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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傲江湖(舊版)

作者: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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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大失所望

第九十四回 大失所望

盈盈一怔,她雖早知令狐冲是個膽大妄為,落拓不羈之徒,卻也料不到他竟會說出這等話來,不由得滿臉通紅,說道:「這…這如何可以?」令狐冲哈哈大笑,說道:「那麼咱們就此別過。」他深知盈盈的心意,待任我行率領攻打恆山,將自己殺死之後,她必自殺殉情,此事勢所必然,無法勸阻。倘若此刻她能破除世俗之見,竟與自己在這朝陽峰上結成夫妻,那麼同歸恆山,得享數日燕爾新婚之樂,然後攜手同死,更無餘恨。但此舉太過驚世駭俗,我浪子令狐冲固可行之不疑,卻絕非這位拘謹靦腆的任大小姐所肯為,何況這麼一來,更令她負了不孝之名。當下哈哈一笑,向任我行抱拳行禮,又和向問天及諸長老作個四方揖,說道:「令狐冲在見性峰上,恭候諸位大駕!」說著轉身便走。
任我行雖是高高在上,和他相距三十餘丈,但目光銳利,問道:「你和左冷禪交過手了嗎?」令狐冲點了點頭。任我行笑道:「不礙事。你吸了他的寒玉真氣,待會散了出來,便沒事了。左冷禪怎地還不來?」盈盈道:「左冷禪暗設毒計,要加害令狐大哥和我,已給令狐大哥殺了?」任我行「哦」了一聲,他坐得甚高,見不到他的臉色,但這一聲之中,顯是充滿了失望之情。盈盈明白他的心意,他今日大張旗鼓,威懾五嶽劍派,要將五派上下,盡數壓伏,左冷禪是他生平大敵,無法親眼見到他屈膝低頭,不免大是遺憾。她伸左手握住令狐冲的右手,助他驅散寒氣。令狐冲的左手卻給向問天握住了。兩人同時運功,令狐冲便覺身上寒冷漸漸消失。那日任我行和左冷禪在少林寺中相鬥,吸了他不少寒玉真氣,以致雪地之中,和令狐冲、向問天、盈盈三人同時成為雪人。但這次令狐冲只是長劍相交之際,略吸左冷禪的真氣,為時極暫,所受寒氣也頗有限,過得片刻,便不再發抖,說道:「好了,多謝!」
令狐冲彎腰左手按著肚子,右手抽出長劍,叫道:「且……且慢!」長劍顫動,連出八招,迫退了四名長老,轉過身來,又是八劍。這一十六招「獨孤劍法」,每一招都指向各長老的要害之處。八名長老給他逼得手忙腳亂,都退了開去。令狐冲俯身蹲在地下說道:「任……任教主,瞧在我面上,讓……讓他們……」下面兩個「去吧」,再也說不出口。任我行見了這等情景,料想他體內異種真氣發作,心知女兒非此人不嫁,自己原也愛惜他的人才,自己既無兒子,便盼他將來接任神教教主之位,當下點了點頭,說道:「既是令狐掌門求情,今日便網開一面。」向問天身形一晃,雙手連揮,已點了不戒夫婦、田伯光和儀琳四人的穴道。他出手之快,實是神乎其技,那婆婆雖然身法如電,竟也逃不開他的手腳。令狐冲驚道:「向……向……」向問天笑道:「你放心,聖教主已說過網開一面。」他轉頭道:「來八個人!」便有八名青衫教徒越眾而出,躬身道:「謹奉向左使吩咐!」向問天道:「四個男的,四個女的。」當下四名男教徒退下,四名女教徒走上前來。向問天道:「這四人出言無狀,本應殺卻。聖教主寬大為懷,瞧著令狐掌門臉面,不予處分。將他們背到峰下,解穴釋放。」八人恭身答應。向問天低聲道:「是令狐掌門的朋友,不得無禮。」那八人應道:「是!」背負著四人,下峰去了。令狐冲和盈盈見不戒等四人逃過了殺身之厄,都是舒了口長氣。令狐冲道:「多……多謝!」蹲在地下,再也站不起來。要知他適才連攻一十六招,雖將八名長老逼去,但這八名長老個個武功精湛,他這劍招又不能傷到他們,使這一十六招雖只瞬息間事,卻也已大耗精力,胸腹間疼痛更是厲害。向問天暗暗擔心,臉上卻不動聲息,笑道:「令狐兄弟,有點不舒服麼?」他和令狐冲當年力鬥群雄,義結金蘭,雖然相聚日少,但這份交情卻是生死不渝。他攜住令狐冲的手,扶他到椅上坐下,暗輸真氣,助他抗禦體內真氣的劇變。