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那是什麼祕密事件的密碼嗎?」
他看起來很訝異。「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接著他突然打起哈欠。「我要睡哪裡?」
「他有喝奶了嗎?」
「喔,但是妳沒有說實話。」他笑道,然後將整塊餅乾塞入口中。
「等一下。」他笑道,並伸手到他的帆布背包裡,拿出一台iPad。「有可能是艾力克斯.巴克里。」他唸道。「一名股票經紀人,妳在一間酒吧遇到他,妳喜歡他的領帶,他喜歡妳的乳|頭,只是他沒有大聲說出來。總之他沒對妳說,但是他跟他的同事東尼說了,東尼回他:『那幹嘛不追她?』真令人開心。但是他確實跟妳說過以下的話:『我的眼睛一定出了什麼問題,我似乎沒辦法將眼睛從妳身上移開。』」他放聲大笑。「這招對妳有用嗎?」
「有什麼?」
「拉森小姐,我叫……」他看著我,我看見他的嘴唇因為要擠出笑容而抽搐,「科士莫.布朗。我這裡有一份文件給妳看,上面詳細記載了我被允許隨時跟隨在露西.席爾柴斯特的身邊,裡面包含了我所簽名蓋章的保密協議,並經過國家認可的公證人公證。妳可以相信在我們這段談話中,我對貴公司的事務將僅限於與露西討論她的人生,我有合法權利可以隨心所欲地討論。」
她跟我們兩人握了手,然後我迅速地溜出她的辦公室,回到我的辦公桌,對剛剛所發生的事震驚不已。人生跟在我後面,坐在我正對面的一張辦公桌前。他在桌上敲著指頭。
「唐納.歐康納,他飾演柯士莫.布朗。」
「科士莫,我確信你瞭解這是非常嚴重的情況。」
「廢話少說,妳已經看過二十六遍了。妳把巧克力棒留給摩根太太,那是一件非常貼心的事。」
她的表情變得緩和,她看著他。「你一定覺得我很失禮。」
「好吧,那就這樣吧。我帶你四處看看。」我像個空服員一樣站在前門,伸出雙臂,就好像要示範緊急逃生程序一般。
我並不確定我相信這點。「妳還讓哪些人跟我的人生同步發生?」
「妳說過了。」他打岔。
愛德娜把我叫進她辦公室,此舉將我從目光的圍剿、疑問和指責裡拯救出來,雖然我還是要面對這些,但至少跟愛德娜是一對一,我可以應付她。我邊走進辦公室,邊對其他人微笑,親切又抱歉的笑容說明了我必須和他們別離。在我走進去之前,我轉身壓低聲音對人生說:「你要在這裡等我嗎?」
「這可能是為什麼我們一直站著的唯一理由。」他說道,並從流理檯上跳下來,翻過沙發背,然後坐下來。
我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愛德娜的眼睛睜得比她的魚眼還大。
我大笑。「你知道我的意思。」
「寬庭知道嗎?」她問道,眼睛瞇了起來。
這句話傷透了我的心。以前從來沒有人對我講這種話,而他就站在這裡,這位看起來疲憊絕望的年輕人,有口臭、西裝皺巴巴,只想要被喜歡。
她嘆口氣。「寬庭到底知道還是不知道,妳似乎對於真相並不清楚或有讓人信服的觀點。」
「講含蓄點是挑剔。」他變得嚴肅起來。「妳只是對男人敬而遠之,妳還沒有走出跟布萊克的情傷。」
「謝謝妳,露西。我剛講到哪了?」她又將目光移到人生身上。「所以我們所要討論的並不是發生在史提夫身上的事,不過如果露西個人擔憂在這次事件中所受到的影響,坦白說我也不意外,身為她的直屬長官,她可以跟我討論任何在這裡所發生的問題……」
「你可以睡在沙發上。」我說道,我無計可施,然後翻過沙發背爬上我的床。
「你剛剛洩漏了整件事。」
「誰說這是我的問題?我總是敞開心扉去認識新朋友。」我從他手中將餅乾搶過來。
在我離開辦公室之前,我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他大聲清楚地說:「她不抽菸。她是假裝的,只為了得到額外的休息時間。」
他皺起眉頭,一臉困惑,然後他恍然大悟。「露西,永遠都有意義在。」
