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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河流

作者:丹尼斯.勒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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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老社區的消失 23 小文斯

第四部 老社區的消失

23 小文斯

「你也別忘了他一連通過四次測謊,別忘了你我都同意過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下得了這種手的貨色。」
懷迪轉過頭來,定睛看著西恩。他看來也是一臉疲憊,眼白的部分明顯泛著血絲。
「上星期六發生什麼事了?」
「報告長官,已經請人去查了。」
西恩打開他們背後的門。「謝謝你跑這趟,莫達那度先生。有需要我們會再和你聯絡。」
懷迪瞪了西恩一眼。「去他媽的還照相機咧。去去去,去幫我倒杯咖啡來,你已經沒有資格當條子了。」
西恩擔心的是那副眼鏡。對辯方律師來說,目擊證人戴著眼鏡走進法庭,還不如直接在胸前掛個箭靶算了。至於陪審團員就更不必說了,一個個都看多了如《虎父虎女》和《律師本色》之類的法庭影集,早已成了此類情況的專家。在他們眼中,戴眼鏡的目擊證人證詞的可靠性,約莫就和毒梟、沒打領帶的黑人,以及一心等著和檢察官談條件以換取減刑的慣竊差不了多少。
懷迪用掌根用力地搓揉眼睛。「媽的,我已經錯得很膩、錯得很肏他媽的煩了。」
「咱們老雷伊後來完璧歸趙,於是只讓人判了四個月有期徒刑外加一年暫緩處分,結果,他牢飯才吃了兩個月就被假釋出來了。問題是在那兩個月的進修期間,老雷伊不巧染上了一點點小毒癮。」
「回去雷斯酒吧那邊。我知道條子那邊目前的推論是,凱蒂先送伊芙和黛安回家,讓她們下車後她就轉進了雪梨街,然後就在那裡遇上歹徒。但如果她讓她們下車後又回頭去了雷斯酒吧呢?她回去那裡,在停車場裡遇上歹徒。他就在那裡連人帶車挾持了她,命令她把車子開往州監公園,然後事情才又照條子推測的那樣繼續發生下去了呢?」
波登終於首度抬頭看著他,西恩看到他那雙混濁的眼睛裡滿載著苦澀仇恨與恐懼。不管他是染上了什麼,西恩都希望自己永遠不會招惹到同樣的東西。
「沒錯,」西恩說道,「很高興見到你。我們在警校裡讀過不少你以前經手過的案例。」
西恩說道:「我覺得你認為吉米.馬可斯殺了雷伊.哈里斯。」
波登點點頭。「他帶了一個手下,趁一個星期五的晚上搶了運輸局的會計室。從闖進去到得手撤退不過兩分鐘光景。他們完全掌握了警衛換班以及現金裝袋的時間。他們另外還派了兩個人守在外面,藉故阻撓運鈔車進入。這班人不但手腳俐落,而且消息靈通得讓我們確定要不是運輸局裡有內賊,就是搶匪之中有人過去一兩年間在地鐵處上過班。」
也許這只是因為他老了。他知道音樂是最好的指標;聽不懂年輕一輩的音樂,通常就是你這一輩人大勢已去的第一個徵兆。但,在內心深處,他卻又萬分確定不是這麼回事。饒舌音樂就是遜,這是個簡單明瞭的事實,如此而已;而威爾之所以愛聽饒舌音樂,就跟他開這輛跑車的原因一樣,不過就是想抓住一些從頭就不值得抓住的東西罷了。
「沒啦,」他說道。「其他就都差遠啦。那些人是哪裡叫來的——條子嗎?」
波登的目光再度從日曆上移開了,用他那雙迷濛的眼睛略帶輕蔑地盯著西恩看。「在短短三年間,馬可斯至少幹下了十六件大型搶案。有一次,沒錯,他闖進華盛頓街上的珠寶交易中心,一次搶了十二個珠寶商。直到今天還沒有人想得出來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他總共必須避開將近二十個警報器——那些警報器有的是連接電話線,有的甚至是連上衛星,還有的是連上堪稱當時最新科技的行動電話哪。而馬可斯當時幾歲?十八。你能相信嗎?才十八歲他就能破了那些四十幾歲的慣竊都未必破得了的警報系統。凱達科技那案子你們還記得吧?他帶人從屋頂闖進去,先切斷消防連線,然後再故意觸動自動灑水滅火系統。接下來呢,根據我們當時的猜測,他們應該就是設法把自己吊在天花板上,直到灑水系統廢了紅外線行動偵測器為止。這傢伙是個他媽的天才。如果他當初是進了太空總署做事的話,哼,我跟你們保證,他早就帶著妻兒上冥王星度假去了。所以說,你們覺得這樣一個絕頂聰明的傢伙會想不出來是誰出賣他的嗎?馬可斯出獄兩個月後,雷伊.哈里斯就從人間蒸發了。你們覺得呢?」
