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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先說你的名字。」

「現在，這房間裡沒任何閒雜人等，」巡官輕鬆地開口，「我們大家可以敞開來談談，我知道各位現在一定心情很亂，但還不至於煩亂到無法回答幾個簡單的問題的地步，」每個人像小學生一樣望著薩姆巡官。「警官，」巡官轉向達菲警官，「你說在場有人可確認死者是哈利．隆斯崔，那是誰？」

「不！不！」她搖著身子，呻|吟著，「我不知道，我什麼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恨哈利，恨死他——哈利一直這麼說——」薩姆哼了一聲，直起身來，對達菲警官做了個眼色，達菲給了做筆錄的刑警一個手勢，刑警打開門，在門外候著的其他刑警走了進來。這時，普拉克還在念著他那套讀心術的咒法，想讓巧麗平靜下來。薩姆宣佈道，「大家再等一下，我馬上回來。」說完，他領著負責筆錄的喬納斯走了出去。

「有，他伸手出來，在背心口袋裡找零錢，但沒找到，那是我們剛擠上車子時。」

「布朗小姐，隆斯崔這回拿出眼鏡時驚叫一聲，而且看著自己的手是不是？」

薩姆巡官一雙有力的大手交叉在背後，用一種冷靜到幾乎是無動於衷的眼神看著眾人。

位於車庫二樓的接待室，是個很大、很空曠且死氣沉沉的房間，四面牆邊都擺著長椅。

德威特從胸前口袋裡掏出那個沾了泥水的信封來，遞給薩姆巡官，薩姆讀著——是一個名叫韋伯的客戶所寫的抗議信。韋伯抱怨，他要他們在某一個時間、某一個價格時，把他的股票賣出，但德威特—隆斯崔公司並沒有確實執行，使他蒙受很大的損失，信上強調，這很明顯是證券公司的疏忽造成，公司應該負責賠償云云。薩姆一言不發把信還給了德威特。

「我想……好像是國際金屬，」她說著偷掃了一眼麥克．柯林斯的頭，柯林斯不怎麼開www.hetubook.com.com心地盯著髒地板。「哈利說，他看到國際金屬跌得很厲害，柯林斯先生也許會需要一點忠告。」

「他手好好的——沒有刺傷、也沒流血，是嗎？」

「柯林斯，你到什麼時候才聽到國際金屬暴跌的消息？」

「好吧……沒有，沒吵起來。」

巧麗帶著哭腔說：「什麼都沒有，我就站在他身旁，如果他被針刺到，我一定會有感覺的。」

一旁的巧麗垂著淚想著。「哦對了，有一件事，」她說，「這可能算一個特別的理由，今天下午，他已叫人去買過一次報紙——我想不是收盤行情——好像要看看某一種股票今天的漲跌情況，也許……」薩姆大聲叫出來，「這是個線索，布朗小姐，那是哪種股票，你想得起來嗎？」

「是的，」她微微哆嗦，「我被別人推擠著，一直抓著他的左臂，他……他的左手也一直插在口袋中，我們就一直保持這樣子，直到我們擠上了車，到售票員位置前。」

薩姆皮笑肉不笑，「沒錯，在等車這段期間，他前後四次把手伸進口袋，當大家跑向電車時，你又確實看見布朗小姐一直緊靠在他的左側，而隆斯崔的左手一直留在那個出問題的左口袋裡，如果有任何不對，你和布朗小姐一定會注意到，而且上了車後，布朗小姐還看到他的左手毫無異樣之處，總之，在隆斯崔上車之前，這個插針的軟木塞還不在他的口袋裡。」

「把那玩意兒給我——那個軟木塞什麼的，就是他們在樓下告訴我的那玩意兒，麻煩你警官。」謝林醫生說。

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德威特說：「隆斯崔在前往渡船口途中，習慣閱讀晚報上所刊載當天的股市收盤行情表。」

薩姆身子稍往前傾。「布朗小姐，」他對著女演員，「德威特先生說，隆斯崔把信還他後，他看到你和圖書和隆斯崔馬上一起跑向電車，一直到上車之前，你一直抓著隆斯崔的左手，這都是真的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薩姆轉向其他人，「有誰注意到當時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嗎？」

