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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3·大容天下

作者:媚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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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當然有分寸!

第20章 當然有分寸!

他們不過在高坡上略微歇了幾口氣,追兵就又變大了不少。任平生剛剛已經耗盡內勁,全身大汗一出,再像剛剛那般奔跑就會傷了內腑,所以他也只能騎著馬跑。
青瞳叫道:「我怎麼知道你能不能跑出來?其他人去攻可賀敦的主力部隊,圍魏救趙啦!這幾個人還是為了以防萬一留下的後手!」
任平生臉色徒然又整個漲紅,紅得如同要滴血一般,他沉著臉,自己在自己胸口擊了一掌。
蕭圖南淡淡道:「我把你當驢子,人不能和驢子置氣。」
他還沒有決定好傷哪裡,蕭圖南縱馬回奔,將他一把撈上馬來,兩人一騎,用盡全力賓士,此刻他們的姿勢,只能用抱頭鼠竄來形容!
「沒有別人,就這幾個!」青瞳高叫。
任平生駭笑道:「你想得美!我這是淤血!裏面已經傷了,有時間就慢慢打坐調理化開,沒時間就直接吐出來,反而對身體好。誰說我要為了你捨命用什麼化血神功?你知道中原有多大?難道什麼功法我都會?就算中原當真有這麼一門功法,多半也是邪功,我修鍊的可是正宗道家內力!拜託你,懂得的就說,不懂就藏拙!怪不得青瞳常說,無知不可怕,無知而又勇敢的人才最可怕!」
任平生笑了,「這是紅色的,還要我指給你你才看見,平時用的青色白色黑色,你未必能和天空區分出來。何況每次使用風箏,都是我們打完仗要整隊集合的時候。那時候你們西瞻人不是追趕就是逃命,火燒眉毛的時候,要事先不知道天上有東西,你能瞪大眼睛拚命往天上找嗎?我們定下的信號一共二十多種,而且隨便幾個顏色搭配,隨時可以換信號,這是馮羽他們那幫小子群策群力想出來的。風箏能說的話雖然不如你的馴鷹仔細,但是抬頭可知,比你的馴鷹更快!又絕對不挑人!你說,我們大苑士兵是不是好樣的?」
蕭圖南聞聲仰頭,順著任平生的手指望去,見澄明清澈的藍天上,有兩個並排的很小很小的紅色小點,若不是任平生指給他,他未必能注意這麼小的東西。
蕭圖南騎在馬上,就如同馬匹自身的一部分那樣,隨著馬匹起伏,彷彿絲毫不給馬兒造成負擔。而任平生,也不知道是馬匹不好還是身子太重,勉強驅策,中間兩匹馬交替換乘節省腳力,卻始終跟得很吃力。再過一會兒,他不但不會甩脫追兵,反而跑在最前面的談符離就要追上他了。
蕭圖南默然不語,任平生帶領的這支突擊隊作戰能力應該與西瞻鐵林軍不相上下,但是比之他的金鷹衛仍有差距。至於大苑其他的士兵,比西瞻普通士兵可就差了不止一個檔次,不能因為這麼兩千多人就說整個大苑的士兵都是好樣的,但是大苑人的確聰慧,各種人才層出不窮,這一點他不得不承認。任平生一個人站在這裏,便帶著睥睨天下的味道。
他也真的不像人,差不多兩個時辰跑下來,竟然和可賀敦士兵拉開了不短的距離。
蕭圖南這把刀是烏野臨時給他的,只是西瞻士兵很普通的軍刀,然而同樣質量的馬刀正面對上,任平生的刀毫無損傷,另兩把馬刀已經被震飛了出去!馬上兩人同時噴出一口血,向一個掏空的口袋般從馬背上掉了下來。
「跑!往回跑!」幾個人大呼小叫,直叫得臉紅脖子粗。
談符離眼放精光,全神貫注,一箭射出,只聽快捷無比的叮叮叮叮四聲響過,他這一箭竟然連續彈了四次,將馮羽的四支箭都撞落了。
任平生吃一驚,伸手過去一把他脈門,搖搖頭,毛病倒是沒有什麼大毛病,只是餓得太久,剛剛又消耗了太多體力。這事可大可小,喝幾口熱湯鐵定就沒事,可放任不管的話,活活餓死的人也不在少數,多他一個毫不稀奇!
破空之聲又到,這一次那箭風帶起的聲音幾乎可以用尖嘯來形容,這一箭是談符離箭技最高水平的代表,同樣的一箭曾經射穿濃霧,還將兩輛包著厚皮的車子釘在一起。
談符離恨恨地放下弓箭,打馬便追,這個對手給了他一個箭手最大的恥辱,無論他是人是神,談符離都要讓他變成鬼!