「……西班牙生意人。」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繼續往下說。「這其實就是外包,而不是欺騙,雖然我知道沒有人提到這個字,但是你們讓我覺得好像在欺騙大家。」我自命清高。「聽好,我其他每一種語言都講得很好,這絕對不是謊言,告訴她。」
她看起來很高興,她在她的包包裡翻找出錢包,並拿出一些現金。「這是妳幫我照顧小孩的保母費,非常謝謝妳。」她說道,並把錢塞給我。我真的想收下,真的。賽巴斯汀需要好好修理一番,地毯仍需要清洗,我的頭髮可以讓專業髮型師吹個造型,我可以買微波食品以外的食物當晚餐,可是不行,人生正在看著我,所以我做了一件對的事。
「那麼在我們見面的那個星期天,妳在咖啡廳遇到的那個人怎麼說?我差不多是把他丟給妳,而妳卻連正眼都不瞧一眼。上引號『我正要去找我男朋友。』下和*圖*書引號。」
「但是什麼都沒發生,所以你失敗了。」我怒氣沖沖地說。
「當然。」他同意。
「可是意義就是,我並不認為有。」
「嗨,露西。」八卦婆說道。「那位是妳的律師嗎?」
「她目前……穩定下來了。」她說道。「柯納還好吧?」
「所以那就是你雇用她的意義?所以我可以從你那邊獲得另一個機會嗎?」
「我不是指在那張床上。」我轉轉眼珠。「我是說在我生命中。」
「對啊,嗯,她說她喜歡這種口味的巧克力。」
「妳養了一隻貓。」他說道,並蹲下身子撫摸牠。潘先生沉浸在受到關注的榮光之中。
「我怎麼利用妳了?不然妳認為人生是怎麼發生的?必須要有一連串的巧合和事件因為某種未知的原因而產生。我們的人生充滿了衝擊與碰撞,而妳卻認為人生沒有理由或節奏?如果一點理由都沒有,那有什麼意義?你認為事情為什麼會發生?妳所遇見的每個人和妳說的每件事都會有一個結果、影響和變化。這是事實,露西。」他搖搖頭,又咬了另一片餅乾。
她笑道:「我很感謝露西的幫忙。」
「我懂了。我就知道他太帥,根本不像個普通人,他是一名演員。」
「呃,不好意思,我人就在這裡,妳不需要說得好像我不在場一樣。」
「我會講其他五種語言。」我忿忿不平地說道。
「沒錯,因為喜歡妳的乳|頭的股票經紀人艾力克斯.巴克里是如此的特別。」
「聽著,有誰沒在他們的履歷表上做假呢?」我終於嚴詞說道。「每個人都這樣做。問問外面那幾個傢伙,他們是否撒過謊,他們全都會告訴你他們只是有點誇大事實。我敢打賭妳也是。」我看著愛德娜。「妳說妳在全球高端(Global Maximum)公司任職四年,每個人都知道其實只有二年,而且有一半的時間是擔任襄理,而不是妳自稱的資深經理。」
「為什麼這樣問,妳正在為婚禮找一名律師嗎?」我刻薄地回答。
「這不是一件芝麻小事,妳應該要擔任公司的語言專家。」
「我忍不住要批評你的外表,你看起來好……髒,你需要大翻修。你的衣櫥裡有其他衣服嗎?」我停頓了一下。「你有衣櫥嗎?」
我轉身,對人生盡量試圖表現出抱歉的樣子。「是這樣的,我快遲到了,我得用跑的。我會在午餐時間去找你的,好嗎?」
「可是沒必要是你啊。」
我有很多時間去思考如何向其他人介紹我的人生,而不必叫他柯士莫,我猜想這個名字所製造的問題會多過答案,我還編不出一個新故事。或者我可以想出一個非常好的謊言,想出許多非常好的謊言;譬如他是個末期病人,他最後的願望就是跟我共處;他是住在他鄉的表哥;他是個大學生,正在尋求一些工作經驗;他是一個精神有問題的朋友,來這裡做每週一次的訓練學習;他是一名記者,正在寫一篇關於現代職場女性的文章,剛好選上我當他的主角。上述這些理由,我確信每個人都會相信,但是人生不會贊成。我正在努力構思一個他會贊同的完美謊言,這點很諷刺,因為在整個世界的歷史上,我想可能不只空前也是絕後。
「嗯,其實妳並不清楚。」人生說道。
「好噁心。」他皺起鼻頭。
「不,我沒有。好吧。我並不完全在說謊,我想寬庭更早一些發現,當……」
