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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3·大容天下

作者:媚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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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12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然而聽到床榻傳出聲音,知道她也醒了。蕭圖南卻冷冷地看了過去,正對上青瞳同樣冷淡的目光,兩個人漠然對視,同時把頭轉了開去。
「想出來,就出來了,有什麼奇怪?」青瞳冷冷回答。
西瞻人沒有推諉的習慣,每個人都盡自己的能力幹活,營地里一片忙碌的身影。
西瞻士兵皆大怒,他們雖然不是金鷹衛那樣的精銳,鐵林軍那樣的悍士,卻也是西瞻軍中精騎了,竟然被幾個馬匪出言不遜!
「沒規矩,還不先來見過王爺!」拔密撲假意呵斥了一句,又回頭對蕭圖南滿臉堆笑,「這是我的女兒海藍珠,從小就像個野小子,王爺莫怪!」
「你裝作很著急,去隨便問她一句——馬匪大概多少人?王爺只帶了五百人,需不需要率兵接應,看她怎麼答你?」
今夜很冷,青瞳慢慢動了動,掀開了毯子的一角,她試著想把冰冷的腳放進那人的毯子里,想看看是不是她記憶中一樣溫暖。
再喝一會兒,大家都已經盡興,天也已經黑透了,應該回帳篷休息了。拔密撲送走了眾人,又回到大帳中,吃剩骨頭的黃羊還留在那裡,海藍珠撫摸著黃羊那對又尖又長的角,有些出神。
「烏野,你跟著我來,我們從另一個方向走,要叫他們誤會我們才是振業王!先將拔密撲留在這邊的人引開,至少要讓他們弄不清情況,不能從容布置!」
青瞳冷冷看了他一眼,「出去之後你要往哪個方向走?怎麼讓可賀敦人誤會你才是阿蘇勒?引來埋伏的人之後你要怎麼辦?我若一一給你說明,阿蘇勒大概也已經落入陷阱了,他都已經明白說了,他死了我恐怕也活不成,為了我自己的命,我也不放心你去!」
這個可賀敦酋長在草原上以謹慎膽小著名,忽顏皇帝選擇可賀敦部落深度合作也有一部分是因為拔密撲的膽子小,野心不大。自從他唯一的兒子拔凌鐸穆爾死在蕭圖南手上,他也隱忍下來,拔密撲酋長在草原上的膽小忠心的名聲就更加遠播。
蕭圖南略一猶豫,便道:「烏野,你回去嚴守營地,將郡主也帶回去,好生保護,本王帶五百人前去接應可賀敦族人回來。」
她氣息微微有些急促,臉頰上是一抹艷麗的酡紅,微微有些汗濕的頭髮和睫毛,更襯得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波光粼粼的湖水。
不過由於她晚晚留宿在振業王的帳篷,雖然蕭圖南沒有明確說出她的身份,隊伍中每個人還是個個對她十分恭敬。
烏野只得安慰幾句,海藍珠又含淚吹了幾遍,聲音高高低低,一如她的嗚咽,這才怏怏退後。
當時那樣簡單的動作就曾讓青瞳夜不能眠,羞澀喜悅到不能自已。
「爹爹,黃羊烤好了。」帳門一掀,突然進來一個苗條的身影。
青瞳冷笑,「你用這句話做口令不合適,恐怕動搖軍心。」
音樂聲停歇,海藍珠滿臉微笑地停下身子,聽著帳中男人們為她的舞蹈高聲叫好。她又親自端起一個盛肉的盤子,送到蕭圖南的面前,「王爺,請你多吃些!」
海藍珠道:「我平時馴鴿子用的鴿哨,我總是戴在身上的,爹爹一定擔心死我了,聽到這個聲音,他就知道我還在,好讓他老人家放心……但願王爺能及時趕到,來得及救回我爹爹……」說到這,她已經開始哽咽起來。
「敵人隨時可至,你還是先定下口令吧。」青瞳面容冷冷地道,「君子擇善言而從之,你也不要不知好歹!」
蕭圖南心頭升起一陣怒氣,沉聲道:「苑青瞳,你不要不知好歹!」
前面十幾騎顯然不敵,不斷逃跑,車子後面的西瞻士兵忍不住都想抻長脖子看清楚些。
這是個女聲,話也是用漢語說出來的,整個隊伍中女人就只有兩個,會說漢語的是何人自然一聽就知道。
這個根本不用去問,也根本不用去試探,蕭圖南並沒有任何猶豫,便選擇了雲中小路,帶著她用十幾天的時間,翻過寒風凜冽的雪山。他極小心地用黑鷹探路,躲避西瞻的大軍比躲避大苑的關卡更加謹慎無比,常常為了一個和西瞻大軍碰面的可能性,便不惜繞七八天的山路。
