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4
十一、「因為有重要的業務要辦,為什麼偏偏非要在今天出事不可呢。」
我想和服熱恐怕不會再燒起來吧。雖然大家都殷切地這樣希望,但現實上大概很難。在生活中,穿和服的機會越來越少,會從頭到尾完全自己穿戴的人也數得出來的少。
我這裡當然是心急得不得了。因為有重要的業務要辦,為什麼偏偏非要在今天出事不可呢。過一會兒又廣播說「等停在小傳馬町月台的電車乘客下車後,本列車就將接著開進月台。因為本列車的行駛將到小傳馬町站為止,所以請各位乘客準備下車。」說完電車才終於又啟動了。我想在小傳馬町下車後就走到水天宮前吧,然後再從水天宮前搭半藏門線。這樣會比較花時間。所以我心裡很焦急。心想有沒有什麼辦法,不早點去不行。
果然是藥品的氣味喲。不過很多次不同的人都問過我,但因為是我從來沒聞過的氣味,所以很難用言語形容。沒辦法說「像什麼一樣」。尤其當時沒有特別去注意。只是忽然想到「啊,大概是這個的氣味吧。」而已。
大沼吉雄 當時六十二歲
但到了那裡,客戶卻很擔心我,他說「這樣子還是立刻去看醫生比較好」,那天幾乎沒談生意就中途打斷,到醫院去了。因為錦絲町就在回程的路上,於是我搭電車到墨東醫院。醫師看我的眼睛,一看之下就叫我立刻住院。我在醫院https://m.hetubook•com.com住了兩夜。但完全沒有頭痛之類的。夜裡也睡得很好。
不過最近穿和服的人大為減少了,凡是與和服有關的店到處都沉浸在類似「結構性不景氣」的境況中。大沼先生也一面嘆氣地說「唉,這行生意已經不行了。」展望並不樂觀。同業也都紛紛轉行。也許他本來說話就這樣,但語尾也似乎不太起勁。
走上樓梯出到地面,我一面走一面和旁邊的人談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於是突然,身體瞬間忽然飄飄忽忽起來,好像要失去知覺似的,雖然不是很嚴重,但感覺暈眩像要站不住似的,身體這樣動搖了一下……。不過那只有一瞬間而已,立刻又恢復正常。我點起香菸,暫時和那位不認識的人一面說話一面走著。
精神方面嗎?這個嘛,嗯,生意上是會惶惶不安,不過這可能又是別的問題了(笑)。只是像我這樣一個人做的人,要是連續住院三天,善後的處理就很頭大了。因為我不在的時候也沒有誰可以代替我做啊……。而且又碰到快月底了,那缺洞非常大。如果生意是有餘裕地在做著還好,但我是完全在極緊湊的邊緣做著的。不知道該說是運氣不好呢,還是該怎麼說,我不禁想到這難道也是我品行不夠好或努力不夠的關係嗎(笑)。不過幸虧那時候的別染生意,到現在還繼續在做。只有這是一件好事。
我獨和_圖_書立出來做是五十歲的時候。當時算是幹部了,但因為公司說要開始改變結構,於是變成幹部全體辭職的形式。我就是那時候出來的。並跟五個店裡的人一起開創現在的公司,但全都陸續辭掉退出,結果變成我一個人在做。也就是說經營不下去的意思。
不過總之不能不去染坊了。因為半藏門線還動著,於是我搭到大手町去,從大手町搭丸之內線到池袋,準備從那裡搭西武線。我一搭地下鐵就立刻會看報紙的,但太暗很不容易看。並不是不能看,不過還是暗。我想這就奇怪了。但因為沒有其他症狀,所以我就那樣去到了染坊,兩個人帶著商品往板橋去。坐染坊的車子去。因為不放心,便請染坊的人把車上的收音機打開。結果新聞報導已經在大事廣播了。這才知道事件的大概。但因為已經來到這裡了,也沒辦法,我想還是暫且先到客戶那裡去把事情辦完,再立刻直接到醫院去吧。
正如我剛才也說過的那樣,我上的是最前面第一節車廂。因為小傳馬町出口在後方,所以我不得不在月台上往回走。於是我走著時,現在都還記得很清楚,我看見從前面算來第三節車廂一帶的月台柱子下面,放著一個用報紙捲起來大約這麼大的東西(用手比出B5左右的大小)。液體從報紙裡面透出來,滲到月台的地上溼答答的。從旁邊經過時就聞到一股氣味。確實有氣味。
對和_圖_書奧姆那些傢伙的憤怒已經非比尋常。我最生氣的是,他們還假裝不知道,不肯認錯。我簡直氣得說不出話來。
