珊倫坐在陽傘下面看書。
「條件是務必要開陽臺的門,丹妮絲。」珊倫從房間裡大喊。「一早醒來讓我聞到菸臭味,我可要翻臉喲。」
「風景好美喲,同不同意?」丹妮絲微笑著,四下看看。
「咦。」珊倫謀異地說:「他怎麼沒有哥耳威人的口音?」
十五分鐘之後,珊倫回房間。「躺椅全被德國人佔走了。」她氣呼呼的。「想找我的話,我就在海灘上。」荷莉喃喃應了一句,倒頭繼續昏睡。
荷莉揚起眉毛。
「剛認識了一個邁阿密來的男人,聊了一下。他真的很不錯。」
時間是深夜兩點,她們走到外面時迎面撲來的卻是暖暖的微風。荷莉對兩位朋友一笑,假期正式展開了。
「唉,我也不曉得。」她嘆氣說。「我只是覺得他們覺得兩家的感情不夠強。」
「糟糕了!」珊倫恐慌起來,而珊倫一恐慌,荷莉就知道她們的麻煩來了。
低頭在沙地畫圓圈的丹妮絲抬頭問:「那妳為什麼不提他?」
「喔,我只是在想事情。」荷莉輕聲說,頭也不抬。
三人繼續盤腿坐在柔軟的沙灘上。
荷莉訝然注視她。
「管它叫什麼,我以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珊倫一聽見八卦,耳朵立刻豎起來。「什麼風波?」
三人久久不語。
「唉,他跟一個女的訂婚,本來準備結婚了,這個女的卻跟別人上床,所以他才搬來都柏林,頂下賀根,遠離傷心地。」
「對不起,老娘非搶救衣服不行。」
「別擔心,我們必能戰勝德國人。」珊倫模仿德國口音說。
「他在都柏林長大,後來從軍,幾年後辦退伍,搬去哥耳威,因為爸媽在那邊開了一間酒館。然後他認識了蘿拉,愛情長跑了七年,訂了婚準備走進禮堂,蘿拉卻劈腿,所以丹尼爾跟她絕交,搬來都柏林,頂下賀根。」荷莉講得像連珠炮,講完後喘喘氣。
「丹妮絲,這好像叫做|愛情喔。」珊倫微笑。
珊倫放下手上的書,從讀書用眼鏡的上緣看她。「要我幫忙可以,不過胸部和屁股妳得自己塗。」
客人從酒吧蔓延到街頭,每間的音樂聲爭鳴,震動了空氣,混合成一種別具風格的交響樂,荷莉幾乎能感覺地面也跟著脈動。三個人忙著觀光,吸收著周圍的聲響與氣息,不再長舌。四面八方傳來響亮的歌聲、歡笑、以及清脆的碰杯聲。霓虹燈閃爍,滋滋作響,各間酒吧爭相搶客人。在街上,各家店主發散傳單、免費飮料與點心,拼命說服路人進門光顧。
「唉,我的頭痛死了。」丹妮絲抱怨。她們正往行李提領區移動。「那個臭女人囉唆個不停。」她按摩著太陽穴,闔上眼皮,慶幸總算能清靜一下。
這天晚上,她們成功躲過了芭比兵團的攻擊,在旅館附近和_圖_書的餐廳共進晚餐。這一條街車水馬龍,開了很多餐廳。
「他之前住哪裡?」珊倫問。
她們上了觀光巴士,大家同聲歡呼,荷莉暗暗咒罵他們,希望這一團不是那種噁心巴拉的「相逢自是有緣」的旅行團。
「沒那回事。站這裡欣賞沒人領的行李兜圈子一直轉,我只覺得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妳自己先上車去吧,我想繼續在這裡享受這種感覺。」珊倫說。
「是啊,我記得那件事。」珊倫笑說。「婚禮的那天,傑瑞的媽媽跟我們唸叨了好久,說什麼從夫姓是遵守婦道,對丈夫表示尊重。想想看,她的臉皮夠厚了!」
她們點頭。
三個人就在海灘輕鬆過了一天,偶爾下去泡泡海水消暑,午餐就在海灘的酒吧解決。慵懶的一天無事可做,正如原先的計畫。荷莉逐漸覺得全身的壓力和疲勞從肌肉流失,享受了幾個小時自由自在的感覺。