「雷伊.哈里斯。」懷迪說道。
馬歇.波登在午餐時間走進了州警隊凶殺組的辦公室,一邊推開接待櫃檯旁的活動小門,一邊高聲叫喚著懷迪的名字。「就是你們在找我是吧?」
莫達那度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我表現得還好吧?是吧?呃,我是說,我沒指錯人吧?」
「還要你說。」
「不用了,暫時就先這樣吧,」吉米說道。「我們就先按兵不動,看事情接下來會不會再扯到他身上去。先把那個叫文生的小子找出來倒是真的。」
「嘿,現實就是這樣啊。總之,那男孩,珊蒂說他的本名應該是文生,但除了珊蒂之外,街上的人都叫他『小文斯』。她說他本人比較喜歡文生這個名字。咱們這位文生可比十二歲老多啦,你知道我的意思吧?出來混很多年了,算是老鳥級的人物了。珊蒂說這孩子不好惹,說他在錶帶底下藏了片刮鬍刀片之類的,誰惹他誰就要倒大楣。她說他一個星期總有六天晚上會出來賣,一直到上星期六為止。」
「也許不是親外甥女,但我真的很愛她。」
「你確定?」
「於是才會惹上聯邦調查局。」
五個男人應聲照辦。
而毫無疑問的,瑟萊絲絕對還夠年輕、夠有魅力足以再給自己找個男人。她不得不。寂寞哪,她會這麼告訴她的朋友。我不得不承認。而且他是個好人,對麥可也和_圖_書是好得沒話說。她的朋友更是會毫不考慮地就背叛了他。她們會說,唉呀,親愛的,這對妳來說是件好事呢。這才對嘛。就當是摔了一跤吧,妳總是要再爬起來把路走下去呀。
「去買杯咖啡吧。」
「這次他又招了誰?」
「真的?」
莫達那度鼻尖緊貼著指認室的玻璃,瞇眼掃視過隔壁房裡一字站開的五個男人。「從正面我實在認不太出來咧。可以請他們向左轉讓我看一下側面嗎?」
「但哈里斯後來被無罪開釋了。」西恩說道。
「至少其中一半都拍胸脯保證過了,」威爾說道。「我們也去打探過了,大家都說好一陣子沒聽過有人要買凶幹掉什麼人了。老實說,吉米,我上回聽到這種事都已經是一年半以前的事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吧?」
「這是會計室搶案發生之後的事了,對吧?」西恩說道。
「我們正在暖身等好戲上場啊,老大。不要這樣嘛,不要這麼早就對我失去信心嘛。這傢伙是十八年前一樁持械搶劫案的主嫌,搶匪用的槍正好也是十八年後馬可斯命案的凶槍。老傢伙的兒子是命案被害人的男朋友。老傢伙還有一長串洋洋灑灑的前科紀錄。我打算好好地查查他,好好地查查他的兒子。別忘了,老傢伙的兒子是本案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相關涉案人。」
西恩之前就聽說過波登有著驚人的記憶力——過目不忘,傳言是這麼說的——但親眼看到他竟然能在瞬間穿越十八年的記憶迷霧,正確無誤地翻出一個名字,彷彿他昨天才剛說到這個人似地,卻依然能讓西恩震撼不已,既敬畏又微微感到有些酸楚。老天,這傢伙本該是一號能在警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哪。
西恩湊過頭去。「要真換成是你,十八年前幹了酒店那一票後就這麼做啦。」
他一頭棕色的鬈髮和米黃色的工作靴上也都沾了油漆。油漆無所不在,甚至連他臉上那副厚重的眼鏡都難逃一劫。
吉米點點頭,又喝了一口咖啡。
「確定嗎?」
「莫達那度說那傢伙鬼鬼祟祟的,讓他有很不好的預感。他說當時天色雖然很暗,他也看不清楚那傢伙的長相,不過他覺得那傢伙和那輛車就是給他一種很不好的預感。」