令狐冲心想自己身有「吸星大法」,向問天如此做法,無異是讓自己吸取他的功力,忙用力掙脫他手,說道:「向大哥,不可!我……我已經好了。」任我行說道:「五嶽劍派之中,只有恆山一派前來赴會。其餘四派眾師徒竟敢不上峰來,咱們可不能再客氣了。」便在此時,一名黃衫長老快步奔上峰來,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說道:「啟稟聖教主:在思過崖山洞之中,發現數百具屍首。嵩山派掌門人左冷禪、衡山派掌門人莫大均在其內,尚有嵩山、衡山、泰山諸派好手,不計其數,似是自相殘殺而死。」任我行「哦」的一聲,道:「衡山派莫大也死了,沒看錯嗎?」那長老道:「屬下親眼檢視,並未看錯。泰山派的玉磬子、玉鐘子等也在其中。」任我行大是不快,說道:「這……這從何說起?」那長老又道:「在那山洞之外,又有一具屍首?」任我行忙問:「是誰?」那長老道:「屬下檢視之後,確知是華山派掌門,也就是新近奪得五嶽派掌門之位的君子劍岳不群岳先生。」他知道令狐冲將來在本教中勢將執掌重權,而岳不群是他受業師父,所以提到時言語中就比較客氣了些。其實適才令狐冲單劍逼開八長老,一來固是他劍法精妙,二來也是八長老不願與他對敵,否則以八長老武功之強,令狐冲劍法再妙,就算終於能將他們逼開,卻也不能在一十六招之間,便即得手。
不戒和尚哈哈大笑,說道:「說得好,說得好!」向問天怒道:「你是那一門那一派的?到這裏來幹甚麼?」他眼見恆山派弟子,不肯向任我行磕頭,勢成僵局,若是為難這干弟子,於令狐冲臉上便不好看,當即去對付不戒和尚,以分任我行之心,將磕頭不磕頭之事混過去便是。不戒和尚笑道:「和尚是大廟不收,小廟不要的野和尚,無門無派,https://www.hetubook.com.com聽見這裏有人聚會,便過來瞧瞧熱鬧。」向問天道:「今日朝陽神教在此會見五嶽劍派,閒雜人等,不得在此囉唆,你下山去吧!」向問天這麼說,那是衝著令狐冲的面子,可算得已頗為客氣,他見不戒和尚和恆山派群尼同來,料想和恆山派有些瓜葛,不欲令他過份難堪。不戒笑道:「這華山又不是你們魔教的,我要來便來,要去便去,除了華山派師徒,誰也管我不著。」這「魔教」二字,大犯朝陽教之忌,武林中人雖在背後常提「魔教」,但若非公然為敵,當著面絕不以此相稱。不戒和尚心直口快,說話肆無忌憚,聽得向問天喝他下山,十分不快,那管對方人多勢眾,竟是毫無懼色。向問天轉向令狐冲道:「令狐兄弟,這癲和尚和貴派有何干係?」令狐冲胸口小腹正痛得死去活來,聽向問天如此相詢,道:「這……這位不戒大師……」任我行聽不戒公然口稱「魔教」,極是氣惱,只怕令狐冲說出和這和尚大有淵源,可就不便殺他,不等令狐冲說畢,便即喝道:「將這瘋僧斃了!」八名黃衣長老齊聲應道:「遵命!」八人拳掌齊施,便向不戒攻了過去。不戒叫道:「你們恃人多嗎?」只說得幾個字,八長老已然攻到。那婆婆罵道:「好不要臉!」竄入人群,和不戒和尚靠著背,舉掌迎敵。那八長老都是朝陽教中第一等的人才,武功與不戒和那婆婆均在伯仲之間,以八對二,數招間便佔上風。田伯光拔出單刀,儀琳提起長劍,加入戰團。但他二人武功顯是遠遜,八長老中二人分身迎敵,田伯光仗著刀快,尚能抵得一陣,儀琳卻被對方逼得氣都喘不過來。
令狐冲見那朝陽峰自山腳下起,直到峰頂,每一處險要之所都佈滿了教眾,少說也有二千來人。這一次朝陽神教傾巢而出,看來還招集了不少旁門左道之士,共襄大舉。五嶽劍派的眾位掌門人就算一個也不死,五派的好手又都聚在華山,事先倘若未加周密佈置,倉卒應戰,只怕也是敗多勝少,此刻人才凋零,那更是絕不能與之對抗的了。眼見任我行這等聲勢,定是意欲不利於五嶽劍派,反正事已至此,自己獨木難支大廈,一切只好聽天由命,行一步算一步。任我行真要殺盡五嶽劍派,自己也不能苟安偷生,只好仗劍奮戰,恆山派弟子一齊死在這朝陽峰上便了。他生性豁達,雖然聰明伶俐,卻不工心計,並無處大事,應劇變之才,眼見恆山全派盡已身入羅網,也想不出甚麼保派脫身之計,一切順其自然,聽天由命。又想盈盈和任教主是骨肉之親,她最多是兩不相助,絕不能幫著自己,出甚麼計較來對付自己父親。當下對朝陽峰上諸教眾弓上弦、刀出鞘局面,只是視若無睹,和盈盈說些不相干的笑話,或是指點華山風物勝景,向她解說。
