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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變

作者:司馬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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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十九

「你是?……嗨,我老了,一時記不起來了。」
「『啟稟真人,一個女兒嫁給人做小,全家都會依靠著她,要不然,女婿怎會叫做「半子」,他精神虐待我,我娘家父母兄弟到他家來鬧一鬧,這種事,世上見得太多,人不犯罪,為何要獨責做狐的呢?』
「至少書本上沒記載過狐族大戰的事。」我說。
那年初夏的黃昏,我沿著一條高堤散步,走過一個全是紅瓦克難竹屋的新村,一座古老的小廟邊,有一株很大的玉蘭花樹,主幹粗如巨盆,枝繁葉茂,上面開滿了香氣四溢的白花;有一群人聚在樹蔭下閒談,正好談到狐仙的故事,那個說故事的老人,一口濃郁的鄉音分外的吸引了我,我走過去一看,立即便認出他來,他正是我在抗戰時期在戰地遇到過的謝老先生,經過這些年,他當然認不出我來了。
「噢,那倒沒有。」她說:「但他們倒是挺愛乾淨的。有一回,我的女兒不懂事,把月信帶子掛在牆裏很高的地方,那隻白狐便跑出來,在門楣上唧唧叫;我們趕牠牠也不走,只是很急躁的打轉,我們燒香拜牠,牠仍然不走,直朝一邊努嘴;最後,我們才看到那條高掛著的月信帶子,立即把它取下來,剛取下,牠就很高興的搖著尾巴,鑽進牆洞去了,可見狐仙對那種物事,是很忌諱的。」
「『那妳過分妖媚,弄薄了他的身子,又該怎麼說呢?』正一真人問說。
不過,說到「研究」這兩個字,首先會笑掉我自己的兩顆大牙,我沒唸過幾天書,毫無學術根柢,根本不是搞研究工作的材料。論文學,只能靠邊站,論科學,連邊都沾不上,何況我拖家帶眷,連混飽三餐都成問題,哪有精神去遍翻典籍,在當時,即使跑遍臺灣南部,也找不到許多記載狐事的書呢!充其量,我只是一個對狐族興趣很濃的人,就算在街上閒逛,一聽到有人講起「狐」字,我就會停住腳步,豎起耳朵來聽了。
「您這番話,說得太痛快,我全懂得了。」我恭敬的說:「被包裹在無數閃光字眼裏的人類文明,其實早就因人的惡德腐爛了,比較起來,狐的世界,確實乾淨多啦!狐雖有惡,總是小惡,但人間恒常出現大奸大惡,這樣看來,寫狐確實可以鑑人啊!」
「正一真人聽了三秀的話之後,低下頭想了一會兒,朝姓羅的笑說:
「三秀會隱形術,除了羅,旁人看不見她,不管姓羅的到了哪裏,三秀都會跟著他,這可讓姓羅的愜意極了。這樣過了一段日子,姓羅的竟然發現三秀手腳不乾淨,家裏面吃的、用的,經常失竊,三秀還會勾引別的狐,到宅裏來吃喝嬉樂,他忍不住呵責她幾句,她就哭的像淚人兒似的,處處可憐,姓羅的被她那種柔情媚態,弄的魄動魂搖,也就罷了。
「『羅施主,我想了又想,你真是「求仁得仁」,應該沒有好埋怨的,我老了,不能驅神役鬼,管人家的家務事了,這個爛攤子,還是你自己收拾罷!』