「最近嗎?讓妳注意到的並不多,只有那個在接待處的親切美國女士。我可以從妳的表情看出妳對此感到震驚,順便告訴妳,我今天會在這裡,妳應該要感謝她,因為在我們上次會面後,是她讓我再給妳一次機會的。」
人生點點頭。
他裝作不以為然地說:「總之,上一次是發生在這間公寓外。」
「抱歉,你是說『會』還是『不會』?」
「謝謝你。」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我不認為你可以。」我看著愛德娜。「他可以講話嗎?我想他只應該觀察我的生活,而不該參與任何……」
「我想當時每個人都知道,顯然我腦袋裡一個字都擠不出來。」
「我沒讓他進去。」我說道。
「我怎麼能收妳的錢。」我硬擠出這幾個字,雖然它們渴望留在我的口中。「我很樂意幫忙,真的。」
「因為……」我不認為這很重要。而且是的,因為你是男人,不過我並不是會裝淑女的人。我抬起下巴,然後翻過沙發背,跟他一起坐在沙發上。「答案是沒有,沒有人曾經上過我的床,但是這並不表示沒有任何活動。」
「他不是演員,妳搞錯了,我讓你們的人生同步發生。為了讓某件事發生,讓你們的路途交錯在一點上。」
「還有,那份煎蛋捲還熱呼呼的。」
他仔細審視這個空間。
「所以妳現在要做什麼?」他說。「要我去影印什麼東西嗎?」
「左手邊是浴室,如果你想要用浴室的話,當裡面的燈泡不亮和_圖_書時,你得打開廚房的抽油煙機燈。我的右手邊是廚房,左手邊再過去是我的臥室,右手邊再過去是客廳。介紹完畢。」我一鞠躬。他從站立的地方就能一覽無遺,他只要動動眼珠即可。
「我真不敢相信你會這樣做。」我說。「我真不敢相信你竟敢對我做這種事。你不是說『我們是同一陣線』嗎?你只是用花言巧語誘騙我,這樣你就可以把我當傻瓜耍。」我無意間提高了音量,其他人都朝我這邊看。「我要去抽根菸。」我說,然後站了起來,走出辦公室,在眾目睽睽下,我用力抬高下巴走了出去。
他跟潘先生睡在沙發上,蓋一條多出來的、覆蓋灰塵的毯子;這是他拿著手電筒幫我照進衣櫃,我從衣櫃上層挖出來的,他嘴巴不斷發出嘖嘖聲。雖然沒發出聲,但是我可以在我腦海中聽見,就像小時候我們家在有回聲的門廳所放的老爺鐘一樣,接連不斷地發出規律的答答答答聲。我一直都很害怕這個聲音,害我半夜都睡不著,直到我塞了一顆枕頭在它的擺錘處才沒了聲音,然後我把它誣賴給瑞里。他打呼打得很大聲,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久的時間,我的人生讓我徹夜未眠,我想起老爺鐘的滴答聲。
「就我們所知是如此。」愛德娜說道,人生也同意。
「所以既然露西被聘為本公司的使用說明書的語言專家已經超過二年半的時間,我很擔心她不懂西班牙文這件事會讓購買產品的顧客處於極大的危險,而且公司也處於被控告的風險中。我是說,究竟是誰在寫西班牙文的譯本?內容正確嗎?還是從字典翻出來的?」
「妳並沒有。如果妳走出來了,從那時起你遇到的每個男人就不會借酒澆愁。如果妳走出來了,妳就能往前走,並遇到新的對象。」
「因為我是男的?」
「確實發生了某件事。妳拒絕了他,所以他回到了深深思念並懊悔分手的女友身邊,妳的反應讓他頓悟。」
「是為了說謊。」人生說道。
「我會講西班牙文。我只是在如此大的壓力下,有一把槍指著我的臉,我根本無法思考。」
「不,不,我可以參與。」他對我說道,然後他看著愛德娜。「我想證實露西不會講西班牙文。」
我在大約凌晨兩點時朝他丟了一顆枕頭,但是沒命中目標,結果讓潘先生窮緊張了一下。十一點零四分是我睡著前最後一次看時鐘,在早上六點鐘被他沐浴的聲音吵醒,然後他溜了出去,之後很快地又返回,鏗鏗鏘鏘地將鑰匙丟在我的流理檯上,然後到處乒乒乓乓,聲音大到快要把整棟樓的人都吵醒了。我知道他要吵醒我,所以我故意將眼睛閉上,至少比實際想要賴床的時間多十分鐘,最後是香味叫我起床的。他正坐在流理檯上吃著煎蛋捲,他的襯衫袖子捲至手肘處,頭髮濕答答的,服貼在腦後。他看起來不一樣了,看起來很乾淨。