眾人聽到「副教主」三字,都是一呆,隨即歡聲雷動,四面八方都叫了起來:「令狐大俠當神教副教主,那是好極了!」「恭喜聖教主得個好幫手!」「恭喜聖教主,恭喜教主得個好幫手!」「恭喜聖教主,恭喜副教主!」「聖教主萬歲,副教主九千歲!」朝陽教的教眾眼見令狐冲既將作教主之婿,又當了副教主,他日教主之位自然非他莫屬,知他為人隨和,日後各人多半不必再像目前這般日夕惴惴,唯恐得罪了教主,或為人陷害,至惹殺身之禍。其餘江湖豪士有一大半曾隨令狐冲攻打少林寺,和他同過患難,又或受過盈盈的賜藥之恩,對任我行這決定人人都是衷心贊成。
其時令狐冲堅不肯允,乃是自幼受師門教誨,深信正邪不兩立,絕不肯與魔教同流合污。這些日子來見到左冷禪和師父等正教大宗師的所作所為,其奸詐兇險處,比之魔教亦不遑多讓,待和盈盈訂盟後,這正邪之分,倒是看得淡了。有時心想,倘若任教主定要我入教,才肯將盈盈許配於我,那麼馬馬虎虎入教,也就是了。他本性便隨遇而安,什麼事都不認真,入教也罷,不入教也罷,原也算不上什麼大事。但那日在黑木崖上,見到一眾豪傑好漢對東方不敗和任我行兩位教主如此卑屈,口中說的盡是言不由衷的肉麻奉承,不由得大起反感,心想倘若我入教之後,也過這種奴隸般的日子,當真枉自為人了。大丈夫生死有命。苟生乞憐之事,令狐冲可決計不幹。此刻見到任我行作威作福,排場似乎比皇帝還要大著幾分,心想當日你在湖底黑獄之中,是如何一番光景,今日卻將普天下英雄折辱得人不像人。是無恥已極。正思念間,忽聽得一人朗聲說道:「啟聖教主,恆山派門下眾弟子來到。」只見儀和、儀清、儀琳等一干恆山弟子,相互扶持,走上峰來。不戒和尚夫婦和田伯光卻也跟在後。朝陽教中一名長老說道:「眾位朋友請去參見聖教主。」儀清等見令狐冲坐在一旁,知道任我行是他未來的岳丈,心想雖然正邪不同,但瞧在令狐冲面上,以後輩之禮相見便了。當下走到仙人掌前,躬身行禮,說道:「恆山派後學弟子,參見任教主!」那長老喝道:「跪下磕頭!」儀清朗聲道:「我們是出家人,拜佛、拜菩薩、拜師父,不拜凡人!」那長老大聲道:「聖教主不是凡人,他老人家是神仙聖賢,便是佛,便是菩薩!」儀清轉頭向令狐冲瞧去。令狐冲搖了搖頭,儀清道:「要殺便殺,恆山弟子,不拜凡人!」
任我行巍坐不動,待眾人呼畢,舉手示意,說道:「眾位辛苦了,請起!」數千人齊聲說道:「謝聖教主!」一齊站了起來。令狐冲心想:「當時我初上黑木崖,見到教眾奉承東方不敗那種肉麻作嘔。不料任教主當了教主,竟是變本加厲,教主之上,還要加上一個『聖』字,變成了聖教主。只怕文武百官見了當今皇上,高呼『我皇萬歲萬萬歲』也不會如此卑躬屈膝。我輩學武之人,向以英雄豪https://m.hetubook•com•com傑自居,如此見辱於人,還算是甚麼頂天立地的好男兒?」一想到此處,不由得氣往上衝,突然之間,丹田中一陣劇痛,眼前發黑,幾乎暈去。他雙手抓住椅柄,咬得下唇出血,知道自從學了「吸星大法」後,雖然立誓不用,但在黑暗山洞之中,給岳不群漁網罩住之後,生死繫於一絲,只好將這邪法使了出來,自己卻已大受其害。他強行克制,使得口中不發呻|吟之聲,滿頭大汗,全身發顫,臉上的肌肉扭曲,顯得痛苦之極的神情,卻是人人可以看得出來。祖千秋等都目不轉睛的瞧著他,甚是關懷。盈盈走到他身後,低聲道:「冲郎,我在這裏。」若是在無人之處,她早已握住他手細加慰護了,但在群豪數千對眼睛注視之下,她只能說這麼一聲。令狐冲回過頭來,向她瞧了一眼,心下稍覺好過了些。他想起那日任我行在杭州跟他說過的話來,說這他學了這「吸星大法」後,得自旁人的異種真氣聚在體內,總有一日要發作出來,發作時一次厲害過一次。任我行當年所以給東方不敗篡了教主之位,便因困於體內的異種真氣,苦思化解之法,以致將餘事盡數置之度外,才為東方不敗所乘。任我行囚於西湖湖底十餘年,潛心鑽研,悟得了化解之法,卻要令狐冲加盟朝陽教,方能授他此術。
盈盈啐了一口,道:「他用你來向我換藥,我才不換呢。那解藥藥材採集極難,製煉更是不易,那是無價之寶,豈能輕易給他。」令狐冲道:「常言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盈盈紅暈滿頰低聲道:「老鼠上天平,自稱自讚,也不害羞。」說話之間,兩人已走上一條極窄的山道。