任平生奇道:「幹嗎?」
談符離臉色鐵青,舉目望去,只見六個手持長弓的人站在對面,也正駭然望著他。
說一個跑字很容易,但是跑起來可真是要命。談符離便在安全距離緊緊咬住不放,可賀敦士兵落後一里左右,同樣緊追不捨。
蕭圖南閉上眼一會兒,復又睜開,三口馬血勉強支持他活動,他強迫自己坐直身體,「我們逃出來了?」
談符離面色微變,終於還是放下弓箭,淡淡道:「我當然有分寸!」
一個弓手急得跺腳,叫道:「老大騎的什麼馬,怎麼這麼慢!蝸牛一般!哎呀,跑!快跑啊!」
於是任平生便拿自己當牲口,抱著人牽著馬,盡找高的地方跑,給追兵增加難度。
「你來控馬!」任平生自己知道騎術比蕭圖南差了不少,正好指使他幹活,自己探下頭去和青瞳聊起天來,「喂,你怎麼在下面!」
「老大!你閃!我來!」馮羽的聲音從河對面傳來,帶著無比的激動。
只見河道邊青瞳騎著一匹紅馬,仰首看著他們,眼睛和-圖-書亮得逼人,她指著他們前面有橋的方向高叫:「那邊還有個能繞過來的地方!跟著我,快跑!」
任平生施了個輕身功夫,從馬鞍上手持韁繩站了起來,只有腳尖輕輕頂著馬臀,四匹馬在前面飛奔,就像駕著一輛不存在的馬車,而他就像坐在馬車上一般。
任平生硬著頭皮對蕭圖南道:「跑吧!」
他聲嘶力竭地喊,血一絲絲噴出來也顧不得,只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你們侮辱了弓手的尊嚴!你們不配再拿弓箭!」
這個聲音一出,蕭圖南和任平生同時雙眼放光,一起向下探頭,同時高叫:「青瞳!」
任平生奮起餘力,身子一撲,噗噗連聲,他坐下馬匹脖子一支、肚子一支,他牽著的馬匹前胸一支,後腿一支,四支箭一支也沒浪費,全中!
任平生大喜,對蕭圖南叫道:「那邊!」
任平生咧嘴笑了,心中美得很,又道:「你就這麼幾個人,馮羽怎麼敢讓你赴險?」
此刻無論是追的人還是跑的人全都是強弩之末了,每個人奔跑的速度還不如前兩個時辰十分之一那麼快。前方的風箏成了支持任平生和蕭圖南跑下去的信念,前方的他們兩個成了可賀敦人跑下去的信念,他們都還在苦苦支撐著。
馬匹的優勢被地勢抵消不少,但是談符離還是漸漸追了上來。
「這是什麼?」
另一個看著談符離瞪得大大的眼睛,有些羡慕,「隊長,這西瞻人箭術真好!我看隊長你也沒有這個水準!一弓四箭啊!嘖嘖!」
「什麼意思?」蕭圖南有些惱怒,眼看追兵越來越大,他還有心情玩笑。
蕭圖南奮力策馬,然而馬匹實在沒有能力更快一分了,他們和追兵之間的距離只有越來越近。
蕭圖南咬牙哼了一聲,他四肢此刻如同棉花一般虛弱無力,任平生只得將他放在自己馬背上,另一隻手牽著三匹馬的韁繩飛跑,然而這些馬匹怎麼能和奔雷獸那樣萬中無一的駿馬相提並論,兩人騎在身上,它的步子頓時緩慢下來。
蕭圖南眼睛眯起,他眼睛中像藏了一根鋼針,銳利、危險、殺機四伏!
