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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前酒

作者:丹尼斯.勒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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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波士頓最紅的父子檔剛剛開戰了。」
「不比你們多。」
他們面面相覷,用只有他們自己懂的方式溝通。戴文說:「好,把你的看法告訴我們。」
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逐漸遠離麥克風所在之處。
「不賣你人情了,不賣了。」
「我真的只有這個。」
「因為你是最後一個跟珍娜.安傑林交談的人,而剛好有人在寇提斯.摩爾的額頭上刻了她的名字縮寫。因為你昨天和索希亞碰過面卻沒告訴我,因為外頭流傳你持有一項索希亞和羅藍都想要的東西,而我已經懶得再等你主動來向我告白了。肯錫,還有因為說謊是你的第二天性,可是要在偵訊室撒謊比較困難。所以,馬上給我滾過來,順便帶著你的搭檔。」
索希亞說:「我答應,只要你說出來,事情馬上結束,我會讓你死得乾脆,毫無痛苦。」
我沒有打給查斯維克。
打到里奇家裡,但他已經出門上班了,我又打到他辦公室。
我說:「沒。」然後還想回床上睡。
奧斯卡一副很無聊的樣子,眼睛直盯著天花板。他說:「安東.梅里威勒,十六歲,我和戴文十二月找他去索希亞那兒臥底,他是對抗聖徒幫的鬥士。沒錯,他死了。」
奧斯卡說:「請坐,兩位。」
「你知道多少?」他問。
我相信他說的話。「你提問吧!」
另一個聲音說:「捅哪裡?」
我們走進辦公室。我說:「嘿。」
有種不甚悅耳的聲音從錄音帶傳出,彷彿鞋子踩進爛泥的聲音。
我點頭。
「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安東,這你該清楚。」
我搖頭。
戴文說:「如果你們跟里奇.柯根仍常往來,現在或許是善用他的好時機。」
「儘管叫他來,派崔克。正合我意,我就可以告你妨礙司法,把你丟到牢裡關一夜。等查斯維克保你出來時,昨晚我們逮捕的那些聖徒和復仇者一定都摸熟了你的屁股。」
我瞥了影本一眼。「我不能透露客戶的姓名。」
「因為我要你一小時後趕來。」
「對,我認為你們保護不了我。我並沒握有不利於索希亞的把柄,可是他以為我有,只要他這麼認為,我就有活命的機會。一旦他發覺我在唬人,為了替寇提斯.摩爾報仇,我的下場可能就會跟安東一樣了。」一想到安東,我就覺得反胃。
奧斯卡說:「索希亞眼前要操心的事多得很,沒空理你。」
戴文看著照片影本,仔細端詳保羅森,然後把它遞給奧斯卡。「其他的呢?」
我正在穿襯衫,可是我停下平伸出去的右臂,僵在半空中,彷彿打了石膏。我說:「什麼怪事?」
我說:「你們有這捲錄音帶,為什麼索希亞還逍遙自在?」
索希亞:「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把它挖掉。」
安琪說:「珍娜.安傑林本來要把一些只有她知道藏在哪的東西交給我們,結果還來不及告訴我們東西在哪,是什麼東西,和-圖-書她就死了。」
我在椅子上挺直背。
我睡覺時,覺得脖子彷彿卡著一個貝殼大小的結,我的雙腿在小床上綣縮起來抵著牆。
奧斯卡又對戴文使了個眼色,兩人眼中出現某種罕見的神情,或許是恐懼吧。奧斯卡說:「小心點,你們兩個。我們會再跟你們聯絡。」
啜泣聲說:「不,我不——」
「怎麼樣?」
有個低沉喘息的聲音在啜泣。
另一個聲音說:「什麼?」
戴文點點頭,奧斯卡面露微笑,他們感到滿意。我等於已經把他們想知道的事告訴了他們。戴文說:「這件事非同小可,對嗎?」
奧斯卡把音量轉大,有十五或二十秒的空白,然後是低沉的嗡嗡聲,以及金屬互敲的聲音,彷彿十人的晚宴上所有人同時拿起刀叉互相摩擦,還有水滴下來的聲音。有個人說:「再給他一刀。」