「現時的人,多半太看重現實了。」他語重心長的說:「說來也難怪,長期過亂離的日子,人命比狗命還賤,人在逃難的時刻,隨時都會被凍死、熱死、hetubook.com.com餓死、渴死、掉下水淹死、挨亂槍打死,不重現實行嗎?但人可以重現實,文學卻不能完全陷在現實裏面,時間不停地朝前滾,再大的劫難也總會過去的。文學永遠在追索人性,要找出生存痛苦的最重要的原因,它就不能完全陷在眼前的現實裏面,一味順著時代走;有時候,文學的功能是要超越時代的。我們就拿寫狐來說好了,如今你要寫狐,有些中了科學毒的人會說:『如今是什麼時代了?還在寫那些虛無縹緲,不切實際的玩意兒。』也許有人把話說得更重,說你是存心逃避現實,遠離時代,根本是頹廢主義。如果聽到這些論斷,我會說他們短視無知。」
「咱們是一條路上的人,」我說:「跑來跑去,還會碰上的,古人說:物以類聚。您不談狐,我還真沒想到會是您呢!」
「真的是承教承教了。」我拱揖說:「原來太多狐的故事,根本也就是『人』的故事,紀文達公看得深透,胸羅萬有,對人世間任何事物,都有他獨特的觀照,這真叫人不能不由衷佩服。我如今在學著寫小說,覺得最難的倒不是驅動文字,而是對事物的觀照,觀照不足,費盡筆墨,寫出來也只是空虛浮泛的東西罷了。得看多少書本,經歷多少生活,才能有這等的觀照呢?」
「我何嘗不明白,」謝老苦笑說:「喪失了良心,什麼辦法都沒有用了。說來說去,還怪在人的腦瓜子太精密,容易接受外來的誘因,功名、利祿、酒色財氣、吃喝嫖賭,使人在相互坑軋中,養成了瘋狂、歹毒、殘蠻、陰險、狡詐、阿諛、淫邪,……千百種惡德,甚至把聖賢的言語,編成一張人皮披在身上,裏面裝的仍然是禽獸;這和修真煉性的狐仙比起來,真是相差十萬八千里,沒得好比的了。文明要是改不了人性的缺失,還不是藏汙納垢的東西,非得重建不可了。」
「『算妳有理,但妳糾眾入宅,肆行滋擾,妳又能拿出什麼樣的說詞呢?』
「好,我把它降到現實層面上來說罷,狐和人共處了幾千年,你承認不承認,狐族有許多優點,是人所欠缺的。比如說:狐的野心不像人那麼大,為爭權奪利大動干戈;歷朝歷代數下來,人的社會打打殺殺,造成多少血流成河,屍骨堆山的場面,狐族有沒有!?」
「在我們那兒,家宅裏有狐仙是常見的事,我們家裏就有。牠們有老有小的,也是一大家子,牠們不算什麼仙,也不會騰雲駕霧,和我們一樣,也過的是小日月呢!」
在南部居留的那幾年裏,我受了韓老爹和伯公的影響很大,他們對經義和古文學有很深的浸淫,也許在新的所謂「科學時代」中,會被人譏為不合時宜,說他們是經學鬼、玄學妖,但我始終覺得,在他們的感覺世界裏,有著均衡的理念,比較接近無限的天地。這兩位老先生,在言談之中,從沒排拒過科學,相反的,他們都很尊重科學,只是對一般人所抱持的科學萬能的觀念,不願苟同而已。
「『西北角的亂葬崗裏,大大小小的狐窟可多得很,你怎不寫封信,準備點雞酒供物,到那邊去祭禱祭禱,說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定狐長老看你心誠,會允個狐女給你,讓你享享齊人之樂呢。』
承他相邀,我到他宅裏去坐了一會兒,他的那兩間竹屋靠著村後,前面用粗糙的竹片圍籬,隔出一方小院子,院角長著亂蓬蓬的拐磨花,院中的飯桌和木椅,全是用砲彈箱的廢木板釘成的,看來有些鄉野氣味。
「久而久之,姓羅的家裏已經羅掘俱窮,身體也被三秀纏得虛弱不堪;再去呵責三秀時,三秀反而出言譏諷,說他的本錢只有那麼點兒,想娶小老婆就是不自量力,吃這苦,根本是自找的。
「那不是狐仙,怕只是黃鼠狼罷。」我說。
後來,我無意中發現,唐奶奶輕描淡寫講出的狐仙故事,和熟讀經書的韓老爹、伯公他們講的狐,在層次上大有不同,尤其是伯公,他博覽群書,漢以後誌異小說筆記,瀏覽甚多,他特別推崇紀文達公,認為他的筆記五種,就神怪幽冥的事例,冥思透察,發為哲語,義切勸懲,實在是歷代稗官小說所沒能創闢的新境界。