吃了一陣,喝了幾碗酒,海藍珠又獻上一段舞蹈。她選擇的舞蹈十分適合她,舞步歡快,節奏明晰,無數個大迴旋的動作讓她腰間的絲絛飛揚起來,襯托她的腰肢苗條有力。最後一陣急轉,竟然接連轉了二十幾圈還沒有停下。
突然間,毫無徵兆地,蕭圖南一躍而起,眼睛里全是警惕的精光,青瞳手上的油燈被他一把奪下,遠遠地扔了出去。
烏野在一旁猛然低頭,掩飾嘴邊的笑意,青瞳在西瞻待過不少時光,她西瞻話說得十分地道,烏野怎麼看,她和自己家王爺怎麼般配,連吵架的樣子都十分相配。
蕭圖南心頭起火,但也不能不承認青瞳說的十分有道理,他強忍怒氣道:「我知道了,你立刻給我回帳篷里去!」
烏野應聲而出,蕭圖南本來就沒脫衣服,他看也不看青瞳一眼,只是沉聲道:「你待著不要動,我出去看看。」
蕭圖南沉吟一下,道:「大霧之中,敵蹤難辨,我這邊已經結成陣勢,能否讓拔密撲酋長靠過來?」
「是振業王!我們到振業王的營地了!」對面十幾人聽聞竟然一起歡呼起來,當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金鷹!我們遇上了草原惡魔,爹爹和戰士們被他們圍起來了,請你快去救援!」聽聲音正是那個可賀敦的郡主海藍珠。
「海藍珠不對勁,她身上的衣服不是廝殺中弄壞的,而是故意撕破的!頭髮也是自己打散的!」
海藍珠尷尬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轉過頭去,裝作漫不經心地摸出鴿哨,道,「許久了,我擔心爹爹,要給他報個平安。」
青瞳拿了一盞裝著酥油的小燈,走到他身邊坐下,緊緊地挨著那個熟睡中的人。油燈湊了過去,在搖曳的燈光中,他的眉、他的睫毛、他的鼻樑、他的嘴唇、他線條優美的下頜……一切都是那樣熟悉,熟悉得像是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
「烏野!」青瞳面色大變,「他去了多久?能不能追回來?」
蕭圖南眼中閃過和-圖-書一絲精光,停了一下,才如同漫不經心地道:「這個世上就是有一種人,誰也沒有辦法讓她怕的。」
「青瞳,你要幹什麼?」他手中握著一把閃光的匕首,他的聲音冷如冰雪。
蕭圖南臉色鐵青,喝道:「你不會得逞的!」
青瞳睡著睡著,忽然覺得像是被人有規律地晃動,她靠在木榻上的耳朵里,也傳來密集的雷鳴,像是無數個人在毫無節奏地敲鼓。
烏野知道可賀敦人退回來之後必然有敵人跟著過來,這邊自然也更加嚴陣以待了。
蕭圖南客氣地接過盤子,道:「多謝我們草原上的天鈴鳥讓我看到這樣精彩的舞蹈。」
此刻暮色已經降臨,草原上的人不用吩咐,便紮下一個個帳篷,大堆的篝火早已經點燃,為了迎接尊貴的客人,火上烤著一隻只整羊整駝,風中瀰漫著酒肉的香氣。
此刻在靜謐溫馨的甘織宮等待,兩個人便都打起了瞌睡。太子哥哥老實不客氣地上了床,離非不願意逾越,便蜷縮著身子坐在地上,靠著門睡了。
「就算我再努力也沒用。」海藍珠眼睛里有種說不出的奇異,媚媚地笑了,「實際上,我連他一點注意也沒能吸引。因為整個晚上,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眼光卻總是落在那個姑娘的臉上,並沒有注意其他任何一個人。」
「追他們無用,算了!」
「王爺誇獎了。」海藍珠微微一笑,指著右邊青瞳的座位,清脆的聲音響起,「王爺,那個姑娘是你的客人嗎?」
肉片分別裝在一張張盤子里,送到了每一張桌子上。蕭圖南端起酒杯,眼角微微一瞟,見青瞳也將盤子里的肉放進嘴裏,才有些放心。
海藍珠剛鬆了一口氣,卻見掩體之後,一匹馬跟著一匹馬,竟然越來越多的人躍出去追,出動了上百人還沒停下來,她又神經一緊,「追一個女人……要一百個人還不夠嗎?」
海藍珠面色白了一白,卻見烏野笑容可掬地看著她,似乎並無惡意,她只好也笑了笑,兩隻手卻不禁慢慢握了起來。
青瞳靜靜地等他說完,然後道:「看來你是睡不著了。那麼我睡一會兒,這個帳子里只有一套被褥。」說罷再也不看他一眼,徑直鑽進毯子里閉上了眼睛。
烏野道:「王爺,要不要追上去?」
拔密撲臉色猛然沉了下來,「海藍珠,我要你吸引他注意,讓他今晚睡在你的帳篷里!你剛剛跳舞的時候,為什麼不投進他的懷裡?」
烏野面上一紅,道:「是。」
烏野轉頭望向蕭圖南,「王爺!我們要不要去接應?」
正這時,嗖的一聲,一隻冷箭射了過來,來勢迅猛無比,箭支帶起的風將濃霧都吹散了碗口大的一束。只見白茫茫的濃霧中,突然現出碗口大的黝黑真空,黑洞正中又如同閃電般飛來亮銀色的長箭。
他吃完那片肉,將盤子豎起,沖海藍珠微微一笑。
烏野心中大駭,卻還掙扎著一絲希望,「他傷了振業王的性命,不是把可賀敦全族老小都送上了絕路嗎?」