走路到水天宮前的人相當多。大家一起走著。從小傳馬町大概要花十分鐘以上,但走路並不吃力,可以很平常地走。但到了我的店,打開門鎖,進入裡面以後,卻很暗。那天天氣很好,但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暗。就像戴著淺色太陽眼鏡時那種感覺。我去漱口,我從來沒像這樣漱口的,但覺得聞到什麼奇怪的氣味,所以想要趕快漱口。
平常並不會一一帶染坊的人去客戶那裡,但那時候是第一次的交易,因為以後還打算繼續做下去,所以我想讓染坊一起去聽聽也好。因此比平常早一小時出門。那說不定會帶來一筆相當大的交易訂單。如果客戶能完全滿意那商品的話,未來就有希望繼續做下去。
我住在新小岩。從車站走路大約十分鐘。現在我跟太太和一個女兒三個人住。雖然有三個孩子,但兩個已經獨立,留在家的女兒也已經上班了。不不,還不能退休。沒那麼輕鬆。
他生於滋賀縣的彦根。經由學校的斡旋,到東京的和服批發店去就職。近江自古以來與和服衣料有關的生意就很盛,因此據說確實有這樣的就業管道。上班地方的批發商有三十個左右的從業員,據說大部分是滋賀縣出身的。他在那裡m•hetubook.com.com上了三十年以上的班之後,獨立出來開現在的公司。
本來身體就弱的,居然還遇上沙林而被害……他終於忍不住地抱怨起來。確實以個人經營生意的人來說,身體弄壞了也沒有人可以代替,囡此格外辛苦。真令人同情。
大沼先生在日本橋蠣殼町,獨自經營和服批發業。白頭髮戴眼鏡。初次見面所得到的印象,可以說滿溫厚的。看起來不是那種會咄咄逼人的生意人典型。要說是高中的歷史老師,也行得通的那種感覺。
我向來很健康,從來沒生過病。血壓也完全正常。只是現在左腳偶爾會麻痺。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沙林的關係。不過以前沒有過這種現象。還有眼淚也變多了。確實有這種情形。不過這也可能是年齡的關係。這方面的原因沒那麼容易斷定噢。
我們業界在泡沫經濟景氣時,也不過馬馬虎虎而已。再怎麼說,最巔峰時期也是石油危機的時候。那時候,世間流傳說今後無法再做和服的謠言。雖然是毫無根據的話,但稍微引起恐慌狀態,零售商想買起來囤積,因此訂單紛紛湧來。關西那邊傳出這種流言,大家都到東京來買。不過從那以後就已經……。工作很不容易啊。
但電車進入小傳馬町時,月台上有一點小騷動。大概是前一班列車下來的乘客還留在月台上,其中有人在靠牆那邊鬧事。這是我從電車的車窗看見和*圖*書的。一個年輕男人。我想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光景相當奇異喲。不過因為那個人大聲呼喊著,所以我現在想起來,當時他一定是非常痛苦吧。看來好像是同事的人——是不是真的同事我不知道——則好像在安撫他的樣子。
我每次都上日比谷線最前面的那節車廂。到秋葉原地下鐵月台,依平常的步調上了前面的車廂。這電車很擁擠。平常就這樣。然而開出秋葉原後,電車又立刻停下來。車內廣播說「因為築地站發生爆炸事件,因此暫時停車。」我記得好像也有廣播說「在八丁堀怎麼樣」。不過總之在那裡停了相當久,大概有十分或十五分吧。前面的車堵住了,所以無法前進。
收票口一帶擠了很多下車的乘客,所以只能慢慢前進。我只一心想著快點從這裡出去,沒有特別去注意其他的事,因為總之心裡很急呀。剛才在鬧著的年輕人怎麼了,也沒再看見他的影子。
我搭JR總武線到秋葉原,從那裡轉日比谷線到人形町。平常通車預定九點到公司,但那天比平常早一小時於七點四十五分出門。為什麼早一小時,因為有一位顧客第一次訂特別的染色。東西完成了,我們每個月二十日請款到期,所以想那天送貨。因為那位社長總是很早到公司,所以我想十點以前把商品帶去。讓他在那裡看完成的商品以便交貨。染坊在練馬。所以我先到公司一趟,然後到練馬去,準備跟染坊的一起去那家在板橋的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