他怔怔的望著我,彷彿在盡力回想著什麼。
有時候,像這樣的談論,並不都是長篇大論的,偶然有人講起狐的故事,我也會湊上去閒聊一番。在那條街的中段,有個開豆腐店的唐奶奶,她是海州人,和我算是大同鄉,我每回去買豆腐,她總倒杯茶給我,和我閒聊一陣子,也不知怎麼就談起狐仙的事來,她說:
「住得近好啊!」他說:「我在縣單位有個閒差,每天很早下班,有的是時間,歡迎你常來聊天。」
「『狐大仙,狐大仙,小子不是過分貪心,只是自幼羨慕狐女靈慧姣麗,常常心存幻想。小子如今雖有妻室在堂,但妄念未絕,您那族裏的狐女很多,那高貴的也許已經許了人家,平臉蹋鼻的,我也不想,若能賞賜一個豔婢,像西廂裏的小紅娘,給小子我做個偏房,我這輩子都會感激您的。』
謝老這番言語,雖說出之於閒談的方式,但對我這一生的寫作生涯,卻產生了莫大的影響。以狐的世界反觀人世,我實在難以對亂嘈嘈的現世文明發出空浮的謳歌,集權的醜惡形成冰結,自由的氾濫反成為腐爛,一些半瘋狂的人形物,在血水和蛆蟲中蠕動,這種推不開的幻象,經常無日無夜的纏繞著我,有時我真想變成一隻狐,獨自竄歸山林,去修真煉道去了,我努力抑制住這種半瘋狂的感覺,儘量讓自己的心沉潛下來,在靜夜裏深思,謝老的每句話,都閃爍著光亮,將我引領著,走出幽暗通道,走進一片空曠開闊的境地。文學的取材本就是無限的,如果一味拘泥於現實,它就死了;偏偏世上有些人,肩上壓著一種自以為神聖卻十分虛無的責任感,把別人都看成滿身罪惡,唯有他自身是救世神祇的化身,像一隻隻潑猴般的跳踉著,誇述著他們寫實救世的寶典。算了算了,我與其充殼子假扮聖賢,倒不如多扯些鬼狐的故事,要罵,首先把自己也給罵上,這樣,多少還有點人味呢!孟子云:「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我雖披的是一張人皮,自有人性的諸般缺失,若不先求自渡,又如何得能渡人?有了這hetubook.com.com樣的自惕,我總算覓著自己要走的道路了。
「『我並沒要到他家來,全是他親筆寫了求偶的信,家主才差我來的,既不算私奔,也並非苟合;現今,他的親筆信在這兒,就是確實的證據。至於順手牽羊,夫妻之間不分彼此;他說我妖媚,這原是狐的本性,從古到今就是這樣的,人不都說:狐媚狐媚嗎?他娶小,不去找人,偏要找狐,那是他本身貪淫好色,原就喜歡妖媚,他自己找狐,卻逼著狐一定要做人,這是說不通的。他既是唸書人,焉不知:江山好改,本性難移的道理?您說是不是呢?』
「那就對嘍!」謝老先生說:「人常驕傲於人類所創建的文明,律法書重得能砸死人,那些違法犯法,鑽法律漏洞的人不知多少。人成為人,主要的是靠教化,教化不是靠嘴巴空說的,老實講,狐族的教化比人強,你可聽說過,狐族有監獄、勞改場那類的玩意兒?狐族只知有天律,並沒另創什麼撈什子的狐律出來;人的律法書若不按天地至理去寫,那就毛病多多。有人會以法張勢,有人會弄法爭權,有人會玩法弄人,有人會假法圖利,那又得用什麼樣的法去制呢?……人類的科技文明,固然使生活過得舒適利便,但科技帶來的高度毀滅性,也使人類本身飽嚐苦果,這不是自己搬磚頭砸自己的腳,有人把現代虛浮不實的文明,稱為『文明的枷鎖』,算他是有點眼光的。」
「自幼養成的癖好,這輩子恐怕改不了啦!」我說。
「姓羅的哪天瞧過這樣的美女,一瞧之下,身體都酥麻了半邊;三秀向他叩頭,膝蓋還沒點地,他就把她拉了起來,連聲道好,當天晚上,他就把她收了房,對她寵愛萬分……。
『家主人收到您的信啦!特別選了個黃道吉日,差遣小婢三秀服侍您,希望您能看的中意。』