「布朗小姐，在車上隆斯崔為什麼會拿出眼鏡來？」

薩姆再次悠閒地搖著身子，「我猜，和和氣氣沒吵架對吧？」

「約翰．德威特，」德威特的態度和聲音忽然充滿了決心和自信。薩姆巡官注意到座中幾個人眼中閃過的意外神色，德威特的表現似乎吸引了他們的興趣。「死者是我的合夥人，我們公司叫德威特—隆斯崔證券公司，位於華爾街。」

「今天下午一點左右，可是德威特，你說你完全不知道隆斯崔的事是什麼意思？你們他媽的這算什麼破爛公司？我他媽——」「好啦好啦，」薩姆巡官插|進來，「小子，你先別發火，我問你，在今天下午一點到你們一夥人跑飯店來這中間，你有沒有見過隆斯崔？」

「但他還是戴上眼鏡，讀著證券版是嗎？」

「我想他是要看報紙。」巧麗的聲音沒什麼力氣。

趕赴隆斯崔宴會的這一行人散坐著，各種悲傷和緊張的神態都有，只是沒有講話。

薩姆摸著下巴，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他搖搖頭，在一行人面前來回踱著方步，詢問每個人在車上和隆斯崔站立的距離和相關位置，發現因為行車時的搖晃和車上其他乘客不停地走動擠壓，眾人全擠散開來。薩姆緊抿著嘴，但並沒有露出失望的神色來。

「完全沒有，」德威特冷靜地回答，「你大概認為軟木塞那時就在他口袋裡了，但很顯然那時候還沒有。」

「是你，」薩姆巡官說，「現在，你可以把你在車上告訴警官的話再從頭說一次——喬納斯，你負責筆錄。」巡官對著門邊的刑警之一說，那位刑警點頭，掏出鉛筆和本子。

和-圖-書柯林斯不太友善，「這不關你的事，薩姆，不過你若真想知道的話，隆斯崔勸我大量買進國際金屬股——他說他為我留意很久了，但去他媽的，今天剛跌破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

「我敢發誓絕對沒有，」德威特回答，「沒有任何叫聲或可能的跡象。」

「你們為什麼都搭這班電車？」

「在哪裡？」

德威特一一介紹其他人的姓名和身份。

「那，在場其他先生女士又是誰？」

巧麗這會兒站了起來，眼睛噴著怒火，臉孔扭曲，活脫脫像噩夢裡的蛇髮女妖美杜莎。

「是的，他嚇了一跳，很懊惱的樣子，但也就只是這樣子，他檢查自己的口袋，想知道什麼扎了他，但車子搖晃得很厲害，他只好抓著吊環，跟我說手被扎了，我感覺他那時候好像站不太穩似的。」

薩姆巡官和達菲警官先走進來，緊跟著，是謝林醫生和他指揮的兩名助手。用擔架抬進屍體，謝林醫生要來一個屏風擋著，三個醫生就在屏風後檢查起來，一時，除了驗屍人員極其熱烈的討論聲音之外，所有人都是靜悄悄的，而且，像執行一個不必說的指令般，每個人都扭頭不看屏風一眼，良久，巧麗輕輕啜泣起來，靠在普拉克微微顫抖的肩膀上。

「然後，在售票員位置前那時，你有沒有看到他的手伸出來——他的左手？」

「是的。」

「我懂了，嗨，柯林斯！」那個大頭的愛爾蘭人低應一聲，薩姆則好奇地盯著他，「你也參加了這場宴會是吧！我還以為稅務部門的工作忙得很呢——柯林斯，說說看你怎麼蹚進這國際金屬的股票交易？」

「見過。」很憤怒的聲音。

「完全不知道，」德威特轉向巡官，「我非常驚訝隆斯崔會勸人買國際金屬，上禮拜我就看出它會ｈｅｔubｏok.ｃom.coｍ暴跌，我還勸我所有的客戶絕不要碰這支股票。」