忽然一個聲音從下面山谷傳來。
「何險之有?」青瞳一聲長笑,「我叫他全軍覆沒,還可以毫髮無傷!」
任平生搖頭苦笑,打馬便走!談符離這般警覺,再等下去也不會有機會,要是將追兵都等來,他此刻可沒有能力再殺個來回了。
他哪裡知道,今天這你追我趕的運動已經前後進行了五個時辰,便是天馬,此刻也跑不快了,何況蕭圖南和任平生兩個人合騎一匹普通的軍馬?他光著急老大跑得慢,沒見可賀敦的追兵一樣快不起來。
任平生躍上一匹,奔到蕭圖南身邊,將他一把抄起,道:「一人兩騎,換乘著跑!」
蕭圖南猶豫著停下來,他們已經跑出不短的距離,再回頭跑可就一頭撞進對方的軍中了。
「絕對來不及趕到,我們從前面跳過去!」他指指前方五丈左右,峽谷最窄的地方。
「呸!」任平生叫道,「你還好意思說!那畜生是怎麼訓練的?打死也不停一下,我只能放了它了!沒有馬,用腿走吧!」
急驟的馬蹄聲緊緊綴著不放,任平生臉色也和蕭圖南一樣越來越蒼白,他一個人努努力,短時間內還可以甩掉敵人,但是背著另一個人可就大大吃力了。何況這裡是草原,就算被他跑出三五里遠,一樣在追兵的視線範圍中。
他搖晃著腦袋湊近蕭圖南道,「西瞻孫子!西瞻孫子!西瞻——孫子!嘿!真他娘的越叫越順口!」
任平生嚇了一跳,「你胡說什麼?」
任平生臉色一變,「娘的,這箭好大的力氣!」
他只能盡量向高處跑,因為馬匹爬坡速度就會大大減慢,不過,他人爬山也要比平地更加費力,雖然拉開了一段距離,但臉色卻愈加難看了。
突然他的臉色大變,聲音卡在喉嚨里。
談符離眼中先是驚,后是怒,他的嗓子里發出噝噝之聲,憋著最後一口氣叫道:「說好了單打獨鬥,你們漢人竟然出手偷襲!你們破壞了草原的規矩!天神會詛咒你們,你們侮辱了弓手的尊嚴!你們不配再拿弓箭!」
「走吧!」蕭圖南突然站起,「追兵就要上來了。」
不運內力跑——受箭傷!
「不好意思。」任平生笑道,「我和皇帝說話都不注意的,不信等下你去問問青瞳。」
無論一弓搭著幾支箭,箭支都只能射向一點。而他這四支箭卻受肌肉操控,嚴格落向他預定的區域,就如同四個神射手同時射出一箭一般,四支箭絕無先後,同時到達,將任平生可能躲閃的範圍都籠罩了。
任平生卻不打算放過他,笑道:「是不是覺得馬血不合胃口?要不我下去抓個西瞻人給你嘗嘗?」
任平生留意望去,因為風箏指示的地方大概就在這附近了,應該有路才是。只見轉過彎之後,峽谷前果然有一處寬度僅有丈余,又有一座木橋橫于其上,看那橋體結構十分熟悉,分明是自己人搭建的。
可賀敦人一起大吼,他們眼見談符離在前面將任平生的兩匹馬都射死,迫使蕭圖南和他同乘,跑得狼狽不堪,速度大大減慢。這些人剛剛高興起來,奮起餘力追和圖書趕,眼見將兩人逼至河邊,無路可走。
任平生嚇了一跳,對蕭圖南道:「不得了!聽到沒有,快跑快跑!」
蕭圖南臉色白了白,跳上一匹馬轉身便走。
身後傳來可賀敦領隊氣急敗壞的聲音,「談符離!你射那漢人可以,怎麼敢用箭射蕭圖南!酋長還在他們手中!你是何居心?」
青瞳展顏一笑,「我看見了!剛剛死的那個,對不對?埋怨馮羽沒有和他單打獨鬥那位!」
他心中一痛……何況青瞳。
「這話有理!可見你的確是個帶兵的人。西瞻人看到風箏就算立即警覺,去放風箏的地方去找,他趕過去也要時間,足夠我們的人看到信號了。何況他們也找不到什麼,因為我們的集合地點不在原地,這個風箏只是指示方向的,去了也只能繳獲一個風箏,人是抓不住的。快過年了,風箏送他,我們就當哄那幫西瞻孫子玩了!」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蕭圖南還好,粗重的呼吸聲卻從任平生嘴巴里傳出,他先是覺得眼睛發黑,很快眼前又發白,就在眼前不停閃出五顏六色小光斑的時候,身後突然破空聲起,四支長箭同時飛到。
任平生迴轉馬刀,嚓的一聲,後面一個穿著盔甲的士兵已經被他斜著劈成兩半,跌落在地。剩下的那個士兵卻已經來不及退了,一下撞進了任平生的身前,此人也是彪悍,嗬的一聲大叫,從馬背上猛撲下來,伸手就抓住了任平生的咽喉。任平生並沒有躲閃,而是回手也卡住了他的脖子,一用力,那士兵的腦袋就軟軟垂了下來。
「跑!」任平生飛速轉身,將蕭圖南一扯,腳尖一點身形已經躍出三丈,竟然不比紅馬的速度慢!