「妳看過他們變人嗎?」我說。
無意中重遇謝老先生,我的談狐的班子算是逐步重建起來了,謝老的談鋒甚健,出語詼諧,無論談狐論狐,都有他獨特的見解,比伯公和韓老爹所談的範圍更見廣闊。同時,他的古文學造詣很深,能夠在談狐的同時,發揮他對文學的寄望,可說是我的良師益友。
「你要知道,人類的條法,原就是從自然法誕生,逐步演進的呀!」我說。
「謝老先生,」我欣喜若狂的叫喚著他說:「沒想到一別多年,又在這兒遇到您啦?」
「他並不是說著玩的,第二天,他果真帶了雞酒供物,寫了一封文情並茂的求偶書信,到西北角的荒塚堆去了,他在荒塚堆裏找到狐洞,設上供物,點火燒了那封信,祝禱著說:
「說起來很簡單,」謝老顯出很有自信的樣子,「我不是說過嗎?狐學就是人學。人看人,真的不容易看很清楚,用狐來比人,越比越清楚,有什麼比洞悉人性更要緊的呢?咱們半輩子身受的苦難,難道不是從人性的糾葛,人性的失落所引起的嗎?若不深入人性,探尋它的脈絡,解剖它的肌里,空喊改革這個,打倒那個,那只是治標,而不是治本,把文學拘限在現實裏,那是變無限為有限,本末倒置的做法。」
「那好啊,」他笑起來:和-圖-書「到一個沒有狐的地方來談狐,不但更能暢言無忌,而且咱們都經過了一番生死劫難,如今劫後餘生,應該看事看得更清明啦!狐事何嘗不是人事呢!?」
「臨到這辰光,姓羅的就夠懊惱的了,三秀反客為主,白天黑夜呼朋引類到宅裏來作祟,只要姓羅的皺皺眉頭,她就摔鍋摜碗,弄的全宅不寧,姓羅的沒辦法,延請正一真人來宅劾治。正一真人化符,三秀現形,大聲抗辯著說:
「可憐姓羅的因為貪心好色,招引狐女上門做小,一直被鬧到一貧如洗,弄到最後是餓死的。這個故事,表面是寫狐,實際上是講人。有許多娶小的人家,非但沒享到齊人之樂,反而鬧得全宅雞犬不寧,那裏頭的原因,不外是三秀陳說的,還得加上吃醋爭寵,誰能受得了呢?佛家常要人積善因,得善果;反過來說,人要是種惡因,自會得到惡果,這可是千古不移的道理。紀文達公沒加評註,單單記下這個故事,其中的道理,都由三秀說出來的,你能說她講的,不是正理嗎?」
「我欽敬文達公,並不算數。」伯公笑說:「湘鄉的曾文正公,更是佩服紀先生,他曾經把紀先生對鬼狐所做的品評論斷,僱工刊刻行世,題名『紀氏嘉言』,可見曾文正公的深重推許,讀他的筆記,確使人增長學問的。」
唐奶奶是不識字的鄉下人,不會繪聲繪色的講故事,她講到狐,真和講到她的鄰居一樣,親切、自然,完全閒話家常,沒有一絲誇張矯飾的地方,尤其是用雞蛋殼兒擔水,在牆頭上吱軋吱軋的推車,使人在想像中,浮現出極為有趣的畫面。
「凡事都是急不得的,」伯公說:「俗說,水到渠成,你只要發憤努力,好生學下去,寫下去,總有一天能寫出像樣的東西來的。像你現在研究狐,走的正是通靈之路,這比理直氣壯,自以為是要好得多啦!我早先正犯了這種毛病,年近六十,還沒改得了呢!」
「真的不記得了?」我說:「當年在戰地,您還跟我談了不少狐的故事呢!」
「哦,你這一提,我全記起來了,」他拍拍腦門,臉紅紅的笑說:「這些年不見,你早長成大人了,你要不先提起當年的舊事,我說什麼也認不出你來啦!這世界,說大實在夠大,說小,也確實很小呢!」
「他這樣的禱告又禱告,才回到宅裏去,一過過了好幾天,沒見任何消息,他以為不會有事了,在燈下獨坐悵然著。忽然燈燄飄搖,有個很出色的女子站到他面前,對他笑說:
「『您老人家是老糊塗了,這種閨房裏的事,聖人也沒立過限制,王法也沒定過科條啊!再說,那全是他要的,在我,只是盡本分,這能算是我的罪過嗎?』