躺著躺著,荷莉正要睡著了,卻聽見一陣刺耳的尖叫聲,一群人衝過她的身邊,主角是她們在機場看見的領隊蓋瑞。為了不明的原因,他認為來個變裝秀很逗趣,所以打扮成人妖,繞著游泳池被維多莉亞追著跑。池邊的人無不歡呼助興,她們三人則只翻白眼。最後,維多莉亞抓到了蓋瑞,兩人就互相抓著對方,同時掉進了游泳池。
丹妮絲思考了片刻。「我們又不算老,至少沒老到收起舞鞋、改拿拐杖的地步。我們想整晚不回家也行,只不過我們……累了。我們今天玩了好久……唉,天啊,不老怎麼講得出這種話?」丹妮絲自顧自的說。珊倫忙著觀察荷莉,沒時間回應。荷莉低著頭,繼續沿路踢著小石子。
「嘿,大美女。」一個魅力十足的男人停下來,對著丹妮絲展露皓齒。他講話帶有英國口音。「要不要我陪妳一起進去?」
「別鬧了。」丹妮絲舉起雙手,咧嘴笑著說:「單身好像沒有別人講得那麼好玩。」
「妳們這兩個賤人。」丹妮絲生著氣,拖著行李走過來。「還在等行李啊?」
珊倫繼續說:「因為對我們來說,傑瑞就是這樣的人,不是只有優點沒有缺點。我們記得他的全部,這樣去懷念他,絕對沒有什麼不好。」
「小荷,可以讓我睡沙發床嗎?這樣我就可以開陽臺的門抽菸……」
「荷莉,妳沒事吧?怎麼好一陣子都不吭聲?」
「嗨,我叫維多莉亞,是妳們這個禮拜的領隊。」她在臉上張貼微笑。「請跟我來,我帶妳們上車。」她三八地對蓋瑞眨眨眼,然後帶著三人走出去。
一陣沉默籠罩下來,荷莉聽見音樂逐漸靜下來,最後只剩遠方的貝斯吉他節奏聲。
「天堂。」珊倫同意。
「那條街讓我感覺好老。」珊倫突然說。
荷莉慢慢撐開眼瞼,講話時音量很低,音色卻溫暖而絲柔。「我知道。」
「敢弄丟我的衣服,看我告得他們臭頭。」荷莉氣得說。這個時候,旅客已經走光了,全場只剩下她們三人。「每次等行李,我都是最後一個才等到,天理何在?」她問朋友。
「更何況,我最近癡肥起來了,露餡只怕嚇跑別人。」
丹妮絲停下腳步,評估著酒吧。
轉過一個彎,她們聽見有人尖著https://www.hetubook•com•com嗓子叫:「別鬧了,蓋瑞!放開我啦!」她們循著聲音的來向,看見一個年輕女子穿著領隊的制服,正被一個也穿領隊制服的年輕男子襲擊。她們三個走過去,她趕緊拉拉衣服。
丹妮絲率先開口。「但願我的湯姆認識傑瑞就好了。」她的聲帶微微顫抖。
「等我抽了菸再說。」話雖這麼說,她仍設法擠出笑容。
丹妮絲注視了這位年輕人片刻,沉思起來。珊倫和荷莉相視竊笑,心知丹妮絲今天不必早早就上床了,而且她們瞭解丹妮絲的個性,知道她可能整晚都別想睡覺了。
珊倫與荷莉瞧見欣蒂和一群女伴正要走過來,急忙遁入人群,留下丹妮絲閉著眼睛,隻身站在原地。
「希望妳們的行李被弄丟了。」丹妮絲發飆說:「最好是妳們的行李爆開了,特大號的內褲和奶罩撒得整條輸送帶都是,被大家看光光。」
「好痛!好痛!好痛!」荷莉邊哀叫邊揉揉小腿,「妳就不能甩另一邊嘛?」
隔天早上,她們懶得去跟領隊會合,因為她們無意去觀光,也不想參加傻里傻氣的體育競賽,只是起個大早,加入搶佔躺椅的舞蹈行列,穿梭在躺椅之間,一見空位就扔毛巾預約。不幸的是,她們起床的時間仍然不夠早。(「那些可惡的德國人晚上不睡覺嗎?」珊倫大罵。)最後,珊倫走到沒人躺的躺椅邊,偷偷拿掉幾條毛巾,她們總算找到了三張比鄰的躺椅。