任平生指指天上,「那就是風箏!做我們部隊的聯絡信號!草原太大,萬一跑散了,我們就看著這東西集合。」他指指自己的鼻子,笑道,「是我想出來的,聰明吧!」
「你們能看見,別人眼睛也不瞎!」蕭圖南冷冷地道。
談符離馬比這些人都好,他體力消耗不大,所以一直綴著,直到現在,發現機會,才猛然出手。
蕭圖南皺眉遲疑,終於還是咬牙策馬,對著追兵衝過來。
此刻他自覺內力即將耗盡,躍上其中一匹馬,全身緩緩放鬆。他的皮膚漸漸泛紅,突然間,汗水從他全身毛孔中驟然飆出,只一瞬間,任平生就和水中撈出來一般全身都濕透了。
可賀敦士兵回過神,這才縱馬追來。
蕭圖南突然放緩了韁繩,對身後人說:「抓緊!」
任平生四下望去,見對面荒草叢叢,怪石嶙峋,都是藏不住人的,不由喊道:「兄弟們都藏哪兒啦?」
「不行!得搶馬!」任平生深吸一口氣,奔跑的速度越來越慢,看似體力不支,實際上他在逐漸調整呼吸,藉助吐納恢復急速流失的內勁。
「馮羽無論如何不放心我在上面,怕可賀敦有好射手,能將箭射到對面來!」
「有冷箭!」任平生大叫一聲。
談符離卻異常機警,前面這個漢人一天之內無數次大顯神威,他還有些自知之明,單獨對上任平生等於送死。見任平生這般模樣,他不但不追,反而立即勒馬、轉身,一氣呵成地向後就跑。
撲通!巨大的水花揚起,強勁的力量將他們直接拉入河底,好在這裡是高粱河上游,河道狹窄導致水的深度足夠,足以緩衝重力加速度,否則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兩人一馬剛好做個純肉三明治。
蕭圖南目光一閃,「你是不是用了什麼損耗生命的功法?」
「喂!你先走!這個腿太快!我先把他收拾了,搶了他的馬,再回來追你!」任平生衝著蕭圖南大聲喊,反正這裏除了他,也沒有人懂漢語,他根本不怕可賀敦人聽見。
「停!」可賀敦那個斷了手腕的領隊嚇了一跳,見這兩個人自殺般反而向自己衝過來,加上前面談符離遇害,不由心生警覺,叫停隊伍,四周打量。
任平生再也不敢動用內力,卻是越跑越慢了,風箏遠遠地掛在天上,看著不遠,可是跑了一個時辰,也沒見距離近了一點。
「你竟然讓我兩千兄弟去攻可賀敦主力?」任平生怪叫!
「這樣畢竟暴露了集合地點,容易讓人包圍,天上多了奇怪的東西,難免回去查看。」蕭圖南過了一會才道。
人手有五指,最多便能控制四支箭,談符離這一弓四箭可不是把四支箭搭在一起同時射出的人可比。
誰知這一撲還沒有化成真正的行動,便硬生生憋了回去。談符離不懂內功,卻無巧不巧地將他內勁打斷,他一招未過,只是逃走,反而讓這個武學高手受了內傷。
又是一股腥熱的馬血倒下來,蕭圖南厭惡地推開老任的手。
任平生滿不在乎地笑了,如果說不生氣就不生氣,那他拳頭握那麼緊幹什麼?
蕭圖南縱馬上前,對岸突然探出幾個腦袋,縱聲大叫:「老大,老大!我們在這裏!」聲音中充滿了驚喜。
兩匹馬轟然倒下,任平生跳起來就跑,心道:今天這叫什麼運氣?強制運動日?現在他有兩個選擇。
阿蘇勒大哥,你大概從來沒有騎過普通的軍馬,用你以前的馬匹跳躍能力衡量所有的馬,那是極其狹隘和片面的!
這麼長時間,青瞳和-圖-書故意看都沒有看他,可這一刻,水中天旋地轉,雙眼相交,彷彿轉眼間就交流了千言萬語。
談符離轉身飛跑,頭也不回,反手持弓,推窗望月,嗖嗖嗖就是三箭!將任平生上中下三路都招呼到了。
「你管你自己吧!快跑!你得在可賀敦士兵到達之前繞過河來,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的安全!」
蕭圖南四周打量一下,見這裏地勢已經頗高,略思索一下便道:「往山裡跑!山中有樹木遮蔽,不利騎兵。」
任平生一眼望去,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原來山區地勢多變,身邊這條高粱河在面前突然折了一個大彎,河床因為冬季的水少,變成了一條峽谷橫在了面前,那峽谷只怕有十丈深!