「『就拿人情常理來講好了,』三秀又說:『他既然貪圖聲色,就不能吝嗇。我的吃喝花用,他得管我;我做了他的偏房,多吃他幾口飯不算什麼,花不夠,吃不夠,我順便拿點兒,這種情形,哪家沒有!?這跟偷別人家的東西,總不能一概而論罷?』
「『妳有話,不妨慢慢說,我在聽著呢!』
「所以嘍!」謝老把身子朝後一仰,這才噓口氣說:「你日後寫狐,得要有寫狐的道理,換一個m.hetubook•com.com角度來喚醒人性,朝真純優美的方向去發展,這不是真正的戰鬥文學是什麼?我剛剛說過,人類的災禍,從大多數人不尊重狐開始的,要是真把狐的世界當成他山之石,多琢磨琢磨,人心也不至於崩壞成這個樣子,尤其是處在亂世,許多人都小船沒舵——橫掉了!難道你不覺得嚒?」
「是狐仙,沒錯的。」她說:「狐仙和人一樣,也分三、六、九等啊!他們只是道行不夠深罷了。他們常在夜晚,用雞蛋殼擔水,在牆頭上推車子,有時在牆角下煮雞吃,燒得滿院子都是煙,那時鬧抗戰啦,人也苦,狐也苦,真有些逃荒避難似的。」
「三秀當著正一真人的面,振振有詞,像放連珠炮似的,一口氣說了許多,兩眼紅紅濕濕,扯著老道人的袖子,不斷訴苦,正一真人也叫她扯得發暈了,急忙說:
「我就住在這村子裏,」他指著那個克難的社區說:「臨時搭了兩間竹屋,聊避風雨罷了。你如今還在迷著聽狐的故事嗎?」
「真沒想到,我們住得這樣鄰近,」我說:「我就住在這村子的南邊一座眷村裏,只隔一條馬路而已。」
「拿狐的故事做例子罷,」我說:「請您把文達公的觀點分析分析好了。」
「這並不難,」伯公說:「文達公很少單獨立論,總把他的思想和見解,放在故事裏面,大有成人童話的味道,我們很容易就把它當成寓言看。他曾經說過這樣的故事,大意是說,他家鄉有個姓羅的文士,平時風流自賞,十分好色;他平常夜讀小說雜記,看到狐女長得千嬌百媚,忍不住的色心大動,經常跟朋友談起,要是有機會,定要娶那麼個女狐來做妾,有人就慫恿他說:
我也常常潛思默想,捫心自問:科學真的是萬能的嗎?答案是否定的。我總覺得:人類在宇宙中,並不是絕對的動物,生命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僅僅是人類永恆的命題之一,單拿無限的時空結構來講罷,中國古代以時為經,以空為緯,交織而成宇宙,如果時間如一條線,哪裏是線頭?哪裏是線尾呢?如果空間是四面八方,哪裏是它的邊際呢?沒頭沒尾、無邊無際的東西,是超出人理念之外的,無怪乎莊子說宇宙:九天之外,謂之大一;九微之內,謂之小一了。近代科學家說:時乃空之隔。這是文學與科學同一的認知;我們或可說:時間是空間的內容,因為空間非空,它充滿了時間,我們用光速測量星球間的距離,不正是以時間測量空間嗎?以驗證為主的科學,正是向無限奧秘的宇宙拓展之路,一切科學的定理定律,只是階段性的發展過程而已,在生命和時空之謎未揭露之前,人類無法站立在絕對的地位發言,也無法對沒經驗證的諸般事物,作出武曲的論斷的。這樣說來,我研究狐族,不是給科學家一個新的命題嚒?
「『你們既這麼說,我可真的要去試試了。』姓羅的笑著說。
「這倒是很有趣的話題,」我說:「您不妨解釋解釋您的觀點啊!」
「正一真人想想,狐女三秀所講的,句句在理,根本為難不倒她,便又問說:
「謝老,您最好講慢點兒,」我苦笑說:「我這腦瓜子紋路欠周全,有點轉不過彎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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