「香菸、香菸,不抽不可。」丹妮絲也來到陽臺,撕開一包香菸,深深抽了一大口。「啊!舒服多了,再也沒有殺人的慾望。」
珊倫和荷莉愣在原地,震驚得嘴巴合不攏,簡直無法相信。後來不跑步還追不上丹妮絲。
「如果那天去酒館,妳跟湯姆多注意我們一點點,也許我就不會對他瞭解得這麼透徹。」荷莉翻翻白眼,然後轉向珊倫。「跟妳講真的,珊倫,他們找我和丹尼爾去酒館,結果卻懶得理我們。」她假裝備受屈辱。
「妳,」珊倫仍然驚魂未定,「妳到底是誰?我那個專吃男人的朋友被妳怎麼了?」
荷莉看著珊倫,不喜歡她自稱癡肥。沒錯,珊倫的體重是增加了一些,卻和「胖」字沾不上邊。「不如派妳去游泳池,把德國人嚇跑?」丹妮絲說笑。
荷莉笑了。
「才十點就要回旅館了,不嫌太早?」丹妮絲以嚮往的眼神望著周遭眾多的夜店。
「對不起。」珊倫面露歉意,「我只甩一邊。」
荷莉猛然抬頭。「傑瑞,」她看著兩位知己,「我好想傑瑞。」
「丹妮絲,妳有夠厲害。」珊倫高興地說,一手摟住丹妮絲的腰,稍微抱緊一下。
「哥耳威,他在那邊經營了一間酒館。」荷莉解釋。
荷莉笑了,她期待跟好友共度美好時光。
「對,超落伍。當初我跟傑瑞同居,就被他們嫌說『生活在罪惡裡』,等不及叫我們趕快結婚。結了婚之後呢,他們更嫌我了!我不願從夫姓,他們一直無法諒解。」
「荷和-圖-書莉,妳有跟傑瑞的爸媽聯絡嗎?」珊倫問。這時三人躺在氣墊筏上,在海面上漂流。
「我也是!」丹妮絲瞪大眼睛。「現在的人,怎麼年紀輕輕就開始泡夜店?」
「邁阿密?不就是丹尼爾去度假的地方?」荷莉說著以手指撩過清澈的碧藍海水。
「可惡。」丹妮絲搞笑。「那就算了,我去找別人。」她在珊倫的躺椅尾端坐下,讓珊倫塗防曬油。「妳知道嗎,珊倫?」
「嗯。」珊倫沉思著說:「丹尼爾很不錯,對不對?」
荷莉馬上坐起來,環視四方。她們已經漂離岸邊一大段距離,海灘上的人小得像小螞蟻一樣。
曬成古銅色的年輕人成群結隊,不是圍著戶外的餐桌坐,就是自信滿滿地散步街頭,空氣瀰漫著濃郁的椰香防曬油。荷莉看出了顧客的年齡層,不禁覺得自己好老。
「想什麼事情?」珊倫柔聲問。
「喂,妳剛去哪裡了?」荷莉問。
「荷莉,妳再怎麼提起他也不嫌多。」丹妮絲隨手在沙地上畫圖。
「是啊,他是個很不錯的男人。」荷莉附和。「很有的聊。」
十點的時候,丹妮絲跳上她的床,兩人決定起床去海邊找珊倫。
珊倫和荷莉在雜亂無章的人群中推擠而過,好可以佔到看行李的好位置。大家全挨著輸送帶站,個個彎腰向前,擋住了別人的視線。她們兩人就這樣罰站了將近半個小時,輸送帶才開始運轉。又過了半個小時,她們還在原地等行李,大部分旅客已經出去坐上觀光巴士了。
荷莉喜孜孜看著丹妮絲。「罵夠了,心情舒服多了吧?」
荷莉的視線向下移,邊走邊踢著一粒石頭,三人散步走回旅館。單身確實沒那麼好玩。
最後,丹妮絲從沉思中驚醒,回過神來。「不行,謝謝你,我已經有男朋友,而且我很愛他!」她光榮宣佈。「走吧,姐妹們!」她對珊倫和荷莉說,然後走向旅館。
「他們的思想該不會有點落伍吧?」
「感覺很棒吧。」荷莉這話比較接近自言自語。
「完蛋了!」丹妮絲突然大叫,嚇得另外兩人大吃一驚。「看,我們漂得這麼遠了!」
「嗚呼!」欣蒂站起來對她們歡呼,招手要她們過來。「我幫妳們保留了座位,在最後面!」