「啊,莫蘭妮呀,就是那個對妳每次都提早離席感到不滿的女孩。」他又無所事事地在他的iPad上滑動。
我沒換燈泡;那會花費我太多力氣和太多時間,在坐下來吃了一頓正常的早餐後,早晨時間變得很匆忙。我將浴室門留一條小縫,進去沖個澡,我不時盯著門看,以確定我的人生不是個變態。我在浴室裡穿好衣服,當我走出來時,他已經穿上皺巴巴的西裝,也背好帆布背包。我跟他相處起來出乎意料之外地自在,可是突然間我發覺事有蹊蹺,一定有圈套。
「我以為你應該是要讓我覺得好過一點的。」
「嘿!」保全人員喊道。他們在太平時期只是保持警戒,但是在史提夫的事件後,他們變得高度警戒。
「我已經走出來了,真是荒謬。」我誇張地說道,聽起來就像個任性的青少年。
她並不太想聽我講話,她已經放棄了。「我不知道。」她將她的文件整理好。並站了起來。「我不知道還應該相信什麼。坦白說,露西,妳太讓我意外了,我真的以為你們所有人同心協力,妳比這間辦公室裡的其他人優秀……」她看著外頭的辦公桌。「總之,妳太讓我意外了。可是在當時,」她看著人生說道:「我對我妹妹也有同樣的感覺,她發現自己也處於同樣……」她在找一個詞來描述我的現況,「窘境中。」
他聳聳肩。「我不在意。」
「別再講這件事了。只要講到男人,我就會很挑剔,我就是沒辦法跟任何一個男人上床。」
愛德娜的眼睛瞪得好大,一會兒才會意過來我說的話,我自己也是。
在流理檯上,有一份夾了火腿、起士和紅椒的煎蛋捲。
「不是。妳知道史拉格沃斯(Slugworth)叫查理去偷竊吃不完的大塊硬糖,而他會照顧查理的家人一輩子,但是查理不答應,在電影結尾時將大塊硬糖留在旺卡先生的辦公桌上,旺卡先生看到查理身為一個人真正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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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你的口氣不再難聞了。」
他看起來受到侮辱。「隨便啦!」他說,繼續看他的報紙。「妳的話傷不了我。我幫你買了咖啡和填字遊戲。」
「不,拜託不要。」我把手伸過去抓住她的手臂。「拜託不要。我跟妳說,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妳知道如果我們做的說明書不是百分之百正確,法務部門也不會核准的。事情隨時都受檢驗,我並不是在這裡擁有最後決定權的人。所以妳不需要扛任何責任,就算有事,妳也不必擔心,因為妳並不知情。沒有人知道。」
「而且我買了一顆浴室燈的燈泡,不過妳要自己換上。」
「這位莫蘭妮在幾天前妳離開餐廳後,上引號『她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我等不及要逮住她,讓她自己講清楚說明白。』下引號。」他看起來很開心,就像潘趣(punch)一樣。我覺得很反感,此刻我不適合與莫蘭妮獨處,而我又不打算回到瑞里住處跟他和媽待在一起。
我感到吃驚。「沒人知道。」
我當場啞口無言,我的人生在背後捅我一刀。愛德娜一時之間也語塞,不過接著她先開口了,她繼續跟他講話,而不是跟我。
「我會的。」他拿出他的iPhone。「現在就打電話給他們,地毯太噁心了,從妳搬進來後,地毯就沒有好好清理過,我猜應該是更久,所以上面有你的、還有一些陌生人的皮屑、頭髮和腳趾甲、貓毛,還有一些寄生在牠身上有的沒的小蟲子和細菌在地毯裡滋生,每當妳呼吸時,妳就把它吸進妳的肺裡。」
然後她看著我,用鋼鐵般堅定的眼神盯著我看,讓我倒希望她繼續看著人生。「本次會議跟這些事件中所浮現的真相有關,我們在這當中發現妳其實並不會講西班牙文。」
