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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他昨天背部很不舒服，我猜今天也是，幾乎下不了床。只要背部出毛病，他通常都在家睡覺。」翻譯：醫生開了好藥，老爸再用藏在地板下的伏特加加味，肯定昏迷好一段時間。「媽媽整天都會在家，等謝伊回來，免得老爸臨時需要什麼。你可以打給她，她一定很高興見到你。」

我知道沒必要動氣，但有時家人就是這麼煩。「媽，我不想領聖餐。即使我想，離婚也不是問題。只要我不跟奧莉薇亞以外的女人上床，就算離婚離到不省人事，也不關教會的事，真正麻煩的是我離婚之後搞上的女人。」

「也許吧，嗯，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後來也沒有什麼刺|激的，大夥兒多喝幾杯，多唱幾首歌，然後就回家了。」

她語氣裡的感嘆重得可以壓沉幾艘船。我忽然明白她認為凱文也是因為喝醉了，和他老爸一樣，才會從那扇窗子摔出去。但我還來不及糾正她，老媽已經手指按著嘴唇，看著窗台上的時鐘驚聲尖叫：「老天爺，你看看，已經一點了！我得吃點東西，否則會虛脫。」她扔開耶誕裝飾，將椅子往後一推：「你也來個三明治。」

有可能是老爸編出來的。老媽意味深長地看我一眼。「然後呢？」我問。

「妳看，」我舉起一根叉子說：「這樣夠乾淨嗎？」

「老媽，她是妳的第三個孫女，卡梅兒的兩個女兒都比她大。」

「所以老爸最後只能當泥水工。」我不是說笑。

「我叔叔喬伊讓他去實習，因為泰瑞莎的事情之後不久，我們就訂婚了，你老爸如果要養家，就非得有工作不可。」

隔天是星期三，我睡到很晚才起床，十點左右吧，醒來卻比前一晚還累。這樣的劇痛已經持續好幾年了，心理和身體的痛，我都忘了它有多折騰。我用冷水和黑咖啡沖掉幾分暈頭暈腦，打電話給潔姬。

「誰曉得，是吧？喔，別擔心，我沒事，大家都對我很好。他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有的從報紙上知道，有的是因為我昨天沒來。他們買茶請我，讓我想抽煙就出去抽，我在這裡反而比較好。你在哪裡？今天沒上班？」

「我休了幾天假。」

老媽轉頭看了臥房一眼，接著說：「不管他。」說完便開始從冰箱裡拿東西。

「我只是看到機會就去抓而已。我那時十七歲，已經大得能讓男孩子回頭了。你老爸他……」老媽的嘴巴不見了，手上的布扭進耶誕裝飾的縫隙裡扭得更緊。「我知道他還是迷戀泰瑞莎，」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而她眼中閃過一道倨傲的光芒，讓我彷彿見到那個揚起下巴的女孩，從這間廚房的窗子看著狂放不羈的吉米．麥奇，心裡想著他是我的。「但我不在乎。我想只要抓住他，就能改變他。我向來要得不多，我不是那種自認會成為好萊塢電影明星的人，也沒有什麼抱負。我只要一棟自己的小房子和幾個孩子，還有吉米．麥奇。」

老媽轉身拿著茶壺指著我說：「我告訴你能做什麼，你可以去找你朋友，那個叫什麼名字、跩個二五八萬的傢伙，叫他送你弟弟回家。我沒辦法跟葬儀社安排事情，去找文森神父討論追悼彌撒，連跟別人說我兒子哪時下葬都沒辦法，只因為那個卜派臉的小伙子不跟我說他哪時要釋回遺體——釋回，他就是這麼說的，那混球，好像凱文是他的財產一樣。」

「我知道，媽。但妳要是想到什麼，記得跟我說，好嗎？任何需要都好。」

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沒說你爸是聖人，雖然泰瑞莎．歐伯恩沒有半點羞恥心，但你爸也不是好東西。」

「她是個大麻煩，那女人，老是招蜂引蝶，在街上扭腰擺臀，和朋友大聲嚷嚷，沒個樣子。」

我相信她，我很清楚一個hｔｔps://ｗwｗ.hetubooｋ.ｃｏｍ.com女人在某些時候能對男人產生什麼影響——這不表示泰瑞莎全身而退，只是某些人就是不該相遇，後果牽連太廣、太深、太久。