令狐冲轉頭向盈盈瞧了一眼,見她紅暈雙頰,臉露喜色,待眾人笑了一會,朗聲說道:「承教主美意,邀晚輩加盟貴教,且以高位相投,但晚輩是個素來不會守規矩之人,若入了貴教,定然壞了教主大事。仔細思量,還望教主收回成議。」任我行心中大怒,冷冷的道:「如此說來,你是決計不入神教的了?」令狐冲道:「正是!」這兩個字說得斬釘截鐵,絕無半分轉圜餘地,群豪聽了,不禁都為之變色。任我行道:「你體內積貯的異種真氣,今日已發作過了,此後多則半年,少則三月,又將發作,從此一次比一次厲害,化解之法,天下只有我一人知道。」令狐冲道:「當日在杭州梅莊之中,教主已言及此事。晚輩適才嘗過這異種真氣發作為患的滋味,那確是猶如身歷萬死。但大丈夫涉足江湖,生死苦樂,原也計較不了這許多。」任我行哼了一聲,道:「你倒說得嘴硬。今日你恆山派都在我掌握之中,我便一個也不放你們活著下山,那也是易如反掌。」令狐冲道:「恆山派中雖然大都是女流之輩,卻也無所畏懼,教主要殺,咱們誓死周旋便是。」儀清伸手一揮,恆山派眾弟子都站到了令狐冲身後。儀清朗聲道:「大夥唯掌門之命是從,死無所懼。」眾弟子齊道:「死無所懼!」鄭萼道:「反正敵眾我寡,我們又入了圈套,江湖上好漢知道我恆山派今日如何力戰不屈,大夥兒雖死亦香。」任我行怒極,仰天大笑,說道:「今日殺了你們,倒說我暗設埋伏,以計相害。令狐冲,你帶領門人弟子回去恆山,一個月內我必親上見性峰來。那時恆山之上若能留下一條狗,一隻雞,算是我姓任的沒種。」朝陽教教眾大聲吶喊:「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殺得恆山之上,雞犬不留!」
轉了幾個彎,已到了玉女峰上,令狐冲指給她看,那一處是玉女的洗臉盆,那一處是玉女的梳裝台。盈盈情知這玉女峰定是他和岳靈珊當年常遊之所,匆匆一瞥便即快步走過,也不細問。再下一個坡,便是上朝陽峰的小道。只見山嶺上一處處都站滿了崗哨,朝陽神教的教眾衣分七色,隨著旗幟指揮,秩序井然,和昔日黑木崖上的布置相較,另有一番森嚴氣象。令狐冲心下暗暗佩服:「任教主胸中,果是大有學問。那日我率領數千人來攻打少林寺,弄得亂七八糟,一塌胡塗,那及神教這等如身使臂,如臂使指,數千人猶如一人?東方不敗自也是一個十分了不起的人物,只是後來神智錯亂,將教中大事都交了給楊蓮亭,黑木崖上便徒見肅殺,不見威勢了。」朝陽神教的教眾見到盈盈,都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禮,對令狐冲也是極盡禮敬。旗號一級級的自峰下打到峰腰,再打到峰頂,報與任我行得知。
任我行微笑道:「令狐掌門,且請一旁就座。」令狐冲見仙人掌的西首排著五張椅子,每張椅上都輔了錦緞,分為黃青紅白黑五色,錦緞各繡著一座山峰。北嶽恆山尚黑,黑緞上用白色絲線繡的正是見性峰。眼見繡工精緻,單是這一張椅披,便顯得朝陽神教這一次佈置周密之極。五嶽劍派之中,本以中嶽嵩山居首,北嶽恆山居末,但座位的排列卻倒了轉來,恆山派掌門人的座位放在首席,其次是西嶽華山,嵩山派的卻排在最後,自是任我行抬舉自己,有意恥辱左冷禪了。反正左冷禪、岳不群、莫大先生三人均已逝世,令狐冲也不謙讓,躬身道:「告坐!」坐入那張黑緞為披的椅中。
令狐冲體內的異種真氣鬧了一陣,漸漸安靜下來,聽得任我行說「五嶽劍派那些還沒死光的狗崽子」,雖然他用意非在罵自己,但恆山派畢竟也在五嶽劍派之列,心下老大沒趣。過了一會,只聽吆喝之聲響起,朝陽教的兩名長老率領教眾,押著嵩山、泰山、衡山、華山四派的廿三名弟子,來到峰上。華山派弟子本來不多,嵩山、泰山、衡山三派,這次來到華山的好手,十九都已戰死。這廿三名弟子不但都是無名之輩,而且個個身上帶傷,若非朝陽教教眾扶持,根本就無法走上峰來。