「從來就沒有任何客訴。」我說,對於被扯後腿感到厭惡。
「不行,你不能取這個名字。」在我生命中的金不能再多了,只能有唯一的一個。還有一個我叫他不要再打電話給我的唐.拉克伍德。
「是一個聲譽卓著的……」
「好吧,我想我聽的已經夠多了。」愛德娜說道,並揉揉她的太陽穴。「我得將這件事往上呈報。」
我看著人生,要他支持我,但是他舉起雙手。「我不認為那是我在這裡該扮演的角色。」
愛德娜搖搖頭。「妳到底還有多少事沒講出來?我是說……」
「這些譯文都是出自一名聲譽卓著的西班牙本國人,她在電器用品的操作翻譯方面首屈一指。」我匆匆說道。
「男性女乳症。」我大笑。
重要時刻來了。我將鑰匙插入鑰匙孔,並轉開鎖,伸出手,示意請他先行進入我家中。他看起來興高采烈,可我一點都不這麼覺得。我跟在他後頭並關上門,強烈地意識到那股異味,並希望他會禮貌地不要提到它。潘先生起床並伸伸懶腰,然後躡手躡腳地走向前,會見我們的新客人,在未清醒的狀態下,牠的屁股緩慢慵懶地左右擺動,儼然是全世界最娘娘腔的一隻貓了。牠看著我的人生,然後拔腿就跑,尾巴高高豎立在半空中。
「不好意思,當妳在談論我時,妳有必要對著他講話嗎?」我看著人生。「她必須對著你說話嗎?」
「是為了說謊。」人生看著我。「妳說了謊。」
「你竟敢這樣利用我。」
「這不是我的錯。」
我大為震驚,真的覺得很感動。「謝謝。」
我憋住氣,撥了查號台,請他們轉接。在電話接起的前一刻,我心中期盼唐會再接起電話。但是他沒有,是一個名叫羅傑的年長男人接的,我在二分鐘內就安排好讓他星期天過來。我講完電話,對自己感到很自豪。我完成了一件事。但是人生並沒有要恭喜我的意思,他很生氣地瞪著我看。
「嗯。他睡著了。」
「睡你平常睡的地方。」
「有。」其實我把那瓶牛奶全倒進洗碗槽裡了。
「所以你覺得怎麼樣?」
「我得看看妳有多糟。」
「不是十個月前,是……」我在心中計算著。「哎呀,反正不是十個月前啦!」
「叫我柯士莫,不然就叫我人生,小姑娘。」
「對,沒必要看著我。」
「說得好像你並不渴望再見到我。」
「好啊,沒問題。」我冷靜地說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在我的朋友莫蘭妮家。」
「幫妳翻譯的人到底是誰?」愛德娜問道,語氣中無法隱藏她的震驚。
她接過文件。當她在閱讀時,我看見她臉上閃過理解的神情。「好的,布朗先生,和*圖*書您請坐。」
「可是星期二那天當史提夫要妳翻譯時,他就知道了。當時他就知道,所以才從辦公桌底下站起來。」
「小事一樁。」
「喔,那是地毯清潔公司的名稱。」
我走進愛德娜的辦公室,坐在她擺在窗邊的圓桌前。桌上有個高高細細的花瓶,裡面插了一朵假的白玫瑰,在她辦公桌後方的書架上放了一本《尤里西斯》,這兩樣東西是我對她感到不爽的部分原因,因為我鄙視假花,而且我猜她這輩子可能從來沒有讀過《尤里西斯》,只是喜歡把它放在書架上,讓別人以為她看過。她看著我的人生。
「有魚腥味。地毯上那個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他看著我,眼中透露著笑意。「我並不是要問妳為什麼把它寫在地毯上,是要妳打電話給他們。」他說道,並直接走向我的角落餐櫃,翻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好東西。潘先生跟在他的腳邊,這個叛徒。人生坐在流理檯上,津津有味地咬著餅乾,這讓我感到惱火,因為我正打算吃這些餅乾當做晚餐。「地毯很噁心,妳必須打電話叫他們過來。」
「我沒有時間請假待在家中讓他們進來,像這樣的事總是很煩人。」
「我想我應該待在這裡,露西。」
「沒用。」我挑出抱枕裡的一根羽毛,將它拔|出|來。潘先生看著我,靠過來玩那根羽毛。「但是他請我喝飲料很管用。總之,他是個不錯的人。」