威爾又啜飲了一口咖啡,然後悶不吭聲了好一會兒。「嗯,根據我們打聽來的消息,關於奧唐諾和法洛的事,條子這回應該沒搞錯。奧唐諾確實讓人在郡立看守所裡關了一晚。至於法洛呢,我們親自問過當晚和他在同一個宴會上的客人,呃,我們大概問了九個人吧,全都指證歷歷。」
「那槍現在說不定已經躺在海底了。要我就會這麼做。」
「嗯,我記得她。她現在在做什麼?」
「哇咧,算我孤陋寡聞吧。」
「二號?」西恩說道。
「哦?」
吉米一下子想起了珊蒂.格林坐在教室裡的模樣。棕色長髮胡亂紮了條細瘦的馬尾,滿口爛牙,老是坐在那裡悶不吭聲地啃鉛筆,常常還啃到鉛筆就在她嘴裡啪一聲斷成兩截,叫她不得不把筆芯吐出來。
「他招了一整幫人?」
「不然是什麼?」
懷迪搖搖頭,兩手卻仍遮著眼睛。「我才沒那意思咧。我還是覺得那傢伙根本是坨屎,至於他到底是不是殺死凱瑟琳.馬可斯的凶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終於放下手,原本就浮腫的眼袋這下全讓他揉紅了。「但雷伊.哈里斯這個方向看來也一樣通不到哪裡去。好,我們再把兒子找來問過一遍話。好,我們想辦法追到老子的下落。然後呢?」
「媽的。」
「小男孩?」
「我也是這麼跟珊蒂說的。珊蒂就說才怪,那小子在街上討生活還討得挺如魚得水的。她說她覺得他將來一定不得了,八成會是個人見人怕的瘟神,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他現在年紀還小,所以也只能賣。她說他如果真的是閃人了,那原因就只有一個可能:恐懼。珊蒂覺得他應該是看到什麼了,什麼事情把他嚇壞了:她還說不管那是什麼事,一定是可怕到不能再可怕,因為小文斯見多識廣,沒那麼容易害怕。」
「老傢伙顯然不這麼想。這意味著……」
波登點點頭。
「嗯哼。」
「還趕流行呢,吃的正是八〇年代當紅的古柯鹼;而老雷伊從此大鳴大放,前景一片看好。總之,他也算有辦法,古柯鹼可不是誰都養得起的昂貴嗜好哪,老小子竟然還相安無事地過了好一陣子:可惜,千不該萬不該,咱們老雷伊上街買藥時竟然讓緝毒組逮個正著,這下可違反了假釋規定,他只好乖乖回牢裡把那一年刑期給蹲滿啦。」
懷迪兩腳一划,連人帶椅溜到馬歇.波登的身邊。「你曾經在八〇年代初期和聯邦調查局合作辦過一個案子,對吧?」
莫達那度望向西恩。「怎麼了?現在又怎麼了?」
西恩坐在椅子上伸過懶腰,十指交纏、雙臂高舉過頭往天花板去,直到他覺得筋骨都讓他拉鬆了些為止。他打了個破碎的哈欠,終於才把手放下來。「懷迪。」他說道。這問題他放在心裡一整個早上了,明明知道遲早得問出口,卻又無論如何想盡可能拖延。
吉米仰頭乾掉了那杯咖啡。「如果她後來又回去了呢?」
「你就是狄文?」他頭也不抬地說道。
「做妓|女啦,」威爾說道。「她看來真是他媽的一團糟。我記得她年紀跟我們差不多嘛,是不是?幹,我媽躺在棺材裡的氣色看來都比她好。總之,她的老巢就在雷斯酒吧附近,在那站壁站了很多年了。她說她認識一個小男孩,平常還挺罩他的。一個翹家的小男孩,也是在那附近街上賣的。」
「你放話出去了吧?」
「嗯,」威爾說道,目光一時又飄回甜甜圈店門口。「我聽說那兩個條子又回去找大衛.波以爾了。你知道那兩個條子嘛,就尖頂區出身的m.hetubook.com.com那個西恩.狄文和他那個胖胖的夥伴。」
威爾也輕輕地回敬了他一拳。「這不只是因為你當年代我蹲了兩年牢,吉米,也不是因為我懷念那段有你帶隊的日子。媽的,凱蒂是我的外甥女啊。」
「你那次親手逮捕了一個叫做雷伊.哈里斯的小賊。那傢伙從羅德島州克倫斯頓市附近的休息站,幹走了一輛滿載《打破沙鍋問到底》遊戲組的大卡車。」
「聯邦那邊的紀錄呢?」
「有誰已經想到什麼了嗎?」
「羅馬盆地那邊長大的。油漆工。總之,他宣稱差不多就在凱蒂要離開的時候,他在雷斯酒吧的停車場裡看到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他說他很確定那傢伙不是正在跟哨的條子。開了輛乘客座那邊車頭被撞凹了一大塊的日本車。」
「沒錯,」懷迪同意道。「他的一個同夥,一個叫愛德蒙.芮斯的傢伙,於一九八三年向警方指控雷伊曾參與當年一樁漫畫書收藏交易商的搶案——」