他們點點頭,再相像一點,他們恐怕就要變成連體嬰了。
戴文拍了拍照片影本。「布萊恩.保羅森參議員。」他說:「讓你想起什麼嗎?」
我揚起眉,然後點點頭。
索希亞大笑。「接下來要遭殃的就是你的眼睛了,所以你何不乾脆告訴我,把事情了結掉。」
安琪開著那輛棕色的破銅爛鐵靠路邊停時,我正在教堂前等她。週末和假日時,菲爾不用車:他買一大堆百威啤酒,在沙發前坐定,然後電視演什麼就看什麼。吉力根還沒離開島上時,誰需要車子?只要一有機會,安琪就開這部車,因為這樣她就可以聽她的錄音帶;她還說我是個差勁的駕駛,開著飛天怪物卻毫不在乎它發生什麼事。她說的不完全對:如果它發生了什麼事,我會在乎,我會希望保險公司因為它的遭遇付錢給我。
奧斯卡和戴文又互望了一眼,大嘆一口氣。奧斯卡抬頭仰望天空。「暴風雨隨時會來襲。」
索希亞正從南杭亭頓的一家酒吧走出來,兩個貼身護衛就在他身後幾呎處,這時十五歲的天使復仇者詹姆斯.泰龍,從一輛廂型車後面跑出來,拿一把點四五口徑手槍指著索希亞的鼻子。他扣下扳機,槍卻卡住了,等索希亞的保鏢停止射擊時,他已經躺在南杭亭頓路中央,把黃色分道線染成深紅色。
「結果?」
「那個警察,戴文!戴文!」這幾個字彷彿從身體裡的痛苦深淵擠出來的。
「是誰叫你來臥底的?」
「原本今天就應該表決的,而且是一大早。所以大家都去鱈魚角度國慶了。」
接著有三名天使復仇者幫眾在富蘭克林公園被撂倒,然後是兩個渡鴉聖徒坐在門前的台階休息時中了突襲,另一輪的尋仇行動緊接而來。到www.hetubook.com.com太陽下山時,波士頓幫派史上最險惡的一夜,在二十六傷十二死的紀錄下落幕。
一陣痛苦的抽咽,激烈的喘息,然後是持續超過一分鐘的哭泣。
「結果一個人都沒有,州議會大樓是空的。十二個青少年死在昨晚的幫派火拚,而第二天早上原本該表決的遏止街頭暴力法案,卻突然沒人感興趣了。」
戴文點點頭。「兩星期後,范恩飲彈自盡。」
戴文說:「我們送他們下樓,李警探?」
「目前是十二死。」他說:「很可能還有五六個重傷的活不過國慶日。奇妙的人生不是嗎?」
此時尖叫帶有叛逆的意味,而且轉為憤怒的嗥叫。
尖叫已轉為嗚咽。
「你認為我們保護不了你?」戴文說。
那名警察點點頭。「從這樓梯上去五樓,右轉,就會看到他了。」
索希亞:「我哪知道?你自己動動腦,那個膝蓋看起來很敏感。」
索希亞:「那隻眼睛流太多眼淚了,把它挖掉。」
我的電話從八點開始響,大約響第四聲時,我抓起了話筒。我說:「什麼事?」
上柏克萊的警察局可又是另一番景象了,整個街區以拒馬圍出封鎖線,一個虎背熊腰的巡邏警察在轉角處向我們揮手。我們看見車頂架著衛星天碟的廂型車,電纜線彷彿巨大的蟒蛇穿梭於路面,白色的電視轉播車停在人行道上,而黑色警車則在路邊停了三排。
戴文說:「你見過陪審團依據聲音判定身分嗎?你見過辯護律師根據錄音帶找出許多聲音相似的人嗎?你聽見錄音帶裡有人說出索希亞的名字嗎?」
奧斯卡說:「安東身上戴著竊聽器,就夾在兩腿之間。他知道所有的談話都會錄下來,他只需要說出索希亞的名字就好了,可是他嚇呆了,根本完全忘了。疼痛會使人腦子一片空白。」他看看戴文,再看著我。「肯錫先生,我並不想跟你玩黑臉白臉的遊戲,戴文雖是你的朋友,我卻不是。我很喜歡安東這孩子,所以我想知道你對這整件事了解多少,而且現在就要知道。你可以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不犧牲客戶利益,又能讓我們了解內情,這樣最好。不過如果你想不出來,橫豎也是要告訴我。因為我們已經懶得再滿街收屍了。」
我打給安琪,告訴她我二十分鐘後出發。
戴文說:「轉大聲點。」
就在我睡覺的當兒,街頭已經開戰了。
我回瞪他。
「是誰叫你來臥底的?別再鬼叫了。」拳頭打在身體的聲音,於是尖叫的分貝更高了。
我們決定早上再開始行動,州內有許多置物櫃,我們需要養足精神才能逐一檢查;目前我們已在和時間賽跑。安琪回家,巴巴也是,我睡在辦公室,因為辦公室比我的公寓不易被偷襲:在空盪的教堂裡,腳步聲簡直就像大砲一樣吵。
