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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笑道。「他並沒有在那裡工作。他……他是呃,他是……從其他城市來的。」我說道,指望人生能同意我說的話。嚴格說來,這不算謊話,我看得出他在思忖這句話。
我嘆口氣,說道:「我會在這裡等。」
在青少年時期,當莫蘭妮告訴我說她是女同性戀時,我立刻感到煩惱不安,只是我很努力地不要表現出來。並不是因為我有恐同症,而是我們這輩子都極為親密,一起分享許多事,像是出去玩通宵時一起住同一個房間、一起用淋浴間和廁所之類的事。在她跟我坦承說她喜歡女人之後,我不知道將來該如何繼續這些習慣。但是我隱藏得並不好,所以有一天晚上,我把自己關進一小間廁所裡不敢出來,她堅定地跟我、還有她後面一長排等廁所的隊伍說,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而且也從來從來不曾對我有一點點的興趣。她這麼做讓我感覺更糟,特別是她說了兩次「從來」,我是說,她是否曾經考慮要給我一個機會?很有可能我在未來會改變,而她封閉的想法讓我煩心。我們啜飲一口飲料,我希望我們現在可以換個話題,不過我知道機會不大。
「妳就是不由自主,對吧?」人生對我說道。「好,現在輪到我了。」他靠向莫蘭妮身邊,而我則處於備戰狀態。她也賣弄風情地靠過去。「露西不喜歡妳的音樂。」他說道,並將身子往後靠。
「所以彌補她吧。」
「只是稍微連絡。只是為了翻譯,沒有私人的事務。」
「少來了,我跟露西當朋友當了一輩子,我對她瞭若指掌,我知道她何時在說謊。」
「是……愛嗎?」
「西班牙語。」
「我得關上門,但妳可以進來等,他必須在外面等。」
「摩西多(Mojito)。」我埋首說道。
「我有得到一些協助。」
「她不需要說。」
我按下大扇紅門上的電鈴,等待大門開一個小縫,然後有一位小矮人走出來,但是事與願違。一名穿了一身黑的光頭佬將整扇門打開,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顆保齡球,他站在門口接待入場客人,彷彿他是青蛙王子,而女客人專為他而來,在他邪惡的父王強要他娶一個怪物為妻之前,這些女人爭相要來當他的公主。他可能很高興我的出現,但是不幸地,他並不喜歡看見我的人生,這事說來諷刺,因為那就是夜店生活的本質;你不應該帶著你的人生去。你應該把他們留在家裡,在亂七八糟的浴室裡,四周都是髮膠、仿曬乳液,以及其他各式各樣的調味料,讓你感覺自己變成另外一個人。
「妳叫什麼名字?」
人生看著我。「我想我現在該叫點喝的。露西?」
「所以你們兩人是怎麼認識對方的?」
「好慘。」我幫她說完。「妳叫我的人生是個討人厭的醜男。」
「他們瞭解我。」
他對我點頭表示同意,但是帶著「妳如履薄冰、身歷險境」的表情。
莫蘭妮重新以欽佩的眼神看著他。「露西剛剛才告訴我說你是她的人生。」
「他……哇,嗯,他……」
「露西!」她張開雙臂擁抱我。我側過身,如此一來,當我們相擁時,她就會面對人行道,而不會看到我身後的人生。「有https://www.hetubook.com.com誰跟妳一起來?」我從她身邊擠進入口處,讓她看見我的人生。人生跟著我走進去。莫蘭妮匆匆地掂量他,時間快到我只注意到她濃密的眼睫毛上下搧動。人生並未注意到她的舉動,他正忙著脫下他皺巴巴的西裝外套,交給寄物處的小姐,那裡有一排做成健壯手臂形狀的金色掛勾從牆面伸出。她將他的外套掛在手臂掛鉤伸出的中指上,一切盡在不言中。他把袖子捲到他的手肘,看起來好看多了,但遠不及那些金色的健壯手臂。
「並不是。」他盯著我看。妳說謊,所以我要說出一個真相。