「唉呀。」
吉米說道:「大衛那晚剛好也在麥基酒吧。他們說不定是有什麼問題忘了問,所以才又回去找他。」
威爾用兩手把玩著空咖啡杯。「這倒不無可能。但她為什麼又要回去雷斯酒吧呢?」
威爾收回漫遊的目光,定在吉米臉上。「不,不只這樣。他們把他帶走了,吉米。你知道我的意思吧?他們把他塞進車後座,帶走了。」
「去讓人指認,波以爾先生。有證人要來指認你了。」
「難說哪。」
「呃,是這樣沒錯啦,不過我現在仔細想想,應該可能是有鬍子才對。」
他們在Dunkin甜甜圈店買了兩杯咖啡,走出店門時就順手把杯蓋往垃圾桶一扔,然後靠在威爾的三菱跑車後頭的擾流板上啜飲著熱騰騰的咖啡。
「沒錯。不過這我就有點想不通了。凱蒂發生事情是在雪梨街上哪,離那裡少說也還有十條街口吧。」
吉米點點頭。「你們一直是她最親愛的舅舅。」
「漫畫書?」西恩忍不住笑了。「真他媽有你一套啊,老雷伊。」
「就這樣?他供出了一個名字,然後就拍拍屁股走人了?」懷迪說道。
懷迪拾起剛剛讓他丟在桌上的檔案夾,打開再匆匆翻過前頭幾頁。「『已知犯罪同夥,』」他唸道,「『雷吉諾.尼爾又名雷吉公爵,派崔克.摩拉罕,凱文.「神經病」.塞拉其,尼可拉斯.薩維奇』——嗯——『安東尼.瓦克斯曼……』」他悠悠抬頭看了西恩一眼,西恩一下明白接下來會出現哪個名字了。「『詹姆士.馬可斯,』」懷迪說道,「『又名平頂吉米,為犯罪集團瑞斯特街男孩幫首腦。』」懷迪合上檔案夾。
「啊?」
「怎麼?」
「嗯,就在她離開前不久。喔,對了,條子星期一早上還封了那停車場,好像是在地上找到什麼東西的樣子。」
「接下來去哪裡,吉米?」
波登對著日曆上一段尤基.貝拉的名言發出了會心的微笑。「是有這件事沒錯。那卡車司機下車撒尿,根本不知道自己早讓人盯上了。哈里斯一溜煙把車開走了,但卡車司機隨即報了案,消息馬上就上了警網,我們一下就在尼德罕附近把他攔了下來。」
「或者他是讓那個侏儒威爾.薩維奇下的手。聽好,撥通電話給七分局的艾德.弗倫。他現在已經幹到分局長了,但當年也是反幫派小組的成員。你們想知道什麼有關吉米.馬可斯和雷伊.哈里斯的事情,他通通可以告訴你。事實上,任何一個八〇年代曾經在東白金漢待過的條子都可以告訴你同樣的事。如果吉米.馬可斯沒殺了雷伊.哈里斯的話,哼,我他媽就是下一個當教宗的猶太人!」他一把推開日曆,站起身,然後拉拉褲頭。「吃飯去了。就這樣。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
「另外一件怪事則是,呃,我跟珊蒂.格林說過話了。你還記得她嗎?你以前在路易杜威好像還跟她同班過嘛。」
「老大,別這樣嘛。」
「我們問過一些人對他的印象。所有人的說法都差不多,那孩子根本像隻老鼠似的,安靜得很,從來也沒聽說惹過什麼麻煩。依我看,他要不是長了那張帥臉,很多人恐怕還不會記得看過他咧。伊芙和黛安都說他真的很愛她,吉米。很愛很愛,像一生只有一次的那種愛。不過,如果你堅持的話,我還是可以把他逮來問問話。」
史考特.派斯拿體型矮胖,蓄鬍且禿頭。他的外型和大衛.波以爾相近的程度大約和懷迪差不多。他轉身以正面朝著他們,往前走了兩步,而莫達那度說道:「沒錯,沒錯。就是他。」
馬歇.波登再過一年就在隊上服務滿三十年了,而他看來確實也像是個幹了二十九年的條子。他有著一雙只有不得不看過太多人世、看過太多自己的人才會有的疲倦而混濁的眼睛:他身形高大,雙肩卻頹然下垂,一步步跨得不情不願地,彷彿他的四肢正在和他的腦子爭辯著,而他的腦子什麼也不想,就想逃離這一切。過去七年來,他一直都是在證物室坐櫃檯;但在那之前,他卻曾經是整個州警隊最受矚目的明日之星之一,從緝毒組到凶殺組再轉調重案組,一路平步青雲,直到有一天——隊上是這麼傳說的——他突然怕了起來。這症狀在條子間並不算罕見,但通常只會發生在臥底警探或是公路警察身上——就是突然怕了起來,而且怕得要死,怎麼也不敢再攔下任何一輛車來,無論如何就是深信下一輛車的駕駛正拿著槍在等他,等他來拚命。但馬歇.波登總之就是染上了。他開始推託任務,開始臨陣退縮,開始會在眾人沿著樓梯埋頭往上衝的時候軟了腳,怎麼也動不了。