「你為www.hetubook.com.com什麼一早八點就打電話告訴我這消息,戴文?」
「什麼都不知道,我趕時間。」
接下來又有三名渡鴉聖徒的成員上了西天。他們在芬威公園打完夜球,剛在地鐵為非作歹了一番,才從拉格斯車站走出去,就被一輛車上的AK-47挾持。其中一個名叫傑瑞.穆林斯的十六歲少年大腿和腹部各中一槍,但並沒死。他躲在影子底下裝死,等車開走後才往哥倫布大道的方向爬過去。才爬到地鐵站和轉角之間,他們又折返,用AK-47從他耳後掃射到他腳踝。
從安琪家開到柏克萊街不到十分鐘,整座城是空的,去鱈魚角的人週四或週五就離開了,那些打算去海濱步道欣賞明天音樂會和煙火的人還沒開始搭帳篷。這一天每個人都休息,在途中,我們看到了波士頓人罕見的景象——空盪盪的停車場。我不斷叫她在每個停車場進進出出,只為了體驗這感覺。
嗚咽聲喃喃說了句模糊不清的話。
戴文說:「有人在他的置物櫃翻出兩公斤海洛英。」
我即使把話筒寄到羅德島,恐怕都還聽得見他的聲音:「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快點,告訴我。」
我說:「我知道。」
復仇名單上,首當其衝的是寇提斯.摩爾。就在午夜過後不久,監獄醫院病房的護理站書桌著火了。在寇提斯床邊執勤的兩個警察過去探個究竟,原來只是一場小火,垃圾桶裡有一塊浸泡了消毒用酒精的破布,有人把火柴扔進去,不小心起火了。兩名警察和護士找了個滅火器把火撲滅,不久兩位警察就猜到這場小火的起因可能並不單純。等他們衝回病房時,寇提斯的喉嚨已經被轟了個大洞,額頭上刻著珍娜.安傑林的縮寫,J.A.。
我看著安琪,她點點頭。我把手伸進口袋,抽出另一張照片影本。我把它遞給戴文。「這就是她交給我的東西。」
「我只想讓你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樣的人,小伙子。安東供出我的名字以後,他們又折磨了他九十分鐘,九十分鐘。眼睛被挖出來還活受罪了這麼久。我們三天後找到他時,我完全認不得他,他媽媽也一樣。我們得做齒模比對才能確定他是安東。」
「外頭盛傳珍娜先交了東西給你,才被寇提斯.摩爾幹掉。」奧斯卡說。
「結果?」
戴文看著奧斯卡。「你還有別的要問嗎?」
奧斯卡說:「范恩。」然後看著戴文。
安琪清了清喉嚨。「你是怎麼錄到那些的?」
「我該因此感到慶幸?我可以暫時逍遙一個星期,等他把手邊的事處理完再來料理我?門都沒有。你們要聽聽我的想法,還是要繼續原地打轉,一籌莫展?」
「五十分。」他說:「你接起電話就開始計時了。」他掛斷電話。
「騙人。」奧斯卡說。
戴文盯著照片影本瞧,揚起一眉。他拿起眼前的電話;按了幾個號碼,等待著。「幫我接州議https://www.hetubook.com.com會警局的威力斯指揮官。」他用指頭扣扣扣地敲桌面,眼睛瞥著照片影本,然後從我手裡把影本搶過去,放在他面前,更仔細端詳。我們其他人沒別的事好做,所以都盯著他看。「約翰嗎?我是戴文.安龍克林……對,我最近很忙……嗯?……對,我想還會更忙……聽我說,約翰,有件事想問你,今天有沒有政界人士來過?」他聽對方的回答。「喔,州長,當然。他還要做什麼……是,是,不過他們原本要表決的那個法案呢——嗯哼……那是誰……沒問題,你慢慢來。」他把電話夾在頸間,又用手指敲桌面。然後他把電話拿到耳邊。「是,我在……好,約翰。感激不盡……不,沒什麼事,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再次感謝。」他看著我們三人。「星期五,有人把那法案抽掉了,讓大家可以和一般人一樣,享受美好的周末假期。」
「胡扯,你的名字不斷出現在這件事情上,派崔克,而州議會裡又出現了怪事。」
接著便是尖叫,高得不可思議的尖叫,混合著難以忍受的痛苦和驚惶恐懼的無法置信。
有好一陣子只聽見水滴聲,然後忽然有人尖叫起來,淒厲而尖銳。
「街頭暴力法案。」
「結果並沒有,好像這問題突然間就消失了。」
安琪說:「范恩?」
「把湯匙給我拿過來。」
「那個人是誰?」安琪問。
戴文說:「你有什麼不利於索希亞的證據?」