「等一下。」她鬆開手,「我得拍張照片。」她在包包裡翻找她的手機,然後高高舉起對著她自己和人生。他露出微笑,在莫蘭妮潔白的牙齒映襯下,讓他的牙齒更顯發黃。「這張是要放在臉書上的。所以,露西正要告訴我她在履歷表上撒的小謊。」她笑道,並彎下身子等著聽八卦,她亮澤的豐唇一直含著飲料中的吸管,就像水族館裡的蛙人吸著氧氣一般。
人生先看看她,再看看我,然後又從我這邊看到她那邊,他感覺到有事發生,但並不確切知道是什麼事。我等待他將他的電腦拿出來尋找答案,但是他並沒有,他禮貌地坐在一旁觀看。
「不要在這裡。」我看著那名保全人員。「可不可以麻煩你請莫蘭妮.莎哈坎過來帶我們?」
「喔,沒事,我只是惹了一點麻煩,就這樣。」
他看著我,我可以聽見他說「記住我們的約定。」
「妳這個神祕兮兮的小東西。」莫蘭妮對我說道。
「好吧,或許有一點。她總是問起妳,我告訴她說妳去環遊世界,真的很有成就,遇到了其他的人,關於妳的事,妳不希望我說的,我從未告訴她,我保證。她很擔心妳。」
莫蘭妮仰頭大笑。「妳說了什麼?」她樂在其中,但是我知道不會持續太久,因為話題會延伸到我不想去的地方。我正打算要講一個生動有趣的大謊言,這時人生一定感覺到了,所以回到桌邊加入我們。
「非常有哲理。」我抓起我的包包。
約莫五分鐘後,大門打開了,莫蘭妮站在門口,穿著一件黑色領巾洋裝,在曬成古銅色的手臂上掛滿了鐲子,一路掛到手肘;她把頭髮往後梳成一束高高的馬尾,顴骨塗成烏金色,儼然像一位埃及公主。
「是什麼?妳到底說妳會講什麼語?柯士莫,坦白說,我總是得費盡力氣才能從她身上問出關於她的事。」
「我們一起工作。」我回答。
「沒錯,取自電影主角的名字。他以前從未到過這裡,他真的很興奮,所以就跟來了,帶我們參觀一下吧!」我假裝興奮不已,莫蘭妮感染了我的情緒,也亢奮了起來,立刻移動腳步。我們所到之處,所有的男人都停下來盯著莫蘭妮看,我為他們感到惋惜,因為他們找錯對象了。這對我而言向來是件好事,因為自從她十六歲出櫃之後,男人就發現她不只對異性沒興趣,甚至連商量的餘地也沒有,所以他們就將目標轉向我,我並不在意,因為我沒什麼自尊心,甚至連一個青少年都不如。
「謝謝。」莫蘭妮上下打量她,並對她投以最撫媚的笑容。當這個女孩離開時,莫蘭妮靠過來,說:「她是新來的,好可愛。」
「嗯,有一點是那樣。」
「不要。」我說,我伸出手阻止他。
「我?才不呢,我並不悲慘。」這不是謊言,我並不覺得悲慘,只是自從人生讓我認hetubook.com.com識他和我的缺點之後,有一點不快樂。「他真的非常慘。」
「留下來幹嘛?」
其實他們都在看,包括剛走回俱樂部裡的莫蘭妮,她現在正站在黑暗中看著我們。雖然她很氣我,在吐露實話後,我覺得有一塊大石從我肩頭落下,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人生就像是在一場超棒的婚宴上喝醉酒的大叔,他試圖要學約翰.屈伏塔,以介於《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和《龍飛鳳舞》(Stayin,Alive)之間怪異的混合舞姿扭動身體,但是他很開心,我也笑了。所以我就稍稍扮演了一下烏瑪.舒嫚(Uma Thurman),並且旁若無人地和人生共舞,直到舞池只剩下我們,同時我們也是最後走出大門的客人。
但願她知道。
「是啊。」我搔搔頭。「我只是說我會說某種語言,但其實我不會。」我輕描淡寫,一語帶過,希望大家一笑置之,然後就結束了,但是我知道我不會這麼幸運。
「觀察一切,然後試著讓情況變好。」
莫蘭妮又仰天大笑。「是什麼語言?是非洲的史瓦西里語(Swahili)還是什麼語?」
「二年半。」我含糊說道。我覺得好丟臉,有部分是因為在我的人生面前說出這件事,但更多是因為事情終究露餡了。
「妳以前會。妳和布萊克連續二年奪得熱舞比賽的優勝。」