青瞳動也不動,許久才淡淡地道:「多謝你告訴我,我早就該知道,我不會得逞的!」
「還有,她不怕王爺!」海藍珠微笑道,「她看您的目光沒有絲毫敬畏,如果她是王爺的女人,怎麼會不怕你?」
「可是……」烏野還是不放心,但是又知道他自己沒有帶著幾百人沖開馬匪隊列的本事,而帶騎兵急沖敵軍隊列,正是蕭圖南最擅長的。
那裨將仍是搖頭,只是說:「王爺要我看住你,你去哪兒我就去哪兒。」
海藍珠半胡服的裝扮,上面是淺綠色的織錦衫子,還綴著一顆顆壓風的亮白色小珍珠,在燭光照耀下閃閃發光,襯得她就像從雪山上下來的仙女。白色的襦褲,褲腳染成花心般淡淡的黃色,絳紅色小馬靴,外罩雪白的一件筒子,看那毛色,應該是精心鞣製的銀狐皮。她烏溜溜的頭髮上編了無數的小辮子,同樣帶著一頂銀狐皮的帽子,一顆滾圓的大東珠垂在額頭上,將她的臉龐映襯得一片光芒。
「何止兩百,如果我沒有料錯,突然出現的馬賊必然也是可賀敦的士兵!海藍珠說人數五百你就信嗎?你在明他在暗,如果我是可賀敦酋長,知道你們有三千人,他準備一萬人也不會放心!所以定然還有埋伏。我雖然不知道前面有什麼埋伏,總之拔密撲既然做了這件事,那就沒有退路,他一定有極大的把握讓阿蘇勒死!」
海藍珠急道:「爹爹已經被那些惡魔圍住了,越打越遠,又把十幾個最好的戰士都讓我帶來求援,他們怎麼能衝過來啊!振業王,求你快點救救爹爹吧!」
可是濃霧中,他們是怎麼分清敵我的?還能準確找到敵人的蹤跡,所有人都立即捉對廝打起來了?
草原惡魔?蕭圖南眉頭一皺,昨天剛剛聽聞這群馬匪的大名,今天就遇上了,還真是巧!按照昨日卓木爾描述的戰力,可賀敦那兩百多人自然不是對手。
「這群草原上的馬賊,本想放過他們,沒料到他們卻這麼想死!」蕭圖南嘴角傳出一絲狠意。
烏野道:「那王爺帶兩千五百人前去,給屬下留下五百人守營即可。」
她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他!
「那和我們全軍拔營有什麼區別?」蕭圖南瞪了他一眼,「馬匪沒有沖我們的營地,必是看出我們營地防守及時,人數較多,他們沒有把握一衝而破。馬匪既然知道有我們這麼一隊人馬在,一定會時時戒備我們這個方向。大霧之中難以視物,我突然殺出,馬匪不能確定我有多少人數,必然要避過鋒芒,我打通道路接應了可賀敦族人便回。」
青瞳雙眼騰地瞪圓了,碰到毒蛇一般驟然收回了手,她先是垂下頭,肩膀有些細微的戰慄,過了一會兒又恢復平靜。
他實在是太累了!從南到北,他走得殫精竭慮。既要避開大苑的軍隊,也要避開他父親的軍隊。要避開大苑的軍隊自不必說,忽顏的軍隊為什麼也要避開?
烏野道:「遠遠不夠,郡主不知這個人有多重要。」
烏野片刻之後回來,臉色輕鬆了不少,道:「她說——馬匪人數應當不到五百,https://www.hetubook.com.com因為她們兵器上吃了虧,才敵不過,王爺一定能打勝,不用接應。」
拔密撲望向遠處蕭圖南的帳篷,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是!」前軍隊長聽令而去,將可賀敦推來的車子攔在外圍做了一個掩體,其餘人守在裏面戒備。
蕭圖南並沒有江湖豪傑那種光明磊落的情懷,戰場上,能利用的他都會利用,唯獨青瞳他不能利用。因為他十分明白,青瞳絕對不會讓那種情況發生,她珍惜生命,並不會輕易放棄。但是到了必要的時候,她也絕不吝嗇自己的生命。
青瞳嘆了一口氣,這是她唾手可得卻又遙不可及的幸福。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業王,而是一個大苑官員,哪怕只是一個普通的大苑百姓……不!哪怕他是西瞻人,只是一個普通的西瞻牧民都好!
烏野心中有了芥蒂,再看過去便覺得她的表情頗不自然,跟在她身後那十幾個可賀敦人目光閃爍,神情慌亂,顯然突逢變故,不知如何是好。
這是草原上敬獻尊長的規矩,今天的坐席上,自然該由他吃黃羊額頭上這一片肉了。蕭圖南自笑顏如花的海藍珠手中接過銀盤,眼睛微微掃向右邊,青瞳端坐在席間,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其實她看都沒有看過來一眼。
便在這時,東南方向突然爆發一片驚怒的呼喝,緊接著兵器撞擊之聲便傳了過來,聲音大概在三里地以外。
自從在興州城暴露目標以來,他們的路就走得極度艱難,青瞳好幾次就覺得幾乎不可能了,偏偏他不認,他簡直是在發狠,無論什麼辦法都用上了!卻偏偏沒有利用最有理由利用的西瞻大軍!