奧斯卡說:「克里斯.范恩。幾年前的一個警察,他拍胸脯保證掌握了一個參議員的犯罪證據,暗示牽涉的層級還要更高。」
戴文看著我。
「時候還不到。」
戴文說:「你聽說沒?」
「同意。」
「牆上沒裝錄影機或錄音機。」他說。
「我們不是記者。」我們表明了身分。「我們和安龍克林警探有約。」
大家都笑了,不過笑聲隨即消逝,算是苦中作樂。
「他以為我握有他的把柄,就是珍娜.安傑林給我的東西。他想用我的命交換那些證據。我跟他說如果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聽那聲音像是索希亞。
「沒有——」
我們的確看到他了,他坐在長廊盡頭的一張桌邊,旁邊是他的搭檔奧斯卡.李。奧斯卡又壯又黑,和戴文一樣不好惹。他的話比較少,但酒喝得一樣多。他們幾乎做了半輩子的搭檔,就連各自的離婚都在同一天。兩人都為對方挨過子彈,因此兄弟情誼可謂固若金湯。他們同時注意到我們,抬起頭,用疲憊的眼睛看著我們沿走廊朝他們走來。他們看起來精神都很差,疲倦而暴躁,只要一不順心,隨時準備跳起來罵人。他們的襯衫都有血跡,手中都端著咖啡。
我們轉進聖詹姆斯街,輕而易舉就停好車,然後走回警局大樓的後門。一名年輕的黑人警察站在門前,雙手交叉放在背後,雙腿分立彷彿軍和-圖-書人的站姿。他看著我們說:「媒體記者請走前門。」
「只有這個。」
「到底——到底是誰?把另一隻也挖出來。不對,不要用那個,去拿根湯匙來。」
「我不曉得其他照片在哪,這張的原版我有。」我說:「我不會把它交出來,把我扔進牢裡,把我跟聖徒幫的人關在一起,隨你高興,我不在乎,因為我寧可去坐牢也不會把照片交出來,沒了那張照片我根本是死路一條。」
當我們跨出後門時,奧斯卡吩咐那名年輕的警察去弄杯咖啡。他握安琪的手,再握我的,然後說:「看我們查到多深,說不定我們會為了這案子丟了飯碗。」
「是真的,我們根本沒什麼可以讓索希亞定罪的證據。」
安琪說:「而我們四個都沒傘。」
「喔,沒錯。」他把來龍去脈敘述給我聽。
「我一小時以後到。」我說。
我聳肩,再次默認。
「我想我也會帶查斯維克.哈特曼一起來。」
戴文嘆口氣。「沒錯。」
「我得走了。」我說。
我說:「後來怎樣?」
「真喜歡聽你罵我。」我掛斷電話。
我的頭從小床邊掉下來。「喔,糟了。」
「我?為什麼?」
奧斯卡搖頭,眼睛炯炯發亮。
奧斯卡看著影本,再看看戴文。他點頭,轉過來看著我。「你耍錯對象了。」他說:「我們會讓你進牢裡蹲一蹲。」
索希亞輕聲低語著:「是誰要你臥底的,安東?只要你說出來,就不需要再受苦了。」
尖叫聲尚未歇止,清楚、淒厲、持續。
「因為巴巴.羅格斯基不會放過他。」奧斯卡說。
戴文說:「你和索希亞昨天談了什麼?」
房間中央有張疤痕累累的牌桌,上面擺了電話和錄音機。我們選了最靠牆的座位,戴文在我右邊的電話旁坐下,奧斯卡則坐在安琪左邊的錄音機旁。有個聲音說:「錄音時間一九九三年八月六日,錄音帶編號五七五六七九八,柏克萊街一五四號波士頓警局第九分局蒐證室。」
戴文伸手關掉錄音機。我才發覺我全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身體有一半騰在半空中,駝著背。我看著安琪,她的臉色發白,雙手緊抓著椅子的扶手。
戴文環顧一下警局大樓的背面。「攻入市政廳是一回事,州議會大樓又是另一回事。」
他伸出熊掌般的大手,使勁往桌上一拍。「原版照片呢?還有其他照片呢?」
另一個聲音說:「把事情了結掉,他可不是跟你開玩笑的,安東。」
「十二死?」我說:「天啊!」也許在紐約這不算稀奇,但在本地這可是天文數字。
「還有一盒注射器。」奧斯卡說。
「索希亞和羅藍之間有什麼過節,坦白說我一點也不清楚。」我拿起桌上的照片影本,把它拿高,讓他們也看得見。我說:「可是我知道街頭暴力法案原本今早應該在州議會裡表決的。」
索希亞說:「它就在你面前的地上,安東。把名字告訴我,渾球。是誰叫你來臥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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