「是啊。」我笑道。我希望換個話題,但是我想不出來講什麼話題不會感覺勉強和不自然。
「你在曼堤克工作?」莫蘭妮問他。
「露西.席爾柴斯特。」
「不是啦。」我尷尬地笑道。
「還有西班牙文。」她邊說邊端詳著我。
保齡球先生盯著我的人生看,表情就像他剛剛吃了大便。人生再度將手伸進他的內袋,要拿出那張讓他在我的生活中通行無阻的文件。
「她當然擔心。」然後她想到另一件事。「妳做這份工作多久了?」
「留下來。妳以前從來沒這樣做過。」
「我不跳舞的。」我說,並試著讓自己脫身。
這間俱樂部的設計到目前為止已經用過人生的四個元素為主題,最後我們走到一扇關閉的門前,門上寫了數字「5」。人生以探詢的眼神看著我。
「所以這二年半來,妳一直都有跟她連絡。露西,我真不敢相信。」她站起來,隨意地踅步,但是最後哪裡都不想去,她回到桌邊,但仍站立著。「如果自從他跟妳分手後,妳從未直接聽聞他的消息。在妳不知情的情況下,近二年半的時間我都跟妳的前男友有聯繫,妳會有什麼感覺?有多少次,我都想知道她正在做什麼,或者她在哪裡,而妳一直都知道,卻什麼都沒說。假如我對妳做這樣的事,妳會怎麼想?」
他揚起眉毛。「跳舞呀。」
「為什麼?」
「還有西班牙文。」我證實這一點。
「叫他們記在我的帳上。」莫蘭妮說道,但眼睛並未看著他。
「這個討人厭的醜男是誰?」她問道。
「我懂,我也會極受傷。」我嚥了一口口水。「可是妳確實一直有跟布萊克聯繫啊。」我為自己辯駁道。
我絞盡腦汁在想一個不是謊言的答案,我的腦袋裡沒有太多的想法。莫蘭妮從不看報紙或聽新www.hetubook.com.com聞,所以她不會知道我辦公室發生的意外事件。「比方說,不久前某一天我公司發生了一件事。我的一位同事被開除了,然後他帶著一把槍回到辦公室——別擔心,那是一把水槍,不過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但是他嚇壞了所有人,而且發生了一些事,所以現在人生會在這裡一陣子。」我盡可能矇混帶過。
「他是我表哥。」我脫口而出。「他生病了,已經到病末。他這段時間都跟我住在一起,為了寫一篇關於現代女性的文章,這是他臨終的願望。」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
「但是萬一他們要妳使用西班牙文時怎麼辦?」她說,我很確定她在測試我。
她的眼睛睜得好大。「好浪漫喔。」
「妳要去哪裡?」
她不再多說什麼,不過也已經說得夠多了。「我必須休息一下,我必須去透透氣。」她從桌上抓起香菸,走了出去。
「不用道歉,只要回答問題就好。」她冷漠地說道。
「你們是表兄妹?」她很驚訝地說道。
今晚是星期五,這表示他們準備要招待漂亮的、極好的客人,這並未為我的人生留住太多的好運。我聽到裡面的隆隆聲並不像平常那麼熱鬧,少了一百個人的星期五晚上,臆測來狂歡的賓客是一種時代象徵。我認為這很諷刺,因為比較像是時代象徵的是一家無名的俱樂部,座落在過去一直都是歐洲最糟糕的貧民區裡,這裡的居民住在喬治亞式建築的廉價公寓裡,原本住在裡面的富人都搬到郊區去住了,裡面有多達十五個人擠在一個房間裡,多達一百個有各種疾病的人住在同一棟樓裡,共用一個設置在後花園的廁所,花園裡還飼養了家畜——這才是真正的時代象徵。
「可是我們才剛到這裡啊。」
我後悔安排隔天晚上跟莫蘭妮有約。不只是因為人生的鼾聲讓我徹夜難眠,更因為要去找她的那天晚上,是長期以來我一直試圖要閃避的大子彈。為了彌補上週提前離開晚餐聚會,我答應我會出席莫蘭妮下一場在都柏林的爵士樂表演,時間正好是星期五晚上,在這個城市最酷的俱樂部裡,至少那個月是。這家俱樂部酷到連名字都沒有,這表示每個人都管它叫做「漢利塔街上的無名俱樂部」,實在很諷刺。這是一家私人俱樂部,或者至少被改裝並刻意以私人俱樂部的形式來行銷,但是因為它過高的收費——很可能是因為放在屋外的數百台瓦斯暖氣機的帳單,那些機器是用來唬弄愛爾蘭的民眾認為自己好像並非置身在都柏林的貧民區裡,而其實是在西好萊塢,再加上我們生活在這個時代,這表示誰都可以進去。他們認為所有漂亮的、極好的客人都在週末時間出現,也就是說,週間只會有醜人上門消費。