他用一種五〇年代的美國腔說道:「好,那叫我柯士莫.布朗吧。」
我上下打量他,感覺很厭惡。「你有男性女乳症。」
「你可以用你的小電腦上網查查。」
「你有一點放縱你自己,對吧?」
「你好!」她用一種「你是誰」的口吻說道。
「我不想要被叫做恩爵伯。」他環顧房間四周,我掛上的許許多多裱框的金凱利的照片,以及在浴室門上張貼的《雨中歡唱》的海報。「叫我金吧。」
好噁心,我立刻從他手中搶過他的手機,但是他抓得緊緊的。「這是我的電話,請用妳自己的。我正在搜尋『男性女乳症』。」
「這並不是沒來由的,露西,我不是一個工程。並不是花一天的時間磨磨指甲和燙個頭髮,一切就會沒有問題了。」
「我不能這樣把你介紹給其他人,我們得想出個名字。」
「怎麼了?」
我們默默地坐下來,吃著早餐,聽晨間新聞的一名男主播和一名女主播從八卦話題跳到時事,然後談到關於青春期長青春痘的近期研究。
我用力關上身後的門。
「為什麼妳會這樣問?」我皺眉。
「妳母親還好嗎?」他問道。
「我以為妳想要被開除。」
「不,不,我很確定這點,拜託……」
「我想我們已經談夠了。」她說。「妳可以回到辦公室跟其他人一起工作,我會思考一下剛剛我們所討論的事。謝謝妳,露西。謝謝你,科士莫。」
「意義!」
「我並不想跟你討論這個話題。」
「妳跟他回到他的住處。」他唸著,表情看來很嫌惡。「我想我不必一字不漏地唸完。反正就是這樣那樣,然後妳在早餐前離開。這是十個月前的事。」
當她說話時看著他。「這次會議是關於星期二所發生的事件。我相信你有注意到關於史提夫.羅伯茲的意外事件。」
「這是潘先生,潘先生,這是……我要怎麼稱呼你?」
「好,」我又看著愛德娜。「妳不需要對著他講話。」
「早安。」他說。
我感覺汗珠從我的額頭上冒出來。
「我認為妳又在說謊了。」她說道。
「我要提醒你,感覺完整並不是指遇見一個男人,而是妳的內心感到滿足。」我在說的時候,盡量讓自己不要笑出來。
「謝謝。」人生喊道。警衛揮手要他向前走,人生沾沾自喜地對我微笑,我們默默地一起搭上擠滿人的電梯。在我走進辦公室之前,嫌疑慣犯都已經圍成一團,而且相當明顯是在談論我,因為當我一踏進去時,他們就沉默下來並抬頭往上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掃向人生,然後再回到我身上。
「人生。」
「別自欺欺人,」他說道,並點點頭。「我是這樣認為。但是如果是因為妳陷在過去,而無法再去認識其他人,那就是個問題。」
人生點點頭,就好像他們有共同的祕密般。
「不,我要跟妳一起進去。」他說,語調一如平常,讓我啞口無言。
「妳真低級,我當妳的人生好丟臉。」他又咬了另一塊餅乾,並朝著我的床點點頭。「有訪客上過這張床嗎?」
我嘆口氣。他連一分鐘的禮貌都不肯給,我的人生正是建立在這個基礎上的啊。「是明蝦冷盤,潘先生打翻了它,然後踩在地板上。可以了嗎?」
我知道他還在試探我缺席的託辭,但我會通過測試的,因為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沒有人能夠裝得如此心煩意亂。
「只要跟我說實話,露西。寬庭知道,對吧?」
「不,妳完全沒錯。」人生說道。「不過我很驚訝妳讓她進和_圖_書去妳家。」
「但是這並不是說妳撒謊,我只是說我們都誇大了事實,那並不會減少妳和我可能有或可能沒有的成就……」
「妳讓我想到妳還有一顆心,真的關心其他人,那絕對不是一個問題。我只是必須要試著讓妳在意我。」
「我確實是說『不會』。」他緩慢地說出這兩個字,並加重「不」字。「她,」他指著我,並確認我們三人全都很清楚知道我們並不是在討論桌上那朵假玫瑰,「不會講西班牙文。我想妳恐怕會再次受騙,我在這時插手,讓妳看清事實,我想是再適當不過了。」他看著我,好像在說:這樣可以嗎?我處理得好嗎?