「我們男人就是不曉得什麼對自己好，」我說：「尤其是年輕的時候。老爸當時應該很年輕，對吧？」

雖然相隔半個世紀，我依然感覺得到那一股騷動。事情漩渦似的越滾越大，忠誠之地嗅到血腥，腎上腺素立刻加倍分泌，蠢蠢欲動。那幾個星期的遭遇很可能在泰瑞莎．戴利心裡種下瘋狂的種子。「應該是吧，我想。」我說。

也許不只如此，說不定更糟。老爸朝我獰笑眨眼，用言語向我挑釁：戴利家的小姑娘是吧？那小妞真可愛，尤其那屁股，我的乖乖……我親愛的蘿西，那令他又愛又恨的泰瑞莎．歐伯恩的翻版。

「嘖，」我說：「妳得到孩子，也得到那傢伙了。」

「那很好，法蘭西斯，你工作太賣力了。對自己好一點，帶荷莉去哪裡玩吧。」

我說：「我知道我星期一晚上很早就走了，我應該多晃一下的。」

屋裡不是只有我們醒著。凱文也起來了，或許想上廁所，發現我們兩個不見了。對他來說，這沒什麼，因為老爸經常幾天不見蹤影，謝伊和我也偶爾會去打工做大夜班。然而，這個星期當他得知蘿西是被人殺害的，他忽然想了起來。

「妳見過奧莉薇亞？」我在心裡向莉兒脫帽致敬，她竟然這麼小氣，不讓我知道。「只見過兩次，載荷莉和潔姬到我們家。怎麼，你瞧不起自由區的女孩是吧？」

「你嘴巴放乾淨點，」老媽火冒三丈。「我沒你那麼滑頭，也不懂細節，但我起碼知道一件事：文森神父絕對不會讓你領聖餐。那裡是你受洗的教會。」她用手指比著我，耀武揚威，顯然覺得自己贏了。

「第一個內孫女，看來也是最後一個了。我不曉得謝伊到底在搞什麼，他也許交往過十幾個女孩子，我們沒一個曉得，他也從來不帶她們回家。我對天發誓，我已經準備徹底放棄他了。你老爸和我以為凱文應該……」

我說：「想也知道。」

她斜拿銀器，對著光線檢查擦得有多完美，順便拉長停頓的時間——老媽就喜歡吊人胃口。「唔，你老爸堅持他睡前座，泰瑞莎睡後座，我當然不曉得是真是假，但忠誠之地可不是這麼想的。」

她咬著嘴唇，喀哩哐啷將茶水煮沸，茶杯放到碟子上，餅乾倒進盤子裡。過了一會兒，她說：「我想我們不會再看到荷莉了。」

「然後他們就留下來了，在那裡過夜！那時候還沒有手機，沒辦法打給修車廠，甚至通知別人出事了都做不到。他們步行了一小段，但小路在威克勞的荒郊野外，天色又暗了，他們只好待在車裡，隔天遇到農夫經過，才請他幫忙發車。他們回來之前，所有人都以為他們私奔了。」

「我整顆心都在他身上。我媽媽——願她靈魂安息——她警告過我，絕對不要和喝酒的人交往，但我什麼都不懂。我老爸——你不會記得他了，法蘭西斯，但他是個很好的人——他滴酒不沾，所以我根本不曉得酒鬼是什麼樣子。我知道吉米會喝上幾杯，問題是哪個男人不是這樣？我想事情很簡單——而且確實如此，起碼在我剛愛上他的時候，直到泰瑞莎．歐伯恩搞壞了他的腦袋。」

「你老爸是個混蛋，這你已經知道了，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耶誕節還有兩個星期，」我說：「到時再說吧。」