以後接連兩日,青瞳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也再也沒有看蕭圖南一眼,該吃飯的時候她就默默地吃,該睡覺的時候她就默默地進了蕭圖南的帳篷。他睡,她就等著;他起來了,她就去睡。他們很有默契地每人睡半個晚上,至於有沒有人半夜氣得睡不著?那可就沒有人知道了。
濃霧之中,這二三十人忽分忽和地打著,一會兒出現半邊身子,一會兒又隱藏進濃霧中,猶如鬼魅。
青瞳暗中一笑,轉回目光,不予理會。
蕭圖南不禁多看了海藍珠一眼,黃羊奔跑速度極快,隊伍里的頭領必定是健壯的公羊,頭上一對大角能輕易頂穿野牛的肚子,這個小姑娘能自己追上羊群,射死頭羊,騎射之術比起一個戰士已經毫不遜色了。
青瞳覺得自己對待感情能這樣理智,是因為她的絕大部分感情,已經在年少無知的時候,在一個不合適的人身上燃燒殆盡,剩餘的都是百鍊真金,沒有超乎尋常的熱烈火焰,已經不能點燃她的感情了。
青瞳看了一直瞪著眼緊跟著她的裨將,心道此人倒是一心一意,用西瞻話道:「你去看著海藍珠,一定不能讓她走了,必要的時候,她或許還有用處。」
自然,這些是用來招待普通士兵的,在拔密撲特意抬來的豪華大帳中,早早準備了更精緻的酒宴。
海藍珠邊跑邊叫:「金鷹!快點派人去救援,我爹爹和他們大隊人馬正在開戰!」幾句話的工夫,她已經破開濃霧跑到近前,見到蕭圖南面上一松,徑直從馬背上跌了下來。她那頂綴著珍珠的銀狐帽子不見了,頭髮烏雲般散開來,衣衫也頗為不整,呼吸急促,一臉都是潮|紅。
第三天天色整日里一直陰沉濕潤得如同一大盆髒水,西瞻人看了,說是怕要下一場大雨,所以他們緊趕了一程,一直走到夜黑,才找了一片廣闊的高地紮營。
烏野驚道:「怎麼了怎麼了?王爺去了一刻,怕是快要碰到可賀敦的人了……」
蕭圖南搖搖頭,「本王不去與馬匪廝殺,只是打通道路,接應可賀敦部落諸人回來便可,不算涉險。」
「呵呵呵……」海藍珠嬌俏地笑了,「怎麼會有這種人?不會是傻子吧?」
拔密撲帶著兩百個人來接蕭圖南,為了怕引起懷疑,這些人最多是腰間有一把西瞻人習慣了不離身的腰刀,這種以切肉和裝飾為主要用途的腰刀長度不足一尺,根本不適合馬戰。
一夜快要過去了,凌晨時分,正是疲倦的人進入深睡狀態的時候,大雨並沒有下來,草原上卻騰起了濃濃的大霧。白色的氈包一個個融進濃霧中。
那支箭如同從地獄而來,箭支未到便摧毀了人的勇氣,給人無法抵擋的錯覺。沒有極高明的箭術和極佳的臂力根本射不出這樣一箭,便是在大苑神箭手的集中地神弩先機營,能射出這一箭的也屈指可數。
她退到車子後面,卻不肯回帳篷歇息,只在掩體後面巴巴地望著東南方向。烏野知道她關心戰事,肯定沒有心思休息,也不勉強,他自己同樣心焦無比,左右遊走,眼望遠方,恨不能長一雙穿透濃霧的慧眼出來。
「但是他們廝殺都是做戲,自己人毫無損傷,怎麼能瞞得住人?」
他微微一笑,用刀尖挑起那塊肉來送進嘴裏。這黃羊正當壯年,又是一個隊伍里的頭羊,它比其他羊吃得都好,所以它肌肉緊實,羊脂飽滿。烤羊的顯然是個好廚師,羊肉被他烤得鮮嫩無比,入口即化,肉汁飽滿鮮美,一點腥膻味道也沒有。他從硬闖興州之後便飢一頓飽一頓,飯都沒吃消停,這美味的羊肉還真吃得挺香。
「她不夠美!這樣瘦弱文秀,怎麼配得上我們草原上最英氣勃勃的金鷹?」
只一瞬間,這個無數次經歷過戰場的人就明白了,這是馬蹄聲!必然是很大很整齊一個隊伍的騎兵,才能踩出這樣密集的蹄聲。
拔密撲哈哈一笑,對蕭圖南道:「王爺,今天這隻健壯的黃羊是那一群野羊的頭領,是海藍珠騎馬追了三十里,親自射死的,就讓她來代替我分肉,好不好?」
忽而一個清麗冷淡的聲音響起:「你還應該儘快給自己人定一個口令,若是萬一與敵人短兵相接,也不至於在迷霧中不辨敵我,造成誤傷!」
漸漸地,她壯起膽子,將自己的腳伸進被子里,靠在他身邊,而他一直沒有醒……這就是少年時代的肌膚相親了。
烏野大驚,強忍著猛然轉頭的衝動,似乎漫不經心瞟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七八步之外的海藍珠一眼,他也是貴族出身,雖然是軍人,卻也有好幾個妻子了,對女人寬衣散發之事並不陌生。只是男人天生粗心,又是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沒有注意到,經過青瞳這一提醒,便立即發現的確不對。
