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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嗓子總算是讓大伙兒的心都安定了下來，吉祥半拖半拽著矮矮肥肥的穩婆一口氣衝上了二樓，可把那穩婆累得夠嗆半天都沒喘過氣來，好容易定住了心神，上前掀開被子一看，「你怎麼連褲子還沒脫？快脫了讓我看看。」

在趙成材考完之後，她似乎也一下子鬆了勁。肚子就開始有了反應，開始只是一陣陣的淺顯的疼，章大小姐也沒太在意，可到了快天光的時候，那疼得一陣緊似一陣，她才覺得似乎是要生了。

「別放，別讓她過來。」就算姨媽這麼說了，章清亭也不肯相信趙王氏能對她「手下留情」，那玩意兒看起來實在太恐怖了，她的肚子可不是餃子皮，能這麼擀的。

「我不要生了。」這是她這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明珠，明珠，快替我擋住。」章清亭叫得更加凄慘。

自此，孫家二老就徹底定下心來在扎蘭堡安度晚年，趙玉蘭隔三岔五地便帶著孩子回去讓他們瞧瞧，聊解寂寞。如有病痛，一樣的請醫延治，只是再不肯讓他們把孩子教壞，日後給這老夫妻養老送終，一樣送歸故里，倒是為鄉民們所稱讚。

讓他們把這所大宅給賣了，折了現銀自己帶著生活，並撂下句話，「這孫子你們也只有一個，日後他讀書上學，娶妻生子的費用你們可也得給阿慈預備著。」

章清亭當然死活不肯，到了此時她也不管什麼尊卑上下了，縮在床角激烈反抗，「你別hｅtuｂoｏk•ｃoｍ•coｍ碰我，你碰我我就不生了，娘，娘，您快過來把她趕出去，快去請穩婆來幫我。」

這個孫家二老倒是有想著的，他們這所豪華大宅在晏博文的大力遊說下賣了個好價錢，這下半輩子是不用愁了。只把一些金銀細軟還是藏著掖著，預備著等孫子大一些再交到他的手上。不過那些東西，不到死的那一刻，恐怕是不會撒手了。

正鬧得不可開交，下頭吉祥叫嚷，「穩婆來了，穩婆來了。」

這個趙王氏也不跟他們爭，在晏博文那來信里，她本想讓章清亭賣一套衚衕里的房子給他們，可章清亭對這倆老夫妻沒多少好感，不願意離得太近，便給他們在市集上另找了個小院子先租下來，等他們來了再慢慢找合適的去。

牛姨媽倒是老於世故，「你婆婆也是一番好意，並不是要害你。」

把方明珠使勁一推，「你給我讓開，這我們家事，不用你管。」

牛姨媽沖趙王氏擺擺手，「大姐，你就先出去吧，別再嚇唬她了。」

章清亭哭得泣不成聲，指著婆婆手中的擀麵杖，無聲地控訴。

一有了這樣的認識，可把章清亭嚇壞了，怎麼這麼突然就來了？

你說說，她明明就是一番好心好意，怎麼這丫頭就是不領情？不行，這裏頭還事關她孫子的生死，趙王氏決心無論如何也要當一回惡人了。

章清亭順便又聯絡了那牙婆金氏，給他們也請ｈetu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m了兩個粗使的丫頭，並談妥了工錢，並特意約定不許打罵，讓他們二人也有人照顧。

螻蟻尚且偷生，人越老往往就越怕死，雖然寶貝兒子死了，孫家二老也很痛心，但他們也還沒想著要去尋死的地步。

章清亭鬧上一場，肚子又疼得難受，忍不住眼淚嘩啦嘩啦往下流，「姨媽，好痛，真的好痛。」

趙王氏聽了老大不高興，「說什麼傻話呢，哪個女人生孩子不這樣？你老老實實再用點力，好生把孩子生下來就完整了。」她袖子一擼，拿了個又粗又大的擀麵杖過來，「我幫你揉揉。」

