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他敢？」李鴻文一瞪眼，隨即笑了，「就來了也沒關係，婁大人多半不會受理！成材兄你方才有句話說得對極了，這是你們的家務事，外人如何插手？若是孫家人來了，至多找你理論，要是告上公堂，一句清官難斷家務事便可以推脫出去。」

趙王氏驚得嘴都合不攏了，這還是她那個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女兒么？怎麼現在都敢如此的口出豪言了？還信心滿滿，一點兒也不知道臉紅。

不過趙王氏今兒來，還是有件事要跟女兒交待的，她附在女兒耳邊問了句話，趙玉蘭的眼神立即驚恐了，方才的自信與喜悅一下子煙消雲散。

趙玉蘭隱隱有些不服，「娘，您總是這樣！我做什麼都不行，哥哥弟弟做什麼您都說可以。您說，要是嫂子現在給成棟開個飯館，您也攔著么？」

趙玉蘭此時也收拾好了情緒，誇道：「娘，哥現在可能幹呢！在家都是他幫著我們做家務的！哥，這時候差不多了，嫂子也快回來了，你讓小蝶把那花捲、蘿蔔糕還有豆沙包都蒸上吧，一會兒也給娘帶幾個回去嘗嘗！」

趙成材卻看得皺眉，這串珠鏈若說做項鏈著實長了些，而且每顆珠子形狀大小不一，最小的如小指頭大小，最大有雞蛋大小，不知是幹什麼用的。

「李公子！您今兒怎麼有空來了？快請進！」

趙成材見了許多的黃金寶石，正耀得眼暈，乍見到這樸素的銀白色，心下就有幾分歡喜。再看簪頭兩片葉子交疊著，脈絡清晰，做工精巧細緻，便問道：「這個要多少錢？」

「放心！我心裡有數！」李鴻文一笑，心中自有算計。

知道此人狗嘴裡吐不出像牙，趙成材忙把話題岔開，「在說那姓孫的，明兒會不會來告狀。」

趙王氏見兒子居然挽著袖子幹家務，很是稀奇，「成材你放著，等你妹子她們收拾吧！」

「算了，我也不跟您說了，您總是覺得女孩兒就是不如男孩的。可嫂子說，這女孩兒要有本事的可比男孩還有用！就像咱們家，大事小情不都得靠您？您說，爹比得上您嗎？那您為什麼要瞧不起我呢？反正，日後這些事情我自己會想，哥嫂也能替我拿主意，他們都是讀書人，明白事理的，您就甭操心了！」

趙成材抿嘴笑得有幾分狡黠，「這還是你方才的一句話提醒了我！」他示意章清亭靠近，附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趙王和_圖_書氏忙道：「那多貴？又不幹凈！你們要是喜歡，我回家就再多做點，放上十天半月就行了。還有雞蛋，也別往我那兒送了，你們人多，留著炒炒吃著方便。我們要吃時，自個兒買就行了！」

進了門，卻見章清亭還沒回來，張小蝶坐在外屋，見他悄聲道：「姐夫，你母親來了，在你屋裡跟玉蘭姐說話呢！」

「還有沒有別的味道的？」

夥計這才釋然笑了，「我就說！跟李公子一起的，怎麼可能連乳環都不認得！那也忒土了！」

你們公婆相公毆打媳婦不犯法，那我這個大舅子打打妹夫難道就犯法了么？趙成材雖然火冒三丈，但頭腦還是非常清楚的，就是想明白了不會有事，才果斷出手。

那當然不會！

那是說我不明白事理了么？趙王氏很是疑惑，到底是女兒變化太快，還是她沒弄明白？

看來李鴻文是常客，那小夥計一見他，就熱情地上前招呼著。

趙玉蘭笑道：「嫂子把我介紹給方師傅做徒弟了！我現在可學了不少東西。不過這會子忙，沒空學做菜，師傅說，等房子蓋起來了，還要教我煎炸烹燉，那我就能當大廚了！」

趙成材心想，我可比不上你財大氣粗，進去了光看不買，沒得招人討嫌，「我看這些就很好了！」

路上李鴻文把他一拉，指著旁邊一家銀鋪，「正好有空，咱們進去給你娘子挑件禮物。」

不過表面上的客套還是要做的，「多謝鴻文兄仗義執言，若是真的理論起來，還請你做個見證。」

趙玉蘭一瞧她娘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您有沒有想過，就算是嫂子真給成棟開個飯館，他什麼都不會，能做得下來么？您為什麼又允了呢？我現在天天跟著小蝶她們一塊兒學識字學算賬，嫂子說，日後不能讓我們老跟著她，要讓我們自己都能獨當一面！」