「嗯,當然。不過我看要找到小文斯恐怕和-圖-書不是件容易的事。你知道的,這些小男妓個個都是獨行俠,沒啥組織的。他們反正就是在街上討生活,有活就幹有錢就賺,爽就留不爽就走的。不過我還是放話出去了。如果我們真能找到這小子的話,我猜他很可能知道雷斯酒吧停車場裡那個傢伙的事,說不定他真的是看到了,呃凱蒂被殺死的事。」
波登皺了皺眉頭。「那哈里斯有一長串的前科哪。事情哪這麼簡單,隨便給了他老闆的名字就走人了?門都沒有。不,不。當時波士頓警局反幫派小組突然介入,把人要去問了另一個案子的事。哈里斯也招了。」
吉米打開前乘客座的車門,卻瞥見威爾隔著車頂瞅著他瞧。他心裡顯然還有話,還正在拿捏要怎麼說出來。
「如果凱蒂的死真的跟停車場裡那傢伙有關的話。」
懷迪低著頭,對著控制台低聲詛咒道:「我當初一定是他媽的昏了頭才會選了這行。」
「也許我們都看錯人了。」
「吉米就是因為這個案子坐的牢。」西恩說道。
「也沒我聰明。」
懷迪說道:「正是。來吧,這邊坐。」
「他有的何只是品味,他還有一籮筐狗屎等著他去吃呢。這老小子在羅德島州幹走那輛裝了一車《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大卡車,然後一路越過州界,開進麻州。」
大衛常會不禁納悶,不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會不會站在雲端俯瞰人世,然後因為看到他們所愛之人竟如此輕易地把沒有他們的日子過了下去,而嚶嚶哭泣了起來。比如說巨人史丹利的兒子尤金好了,他是否曾經頂著那顆小光頭,穿著醫院的白袍,在天外某處俯瞰著他那在酒吧裡尋歡作樂的父親,心裡想著,嘿,爹地,那我呢?你還記得我嗎?我也曾經存在過啊。
「沒有。馬可斯到案後一下就跟檢察官談條件認罪了。他就一個人吃下所有罪名,其餘他就一個字也不肯多招了。至於其他那些人盡皆知也是他帶的這幫人幹下的案子,因為缺乏證據,市警局也拿他沒轍。他當時才幾歲?十九?最多二十?這馬可斯出道得可早了,十七歲就帶著一整幫人到處做案,在這之前卻連一次被逮的紀錄也沒有。檢察官就用兩年有期徒刑外加三年緩刑跟他談好了認罪條件,因為地檢處那邊也清楚得很,這案子若真搞上法庭恐怕也很難定罪。我聽說反幫派小組的人聽到這消息後個個暴跳如雷,但氣歸氣,他們又能拿他怎麼樣?」
西恩對著莫達那度一逕微笑點頭,一等他跨出門檻就甩上了門。
「你還有話要說。到底什麼事?」
吉米輕輕碰了一下威爾的拳頭。「嘿,謝啦。」
威爾收了收下巴,閃過部分陽光,然後將兩手攤開在車頂上。「我今天早上剛聽說一件事。就我們出門前不久才聽說的。」
懷迪說道:「除了二號以外真的就沒有了嗎?」
「你上回給我們的描述裡面沒提到鬍子啊,」西恩說道。
「等等,」西恩說道,「雷伊.哈里斯後來有上法庭公開做證嗎?」
「他於是在牢裡好好地面壁思過了一整年。」
「嗯,就十一二歲左右吧。」
「瑞斯特街男孩幫的首腦人物,吉米.馬可斯。」
每在這冰冷的房間裡那張晃碌碌的椅子上再多坐一分鐘,大衛就愈發了解到,他一直以為是宿醉的那種感覺,原來只是從昨晚延續下來的醉意。真正的宿醉在正午左右才終於像群密密麻麻的白蟻兵團般朝他襲來,竄入他的血管,隨血液循環爬遍他全身,擠壓著他的心臟,啃趣著他的大腦。他口乾舌燥,頭髮全讓冷汗浸濕了,他甚至還聞得到酒精不停自他渾身上下的毛細孔往外滲透的味道。他感覺自己四肢都化成了一灘爛泥。他的胸口疼痛不已。一股深沉的沮喪感像瀑布般倏地沖刷過他的大腦,再沉澱在他眼窩底部。
「什麼會計室搶案?」懷迪問道。
西恩稍微坐正了些,放下了原本高翹在桌上的二郎腿。「他跟警方交換條件?」「交換條件出賣同夥,看來應該是這樣沒錯,」懷迪說道。「而這也是他前科清單上最後一條案子了。根據他假釋官在這上頭寫的,到他八六年底假釋期滿前,雷伊一直都會準時到假釋官辦公室報到。他的就業紀錄是怎麼寫的?」懷迪望向西恩手中的檔案夾。
「波以爾先生,麻煩您跟我來一下。」
預感,吉米心想。是啊,這消息真的很有幫助。
「去哪?」他問道。
二號是來自諾福克郡分隊緝毒組的一個名叫史考特.派斯拿的警探。