海藍珠早被這邊動靜驚到,奔了過來,叫道:「烏野將軍,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青瞳沉聲道:「施政的人無情,帶兵的人不義,這個世界上,不是人人都能當棋手,大部分只是棋子而已,你也征戰多年,又有什麼奇怪?你記住,忍人所不能忍,則必圖人所不能圖!」
這時,帳門外傳來烏野的聲音:「王爺,有一隊人馬奔著我們過來了,外面霧太大,看不清楚是什麼人?拔密撲酋長已經帶著他的人去查探了!」
青瞳沉聲道:「我們大家都疏忽了!五百人對兩百人,那邊兵刃相交的聲音能這麼密集嗎?」烏野頓時變得面無人色,東南方向傳來的兵器相撞聲噹噹噹噹響個不停,襯著呼喝和慘叫聲,彷彿戰鬥無比激烈一般。
帳篷里所有的人都隨著他的話看向青瞳,青瞳在這麼多目光下仍然沒有反應,手一絲停頓都沒有,仍然將一片肉準確地送進口中,吃了起來。
她背對著他,所以他看不見,青瞳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是什麼樣一種深遠的苦痛。
烏野看著她,裝作有些尷尬道:「這個……我們看管不周,青姑娘趁機逃走了,這是王爺交代下來的人,一定要追回來!」
海藍珠一怔,「她不是王爺的女人嗎?」
蕭圖南胸膛升起一陣壓抑著的悶氣,他冷笑道:「我若在這裏出了事,你是絕對性命難保的!難道你的大苑就有這麼大吸引力,為了它你願意和我同生共死?」
她霍然驚醒,睜開眼睛,卻見蕭圖南比她更早一步醒來,攔在她的木榻前,腰刀已經抽出,一臉戒備。
即便是馬匪蓄謀已久,能準確插入可賀敦的隊伍與他們廝打,弄出這樣敲鍋打鐵般的聲音,但是剛剛開戰時聲音這樣密集還說得過去,打了這麼久,雙方無論哪一方總要死人吧,人數豈能一直這麼多?戰鬥的聲音又豈能一直沒有變化?
蕭圖南先是靜默一下,突然笑了,「不,她是我的女人。」說罷,眼光毫無顧忌地落在青瞳身上。
他抓住一個正在往來奔走的裨將,道:「吩咐下去,大夥聚在一起,圍成圓圈。」想了想又加一句,「這樣大霧,如果有人抽冷子放箭,極難防範!前軍聽令,用車子攔在外圍,人都把身子伏底躲在車子後面,弓箭準備,如果有人喊號三聲還是要靠近,便用箭去射!」
青瞳道:「他們誘阿蘇勒前去,難道還能有好意嗎?自然是想害他了。」
拔密撲是為了給自己問話才身陷險境,卻不能不救。蕭圖南回望一下營地,心中躊躇,這群馬匪人數應該在五六千人,就是不知此次是否全部出動?如果全部出動,自己手中三千人卻是處於劣勢了,如果再分兵去接應拔密撲,營地能否安全?
蕭圖南點點頭,「郡主先回去吧。」他點了五百精騎,五百人齊齊大喝一聲,背挎弓箭,手持皮盾,便往發出廝殺聲的地方去了。
「知道了。」蕭圖南沉聲道,「通知全軍戒備。」
要知道,她的神經足夠強悍,一支箭射穿御輦,差點給她腦袋開竅之後,她還是可以拿著點心吃,這區區幾個人的目光算什麼?她哪一天不被成百上千雙眼睛盯著?你沒有主動吸引她,她是不會去看你的,長久居於高位已經讓她不自覺地忽略周圍的芸芸眾生,目中無人大概就是這個境界。
她的理智驅使抗拒這個男人,本能卻吸引她接近。
海藍珠笑容凝固了片刻,突地又展顏笑起來,「王爺騙人!」
他是背對著青瞳的,也就是說,他戒備的不是她,而是外面的敵人。聽到聲音,他跳起來直接就做了這個動作,完全未經思考,他這是本能地第一時間要保護她!
突然他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聲音:「烏野,你別回頭,仔細聽我說話,別讓這些可賀敦人覺得不對。」
蕭圖南和青瞳被安排在同一個帳篷里,這一點任何人都沒有異議,包括青瞳自己。海藍珠看她的眼光如同匕首,她可不想自己單獨住一個帳篷,半夜裡再出些什麼意外,至少這段時間,在蕭圖南的保護下她才最安全。
烏野還存著一絲希望,道:「拔密撲未必有這麼狠……」
然而到處都是一團團的白霧,上及天下及地,人馬奔出二十步去就如同進了另一個世界,大霧中,連聲音傳遞也多少受到影響,悶悶的馬蹄聲不絕於耳,聲聲都如同擂鼓一般敲在他心上,哪裡能看見蕭圖南的一絲一毫?