「科士莫.布朗。」人生大聲說道,我不須轉過身去就可以知道他覺得這很可笑。
「我們這裡不接受男伴。」他講得好像他的筆記夾板透露了全世界的祕密一樣。我很想知道他的筆記夾板對於二〇一二馬雅末日預言的看法,還是說如果單子上沒記載,就不算數。他打量我的人生,人生並不在意,他斜倚在光亮的黑色欄杆上,那裡曾有滿臉髒兮兮的窮小孩爬過,他似乎對於正在上演的場面樂在其中。
「是第五元素。」我解釋道。
我覺得很心虛,我就是無法現在就告訴她。「莫蘭妮,我從來沒說過我不喜歡妳的音樂。我說我不懂妳的音樂,並不表示我不喜歡;我只是不清楚節奏、韻律這類的東西。」
「是的。」
「他呢?」
「來吧!」他和-圖-書站起來,抓住我的手,把我拉了起來。我想掙扎甩開,但他的手勁很強。
「一點都不是妳想的那樣,真的。」我打了個寒顫。
莫蘭妮的笑容消失了,她也往後靠,我把頭埋進我的雙手裡。
「答案是沒錯,我很抱歉。」
「黑暗DJ。我們是她的客人。」
人生和莫蘭妮開懷大笑。
我們兩人一起轉過身看著他,他正踮著腳站在吧檯邊,嘗試要請人服務他。我又心虛了起來。
「他們確實有。」我啜飲了一小口飲料。「他們一直都有,我們主要的說明書版本有英文、法文、荷蘭文和義大利文。」
他很具說服力;當人生真的知道它想要什麼時,它就會找到一種方法得到它想要的東西。
「我在我的履歷中撒了點小謊。」我不當回事地揮揮手。
「第五元素是愛情……」莫蘭妮說道。「可惜猜錯了。」她推開門,對人生淘氣的眨個眼。「是酒精。」一名在乳|頭上夾著流蘇的舞孃在一個巨大的香檳玻璃杯裡搔首弄姿,我看不見她身上有其它衣物,除非可疑的布料夾在身體的縫隙裡隱藏起來了。我期盼莫蘭妮立刻開始她的DJ工作,如此一來,她就不會再問東問西,或者就算有問題,可能也只是一般的裝腔作勢和閒話家常的以讀唇的方式用單字來回答問題。但是現在時間還早,她的場次要十二點以後才會開始,所以我們圍著一張桌子坐下,莫蘭妮仔細打量我的人生。
「真是別出心裁。」我說。
「當下看來是沒什麼好處,但是將來會有所回報的。他們只是必須多瞭解妳。」
「妳甚至連自己都不瞭解了,妳怎能期待他們瞭解妳?」
「一定有什麼誤會,可以請你叫莫蘭妮出來一下嗎?」
人生的目光正步步進逼著我。現在不說出口,就要永遠把它當成祕密了,但我選擇不說。
「沒有私人的事務?」
「妳去找了瑪莉莎?」
「嗯,我以為我每個都見過了。」接著她語調變柔和。「所以這個消息真令人難過。你是一名新聞記者。你身體還好吧?」
「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看著我,眼睛眨呀眨,好像我剛剛什麼話都沒說一樣,問道:「那傢伙是誰?」
我再度將臉埋進我的手裡。這是我不曾公開的事,但我遲早要面對的。我抬起頭呼吸。然後我將手機放在桌上,並看著唐的雙眸,尋求支持的力量。「好吧,跟妳說實話。那個男人是我的人生。」
「這真是太酷了,我可以抱抱你嗎?」她沒等人生回答,直接奔向獵物,用她纖長的手臂緊緊環抱住他。人生受到這樣的關愛,似乎快融化了,他閉上眼睛。
她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即使真相大白,她還是不敢相信是真的。我以為她要把飲料潑到我身上,但是怒氣似乎平息下來了,她只是看起來很受傷。「妳一直跟瑪莉莎有連絡?」
「妳就當沒人在看,盡情地跳吧。」
「我也一樣。」
「好酷的名字。」她大笑。「是那個……?」