「謝了。」丹妮絲樂得說。
眾人鼓掌叫好。
三人默默躺了半晌,想自己的事想得出神,讓微微的波浪紆解心情。
「快,開始划水!」丹妮絲大叫,三人開始使盡全身力氣,趴著拍水。全心划了幾分鐘,她們累得喘不過氣,只好放棄。而且她們赫然發現,現在比開始划水的時候離岸邊更遠。
荷莉幾秒鐘講不出話,只是注視著漆黑的海面。「我不知道該怎麼提他。」她又打住。「我不知道提到他的時候,be動詞該用現在式還是過去式。我不知道在別人面前提到他的時候,應該表現得傷心還是快樂。我擔心提到他的時候如果講得高高興興,可能會被某些人批評,認為我應該哭瞎了眼睛才對。如果我提到傑瑞的時候表現得傷心,別人聽了會渾身不自在。」她望向波光粼粼的烏黑海面,再度開口時,嗓音變得更輕柔。「講到他的時候,我不能像以前那樣調侃他,因為感覺不對。我不能提到他要和_圖_書我保密的事情,因為我不想洩露他的祕密,因為祕密屬於他。我就是不太曉得該如何提起他,並不表示腦袋不記得他了。」說著點一點太陽穴。
「這就是他招待妳來度假的用意,妳知道吧。」珊倫看荷莉放輕鬆,有感而發。
丹妮絲站在荷莉的背後,大聲嘆了一口氣,三人拖著腳步走到最後面。荷莉的運氣夠好,坐到了靠窗的位子,能不去理大家。如果運氣再好,欣蒂會識相一點,明白荷莉不希望被人打擾。荷莉釋放出的一大暗示是,自從欣蒂搖臀擺尾過來她們那一桌,荷莉就懶得理她。
有人想拉珊倫下池,荷莉卻聽見珊倫大罵:「唉,你去死啦!」荷莉不久就被一群像河馬的人趕出游泳池,因為河馬爭相跳進池裡,迫切需要上水中有氧運動課。荷莉三人被迫旁聽了半小時的有氧舞蹈,教練對著麥克風大聲指揮動作,把她們三人煩得半死。最後終於沒氧了,領隊又宣佈水球賽即將開打,荷莉三人一聽馬上跳起來,前進海灘,圖個耳根清靜。
丹妮絲大聲嘆氣。「天啊,我真的好想湯姆。」
「對啦,姐妹們,明天真的有必要起個大早,去游泳池佔位子,不然海灘坐一下子就覺得無聊。」荷莉提議。
「知道什麼?」
「我和約翰經常聊到傑瑞。」珊倫閃爍著淚光,望著荷莉。「我們聊到他逗得我們笑的時候,而他以前經常搞笑。我們甚至聊到他跟我們吵架的時候。也聊聊我們喜歡他的優點,聊聊他真的讓我們討厭的地方。」
「幫我塗一塗防曬油吧?」
「妳們兩個待在那邊,看什麼東東?」丹妮絲微笑問。
一顆淚珠滾下荷莉的臉頰,她伸手去抱抱好友。「這樣的話,丹妮絲,我們只好繼續跟湯姆嘮叨傑瑞的事了,好不好?」
「湯姆跟我講過,丹尼爾最近歷經不少風波。」丹妮絲翻身趴著。
「妳想進去的話,我們可以陪妳喝一杯。」她的語氣猶豫不定,看著街頭腳步輕盈的美眉。
荷莉的眼皮仍舊不開,只以微笑回應。
「對。」
「喔,我的行李來了!」珊倫高興地說,揪住行李,甩出輸送帶,正好打到荷莉的小腿。
「亂講話,荷莉。妳嫁給了他們的兒子,於情於理都是他們的媳婦,怎麼能說斷就斷?」
「老實講,他們的兒子走了,我也沒幫他們生孫子,所以我認為他們覺得兩家差不多一刀兩斷了。」
黑色的天空無雲,一百萬顆小星星對著她們眨眼,彷彿天空掛起了一大片黑網,有人朝天撒了一把亮片。滿月低垂在天邊,月光照亮了海天交際的地方,也在海面照出一長條的光帶,三個女人就在光帶末端的海邊坐下。音樂般的海水輕拍眼前的岸邊,安撫著她們,鬆弛了她們的心情。空氣溫煦,一陣輕風拂過荷莉時卻挑起她的髮梢,搔癢了她的皮膚。她閉上雙眼,深呼吸,讓新鮮空氣灌滿整片肺葉。