聽到蕭圖南發出均勻的呼吸,青瞳看他的目光里卻多了一絲暖意,睡著了的他薄薄的紅唇抿著,皮膚白皙,就像一個大男孩。可是這個大男孩卻硬是舍易就難,他沒有和就在關中的西瞻大軍聯繫,而是只帶著幾個人,翻過了茫茫雪山。
誰知那裨將鼓著碩大的眼睛道:「不行!王爺要我看住你!」
他代表蕭圖南迎親的時候,青瞳的西瞻話還停留在只能聽懂,說起來還詞不達意的地步,烏野和當時隊伍中的阿蘇勒就一直用漢語和她說話,學習漢語是都城聘原附近貴族才有的習慣,海藍珠卻是不會的。
聽了爹爹的訓斥,海藍珠也不爭辯,向上座伏下身子,道:「早就聽說過草原上的金鷹,今天見到您,是海藍珠的榮幸,父親,請讓我替您招待尊貴的客人,好嗎?」然後抬起頭,用黑葡萄一樣的眼睛看著蕭圖南。
他點點頭道:「好啊。按照草原的規矩,獵人有權力處理獵物,我還要感謝海藍珠的招待。」
沒了追兵,前方十幾個人全都一聲歡呼,向營地快步跑來,到了二十步左右,已經能從苗條的身影上看出最前面白馬上的騎士正是海藍珠,她心中焦急,策馬很快,可見騎術頗佳,看來昨晚的黃羊真的是她獵殺的。
烏野有些躊躇,「屬下自己去吧,請您留下來,免得遇險。」
烏野驚怒交集,喝道:「就憑兩百人想留下振業https://m.hetubook•com.com王?真是做夢!」
卓木爾看著海藍珠的目光漸漸熱烈起來,可是他也明白這個姑娘的目標肯定不是自己。他悻悻看了神色如常的蕭圖南一眼,狠狠咬了一口羊肉,心道:「拔密撲什麼好處都想占,這是想攀上振業王啦。」
雖然他們還挎著弓箭,但是聽聲音,敵人顯然是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騙得他們信任,已經靠上近前,弓箭起不了作用了。濃霧之中什麼也看不見,只能聽見驚呼慘叫聲不斷傳來,有人用西瞻話大聲叫著:「是惡魔!惡魔來啦!」
她和蕭圖南之間遠比這更進一步,蕭圖南每次擁抱都是用最熱烈的姿勢,最強的力度,不像離非,總是在她壯起膽子要求幾次才很艱難地抱她一下,力氣也總是輕輕的……
她容貌出眾,聲音如同出谷黃鶯般嬌脆。草原上的女子歷經風霜,想要皮膚好不容易,可不知為什麼,嗓子好的卻極多。隨便哪個不起眼的姑娘說起話來,都可能讓你驚艷,大苑的女子很難比擬。海藍珠這樣郡主般的貴女,容貌也好,聲音也好,自然就更加出色了。
海藍珠神情放鬆「噢」了一聲,一匹匹躍出掩體的戰馬終於停下來,海藍珠剛剛心頭一松,隨即見烏野低聲吩咐下,西瞻士兵人人口口相傳,開始收拾營帳,濃霧中,都是忽隱忽現忙碌地身影。這些人的動作海藍珠並不陌生,那是要起營前行的樣子。
等了一陣,還是沒有動靜,諸人都放鬆下來,一個裨將道:「這麼久沒有聲音,大概不是敵人,或許是哪個部落冬季遷徙,問清楚就好了。」
但是眼前這個睡著了的男人,就是那超乎尋常的烈焰。他忽而調笑忽而霸道的臉,他毫不猶豫衝進狼群找她的勇氣,他在漫天黃沙中緊握住她不放的手,分別時他僵硬的背影和悠長的歌聲……
海藍珠取出一個哨子,長長地吹了一聲,聲音又高亢又尖銳,響亮之極,把身邊的烏野嚇了一跳,不禁問道:「郡主,這是什麼?」
蕭圖南霍然回頭,喝道:「叫你老實在待帳篷里,你出來幹什麼?」
烏野顫聲道:「難道是可賀敦自己搞的鬼?他們為什麼……」
青瞳坐在一張氈毯上並無睡意,但蕭圖南招呼都沒有和她打一個就鑽進毯子里閉上了眼睛。
蕭圖南緊皺眉頭,道:「濃霧如此之大,我們在這裏聽到聲音很明顯,一旦進入霧中,方向都未必能辨認得出。烏野,你命人大聲喊,叫可賀敦人向我們營地靠攏!」
倒是青瞳自己,她的美是那種張揚明艷的類型,眉毛濃黑飛揚,眼睛又大又亮,五官線條都很清晰,加上她個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倒還美得有些英氣。
烏野心中一緊,接著擺弄車輛位置的工夫靠右走了一步,頭卻沒有回。
為了防止暴雨把帳篷沖走,下帳篷的木樁子要打得比平時深,床鋪也要墊起來,馬匹也要提前處理,免得被雷電驚散,車轅要用木樁頂住。雨後草地濕滑,車子弄不好會自己溜下去摔個稀巴爛,還有拔密撲帶來的好些精緻玩意都是怕水的,需要用油布遮蔽嚴實,免得泡了湯。
這一頓忙活直到深夜才罷,所有人都十分疲倦,營盤剛剛紮下,士兵們就迫不及待地鑽進去睡覺了,留下來的崗哨也神情疲倦,靠著帳子休息。
西瞻外圍的士兵有幾個不由驚呼出聲,好在蕭圖南已經要他們將車子堆在外圍,濃霧中看不見車子,這支箭也不懂拐彎,只射中了木頭做的車壁。砰的一聲,西瞻包了牛皮裝著帳篷等阻力極大的軟物的車子仍被一箭穿過,在第二輛車子側面才停住,箭支將兩個車子牢牢釘在一起,猶自嗡嗡顫抖。
「你不用擔心,本王不會戀戰,大霧再大,不過一個早上就會散了,我們只要守好營地,等能看清楚,再好好與馬匪打一仗便是了。」
但是青瞳卻沒覺得半點意外,他的表現在她意料之中,他的熱烈、他的冷漠、他的激昂、他的驕傲……都在她意料之中!