「但妳還是要他。」我讓自己的聲音保持親切，不做評判。

那茶濃得連茶壺都關不住，味道嗆鼻。街上安安靜靜，所有人都去工作了，只剩單調輕柔的雨點和遠方的車聲。和圖書老媽擦了幾個不曉得是什麼的銀器，我將刀具擦完，開始進攻相框。雖然刻滿華麗的花紋，我不可能清潔到讓老媽滿意，但起碼看得出來那是相框。廚房裡氣氛緩和下來之後，我說：「媽，我問妳，老爸和妳交往之前，是不是曾經和泰瑞莎．戴利要好過？」

老媽賞了我胳膊一拳：「不是！我不是才說過，你到底有沒有在聽啊？他們兩個本來就瘋，湊在一起更是變本加厲。那年夏天，你老爸跟朋友借車，星期日下午載泰瑞莎到鮑爾斯格莊園去看瀑布，結果回程車子拋錨了。」

老媽說：「他應該等我長大的。泰瑞莎很漂亮沒錯，她真的是，但我到了十六歲也有許多小伙子覺得我很美。我知道我還小，但我在長。他要是肯把那雙笨眼睛從她身上移開，看我一眼，一眼就好，一切就不會發生。」

「我有事必須先走，你們過得怎麼樣？」

潔姬說對了，我按門鈴，是老媽下樓開的門。她也是滿臉倦容，從上週六就開始體重變輕，起碼肚子沒了。

老媽斜眼看我，我猜不出她的意思，但她也沒多說，逕自拿了一塊布在我對面坐下，拿起一個很像是瓶塞的銀器。「喝茶。」她說。

老媽說：「所有人都說吉米．麥奇注定一事無成。他老爸老媽都是酒鬼，一輩子沒有一天工作過。他很小的時候，就會到鄰居家問可不可以留下來吃晚餐，因為家裡沒有東西吃，也時常夜裡在街上遊蕩……到我認識他的時候，大家都斬釘截鐵地說他一定會和他老爸老媽一樣成為廢物。」

「哼，」老媽嘴巴用力一抿。「我絕不會和你老爸離婚。」

我以為提起荷莉會讓老媽態度軟化，沒想到火上加油，真是天曉得。「她差點就變成異教徒了，你還好意思說？我錯過了她第一次領聖餐！她是我第一個孫女耶！」

老媽將她所有的銀器擺在廚房桌上，刀具、胸針、相框，還有一隻疑似裝飾用的小馬雕像，顯然是轉送的禮物，傳了很久才傳到我們家。我想到荷莉，想起她淚水盈眶，瘋狂擦拭洋娃娃屋的家具。「來吧，」我拿起拭銀布說：「我來幫妳。」

「不只如此。你老爸那時去應徵健力士的駕駛，對方向他保證只要有人退休，這工作就是他的。可是麥特．戴利已經進了酒廠幾年，他老爸也是，認識不少人。泰瑞莎的事情之後，麥特跑去找工頭，跟他說吉米．麥奇這種人不適合健力士，反正每份工作都有一堆人應徵，沒必要僱用可能惹麻煩的人。」

我當然可以回答封棺看來是躲不掉了，但我們已經離題太遠。我說：「我聽說妳見過荷莉了。」

「差不多。當然，他們本來就看對方不順眼，」老媽將手上的銀器和其他三個類似的小玩意兒排在一起，彈掉不知道哪裡來的小顆粒，從等待清潔的銀器堆裡拿了另一個小耶誕裝飾。「麥特一直很嫉妒你老爸，你老爸比他帥上一百萬倍，我不騙你，而且很受歡迎，不只是女孩子，連男生也覺得他很棒，很有趣……麥特只是個無聊小鬼，死氣沉沉的。」

他一定聽見了，聽見我躡手躡腳穿過起居室。我以為他沒有，但他聽見了。我看過他假睡，看過不下一百遍。也許他只想要她離他家人遠一點，也許他想要更多。但當她出現，甩了他一巴掌，表明她才不在乎他想要什麼：難以抗拒卻又遙不可及的泰瑞莎化身再度出現，麥特的女兒從他身邊奪走他想要的一切。也許他喝醉了，直到他察覺自己做了什麼。他很強壯，那時候。