薩姆巡官低頭對著還在顫抖不已的巧麗問：「你為什麼會這麼說，布朗小姐？你怎麼知道是德威特先生殺了他？你看到德威特先生放軟木塞到隆斯崔的衣袋裡嗎？」

達菲警官指著和太太坐在一起的德威特，德威特動了動。

德威特簡單說明他們在四十二街搭車的經過，包括隆斯崔邀他們到他家參加週末宴會，離開飯店，突如其來的騷動，以及大家臨時決定搭這班電車到渡船口再換搭渡輪——薩姆面無表情地聽著，德威特說完，薩姆笑了起來，「說得很好，德威特先生，剛剛在車上，你看到我從隆斯崔的口袋裡找到的那個插滿小針的軟木塞，你以前看過這玩意兒嗎？或曾經聽說過這玩意兒嗎？」德威特搖頭。「在場有其他人看過或聽過嗎？」眾人也都搖頭表示不知。「好，德威特先生，現在你仔細聽好，看看我下面說的可都是事實，當你、隆斯崔和其他人站在四十二街和第八大道交口處的遮棚底下，你曾拿一封信給隆斯崔。他左手伸到左口袋取眼鏡盒，拿出眼鏡，再伸手入口袋放回眼鏡盒，當時，你可曾注意到他左手有任何異樣？他有沒有驚叫？有沒有很快縮回手來？」

「如此看來，事情非常清楚，」薩姆下結論說，「換句話說……」「那個軟木塞，」德威特平靜地接下去說，「一定是隆斯崔上了車之後，才被放進他口袋裡的。」

「他正想打開報紙，但還沒來得及，他……他在我腦筋沒轉過來前就倒下去了。」

薩姆朝達菲警官點點頭，達菲像卸下千斤重擔似地把一包東西送給謝林醫生，醫生接過來，哼著歌，又消失到屏風後頭去了。

「分公司那兒的時代廣場，是午後不久的事。」

薩姆巡官皺起眉頭，「每天晚上都習慣在車上讀晚報是嗎？還是今天有ｈｔｔｐs://m•ｈｅtubooｋ.coｍ•ｃoｍ什麼特別的理由非看不可？畢竟，一堆客人同行，這實在不是個有禮貌的舉動——」「這沒什麼好奇怪的，」德威特冷冷地打斷，「你不瞭解隆斯崔這人，他一向高興幹什麼就幹什麼，他哪裡需要你所說的什麼別的理由？」

她乍遇凶耗的衝擊才剛要平復下來，此刻又忽然看到隆斯崔那慘無血色的遺容，這使她又歇斯底里起來——當然也有幾分做作的成分，她衝到德威特面前，用力揪住他的衣領，並指著他蒼白的臉喊著，「你殺了他，是你幹的，你恨他，你殺了他！」在場的男士都緊張地站起來，薩姆和達菲趕忙把尖叫不停的巧麗給拉開。德威特則像座石像般一動也不動，一旁的珍．德威特坐了下來，恐懼地看著她父親。殷波利和亞罕神情嚴肅地在兩旁護著德威特，像兩個哨兵，柯林斯仍不開心地縮坐在角落邊。普拉克這時站了起來，不停地在巧麗耳邊絮絮叨叨說著，巧麗已漸漸平靜，開始哭泣起來……只有德威特太太什麼反應也沒有，始終以她那不帶任何感情的炯炯目光，一眨不眨地冷眼看著這一切。

「很好，那麼德威特先生，隆斯崔先生看完信，他再一次伸手到口袋拿眼鏡盒，把眼鏡盒放回去，然後——這是第四次了——再伸手入口袋，在這最後一次，他有沒有叫出聲音或有任何被針刺到的跡象？」

巧麗突然尖叫起來，薩姆像中了一槍似地猛回頭，但他只看到肥胖快活的謝林醫生，捲著袖子從屏風後出現，也瞥見了隆斯崔那僵死的面容一眼。

「德威特先生，你給隆斯崔的那封信，能不能給我瞧瞧？」

「哦，老天爺！」柯林斯聽罷大叫起來，「你根本岔到另一頭去了，薩姆你他媽的想幹什麼——把罪名套在我頭上是嗎？」

德威特轉頭看著柯林斯，不敢相信的樣子，薩姆立刻問他，「德威特先生，你知道這筆交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