烏野冷汗潺潺而下,慌得六神無主,「那……該如何是好?王爺豈不是……豈不是……」
青瞳一直說的是西瞻話,此刻驟然說起漢語,她身邊長了一雙大眼睛的裨將,不知道她搞什麼鬼,聽是聽不懂的,但是振業王交代他看住青瞳,他看住便可,於是把一雙牛眼越發瞪得大了,牢牢地和青瞳對視。
「那我們該怎麼辦?」
「好了!」青瞳喝道,「那就你跟著我!烏野你留下,你的馬給我!等我引開敵人,你立即拔營向西,百裡外等候,我和振業王擺脫了敵人就去和你會合!」然後她俯下身,用漢語在烏野耳邊說,「海藍珠要問,就說我逃跑,這些人是追我去的!」
夜晚有些冷,青瞳想起年幼的時候,太子哥哥和離非在甘織宮膩著不走,等她幫忙設計出明天武學要用的陣勢破解辦法。夏日炎炎,兩個少年昨天剛剛跟著父皇騎射了整日,晚上離非又陪同太子哥哥招呼群臣飲宴,到天光也沒睡成。
蕭圖南微微一笑,「是嗎?她不夠美?我看著倒還不錯。」
今夜註定無眠,就讓她肆無忌憚地看吧,她總還是有權利看的!現在的她,肩負著大多責任,不能為自己而活,卻可以為自己而看吧!
青瞳終於忍不住放下吃的,抬頭看了海藍珠一眼。英氣勃勃?蕭圖南長得英氣勃勃?他小小的尖下頜,細緻白皙的皮膚,線條優美的小嘴……他看上去至少比實際年齡小十歲,多少人被這扮豬吃老虎的長相騙了,這裏竟然有人稱讚他長得英氣勃勃?你見過英氣勃勃沒有?青瞳認為,至少要像周遠征那種豹子般的身形,才算得上英氣勃勃。
青瞳搖搖頭,「拔密撲帶出來的二百人,必定都是棄子死士,他首當其衝,一定要做出損失慘重的樣子來,怎麼會毫無損傷?很可能連拔密撲自己也要弄下不輕的傷勢。」
烏野急了,「王爺怎可涉險?讓屬下去吧。」
她太瘦了,該多吃點肉的。
「嗚——」聲音剛剛出口一半,就被烏野伸手按住,微笑道:「郡主,你這鴿哨的聲音太刺耳,恐怕會擾亂行軍鼓,還是等見到酋長,你再親自和他說吧。」
烏野道https://m.hetubook•com•com:「這是行軍計劃,不方便叫郡主知道,不過郡主你別擔心,這樣一布置,消滅馬匪就更有把握了。」
因為如果讓他看見青瞳,忽顏不可能不利用這樣一個籌碼,你家皇帝在我手中,大苑的軍隊豈不是要怎樣就怎樣?西瞻即刻立於不敗之地,大苑頓時陷入進退兩難之局,軍心將心都將潰散,要四十萬軍隊全軍覆沒也大有可能。
蕭圖南拿著一個護盾縱身而出,向箭支射來的方向奔出十幾步,就看見迷霧中隱約有許多騎士的身影正向這裏奔來,他停下來,身後護從一起將滿拉弓,厲聲道:「什麼人,西瞻振業王在此,給我停下了!」
「是!」烏野答應,幾個嗓門大的西瞻士兵連續不斷地高叫起來,「可賀敦的朋友,請你們向我們營地靠攏,共同禦敵!」
他走出帳篷立即便皺了皺眉頭,此刻大霧籠罩,十步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營盤中不時傳來吆喝呼喊之聲,卻始終沒有兵器碰撞的聲音傳來,想必是彼此在辨別對方的身份。
那裨將倒是極聽話,答應一聲,立即躍上戰馬,雙眼卻仍舊毫不放鬆地盯著青瞳。烏野呼喝一個,叫齊一個五百人的中隊。好在那牛眼裨將帶的正好就是一個中隊,五百人都在他周圍不遠,瞬間就集合完畢,在那裨將的命令下,越過掩體,一起沖向濃霧。
遠處一直是叮叮噹噹的兵刃相撞之聲,聽著激烈無比,過了一會兒,就聽遠處迷霧中傳來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大約十幾匹馬飛快地跑上他們紮營的高地,後面影影綽綽似乎也跟著十幾二十個拿著長刀的人,追著前面的人砍殺。
這樣的神箭能嚇得住西瞻士兵,卻嚇不住見多了神弩先機營戰鬥的青瞳,她被那個聽話的裨將一雙牛眼緊緊盯住,一步也不能上前,只能看著蕭圖南拿著盾牌躍出掩體。在他看不見的角度,青瞳卻一下子安靜下來,她輕輕撫摸著自己被扭得生疼的手臂,眼神漸漸柔和。