兩人錢花光了，拎著各自的東西回衙門裡辦公去了。

趙成材應了，自出去忙活。

半日無話，只回家前趙成材總覺得李鴻文瞧他笑得別有深意。

這個趙成材當然有想到，否則他也不會出手教訓孫俊良，還故意說那麼番話，把事情全兜在自己頭上。

不多時，夥計捧了大大小小几個錦盒出來，一一打開，「二位公子請看！可都是些好東西！」

李鴻文拿起一串珠鏈，讚不絕口，「這玩意兒可少見得很，就京里，像ｈｔｔps://ｗww.heｔｕbｏｏｋ•ｃｏm.cｏｍ這麼齊整的貨色也不多！」

夥計一臉詫異地望著他，「公子不認得？」

這……還真有點貴！趙成材把那簪子在手裡一掂，就知道分量沒有多少，這個價錢可比外頭的東西貴多了。不過瞧這手工，倒也是值得的，章清亭為人又挑剔，恐怕外頭那些尋常貨色也入不了她的眼，買就買個好的吧！

「那可辛苦您了！我們這些天，還上外頭買鹹菜呢！」

小夥計笑了，「這位公子真是會做生意！行吧！二位公子買了這麼多，小的就做個主了，一人送一瓶了，算是咱們開年的見面禮！」

小夥計收了銀錢，拿了他們的東西各自包了起來。一會兒送過來時，手上卻又多了兩隻鼻煙壺大小的琉璃瓶。

「小兩口說什麼悄悄話呢？」李鴻文安撫了程隊長，把他勸回衙門裡去自請功勞了，上前打趣。

再看那盒子里的耳環也奇怪，不是成雙成對，卻都是單隻賣的。尤其是一隻蛇形金環，用純金做身，上面嵌著黃綠黑各色細碎寶石，五彩斑斕，栩栩如生，尤其是前頭那條火紅的信子和一雙綠幽幽的眼睛。透著股森森寒意，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玉蘭，你……你可不能這麼不知天高地厚，這做生意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你怎麼可能？」趙王氏還真不相信自己這個乖乖女能去開飯店。

既然無事，趙成材也不久留，和章清亭道個別，準備回衙門裡去。

不過也沒往心裏去，心中喜滋滋地盤算著，簪子是章清亭的，三瓶香露是章清亭和二位妹子的，不過也得給章清亭先揀才是。

趙王氏只剩下點頭的份，想想猶自追問：「玉蘭，你可別一時衝動，萬一生意做賠了，可是要虧錢的！」

見老娘通情達理，趙成材很是高興，「行！那我先把這些放廚房去！今晚就切了蒸一盤子，瞧這臘肉多漂亮！」

夥計見他與李鴻文一起，還以為是同道中人，盛情贊道：「這位公子可真好眼力，這五毒環咱們一回貨就賣掉了，這還是昨兒剛剛補回來的。您瞧這兒，還有蜈蚣、蝎子、黃蜂和蟾蜍，要不要一套買回去？這單買是五兩銀子一隻，全套可以打個折扣！」

「那能便宜點么？」趙成材勤儉慣了，討價還價也是根深蒂固。

趙成材心裏明白，就算是趙玉蘭拿到休書，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改嫁，總得有個時間緩衝。www.hetubook.com.com章清亭這麼做，其實也是在為趙玉蘭將來的生活做鋪墊。