「哎喲，這個可沒法子。」牛姨媽再心疼也幫不上忙，只能緊緊地握著她手，「做女人就是生孩子最遭罪，好孩子，忍忍，忍忍就過去了啊。」

孫家二老事到如今還有話可說？在家那邊的名聲是徹底臭了，根本無人願意上門搭理。這邊好歹還能請得動人，便是養好了精神，也不敢隨意鬧事了，算是安安生生地過起了日子。

「生孩子你還怕什麼丑？」趙王氏很是見不慣章清亭這個扭扭怩怩不痛快的樣兒，「方才不讓我碰，一個勁兒叫穩婆，現在人家來了，你還不快著點？敢情這麼鬧著好玩兒呀？」

趙王氏可真是一片好心，「你放心，我是你婆婆，怎麼會害你？你這頭一胎，是有些難生，我幫你弄弄就好了。」

「不行。」趙王氏脖子一梗，「成材不在家，我www.hetubook.com.com這做婆婆的怎麼能不管？這可是我們趙家的孫子，不是你們姓牛的。」

章清亭一見她這架式，哭得更厲害了，不管不顧地就哭叫起來，「走開，你走開。」

這邊剛把孫家的事情紛紛揚揚鬧得告一段落，那頭，章清亭終於要生了。

「我不要你幫。」章清亭哭得更厲害了。

「小玉你敢。」趙王氏狠狠一瞪眼，小玉嚇得一哆嗦，可章清亭再叫一嗓子，小玉想想，還是主母當事，於是閉著眼睛向前沖了，在後頭抱著趙王氏的腰，攔著不讓她上前。

趙王氏惱了，「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我這是幫她。」

「你這話怎麼說的？這是我們老趙家的孫子，怎麼跟我沒關係？」章清亭又急又怕之下屢屢出言不遜，可把趙王氏也給惹惱了。

「聽聽，快聽聽。」趙王氏給兩個小丫頭拉扯得發亂衣松，很是惱火，「你們兩個快放手放手。」

方明珠死死地就抱著趙王氏的胳膊，還叫丫頭來幫忙，「小玉，快來呀，我一人拖不住。」

方明珠聽大姐在裡頭哭得厲害，她也豁出去了，硬闖了進來，護在床前，「趙嬸子，您就別弄了，大姐怕了您還不行嗎？已經去請穩婆和大夫了，不等您這一會兒。」

牛姨媽氣得一跺腳，「你愛待著就待著，明珠小玉，都別撒手。」她轉身在床沿坐下，安撫著驚魂未定的章清亭，「你別怕，姨媽在這兒陪著你，不讓她靠近。」

這邊收拾和_圖_書收拾，過了幾日，趙玉蘭便帶著孫家二老回來了。安頓著住下，那地方雖然跟他們過去住的大屋子相比要逼仄許多，不過一進小院三明兩暗五間房，但對於他們老兩口來說，已經足夠大了。

我哪能跟她比呀？她那是二胎，我是頭一個，章清亭看著那隻粗大的擀麵杖，嚇都嚇得半死，怎肯讓婆婆近身？

於是便只能依照趙王氏的想法，託人來把這邊所剩無幾的房產田地進行變賣。趙王氏因章清亭跟她交待過，倒是留了個心，不同意他們變賣那些有出息的田產。只逼著他們把那些田產改成了孫善慈的名字，留作外孫的撫育費用。

趙王氏聽得越發著急，「哭哭哭，你光是會哭有什麼用？倒是讓我過來幫你呀。」

「你沒瞧見她痛成那樣了？萬一半天生不下來，讓我孫子有個三長兩短你負責啊？」

趙王氏是真生氣，「那你就哭吧，一會兒更受罪。」

「不過大姐，你那什麼表情？」牛姨媽先幫趙王氏說了句好話，可也不贊成她來動手，「還是等穩婆來吧，你別把成材媳婦嚇著。」

又過了些日子，到九月晏博文扶柩歸來，趙玉蘭帶著孩子又陪他們二老回去，請喪扶靈，好歹讓孫俊良入土為安了。

可來不及多想，她就被鋪天蓋地的疼痛攫取了全部的力氣。章大小姐這輩子也沒經過這樣的痛楚啊？想著那死秀才沒那麼快回來，肚子的疼痛似乎又加重了幾分。整個人倒在床上是呼天搶地，疼一m•ｈｅｔuｂoｏｋ•coｍ.com陣哭一陣，哭一陣又罵一陣，罵的當然是「負心薄倖」的趙成材，可不管她怎麼生氣，那肚子里的孩子就是不肯順順噹噹地出來。不時調皮地鬧上一陣，直把章清亭折騰得死去活來。

關於那錢財一事，章清亭也覺得婆婆處理得很是得當，雖說田福生並不介意把孫善慈當成兒子養，但他們畢竟也是分開來姓的。把孫善慈的事情解決好了，不用給趙玉蘭增添額外的負擔，讓人說長道短，這就是最好的了。

章清亭還真是羞於在陌生人之前做這等私密之事，磨磨蹭蹭不好意思。這個可是牛姨媽也不能幫她了，「沒事的，都是女人，姨媽幫你脫。」

「這是怎麼了？怎麼了。」一大早得到消息的牛姨媽匆匆忙忙穿戴整齊，連早飯也來不及吃就趕來了。

章清亭聽得肺都快氣炸了，合著不是幫是我生，是想讓孩子快些下來，說起話來也肆無忌憚了，「你滾，你給我滾出去，孩子就是死，也是死在我肚子里，跟你沒關係。」

「她不要你幫。」

張羅氏在樓下忙著燒薑湯燒熱水，一時救助不及，樓上只有小玉，又不敢對這老太太太過放肆。

「我不要忍，怎麼這麼痛？唔唔——」章大小姐很沒用的涕淚橫流，哭得一塌糊塗。

就是就是，章清亭縮在牛姨媽後頭，「讓她出去，出去。」

趙王氏嗤之以鼻，「我說媳婦，你平時不是挺能的嗎？生個孩子怎麼怕成這樣？你還是讓我來吧，上回芳姐兒我不弄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