「她想看著誰就能看著誰,露西。」
「麻煩妳叫我科士莫。」他笑道,我知道他是在挖苦我。
我深吸一口氣,將聲音壓低。「這樣吧,拜託妳,如果妳能夠允許我保住這份工作,也許讓寬庭做西班牙文的翻譯,那麼所有的工作便不假外求,全由內部完成,而且一切合法,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我為了沒告訴妳完整的實情致上滿心的歉意……」
他的嘴巴張開,而我轉身就衝向電梯,試著擠入人群中,好像我被人追趕一樣。當我正在等電梯時,我看到體型有人生兩倍大的警衛擋在他前面,好像要痛扁他一頓一樣。人生從他的帆布背包拿出了一份文件,警衛接過去,彷彿那是一塊發臭的魚,並仔細讀了一遍,然後他看著我,又看了那份文件一眼,再看看人生,接著將文件還給他,走回他的警衛櫃檯。他按下櫃檯後方的按鈕,柵欄打開了。
「非常謝謝。」我笑了。「你真的很體貼。」
「喔,我想我們今天就要分道揚鑣了。」我滿懷希望地說道。
我倒抽了一口氣。「你設計我?」
「是為了沒說出完整的實情。」我接著說。
我緊張兮兮地走進辦公室,顯然是因為在星期二的事件之後,我必須面對每個人,但是更大一部分是因為我的人生跟著我。我只希望保全人員至少幫我擺脫掉一個問題。我掃過識別證,柵欄打開讓我通過,人生跟在身後直接走進柵欄裡,我聽到他發出一個聲音,好像喘不過氣來。我努力地憋住不要笑,但不幸地我忍不住。
「我一週運動五天。」我為自己辯駁。
「相信我,我並沒有。但是當妳留巧克力棒給她時,那一刻我感覺自己就像威利.旺卡(Willy Wonka)先生。」
「請他們週末過來,如果他們不行的話,反正妳明天有非常高的可能性將會被開除。」
「這樣吧,就叫恩爵伯。」
葛萊漢沒大笑,讓我的心有點涼了,他向來會對我的低級笑話很捧場地哈哈大笑。我心想這是否意味著他不打算再當一隻發|情的種馬,反正這點也會讓我很困擾。我對露意絲的回應一直都是惡劣的反駁,但事實上,這是在掩飾我不知道該說什麼的事實。
「那是什麼?」
「我是。但是我想要獲得資遣費,而不是因為我不會講西班牙文被炒魷魚。」
「我才不會用柯士莫這個名字把你介紹給其他人。」
他希望我們的行程是從看我住的地方為起點,我想他是覺得看我的住處就會解開所有關於我的謎團。我不同意,我覺得那只是打開一扇門,走進一間亂七八糟的小套房,一股腐臭的魚腥味朝他撲面而來。對隱喻的理解只是我們差異的開始。當克萊兒從醫院回來,焦慮地看著這名陌生人和我坐在她公寓外的地板上時,我們正在辯論這件事。我立刻站了起來。
「我要跟妳去上班。」他說。
「那麼幫背部、下體和股溝除毛呢?」
「另一個人是誰?」他問道。
「不,不,妳聽我說。」我打斷她。「他是在我試圖跟奧古斯都.費南德茲先生說話之前的幾分鐘前才知道的。」
愛德娜看起來鬆了一口氣,她的眼神終於變得柔和。「露西,那也是我所假設的,我是說,天啊,在那樣的情況下,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差一點想不起來,我只是想要聽到妳跟我確認此事。妳也知道,我必須正式地提交……」
「抱歉,我可以打個岔嗎?」人生說道。
「可以,可是我是指那個。」他指著地毯上的字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