西恩說道:「握,我又可以說話了是嗎?」他打開檔案夾。「就業紀錄、國稅局紀錄、社會安全金繳納紀錄——通通都只到一九八七年八月。那之後就什麼沒有了。就這樣,咱們的老雷伊就人間蒸發了。」
「不過到這裡他也該漸漸闖出名號了吧。」西恩說道。
老天。大衛想要縮到角落裡,緊緊地抱住自己。他知道自己撐不下去了。他知道那些條子若在此刻走進來,他就再也撐不下去了。他什麼都願意說,他願意告訴他們所有他們想要知道的一切,只要他們能分給他一絲絲溫暖,只要他們能再遞給他一罐雪碧。
「雷伊.馬修.哈里斯——一九五五年九月六日生。老家地址是東白金漢平頂區的梅休街十二號。母親洛絲,家庭主婦:父親西馬斯,工人,一九六七年離家。接下來就是些老套了:父親西馬斯一九七三年於康乃狄克州橋港市因偷竊罪被捕,繼之以一連串酒醉駕車及擾亂安寧之類的狗屎,一九七九年因冠狀動脈栓塞死於橋港市。同年,雷伊娶了愛絲特.史坎諾——這死雜種走狗屎運啦——並進入麻省海灣運輸局擔任地鐵列車駕駛員的工作。一九八一年長子布蘭登.西馬斯出生。同年稍hetubook.com.com後,雷伊被控侵占價值兩萬元的地鐵代幣;運輸局開除雷伊後撤銷了告訴。雷伊後來陸續又做了幾樣短期的雜工:裝潢工人、魯尼酒店倉管員、酒保以及起重機操作員。在擔任起重機操作員期間,他再度被控侵占,但舊事重演,雇主亦開除雷伊後撤銷了告訴。一九八二年曾因魯尼酒店搶案遭警方帶回問話,後因證據不足而得以開釋。同年,中塞克斯郡的布蘭查酒商遭搶,雷伊再度被警方帶回,後來也是因為證據不足而遭到飭回。」
「提示就這樣?」
「於是,」懷迪又瞪了西恩一眼。「基本上,老雷伊這回本來注定要吃不完兜著走了。但奇蹟般地,他竟然連一天牢都沒蹲到。」
「哪裡,那批漫畫書是他媽的稀有珍品,總市價在十五萬美元上下。」懷迪說道。
湯米.莫達那度穿了件牛仔褲與綠T恤,上頭全沾了點點油漆。
他不再感覺勇敢了。他不再感覺堅強。兩個小時前曾經感覺如疤痕般堅定地鐫刻在他腦裡的那種明確清澈也不再了,某種他今生從未經驗過的恐慌與焦慮此時已占滿了那個空洞。他感覺自己即將死去,死得無比淒涼慘烈。也許他即將中風倒地,讓地板在他腦殼上敲出一個大洞,而他卻只能躺在那裡,任由全身猛烈抽搐,任由眼底滲血,任由自己咬斷舌頭吞下肚去。或者是心肌梗塞。他感覺自己的心臟正像一隻被關在鐵籠裡的老鼠,死命地撞擊著他的胸腔壁。或者,等他們終於願意放他走了,他一踏到街上,後頭的車子就將一路喇叭狂鳴地追撞上來,而他將躺在地上,感覺巴士那厚重的輪胎欺上他的臉,輾壓過他的顴骨,再一路向下。
「你手上的資料裡有他以前合作過的同夥的名單嗎?」
「呃,你是在說你終於承認你看錯大衛.波以爾了嗎?」
「條子這回看來也是玩真的了,」威爾說道。「我們找來的每個妓|女、每個酒保、還有當晚去過麥基和雷斯兩家酒吧的每個阿貓阿狗,全都先讓條子找去問過話了。媽的,看來條子這回真他媽的打算玩起大執法那套了,吉米。所以說,話早就傳出去了,大家都在想破腦筋看能不能再想起些什麼。」
威爾說道:「我們昨晚照你吩咐的,到街上繞了一圈,打探消息。」
懷迪坐在西恩對面的空桌上頭,手裡拿著一本翻開的緩刑報告。
大衛從椅子上爬了起來,往門邊走去。殘存在他體內的酒精逼得他雙手不住微微地顫抖著。
「八〇年代家庭必備益智問答遊戲組,《打破沙鍋問到底》啦,」懷迪說道。「想不到吧?」
「二號,」懷迪無可奈何地再度對著麥克風說道。「往前走兩步。」
「然後我們就設法找出凶槍和其中一人的關聯。」西恩說道。
西恩說道:「巧合真是接二連三哪,你說是不是?」
「嗯,知道了。」
他穿過辦公室往大門走去,一路不住地留連張望:他或許是看到了那張他曾經坐過的辦公桌,或是那塊曾寫著他的名字與承辦案件的大白板,或許是看到了以前那個人,那個後來淪落到證物室、日復一日只是等待著自己終於能打下最後一次卡、終於能搬到某個再沒有人記得他原本可以成為什麼樣的人的地方的人。
吉米最後選定的是一塊式樣簡單的白色墓碑。賣墓碑的傢伙說話聲音低沉而莊重,一副萬分不願面對這樣不幸的場合的模樣,但言談間卻還是不斷試圖推銷那些價格更高、那些刻了天使小童和玫瑰花的精美大理石墓碑。「要不要刻個塞爾特十字呢,」賣墓碑的傢伙說道,「這款式向來很受……」