「二位公子，這是我們新從南康國那邊弄過來的玩意兒，叫做什麼香露。只要一滴，抹在身上香噴噴的，那邊的太太小姐都喜歡。這個是茉莉香露，這個是木樨香露，你們聞聞，要是喜歡就拿一瓶吧，才一錢銀子一瓶。」

夥計賠笑，「李公子您早點吩咐嘛！這些東西只適合送給翠紅樓的姑娘和家中的姬妾，你們慢慢挑著，我再取好的來！」

趙王氏聽得一愣一愣的，「你能當大廚？」

李鴻文揀了一根銀杏葉片的銀簪子在手中把玩著，「這個素雅，送給嫂夫人倒是合適的。」

趙成材兩手一攤，「我也不知道，這事若是問婁知縣肯定不大合適，我想著等陳師爺回來私下請教請教他，聽聽他的意思。」

行行行！進去就進去！趙成材也對他時時刻刻必要保持的派頭十足沒奈何。

章清亭橫他一眼，又生氣了，「那憑什麼做惡人的總是我？」

李鴻文笑道：「夥計，這位趙公子是要挑件禮物回去送他娘子的，你這些不合適，挑些規矩的來！」

李鴻文點頭，「那就這樣吧！」

趙成材一瞧其他毒蟲，那個噁心勁兒就更大了，心裏卻覺得奇怪，「你說這是幹什麼的？」

趙成材這才低聲道：「我身上有多少銀子你可清楚，別看一堆，最後一樣都買不起！」

小夥計當即打了自己一耳刮子。嘻嘻笑道：「瞧我這張嘴！說慣了就是沒個把門兒的！李公子剛提醒了我，我又差點現眼了！趙公子既然喜歡，那我就給您包上吧！」

「這個不貴，才二兩銀子！做得又細緻，很多客人都喜歡。您看……」那夥計想上前介紹，卻被李鴻文踩了一腳打斷，暗自使個眼色，「是不是好東西，趙公子自然知道，哪用你多嘴多舌？」

「那是當然，你我同僚，何必客氣？」

趙成材擔心現在妹子還未拿到休書。章清亭此舉著實有些保媒拉縴之嫌，恐遭人非議。卻見章大小姐大大的白眼一翻，「我剛才不過是瞧田福生這人不錯，所以想跟他談談生意！可什麼也沒說過，什麼也沒答應！他要等誰，愛等多久那都是他自個兒的事，跟我可沒什麼關係！至於將來成與不成，也是他們自己的造化！」

章清亭忽地想起，「我方才瞧你神色不對，又想什麼鬼主意了？快說來聽聽！別又突然給人ｈttps://ｍ•ｈetｕbｏｏｋ•com.cｏｍ一下子，弄得措手不及！」

「你這猴崽子！哪回來不騙我點錢去就不安心。」李鴻文笑罵著，卻把玩了一下桌上的首飾，揀了一隻黃金打的一隻胭脂扣，啪地在手掌里打開又快速合上，不讓趙成材瞧見裡頭的內容，「這個多少銀子？」