令狐冲淒然點了點頭。盈盈道:「岳先生誘騙五嶽劍派諸高手到來,此事很久以前便和*圖*書已下了伏筆。那日在嵩山比武奪帥,你小師妹岳小姐施展泰山、衡山、嵩山、恆山各派的精妙劍招,四派高手,無不目睹,自是人人心癢難搔。只有恆山派的弟子們,你已將石壁上劍招相授,她們並不希罕。泰山、衡山、嵩山三派的門人弟子,當然到處打聽岳小姐這些劍招從何得來。岳先生暗中稍漏口氣,約定日子,開放後洞石壁,這三派的好手,還不爭先恐後的湧來?」令狐冲道:「咱們學武之人,一聽到何處可以得高妙武功,就算干冒生死大險,也是非來不可的,尤其是本派的高招,那更加是不見不休。所以像莫大師伯那樣隨隨便便,與世無爭的高人,卻也會喪生洞中。」盈盈道:「岳先生料想你恆山派不會到來,是以另行安排,用迷|葯將眾人蒙倒,一起擒到華山來。」令狐冲道:「我不明白師父為什麼這般大費手腳,把我門下這許多弟子擒上山來,路遠迢迢,很容易出事,當時便將她們都在恆山上殺了,豈不乾脆?」他頓了一頓,說道:「啊,我明白了,殺光了恆山弟子,五嶽派中便少了恆山一嶽。師父要做五嶽派掌門人,少了恆山派,他這五嶽派掌門人非但美中不足,簡直名不副實。」
盈盈也嘆了口氣,道:「我爹爹這次確是算得很精。岳先生誘騙五嶽劍派好手到華山來看石壁劍招,企圖消除各派中武功高強之士。以便他穩做五嶽派掌門人,別派無人能和他相爭。不料左冷禪乘機邀集一批瞎子,想在黑洞中殺他。」令狐冲道:「你說左冷禪想殺的是我師父,不是我?」盈盈道:「他料不到你會來的。你劍術高明之極,早已超越石壁上所刻的招數,自不會到這洞裏來觀看劍招。咱們走進山洞,只是碰巧而已。」令狐冲道:「你說得是。其實左冷禪和我也沒什麼仇怨,他雙眼給我師父刺瞎,五嶽派掌門之位又給奪去,那才是切齒之恨。」盈盈道:「想來左冷禪事先一定安排了什麼計策,要誘岳先生進洞,然後乘黑殺他,又不知如何,這計策給岳先生識破了,他反而守在洞口,撒漁網罩人。當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下左冷禪和你師父都已去世,這中間的原由,只怕無人得知了。」
盈盈道:「這自是一個原因,但我猜想另有一個更大的原因。」令狐冲道:「那是什麼?」盈盈道:「最好當然是能夠擒到你,便可和我換一樣東西。否則的話,將你門下這些弟子們盡數擒來,向你要挾,我不能袖手旁觀,那樣東西也只好給他。」令狐冲恍然,一拍大腿,道:「是了。我師父是要三尸腦神丹的解藥。」盈盈道:「岳先生被逼吞食這藥之後,自是日夜不安,急欲解毒。五嶽派掌門人固然重要,但藥毒一日不解,一日難以安心。他知道只有從你身上打算,才能取得解藥。」令狐冲道:「這個自然。我是你的心肝寶貝,也只有用我來向你換解藥。」
眾人聽他說到第一件事時,覺得事情要糟,但聽他跟著說的第二件事,竟是公然求婚,無不相顧莞爾。任我行哈哈一笑,道:「第一件容易辦,你將恆山派掌門之位,交於一位師太接充便是。你自己加盟神教,至於恆山派是否加盟,儘可以從長計議。第二件呢,你和盈盈情投意合,天下皆知,我當然答應將她配你為妻,那又何必擔心,哈哈,哈哈!」朝陽教中人人隨聲附和,都大聲歡笑起來。
恆山派中儀清朗聲道:「不!岳不群是我恆山派中一位師妹殺死的。」任我行道:「是誰?」儀清道:「她不在此處。岳不群害死我派掌門師父和定逸師叔,本派上下,無不恨之切骨。今日菩薩保佑,借著本派一個武功低微的小師妹之手,誅此元凶巨惡,為本派兩位不幸遇害的師尊報仇雪恨。」任我行道:「嗯,原來如此,那也算得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了。」他語氣之中。顯得意興十分蕭索。
盈盈心中,卻已是愁腸百結,她不像令狐冲那樣拿得起,放得下,一路上思前想後,苦無良策,尋思:「冲郎是個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天塌下來,他也只當被蓋。我總得幫他想個法子才好。」料想父親率眾大舉而來,絕無好事,只好隨機應變,且看有無兩全其美的法子。兩人緩緩上峰,一踏上峰頂,猛聽得號角響起,砰砰砰放銃,跟著絲竹鼓樂之聲大作,竟是盛大歡迎貴賓的安排。令狐冲低聲道:「岳父大人迎接東床嬌客回門來啦!」盈盈白了他一眼,心下甚是愁苦:「這人什麼都不放在心上,這當口還有心思說笑。」只聽得一人縱聲長笑,朗聲說道:「大小姐,令狐兄弟,教主等候你們多時了。」一個身穿紫袍的瘦長老者邁步近前,滿臉堆歡,握住了令狐冲的雙手,正是向問天。令狐冲和他相見,也是十分欣喜,說道:「向大哥,你好,我常常念著你。」向問天笑道:「我在黑木崖上,常常聽到你威震武林的好消息,為你乾杯慶祝,少說也已喝了十大罈酒。