吉米點點頭。「所以說停車場裡真的發生過什麼事。」
「那不算無罪開釋,」波登說道,「他跟警方交換條件。他給了我們僱他搶卡車的傢伙的名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一個叫做史迪生的傢伙。嗯,沒錯,就是梅爾.史迪生。」
而大衛則會和小尤金一起站在雲端,怔怔地看著這一切,徒勞地以沒有人能聽得到的聲音,聲聲呼喚著他們心愛的人。
再多的錢吉米都願意花,甚至要蓋個豪華陵墓都行,只要他認為凱蒂會喜歡的,什麼樣的錢他都願意花。但他知道他的女兒從來也不喜歡那些過度裝飾、華而不實的玩意。她的穿著向來簡單,常戴的首飾就那幾樣,除非有特殊場合否則也很少化妝。凱蒂喜歡式樣簡單、風格含蓄的東西,所以吉米才會選擇白色,並指定上頭鐫刻的字體要用書寫體。賣墓碑的傢伙警告選擇這種字體雕刻費要多上一倍,而吉米只是轉過頭來,一言不發地看著這個猥瑣貪婪的傢伙,逼得他往後退了幾步,用顫巍巍的聲音說道:「請問付現還是開票?」
他在西恩桌旁的空位上坐定了,雙肩依然下垂,整個人就像一只已經開始腐爛的水果。他隨手抓來西恩桌上的一本《運動新聞》的桌上型日曆,低頭翻看。那日曆從三月起就沒再撕過一頁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兩人起身往路邊的垃圾桶走去,扔掉手中的紙杯。吉米說道:「『就是雷伊』的兒子那邊呢?你們有探聽到什麼消息嗎?」
「嗯,所以他就是離開了。這好啊,也許他終於決心要脫離這種生活了。」
「當然當然,」懷迪說道。「我們會請快遞把榮譽感謝狀寄去給你。」
「呃,一年的時間顯然還沒夠他把事情想清楚。才出來沒多久呢,老小子就因為運輸贓物穿越州界而讓州警隊重案組和聯邦調查局聯手逮回來了。嘖嘖,你一定會愛死這個了。猜猜看,咱們老雷伊這回又偷了什麼好東西。提示:當時是一九八四年。」
「肏他媽的,」他說道。「把他放了吧。」
懷迪轉頭向著西恩。「失落的教宗馬歇,嗯?」
威爾的車上放的通常是那些狗屁不通的饒舌音樂,幾對重低音喇叭hetubook.com.com把有色的車窗玻璃轟得嗚嗚共振,任由哪個中產階級家庭出身的黑小子或白種垃圾冒牌貨在那邊唱些什麼:婊子妓|女亮出你的傢伙、再動不動就提到
就在這個時候,偵訊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了。大衛緊擁著一身的焦慮無助與對人性溫暖的渴望,看著那個穿著全套制服的州警隊員走了進來。他年輕而強壯,目光卻冰冷而傲慢,一如所有條子那般。
西恩看著大衛舉手半遮著額頭,讓燈光照瞇了眼睛。他看來一副已經一個月沒睡過覺的模樣。
莫達那度這會連兩隻掌心都貼上了玻璃,眼睛則瞇得更厲害了。「二號。二號看來有點像。可以請他再往前站一點嗎?」
馬歇聳聳肩,彷彿對過去的自己感到有些難為情似地。他又翻過了幾頁日曆。「怎麼,找我有什麼事?我只有半小時的午休時間。」
「我知道。」
「這下連目擊證人也沒有啦。」西恩說道。
瑟萊絲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她知道他讓條子帶走了嗎?她會在乎嗎?而麥可呢?他會想念他的父親嗎?關於死亡最糟的一件事,就是瑟萊絲和麥可終於還是會把日子過下去。喔,當然,他們當然還是會難過上一陣子,短短一陣子,然後他們便把過去一切拋在腦後,重新開始一段新的人生,因為人世不過如此,每天每天都有人正在這麼做。至於哀慟逾恆、為親人愛人的死亡凍結了人生如一只壞掉的時鐘這回事,是只有在電影裡才會出現的情節。在現實生活中,你的死不過是世間常態,對於除了你自己以外的其他人而言,這不過是一件很快就會被淡忘掉的如煙往事。
「這意味著他沒我聰明。」懷迪說道。
懷迪猛然轉頭看著西恩,一邊眉頭高高揚起。
吉米是請威爾開車載他過來的。一切處理妥當後,他於是再度鑽進了威爾那輛三菱跑車的前乘客座。他不禁再次——嚴格算來應該至少是第十次了吧——懷疑起來,一個年紀都坐三望四的男人了,還開這種年輕人耍酷專用的跑車,難道真的不會覺得自己蠢得過分了點嗎?