「喔。」她說,一臉失望的表情。「你好,我是莫蘭妮。」她伸出她掛滿鐲子的手臂。
「莫蘭妮,對不起。」
「怎麼彌補?」
她的明眸大眼充滿了關心。「妳很慘嗎,露西?」她問道。
「她並不想要我在這裡。」
「哎,我再也不跳舞了。舞池裡連半個人也沒有,我們看起來會像玩偶。而且我才不要跟你跳熱舞。」
「誰?」
「他就像是賓奇,而我是布雷。」我說。「或者我是X光,而他是那條斷腿。」我試著解釋,但愈描愈黑。「他是鼻子,而我是小木偶皮諾丘。和*圖*書沒錯,」我笑道。「最後一個終於說對了。」
「為誰?為妳嗎?」
人生開始放聲大笑。「她講了這麼多,只有我們是表兄妹的這件事讓妳感到驚訝?」
「真的嗎?」人生看著我,又感動了一次,我又得到印象分數了。
論外貌,我可以進入俱樂部中,但是帶著我的人生,就吃了閉門羹。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殘忍的世界,當人群從我們身旁走過,我聽到他們入場前聊天的片段,我心想如果每個人都以這種方式來判定入場資格的話,那麼這間俱樂部可能會空無一人,而那也會是時代的象徵。
「好樣的,」莫蘭妮說道,並看著他希望獲得答案。「但是你們兩人是怎麼認識對方的?」
「我為你表現得越好,我就越疏遠其他人,對我有什麼好處?」
「不,我是說,他是我實際的人生。不久前,我收到一家真實存在的人生機構寄來的一封信,要我去見他,就這樣。那個人就是他。」
她睜大眼睛。「什麼樣的麻煩?」
我看看她。「腿很漂亮。」
她黝黑的眼眸更深沉了一些,但是她露出微笑,不過並非興高采烈那種。「妳的西班牙文講得比我還爛。」
「所以發生了什麼事?」她接續我們剛剛談話中斷的地方。
人生對她報以一個百萬瓦特的笑容。「嗨!莫蘭妮,很高興見到妳本人,我聽聞過許多關於妳的事。我是科士莫.布朗。」
「沒關係,我可以請款。」他說完就離席了。
「回家。」
瑪莉莎是她生命中的摯愛,但卻重重地傷了她的心。在我們往後的人生裡註定是要厭惡她的。而我確實這麼做了,直到有一天她寄了一封電子郵件給我,問起莫蘭妮的健康狀況。剛開始我做了朋友該做的事,冷漠地跟她保持距離,撒謊說莫蘭妮過得多好多好,但是後來起了變化,我需要她的幫忙。
「找誰?」她問道。她現在一動也不動,緊張、期盼、等待確認。
我看著我的人生。「現在高興了吧?」
她看著我,彷彿我是個傻瓜。「布萊克不同。布萊克並非不明不白,突然有一天就決定踐踏妳的心,讓它裂成上百萬個小碎片。是妳離開布萊克的,妳不會瞭解我是什麼感受。」
「她從沒這樣說。」
「好極了。」
莫蘭妮驚訝得嘴巴合不攏。「妳在唬弄我。那是妳的人生。」
「妳到底在說什麼?」
我突然聽到一陣鳴笛聲,原本以為火災警報器響起,一時間覺得謝天謝地,我們得去避難,那麼這段對話就可以中斷,可是後來發現是美國警車發出的嗚嗚聲。我環顧四周,想一探究竟,結果看到一名女服務生朝我們走來,托盤上放著一盞閃啊閃的警車燈,還有我們的飲料。
人生看著我,很高興我說了實話。「很棒啊,露西。」
「我才不要跟你一起跳舞。」
「什麼樣的事,怎麼了?」
「還有為他。」
「我覺得現在好一點了。」
「嗨,小姐們,」女服務生唱歌般地說:「那位先生說他要在吧檯旁喝飲料。」
她吸吮著她的吸管,目光卻停留在我身上。「所以妳怎麼辦?」她漸漸理解了,或者她已經懂了。又或者我是個偏執狂,但是我已經知道我的偏執是屬於本能,所以不管是哪一種情況,我都會陷在困境中。
人生看著我,我覺得他在催促我說點話,有關布萊克的事。我不能冒著在這個節骨眼上他說出實話的風險,現在不行,時機不對,但是我又不能說謊。
我嘆口氣。「他只是陪著我,就像現在這樣。」
「為什麼不要。」
「他的名字不在名單上,他應該算男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