「讓我試試看嘛，做錯了，妳可以隨時糾正我。」

「我知道，」我說：「我向妳保證我會盡力而為。但他不是要找妳麻煩，只是照規矩辦事，已經盡量快了。」

ｍ•ｈetubｏｏk•ｃｏm.cｏｍ她目光飄離擦拭的銀器，掃向窗子和飄落的細雨。「但我知道他們錯了。他不是壞人，吉米不壞，只是狂放。而且他不笨，他可以做出一點什麼。他不需要健力士，他可以自己開業，沒必要成天伺候老闆，他討厭那樣。他一直很喜歡開車，他可以載貨，有自己的廂型車……只要那女人沒搶先一步。」

潔姬想擠出笑聲，但聲音很乾。「也對，我差不多該走了。你自己小心，法蘭西斯，替我向老媽問好。」說完她就離開了，消失在嘈雜的吹風機、聊天和甜茶之間。

我從沒聽過這些事，我敢說潔姬也不曉得，否則一定會告訴我。老媽不是那種「我們來分享感受吧」的人，要是我早一週或晚一週問她，肯定會碰得一鼻子灰。凱文的死讓她心碎，剝開了她的盔甲。眼看機不可失，我問：「那他們為什麼分手？」

「經過這件事，我想他們兩個非結婚不可了，免得她名節不保。」

「沒錯，是啊，很正確。你一定想不到……」她擦拭銀器的手指慢了下來。「你現在一定想不到，但你老爸啊，他當年可是帥得很。那一頭鬈髮，藍色的眼睛，還有那副笑容，他笑起來好看極了。」

無論從哪個角度，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那倒是。」我說。

老媽一本正經，心滿意足說：「他沒什麼選擇。泰瑞莎她爸之前一直放牛吃草，真的是這樣，結果你看咧？那次之後，他幾乎不准女兒踏出家門半步，連上班也親自陪她走去。我不怪他，所有人都在說閒話。小混混在街上嘲弄她，三姑六婆等著她出糗，朋友有一半被禁止和她說話，免得跟她一樣變成妓|女，漢拉提神父講道說不守婦道的女人正讓國家走向衰亡，辜負了一九一六年為國捐軀的男性同胞。告訴你，神父從頭到尾沒有指名道姓，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講誰。泰瑞莎從此再也不敢放肆。」

這就是動機，完美得有如繫著緞帶的禮物，外加明顯的犯罪手法。吉米．麥奇前一天還擁有最好的女孩和工作，準備親手打造繽紛未來，對那些不看好他的混球比中指，下一秒他只是踏錯一步，就這麼一小步，呆頭鵝麥特．戴利就乘隙而入，瀟灑地一把搶走吉米的人生。

「真不曉得妳怎麼面對這一切，」我說，雖然是話術，但也可能出於真心。「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喔……對。我後來想想，好像不該……我不想嚇到你，讓你以為又出事了。我只是：我不曉得，想看你過得怎麼樣。」

我們不約而同轉向廚房門口，朝臥房瞄了一眼。老媽繼續說著，而你聽她的語氣依然可以感覺到，那個名字對她就像夢幻冰淇淋一樣的美好。「吉米．麥奇想要哪一個女人都隨他挑。」

我手裡沒停，等她開口。老媽一把將我手腕抓過去，檢查相框夠不夠亮，很不情願地點點頭，放開我的手說：「這還差不多。以前和現在不一樣，我們起碼還懂得自重，不會學電視演的，到處找人上床。」

「我那時還是小孩子，他追泰瑞莎．歐伯恩的時候，我才十五歲，而且不像這年頭的小女生，十二歲看起來像二十歲。我沒身材、沒化妝，什麼都不懂……我早上去工作如果遇到他，總會努力吸引他的目光，但他從來沒有多看我一眼。你爸被泰瑞莎迷得團團轉，而那群男人當中，她最喜歡他。」