快去參見教主。」攜著他手,向石樓行去。那石樓是在東峰之上,巨石高聳,天生成一座高樓一般,石樓之東便是朝陽峰絕頂的仙人掌。那仙人掌是五根擎天而起的大石柱,連掌共高三十餘丈,中指最高,只見指頂放著一張太師椅,一人端坐椅中,便是任我行了。盈盈走到仙人掌前,仰頭叫了聲:「爹爹!」令狐冲躬身下拜,說道:「晚輩令狐冲,參見教主。」任我行呵呵大笑,說道:「小兄弟來得正好,咱們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多禮。今日本教會見天下英雄,先敘公誼,再談家事。賢……賢弟一旁請坐。」令狐冲聽他說到這個「賢」字時頓了一頓,似是想叫出「賢婿」來,只是名分未定,改口叫了「賢弟」,瞧他心中,於自己和盈盈的婚事十分贊成,又說什麼「咱們都是一家人」,什麼「先敘公誼,再談家事」,顯是將自己當作了家人。他心中喜歡,站起身來,突然之間,丹田中一股寒氣直衝上來,全身便似陡然間墮入了冰窖hetubook.com.com,身手一顫,忍不住發抖。盈盈吃了一驚,搶上幾步,問道:「怎樣?」令狐冲道:「我……我……」竟是說不出話來。
向問天和眾長老等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心下均感甚是沒趣。此番朝陽教到華山來,事先佈置得十分周密,不但全數好手召集屬下各幫、各寨、各洞、各島的英雄豪傑,齊集赴會,擬一舉而將五嶽劍派盡數收伏。就算五派不肯降服,也當由朝陽教出手聚而殲之。後此任我行和朝陽教威震天下。再挑了少林、武當兩派,正教中更無一派能與抗手,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基業,便於今日在華山朝陽峰上轟轟烈烈的奠下了。不料左冷禪、岳不群、莫大先生以及泰山派中的幾名前輩,盡皆自相殘殺而死,計四派的後輩弟子也沒剩下多少。任我行慮精殫神的一番周密策劃,到頭來竟然落空。任我行越想越怒,大聲道:「將五嶽劍派那些還沒死光的狗崽子,都給我押上峰來。」那長老應道:「是!」轉身下去傳令。
任我行聽得岳不群也已死了,不由得茫然若失,問道:「是…是誰殺死他的?」那長老道:「屬下在思過崖山洞中檢視之時,聽得後洞口有爭鬥之聲,出去一看,見是一群華山門人和泰山派的道人在劇烈相鬥,都說對方害死了本派師父。雙方打得很是厲害,死傷不少。後來雙方沒剩下多少人了,已均拿在峰下,聽由聖教主發落。」任我行道:「岳不群是給泰山派殺死?泰山派中那有如此好手?」
這時以朝陽教的聲勢,要上見性峰去屠滅恆山派,較之此刻立即動手,相差者也不過多一番跋涉而已。不論恆山派回去之後如何佈置防備,朝陽教定能將之殺得乾乾淨淨。以前五嶽劍派和朝陽教為敵,五派互為支援,一派有難,四派齊至,雖是如此。數十年來也只能維持一個不勝不敗的局面。五派中雖然不斷有雄才偉略之士出來,意圖一舉而毀了朝陽教,卻是始終不能成功。目下五嶽劍派中只剩下一派,自是決計無法和朝陽教相抗。這一節恆山派眾人心下無不了然,朝陽教眾人也均明白。任我行說要將恆山派殺得雞犬不留,絕非大言。其實在任我行心中,此刻已另有一番計較,令狐冲劍術雖精,畢竟孤掌難鳴,恆山一派,已不足為患。他掛在心上的,其實是少林與武當兩派,心想令狐冲回去,定然向少林與武當求援,這兩派也必盡遣高手,上見性峰去相助。他偏偏不攻恆山,卻出其不意的突襲武當,再在少室山與武當山之間設下三道厲害的埋伏。武當山與少林寺相距不過數百里,武當有事,自然就近通知少林。這時少林寺的高手一大半已去了恆山,餘下的定然傾巢而出,前赴武當。那時朝陽教一舉挑了少林派的根本重地,先將少林寺燒了,然後埋伏盡起,前後夾擊,將赴武當應援的少林僧眾殲滅,再重重圍困武當山,卻不即進攻。等到恆山上的少林、武當兩派好手得知訊息,千里奔命,趕來武當,朝陽教以逸待勞,半路伏擊,定可得手。此後攻武當,滅恆山,已是易如反掌了。這人計謀深沉,實是武林中百年難見的人才,在這霎時之間,已定下除滅少林、武當兩大勁敵的大計,在心中反覆盤算,料想十九可成。令狐冲不肯入教,雖是削了自己臉面,但正因此一來,反而成就了朝陽神教一統江湖的大業,心中的喜歡,實是難以形容。令狐冲向盈盈道:「盈盈,你是不能隨我去的了。」盈盈早已珠淚盈眶,這時再也不能忍耐,淚水從面頰上直流下來,說道:「我若隨你而去恆山,乃是不孝,倘若負你,又是不義。孝義難以兩全,冲郎,冲郎,自今而後,勿再以我為念。反正……」令狐冲道:「怎樣?」盈盈道:「反正你已命不久長,我也絕不會比你多活一天。」令狐冲笑道:「你爹爹已親口將你許配於我。他是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教主,豈能言而無信?我就和你在此拜堂成親,結為夫妻如何?」