吉米搖搖頭。
「細節沒人知道。但他就是不見了。珊蒂說他有時候會去她那邊睡沙發。她星期天早上回到家的時候,發現他留在她那邊的東西通通都不見了。小子顯然是捲舖蓋閃人了。」
「車子裡化驗出來的血跡證據恐怕也上不了法庭。」
麥可會有新的爹地。他後來也許會去上大學,也許他會突然想起來,然後告訴身邊的女孩有關那個教會他打棒球,然而他卻幾乎已經不記得了的父親的事。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他也許會這麼說。好久好久以前。
「怎麼?」
「百分之九十五確定,」他說道。「當時是半夜,停車場裡又沒有燈,還有,嗯,我喝得也實在是有點醉了。但除此之外,我相當確定我看到的就是二號。」
「用你的直覺。」
西恩再度把腳翹到桌上,整個人又往後靠在椅背上。「我覺得有三種可能:一,他死了。二,他進了證人保護計畫。三,他偷偷瞞過所有人過了這些年,突然又溜回來拿了他的槍,幹掉他兒子十九歲的小女朋友。」懷迪把手中的檔案夾唰一聲扔在空無一物的桌上。「我們甚至還不能確定那真的是他的槍。我們肏他媽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到底在這裡幹什麼啊,狄文?」
「正是。他跟我們招了史迪生,再跟波士頓警局招了瑞斯特街男孩幫。」
吉米以為指的應該是MTV台那些娘娘腔的名號——他還是因為曾經偷聽到凱蒂在電話中和朋友聊過,才會知道這些狗屁倒灶的東西的咧。但今早威爾倒是沒開音響,吉米對此感激不已。吉米痛恨饒舌音樂倒不是因為它來自黑人貧民區——拜託,一些超酷的P放克、靈魂還有藍調音樂也都來自黑人社區哪——而是因為他怎麼努力也聽不出來這其中有任何才氣可言。不過是把一堆油腔滑調、〈南塔克特來的男人〉式的接龍打油詩串成一長串,然後由DJ把幾張唱片轉過來刮回去,再惡狠狠地挺胸咬住麥克風鬼吼鬼叫一番罷了。喔,是啊,這夠原始夠赤|裸夠街頭,這是原汁原味的街頭真相,肏|你媽的屄。是啊,用你滾燙的熱尿在雪地上寫出你的名字和嘔吐也是啊。吉米一次曾在廣播上聽到一個智障音樂評論家頭頭是道地指稱取樣合成也是一種「藝術的形式」;吉米雖然不懂藝術,但他當場差點就想一拳打穿喇叭,掐住那個顯然是白人、顯然是讀書讀壞了腦袋、顯然是個沒雞|巴的豬腦評論家的頸子,他媽的用力摔他幾下看能不能把他摔醒一點。好,如果取樣也是一種藝術的形式,那他認識了大半輩子的那群鼠竊狗盜不就全都成了藝術家了?哼,這倒是個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的新聞。
「照相機。」
懷迪扳下他面前的控制台上的一個開關,對著麥克風說道:「全部人員向左轉。」
「所以說,吉米.馬可斯始終不知道是雷伊.哈里斯出賣他的囉?」
「真的。」
威爾讓陽光曬瞇了眼,微笑著應了一聲:「啊?」
威爾一邊喝咖啡,一邊豎起了兩根手指頭。「有個叫湯米.莫達那度的傢伙,你聽過嗎?」
「你說這是凱蒂正要離開的時候發生的事?」
馬歇搖搖頭。「不,他就招了馬可斯一個人。但這也就夠了。首腦落網,下頭的人還能有什麼搞頭嗎?警局的趁聖派崔克日大遊行的早上,在他倉庫的門口把他逮走了。那天原本是他們預定要分贓的日子,馬可斯被逮的時候手裡就拿著一個裝滿現金的皮箱。」
「這倒是真的。」
「老天。」
「漫畫書和益智問答遊戲組,咱們老雷伊果然品味超凡!」
吉米等著他說出「你們這些愛爾蘭人的歡迎」,但那傢伙最終還是懸崖勒馬,愣了一下後只是簡單補上兩個字:「……歡迎。」
「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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