「起碼我沒把荷莉教成異教徒，她會去望彌撒。」

炸魚和薯條配同情，聽起來真可口。「我另外有事，」我說：「但還是謝了，親親，或許改天吧。妳最好快點回去工作，免得客人的挑染變綠了。」

「他差不多每天出門，那是沒錯，不過……」我聽得出她很努力想要專心。

「和她媽媽一個樣，https://m.hetubook.com.com漂漂亮亮的，她們兩個，配你這隻癩蝦蟆。」

我感覺自己彷彿掌握了所有細節，在我聽見答錄機傳出潔姬聲音的一瞬間，來龍去脈便已經在我腦袋的深淵浮現，我感覺肺裡漲滿污濁冰冷的水。

屋裡飄著酒氣、空氣清淨劑與擦銀油的味道。凱文的神龕白天看比晚上看更糟，鮮花要死不活，弔唁卡倒了，電蠟燭開始閃爍變暗。微弱滿足的鼾聲則從臥房門縫傳來。

「但老爸卻愛上了。」

我還真的這麼想過。「她很喜歡妳，」我說：「妳覺得她怎麼樣？」

三明治是白吐司夾奶油和碎肉火腿，切成三角形，讓我一下子回到腳還碰不到地板的童年時光。老媽又泡了一壺烈茶，照自己的方法吃起三明治。從她咀嚼的動作看來，應該換了比較好的假牙。小時候，她總說她牙齒沒了是我們的錯，每生一個孩子就掉一顆，說著說著淚水開始湧上眼眶。她放下杯子，從開襟羊毛衫口袋掏出褪色的藍色手帕，等淚水乾了，接著擤擤鼻子，繼續吃三明治。

我提醒自己重點是談話，不是爭輸贏。我順從地說：「我想妳說得對。」

老媽隨便瞄了一眼，說：「不夠，叉齒之間也要擦。」她將茶具拿到桌上，幫我倒了一杯，將牛奶和糖推給我。「我打算買耶誕禮物給荷莉，可愛的天鵝絨小洋裝，我要買給她。」

老媽哼了一聲。「還沒年輕到看不出來。我比她小三歲，連我都能告訴他最後肯定是悲劇收場。」

我說：「所以老爸才會那麼討厭麥特．戴利，因為他搶了他的女人？」

我說：「妳那時就看上他了？」

等他腦袋清醒過來，他已經娶了自己不愛的女人，做著毫無前途、有一搭沒一搭的工作，喝了一大堆酒，足以淹死彼得．奧圖。二十多年來，吉米看著原本屬於他的生活在對街、另一個人家裡實現。接著，就在那短短一週，不僅麥特．戴利當著整條街的鄰居羞辱他，讓他差點被逮捕（在酒鬼的世界裡，有錯一定是別人的錯），他還發現蘿西．戴利攫住了他兒子，將他操弄於股掌之間。

「別把自己逼得太緊，親愛的，假如很累就回家休息。我敢說老顧客不會移情別戀，也不會為錢跑人的。」

我問：「老爸和泰瑞莎．歐伯恩在電視上做了？」

「所以他們曾經在一起。」

「嘿，好啊，法蘭西斯。」

「喔，對啊，當然囉。蓋文沒辦法再請假，我也不想一個人在家……而且，要是你和謝伊說得沒錯，愛爾蘭快完蛋了，我最好抓緊老顧客，對吧？」她想開玩笑，卻因為無精打采而失去了效果。

我說：「所以他就乖乖聽話了。」這樣很好，我喜歡，感覺理所當然。麥特．戴利和他兄弟就算把我打得只剩半條命，我只要一出院，跛著腳也會去找蘿西。

「免了，你那雙笨手只會幫倒忙。」

老媽把臉湊到我面前，嗤之以鼻說：「我敢說你老爸一定這麼想，他那麼迷她，那個混球。但歐伯恩家的人瞧不起他，自以為高人一等。泰瑞莎她爸和她幾個叔叔把你老爸打得不成人形，我差點認不出來。他們要他別再靠近她，說他害人已經害夠了。」

這不是問句。趁老媽翻箱倒櫃，我拉了一張椅子坐下，開始擦拭刀具。我期待的對話是那種母女之間的悄悄話，雖然我沒辦法變成女的，但做一點家事起碼有那個樣子。就算不擦銀器，我也會找東西來洗、來清。