令狐冲心中本來好生委絕不下,聽那長老贈了自己八個字頌詞,甚麼「壽比南山,福澤無窮」,比之任我行的「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似乎是差了一級,但也不過是「九千歲」與「萬歲」之別,若是當了副教主,這八字頌詞,只怕永遠是跟定了自己,想到此處,覺得十分滑稽,忍不住嗤的一聲笑了出來。這一聲笑顯是大有譏刺之意,人人都聽了出來,霎時間朝陽峰上一片寂靜。向問天道:「令狐掌門,聖教主以副教主之位相授,那是普天下武林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快去謝過了。」令狐冲心中突然一片明亮,再無猶豫,從椅中站了起來,對著仙人掌朗聲說道:「任教主,晚輩有兩件大事,要向教主陳說。」任我行微笑道:「但說不妨。」令狐冲道:「第一件,晚輩受恆山派前掌門定閒師太的重託,出任恆山掌門,縱不能光大恆山門戶,也絕不能將恆山一派帶入朝陽教中,否則將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見定閒師太?這是第一件。第二件乃是私事,我求教主將令愛千金,許配於我為妻。」
任我行道:「小兄弟,你一聽我召喚,便上峰來,很好,很好!」轉頭對向問天道:「怎地其餘四派人眾,到這時還不見到來?」語氣之中,頗為不悅。向問天道:「待屬下再行催喚!」左手一揮,便有八名黃衫老者,一列排在峰前,齊聲喚道:「朝陽神教文成武德,澤彼蒼生任教主有令:泰山、衡山、華山、嵩山四派上下人等,速速上朝陽峰來相會。各堂香主儘速催請,不得有誤。」這八名老者都是內功深厚的高手,齊聲呼喝,聲音遠遠傳了出去,諸峰盡聞。但聽得東南西北各處,有數十個答應:「遵命。望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那自是朝陽神教各堂香主的應聲了。
那婆婆道:「我偏不去見他,瞧這姓任的如何對我格殺勿論。」令狐冲知她性子執拗,難以相勸,就算勸得她和任我行相會,說不定言語衝撞了他,反為https://m•hetubook.com.com不美,當下向不戒和尚夫婦行禮告別,與盈盈向東峰行去。華山最高的三座山峰為東峰、南峰、西峰,尤以東西兩峰為高。東峰正名叫作朝陽峰,任我行所以選定此峰和五嶽劍派群豪相會,自是另有深意。兩人並肩而行。令狐冲道:「你爹爹叫五嶽劍派眾人齊赴朝陽峰,難道諸派人眾這會兒都在華山嗎?」盈盈道:「五嶽劍派之中,岳先生、左冷禪、莫大師伯三位掌門人都在今天一日之中逝世,泰山派沒聽說有誰當了掌門人,五大劍派中其實只剩下你一個掌門人了。」令狐冲道:「五派精英,除了恆山派外,其餘大都已死在思過崖後洞之內,而恆山派眾弟子又都困頓不堪,我怕……」盈盈道:「你怕我爹爹乘此機會,要將五嶽劍派一網打盡?」令狐冲點點頭,嘆了口氣,道:「其實不用他動手,五嶽劍派也早已沒剩下多少人了。」
任我行一見大怒,不等各人走近,喝道:「要這些狗崽子幹什麼?帶了下去,帶了下去!」那兩名長老應道:「謹遵聖教主令旨。」將廿三名受傷的四派弟子又帶下峰去。任我行空口咒罵了幾句,突然哈哈長笑,說道:「這五嶽劍派叫做天作孽,不可活,不勞咱們動手,他窩裏反自相殘殺,從此江湖之上,再也沒他們的字號了。」向問天和十長老一齊躬身說道:「這是聖教主洪福齊天,跳樑小醜,自行殞滅。」向問天又道:「五嶽劍派之中,恆山派卻是一枝獨秀,矯矯不群,那都是令狐掌門領導有方之故。今後恆山派和咱們神教同氣連枝,共享榮華,恭喜聖教主得了一位少年英俠之中舉世無雙的人才,作為臂助。」任我行哈哈大笑,道:「正是,向左使說得好。令狐小兄弟,從今日起,你這恆山一派可以散了。門下的眾位師太,願意到我們黑木崖去,固是歡迎得緊,否則仍留恆山,那也不妨。這恆山下院,算是你副教主的一枝親兵吧,哈哈,哈哈!」他仰天長笑,聲震山谷。
