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瑠衣醉得不輕。我們在青山共進晚餐，而後又到另外兩家店喝酒，此刻則在澀谷的酒吧。玄坂的盡頭左轉，走一段路，右手邊有一棟細長大樓，這家店就在這棟大樓的七樓。這是不掛任何招牌、只做熟客生意的小酒吧，算是我的避風港，我從來不曾帶人來過。我到這家酒吧喝酒已有六年，當年遭未婚妻拋棄之後，每晚總是在此飲酒解悶，將近一年裡，我常常在這家店喝到早上，徹夜未眠，之後又直接到松濤的扇谷家報到。這裡離松濤很近，這也我是常來的原因。

「沒錯。因為你這樣太奇怪了，絕對是逞強的結果。」

一滴眼淚沿著瑠衣的臉頰滑落。我的醉意加速，腦中一片混亂。

然而我卻始終想著香折。她既然有男友，為何還要睡在我家？難道她和那個老闆真的沒有任何關係嗎？她全身的傷痕到底是誰幹的？在哪弄傷的？我的腦中不斷湧現各種疑問。我拿出那封信和禮券時，從她那不尋常的反應看得出她想要撇清與母親的關係。「我告訴自己，不要相信那些擁有高學歷和-圖-書、順利進入大公司的人。我的父親就是這一種人」，她這一句話顯示她也不相信自己的父親；至於隆則這位哥哥，她更是徹底否定他的存在。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她如此逃避雙親和哥哥？其中的癥結肯定不單純，我卻找不出答案。

「這就是你擔心我的原因嗎？」

「真的好帥唷。」 「你在說什麼啊？」

「我……」

「是麼。」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瑠衣撥了撥頭髮，飄逸的長髮散發著光芒。

酒一送來，瑠衣便一口乾了。

「哪裡像？」

「不只是橋田先生，我自己也很傷腦筋啊。」

「這件事我會親自向姑丈說明清楚。我會跟他說我們年紀差太多了，彼此又沒什麼感覺，麻煩他出面跟你要求結束交往關係。是我提出分手的，不會連累到橋田先生。這麼一來，我想姑丈只會覺得對不起你，絕不會因此為難你，這樣一切就可以圓滿結束了。對吧！」瑠衣對我微笑。她的微笑讓我有種奇妙的感覺。

從三十分鐘前瑠衣就不斷重複問這一句話。每當她問起ｍ.ｈeｔuboｏｋ•cｏｍ•ｃｏｍ，我便拿起酒杯，「那麼就來乾杯吧」，敲了瑠衣的酒杯後一口喝盡。她也跟著乾杯，就這樣愈喝愈醉。偶爾還會發出「呼」的喘息聲。

這個出人預料的問題讓我鬆散的心情頓時緊繃起來。

我猜小浩就是扇谷自殺身亡的獨生子吧。

我緊盯著瑠衣，感覺愈來愈莫名其妙。她幹麼擔心我？這句話太讓我意外了。

我聽說香折要和男友吃飯，於是約了瑠衣，先到她日比谷的辦公室接她。見到她的那一刹那，心中有股莫名的衝動想灌醉她，因此我帶她來到這家酒吧。我有自信，絕不會醉倒。我們倆已經喝完一瓶酒，此時則在暢飲純伏特加。瑠衣果然跟上了我的速度，我猜想這個女人應該不曾酒後亂性吧，也確實如此。

「難道不是嗎？你是因為姑丈介紹，不得已才和我交往對吧？」

瑠衣嬌嗔著，看來已經醉了。當我正視瑠衣，不禁打從心底讚歎她真的好美，香折根本比不上她。「美貌」一詞就是為這樣的臉蛋而存在的。

「其實我覺得你滿狡猾的www.hetubook.com.com，心機很重喔。不過我建議你，不管你是喜歡對方還是完全沒感覺，待人最好認真一點，否則總有一天要一敗塗地。我很擔心你呢。」

「我讓橋田先生很傷腦筋，這絕對錯不了。」

瑠衣移開了身體直視著我。

瑠衣以雙手包住我的臉，我有些不知所措問她：「怎麼了？」

「什麼意思？」

瑠衣的語氣不悅。我心想，難道她酒後喜歡與人鬥嘴嗎？接著她叫了我名字。

「才怪。」

瑠衣推了推我的肩膀。

「我真的真的很擔心你。」

「窩囊？」

然後她頭一歪，往我肩膀靠。

「你說你的個性像我？」

我無話可答。

「你是社長身邊的紅人，工作能力一流，長得一表人才，又非常冷靜，處事圓融，不希望傷害到任何人……」

「個性。」

「那麼你姑丈呢？他又是什麼樣的人？」

「幹麼？」

「到底是什麼嘛？」

瑠衣瞪著我，她的眼神似乎在責怪我：怎麼連這種事都不知道？讓我想起今天早上香折說我「當慣了菁英」。

於是我想重新確認一件事。「你和-圖-書真的擔心我嗎？」

「橋田先生，為什麼都不說話？」

「不過，就只有這樣。」

「喂，看我這邊嘛……」

「擔心我？」

瑠衣凝視我的臉。她雙頰泛紅，這是我頭一次看到她如此大醉的模樣。

「我也不是個遲鈍的人，不可能不了解啊。我們認識半年多了，就算再笨也不至於笨到沒發現吧。」

我愈想愈摸不著頭緒。

「就是因為他，小浩才會死掉。因為姑丈也很像你。」

「為什麼哭？」

香折說「挖我這種人的隱私，好玩嗎」，然而，我只是替她做了簡單的包紮，她就哭著說「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好」。

「嗯，想工作。」

一瞬間，瑠衣露出認真的眼神。

「嗯，有點。」

「我讓你很困擾對不對？」

瑠衣似乎在咀嚼我的問題，然後緩緩開口「因為我喜歡你啊……傻瓜。」

瑠衣伸手過來輕輕覆上我的手背，她的掌心是溫暖的。

她左手拿起酒杯，右手食指指著我的酒杯對調酒師說：「再來一杯一樣的，這位先生也要。」

「小浩是個非常細膩的人，他真的是個好人，非常善解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意。」

「我那麼奇怪嗎？」

「想什麼？」

瑠衣的眼眶有些濕潤。

「沒什麼，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這時瑠衣突然放開了手。

「半年來的大計畫總算大功告成了，對吧？橋田先生？」

瑠衣忽然嘆了一口氣。

「對啊，齷齪、無恥且無能又窩囊的一面。」

「是的。非常奇怪。通常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窩囊的一面。」

「如果是一般的女生，只會覺得你很不討喜。不過我不一樣，我覺得你跟我有點像。」

瑠衣輕撫杯緣說：「而、且…」她把兩個字分開來刻意強調語氣。「他是特地在聖誕夜約我出來和你見面的。」

我把酒杯擺在吧檯上沉默不語，於是瑠衣問道：「怎麼了？橋田先生不喝了嗎？」

「我和扇谷誠一郎不一樣。絕對不同！」

「橋田先生，橋田先生。」

「是啊。打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覺得『這個人真叫人擔心』。我猜想你應該從來沒想過要依賴任何人，也不要人保護，一個人孤零零地活到現在。而且你也真的做到了，但這更是你悲慘之處。反正，當時我覺得這個人好奇怪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