「你看結果咧？你們兩個究竟是離婚，還只是分居？」

答錄機有一則潔姬的留言，要我回電。「不是和*圖*書什麼要緊事，只是……呃，你知道的，拜拜。」我從來沒聽她語氣這麼蒼老，有氣無力。我自己也好不到哪裡去，不接凱文電話的結果讓我餘悸猶存，真的有點擔心不該隔天再回電話。但現在三更半夜，時間很不恰當，打過去只會讓她和蓋文心臟病發。

她將茶包扔進壺裡說：「我們很好，謝謝。鄰居非常棒，帶來的晚餐夠我們吃上兩個禮拜，瑪莉．朵耶好心地讓我把食物放在她家的冷凍櫃。我們沒有你在都活了這麼久，再撐一陣子沒問題的。」

一般女人肯定面有愧色，起碼稍縱即逝，但我老媽不是，反而下巴一抬說：「本來就差不多該見面了！不然等你帶來，說不定她已經結婚，連曾孫都幫我生好了。你難道想等到我死了才讓我們見面？」

她瞪我一眼，心裡盤算該怎麼應付，接著氣呼呼地說：「你老爸在睡覺，到廚房去，別發出聲音。」她轉身大步上樓，很痛苦的樣子。她的頭髮該好好整理了。

老媽開砲了：「你星期一晚上沒說一聲就跑了。」

「那時候，女孩不會和男人過夜，賤貨才會。我認識的人裡頭，沒有一個敢在結婚前做那檔事。」

老媽猛然抬頭瞪著我，表情毫無變化，但眼神裡閃過許多事情。她問：「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離婚，都兩年了。」

「老媽，妳也知道，我就愛吃天鵝肉。」

老媽疑心地瞟我一眼，但她實在難以抗拒我的好意。「說不定你確實有點用處，你需要喝杯茶。」

我說：「對不起，」一邊增加手肘擺動的幅度。

我說：「妳手腳真快。」

她的聲音依然鬱悶，甚至更沉重了。雖然我有時間和力氣用荷莉逗她開心，卻沒心情這麼做。「好啊，親愛的，我剛聽到妳的留言。」

我說：「我拿一個給老爸？」

我決定上床睡覺。我脫下套頭衫，領口還聞得到諾拉的髮香。

老媽噘起嘴說：「你要擦就好好擦，縫隙也別漏掉，假如還要我重擦一遍，那又何必叫你擦？」

「他很好，真的，要是沒有他，我真不曉得該怎麼辦……來吧，你今天晚上要不要來我家？比方和我們一起吃晚飯？」

我說：「老實講，我現在有點時間，心裡很想找老媽聊聊，和她私底下談，沒有老爸在場。哪個時間比較有機會？像是，他會去店裡買東西或到酒吧嗎？」

我說：「我會打電話，妳叫蓋文好好照顧妳，知道嗎？」

電話那頭很吵：聊天、「嗆女生合唱團」和吹風機的聲音。我說：「妳在上班？」

我朝她微微一笑。「他沒有一開始就追妳？」

「還能怎樣？你想知道就該留下來。」

她語氣裡堆滿往事，勝利、苦澀與惡意交織在一起。我說：「所以麥特一旦搶到他的女人，就不斷說嘴？」

「她活該！讓她學到教訓。她愛跟男人廝混，還希望名聲不會臭掉是吧？」老媽身體坐直，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後來，她馬上開始和麥特．戴利交往。他已經愛慕她很久了，但她從來沒注意，直到她發覺可以利用他。麥特這傢伙是個老實人，泰瑞莎她爸不介意兩人往來，只有這樣她才出得了門。」

「他們都愛上了！男人真蠢，全都為她癡狂。你老爸、麥特．戴利，還有自由區半數男人成天跟在泰瑞莎．歐伯恩屁股後面打轉。她來者不拒，一次勾搭三、四個，只要對她稍微不用心，每兩週就換一批人，讓他們爬著回來求她。」

「我最後是得到了沒錯，不過是泰瑞莎和麥特榨乾後的他，他那時已經在喝酒了。」

「你再也不能領聖餐了。」

「當然，那還用說。」

「他有規矩是他家的事，跟我無關。要是他讓我們再等下去，到時就不能開棺葬了，你想過沒有？」

「我知道，我只是不曉得他連這方面也這麼混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