「妳那條紗龍不脫掉的話,皮膚會曬不均勻。」
幾分鐘之後,荷莉靜靜游著泳,有個女人頭戴麥克風宣佈,水中有氧舞蹈課在五分鐘之後展開。維多莉亞和蓋瑞在芭比兵團的協助下周遊躺椅,見人就連推帶拉,強迫大家參加。
珊倫忍不住笑了。「丹妮絲,逛夜店的人沒www.hetubook.com.com有越來越年輕,而是我們越來越老吧,拜託。」
巴士開了四十五分鐘,終於抵達棕櫚岸皇宮,興奮之情重返荷莉的內心深處。旅館的車道很長,車道中間種植一排高聳的棕櫚樹。大門口的外面有個大噴水池,點著藍燈。巴士在門口一停,大家又歡呼起來,荷莉聽得很煩。她們三人分到的是單戶住家型的房間,格局恰到好處,臥房一間,裡面有兩張床鋪、一間浴室,也有一個陽臺。這裡有個小廚房,客廳裡有一張沙發床。荷莉走上陽臺,瞭望海景,雖然太暗了,什麼也看不到,她卻能聽見海水輕拍沙灘的聲響。她閉眼傾聽。
四個小時之後,班機滑行過海面,降落在蘭薩羅特機場,乘客無不歡呼鼓掌。全機最有如釋重負感的人莫過於丹妮絲。
再划也沒有用,因為潮水來得太快,而且海浪也太強勁了。
上午九點,荷莉被珊倫起床的聲音吵醒。珊倫低聲說她要下樓,想去游泳池邊佔幾張躺椅。
三人通過入境門,準備和領隊會合。
珊倫低頭看看自己,把紗龍圍的小裙子往下拉一拉。「曬個頭啦,再曬也曬不黑。丹妮絲,妳難道不曉得,古銅色不流行了,當道的是藍色。」
「妳有跟那個邁阿密人講過嗎?」珊倫笑說。
「我知道。好慘,對不對?」荷莉難過地說。
「哈囉,姐妹們。」丹妮絲也坐了氣塾筏漂浮過來會合。
「傑瑞也是我的朋友。」丹妮絲說,感覺淚腺受到了刺|激。「而湯姆根本不認識傑瑞這個人,所以我一有機會就講傑瑞的事,好讓他知道不久前有個大好人活在世上,而這個大好人是我的朋友,我認為所有人都應該認識他。」她的嘴唇不聽使喚,她只好緊緊咬住。「讓我難以相信的是,我現在深愛的人雖然對我瞭若指掌,卻不認識我十年來的好朋友。」
「妳想不想他們?」
「我們去海邊吧。」丹妮絲提議。三人脫掉鞋子,讓腳丫陷入逐漸冷卻的沙子。
荷莉的視線四處遊走,希望傑瑞也來到同一個天堂。不對,不見他的人影。她四周的人全部兩兩成對:有互相塗防曬油的雙人組,有牽小手漫步沙灘的雙人組,有對打沙灘網球的雙人組。就在她的躺椅正對面,有一對摟摟抱抱的,正在做日光浴。荷莉還來不及憂鬱,丹妮絲已經脫掉了洋裝,在燙人的沙灘上跳來跳去,全身只穿一條清涼的豹紋丁字褲,招引目光。
「這叫做莫非定律。」珊倫說明。「看,來了。」她抓起行李甩出輸送帶,再一次K中了荷莉已經在喊疼的小腿。
「也好吧,他們不在妳身邊更省事。」珊倫以這話安她的心。
「沒有,我只跟他純聊天而已。」丹妮絲為自己辯解。「講老實話,這裡的其他人都引不起我的興趣。感覺真的好怪,就像我根本看不見其他男人,甚至注意不到他們。而我們身邊圍了好幾百個半裸的男人,我覺得自己很了不起。」
「有啊,他們每隔幾個禮拜會寄來明信片,跟我報告他們人在哪裡、最近的情況怎樣。」
「好痛!」
「三位是甘乃迪、邁卡錫、和韓尼士嗎?」她以濃濃的倫敦腔問。
「所以說,他們還在搭那艘遊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