這山道筆直向上,甚是陡峭,兩人已不能並肩而行。盈盈道:「你先走。」令狐冲道:「還是你先走,若是掉下來,我便抱住你。」盈盈道:「不,你先走,還不許你回頭瞧我一眼,婆婆說過的話,你非聽不可。」說著笑了起來。令狐冲道:「好,我就先走。若是我摔下來,你可得抱住我。」盈盈忙道:「不行,不行。」生怕他假裝失足,跟自己鬧著玩,當下先上了山道。盈盈見他雖然說笑,卻是神情鬱鬱,一笑之後,又現淒然之色,知他對岳不群之死甚難釋然,一路上順著他說些笑話,以解愁悶。
當下朝陽峰上眾人靜寂寂的等候。過了良久,向問天又指揮那八名黃衫老者再叫喚了一遍、仍不見有人上來。向問天道:「這些客人不識抬舉,遲遲不來參見教主,先招呼自己人上來吧!」那八名黃衫老者齊聲喚道:「五湖四海、各島各洞、各幫各寨、各山各堂,諸位兄弟都上朝陽峰來,參見教主。」他們這「主」字一出口,山峰側登時轟雷也似的叫了出來:「遵命!」這喊聲聲震山谷,令狐冲不禁嚇了一跳,聽這聲音,少說也有二三萬人。這些人暗暗隱伏,不露出半點聲息,猜想任我行的原意,是要待五嶽劍派人眾到齊之後,再出其不意的將這數萬人喚了出來,以駭人聲勢,壓得五嶽劍派再也不敢興反抗之念。霎時之間,朝陽峰四面八方湧上無數人來。人數雖多,卻不發出半點喧嘩。各人分立各處,看來事先早已操演純熟。上峰來的只是二三千人,均是幫主、寨主、洞主、島主等等左道綠林中的首領,其餘屬下,自是在峰腰相候了。這些人或受朝陽教管轄,或一向與之互通聲氣。當日令狐冲率領群豪攻打少林寺,這些人大都曾經參加。他一瞥之下,眼見藍鳳凰、祖千秋、老頭子、計無施等都在其內。這些人目光和令狐冲相接,都是微笑示意,卻誰也不出聲招呼,除了沙沙的腳步聲外,數千人來到峰上,更無別般聲息。向問天右手高舉,劃了個圓圈。數千人一齊跪倒,齊聲說道:「江湖後進參見神教文成武德,澤被蒼生聖教主,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數千人齊聲高呼,這些人個個都是武功高強之士,用力呼喚,一個人足可抵得十個人的聲音。最後說到「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之時,神教教眾,以及聚在山腰裏的群豪也都一齊叫了起來,這聲音當真是驚天動地。
向問天笑道:「恭喜副教主,咱們先喝一次歡迎你加盟的喜酒,跟著便喝你跟大小姐成親的喜酒。這叫做好事成雙,喜上加喜。」令狐冲心中卻是一片迷惘,只知此事萬萬不可,卻不知如何推辭才是;又想自己若是力辭不就,盈盈結褵之望便此絕了,任我行一怒之下,自己便有殺身之禍。自己死不足惜,恆山全派弟子,只怕一個個都會喪身於此。該當立即推辭呢,還是暫且答應下來,讓恆山眾弟子脫了臉再說?他緩緩轉過頭去,向恆山派眾弟子瞧去,只見有的臉現怒色,有的垂頭喪氣,有的大是惶惑,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得一名長老說道:「咱們以聖教主為首副教主為副,挑少林,克武當,崙崑、蛾嵋不攻自下,青城、崆峒更早不成氣候。聖教主千秋萬載,一統江湖,副教主壽比南山,福澤無窮!」
登時便有二三十人齊聲答應。令狐冲和盈盈對望了一眼,心下明白,他號令清查諸峰諸谷,把守要道,意思是逼令五嶽劍派諸人非去朝陽峰會見任教主不可。那婆婆怒道:「他憑什麼在這裏大呼小叫?我偏偏不去見他,卻又怎地?」令狐冲心想:「他是盈盈之父,我不久便要和盈盈成婚,終須去見他一見。」當下向儀和、儀清等人道:「咱們同門師姊妹尚有多人未曾脫困,請這位田兄帶路,儘快去救了出來。任教主是任小姐之父,想來也不致怎樣為難咱們。我和任小姐先去東峰,眾位師姊妹都會齊後,大夥到東峰相聚。」儀和、儀清、儀琳等都答應了,隨著田伯光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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