趙玉蘭道：「娘您可別小瞧人！嫂子說，有志者，事竟成！她說讓我好生學著，將來等我出了師，還要給我開間飯館呢！那時呀，我自己也能當老闆去！」

夥計高高興興地又捧了出來，李鴻文瞧后豪爽的手一揮，「不用找錢了，全給我拿這個！剛才給你十兩，剩的一兩就正好十瓶。」

李鴻文真是對他的實在很無語，「看你，又露怯了！看看怕什麼？喜歡就買，不喜歡就拉倒！管他有錢沒錢，你得先把自己當成大爺，人家才拿你當大爺！」

這一回，夥計取來的東西果然就正式了許多。

李鴻文瞧著有些意思，聞聞氣味芳香沁脾，價錢又不算太貴，拿著送給母親、姐妹和那些相好的姑娘們都可以。

李鴻文大搖大擺地進來，張口就問：「最近有什麼好貨色么？」

章清亭拿手絹捂著嘴咯咯直笑，心情大好之下，主動承認錯誤，「噯，方才我確實有些冒失，不該拉上那姓程的，謝謝你替我圓場。」

李鴻文把正趴在櫃檯上看首飾的趙成材一拉，「這些東西普通的很，沒什麼好看的，跟我進去開開眼！」

「這個盒子只要八兩，鏈子二兩，一共是十兩。那我就給二位都打個九折吧，趙公子這簪子便是一兩八錢，李公子這盒子便是九兩銀子！」

二人進了裡間，夥計請他們坐下，奉上香茗才道：「二位公子請稍坐一會兒，我進去取來！」

章清亭撲哧一笑，「要真是成了，倒是大快人心！」她想想又不甘心，「哼，還說我帶壞了你，我瞧你肚子里的壞水可比我多多了！」

趙成材聽提芙蓉二字想到了荷花，又想到章清亭，也有點動心，「那都拿來瞧瞧！」

小夥計有些猶豫，看出趙成材不是個豪爽的客人，也難保有回頭的生意，便賠笑著道：「按說，您這頭一次來，是該給您算便宜點。但若是您只挑這一樣……要不，李公子您也挑幾件？一起給你們算便宜點！這新年您也還是第一回到我們店來呢！就當打賞小的個紅包行么？」

因為你是殺豬女，惡名在外啊！這話趙成材也就心裏想想，嘴上可不和-圖-書敢說：「這不都一樣么？總不是一家人，要不下回我來當這惡人？」

章清亭一臉的不可置信，「這……合適么？」

「猴崽子！咱們跟你做生意，讓你賺錢，反倒成了你給咱們送禮了！」

趙王氏更驚奇了，「玉蘭，你什麼時候還學會了做那些東西？」

她覺得這個家不止是兩地分居這麼簡單了，好像還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勁了，卻又說不上來所以然。這些事情，她得回去好好琢磨琢磨。

「當然有！那可是我們東家過年時專門從京城弄來的好東西，您請進來瞧！」

趙王氏擦擦眼淚，「那你呢？會不會惹來麻煩？」

暗自瞪了李鴻文一眼，怎麼帶他看這些玩意兒？別說他沒錢買，就是有錢買了回去，若是給章清亭瞧見，那不得扒了他的皮？

趙玉蘭並不與娘分辨，嫂子說過，事情沒做成之前，你跟人說什麼，旁人都會以為你是異想天開，等到你自己真正做成了，那才叫人刮目相看呢！她只拉些家常，「家裡您顧得過來么？成棟好些沒？」

「行了！娘！」趙成材勸道：「玉蘭才好了，別又招她哭了！反正那混蛋今兒也被咱們給教訓了一頓，算是給妹子出了口氣！」

趙成材道：「娘您放心，不會有事的，他要是敢來找麻煩，咱們也不怕他！正好給玉蘭討份休書！」

行啊！趙成材隨他一同進來。

趙王氏嘴唇動了下，想說什麼還是沒說。先指著腳邊的籃子道：「知道你們這兒忙，天天也沒空弄飯，我就從家裡帶了鹹菜豆醬來，還有那些臘魚臘肉。之前做的多，你們也沒拿，我就把剩的全拿來了，這些就饅頭下粥都是好的。」

趙成材過去，趙王氏正拉著女兒在屋裡垂淚，她方才剛聽說今兒工地上的事情，忙忙地就趕了過來，見了女兒甚是慚愧，又是心疼又是自責地哭個不停。

乳環？趙成材心裏一琢磨，明白過了臉頓時唰地紅了。

趙成材想了半天，猶猶豫豫地問：「我買兩瓶，你再送我一瓶好么？」

趙成材一拱手，故作正色唱個諾，「客氣客氣，彼此彼此！」

李鴻文嘻嘻笑道：「你別信他！他最喜歡裝傻充愣，擺個老實人的嘴臉，逗你玩兒呢！」

「還有一種玫瑰香露和芙蓉香露。」

趙成材悄聲道：「其實你一點都沒說錯！這人欺善怕惡，成天想著佔小便宜，是該好好教訓教訓！咱們家也不能全是一團和氣，總要有人唱紅臉，有人唱白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