烏野乾笑兩聲,才道:「搶來的,呵呵,搶來的……」心道自己也沒說錯,的確是王爺搶回來的,只不過前後數年,兩人之間無數淵源,那就不足為外人道也了。
烏野面色大變,「不好,可賀敦部遇到敵人了!他們手中沒有長兵刃,恐怕要吃虧!」
青瞳偷偷拿了一床薄被子給他蓋上,自己偷偷地坐在他身邊,偷偷看他睡著的樣子,一切都偷偷摸摸的。
說罷拉過烏野的戰馬縱身躍上,這一下乾淨漂亮,青瞳騎過的都是胭脂硯台那樣頂級的良駒,論騎術,早已不在這些幾乎生長在馬匹身上的士兵之下。烏野這匹戰馬雖然比不上胭脂,但在士兵中也是頂好的了,這一下上躍更顯得人精神,馬漂亮。幾個臨近西瞻士兵都忍不住贊了一聲。
大概了隱約看到了蕭圖南身邊人數不少,追在海藍珠後面二三十人停下來,其中一個喝道:「我們頭領做生意,今天放你們一馬,識相的少管閑事!」說罷打個了呼哨,幾十人轉身就走,一眨眼就消失在迷霧中。
夜已經深了,草原上紮起了無數潔白的氈包,一個個弓著背頂著圓蓋般的蒼穹。月光如水一般瀉在地上,整個草原如同被染了一層霜,帶著淡淡的黃色光澤,柔和美麗。四野里很靜,偶爾有馬匹的輕嘶從氈包外面傳來。
海藍珠驚道:「烏野將軍,你這是要幹什麼?我們不等振業王回來?」
蕭圖南嘴角含笑,望向青瞳,「那就要看她自己了。」
海藍珠展顏一笑,碩大的黃羊抬起來,她拿起銀刀,先在黃羊的脊背上輕輕劃了一刀,然後自黃羊額頭削下一片肉來,平鋪在銀盤子里畢恭畢敬地呈到蕭圖南面前,笑道:「金鷹,請用!」
「別慌!我還有辦法!」青瞳面色沉重,道,「如今我們唯有也藉助這場大霧,拔密撲看不見,本來不能確認接應他的一定是阿蘇勒自己。如果是我,就會安排一隊人,等我們分兵出去之後沖營!這隊人必然不會少,但海藍珠剛剛吹的那個恐怕就是報信的,他現在就會知道了阿蘇勒已經領兵出營,這些人現在應該剛剛得到消息,正往阿蘇勒那邊圍過去!」
他劫持大苑皇帝的計劃是沒有和任何人商量的,也不打算讓不相干的人知道,他帳篷里的女人是誰。
烏野急道:「這是王妃,叫你去就去!」
蕭圖南鐵青著臉色不答,將她往後推給一個裨將,「看住她!」自己也縱身上前。
青瞳的臉色冷靜下來,「沒有人會知道是他們乾的。振業王運氣不好,在草原上遇上聲名鵲起的馬匪,那有什麼辦法?卓木爾額那紇那些族長一定能作證,馬匪是多麼厲害,振業王遇上他們死得不冤枉!」
但是如果他不是西瞻的振業王,而真的只是一個牧民、一個大苑百姓、一個大苑官吏……他還會有這樣的魅力嗎?如果真的一樣,那她苑青瞳為什麼沒有愛上一個官吏、一個百姓或者一個西瞻的牧民?
蕭圖南眉毛一挑,「為什麼說我騙你?」
她抬起頭,目光重新變回一片寵辱不驚的漠然,「你覺得,我想幹什麼?」
烏野厲聲叫道:「保護王爺!」便抽刀跳了出去。蕭圖南二話不說,一把抓過青瞳,把她按在自己身下,青瞳被這一下幾乎扭斷了脖子,痛得悶哼了一聲,不由怒喝:「你放手!」
海藍珠也是一笑,便退回烤好的黃羊旁邊,手中一柄小銀刀上下翻飛,那黃羊身上的肉便一片片落下來,動作十分的麻利。
拔密撲、卓木爾、額那紇等幾個酋長、族長,可賀敦部落的幾個大將,還有隊伍中少數幾個身份上數得著的高貴貴族陪同振業王飲酒,勸酒的歌聲此起彼伏從這些長相各異的男人嘴裏傳來,在幾十對巨大的牛油蠟燭照耀下,酒宴的氣氛十分熱烈。
烏野只得聽命,將海藍珠等十幾個人接入營地,海藍珠神色複雜地看了蕭圖南一眼,道:「金鷹!你要小心!」
她沉聲道:「也許再過一會兒,拔密撲就會哭著喊著跑過來,假裝根本沒看見阿蘇勒接應的隊伍。這麼大的霧,馬匪騎兵不止一路,振業王的騎兵被另一路馬匪纏住了,你能說出什麼來?等你找到他的時候,肯定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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