馮羽大吃一驚,好在同一時間,五支箭接二連三飛來,叮叮叮叮叮,打鐵一般清脆的響聲過後,談符離這支長箭終於力盡落地。
馮羽沒有動,他這一弓四箭過後,卻有五支長箭緊跟其後,無聲無息地釘在談符離身上,頭、胸、腹、雙臂,各中一支,無一落空。
他們抓住巧妙的時機放箭,讓馮羽放箭的聲音掩蓋了他們弓弦的聲音,神弩營近距離偷襲的絕技——陰陽箭!
一層濃厚的血色突然湧上任平生的臉,又潮水般退去之後,小腹一陣銳痛,如同被箭支射中一般無二。
這一下頓時快了很多,後面追上來的可賀敦士兵面色個個發灰,只覺得他完全不似人類,不知道是神是鬼,一時竟然不敢追過來。
「什麼?這……好!他奶奶的拼了!」任平生一咬牙,大聲答應。蕭圖南先帶馬後退三丈,然後突然一磕馬鐙,加速!
談符離狠狠一拍馬,緊跟其後。
「不知道。」那人搖頭,「嘰里咕嚕的不說人話,能翻譯的兄弟不在,誰能聽得懂?」
「可是你自己為什麼在這兒?」
「不是那座橋!」青瞳衝著上面叫道,「那是陷阱,我讓人搭的浮橋,不能上!你跟著我跑吧,到了我指給你看!」
他明明虛弱得僅能站起身子,但任平生卻覺得有一股說不清的力道擠過來,彷彿周圍的空間突然狹小了一般,他的眼睛也眯起來了。
當的一聲大響,這支箭撞在蕭圖南的馬刀上,他臉色煞白,冷汗直流,但是這支箭終於還是格開了。他肩背上箭創處鮮血也隨著他的用力噴濺而出,任平生覺得自己后脖子一熱,雖然蕭圖南沒有哼一聲,但是他也心中一凜。
他們正縱馬飛奔,就在這個時候,蕭圖南忽然使勁一勒馬,馬匹突然停下來,前蹄揚起,大叫。
運內力跑——受內傷!
耳朵里稀里嘩啦流水聲傳來,原來他一路只向高處走,慢慢跑到可賀敦那條大河高粱河的上遊了,此刻地勢已然很高,再高就要爬山了。
草原上的河流沒有污染,那水清澈如無物,身邊大量的氣泡竄上來,如同驟然噴出無數的珍珠,蕭圖南就在這些珍珠中安靜地睜開眼,在水中向她凝望。
任平生笑嘻嘻往下一指,蕭圖南探頭一看,地平線處密密麻麻很多小人,正向著他們這個方向趕來,一人一騎跑在最前面,和後面隊伍拉開了一段距離。雖然隔著這麼遠,仍然能從那人背上一閃一閃的銀光判斷,那是談符離。
蕭圖南揮揮手示意他聽到了,帶馬先行,只不過速度放慢了許多。
他們可不知道自己追的人是奔著風箏,故意跑到峽谷邊去的,只當任平生二人是慌不擇路,個個都歡叫起來。誰知歡呼聲未落,便見對面冒出幾個腦袋,談符離引弓,對面還擊,兩輪弓箭過後,他們軍中的箭神,便插著五支箭倒了下去,一片歡呼聲頓時變成一片驚呼。
這個距離大概有二三十里,任平生在帶著一個人的情況下,光靠人腿能將馬匹落下這麼遠,已經實屬驚人。可惜,草原上視野廣闊,走出這麼遠仍然清晰可見,他們只能拉開距離,卻不能甩掉追兵。
又一朵小小的水花濺起,青瞳縱身跳入水中。她一直在河谷中跟著他們跑,他們從上面摔下來,她連驚叫都來不及出聲,見二人入水,立即跟著跳了進去,因為她清楚地記得,蕭圖南完全不會游泳。
嗖!一支長箭奔著他后心而來,任平生身子如同突然失去重量,棉花糰子一般飄向右邊,那支箭落在地上。
「他說什麼?」馮羽問身後的弓手。
任平生大大點頭,「絕對有!絕對有!我都差點叫他對付了!」
任平生點點頭,「原本我也是這個思路,所以一路往高處爬,不過現在又有另外一個選擇,你往天上看看。」
「才喝了三口,就夠了?」任平生的聲音帶著點嘲諷,「你知不知道,在大苑,百姓傳說你每天都要喝人血,吃人心!」
兩個人一起大笑,蕭圖南拉著韁繩,手背青筋暴起,青瞳就像沒有看到他一般,一句話也沒說,只一直和任平生說笑。
「我看到了,前面有橋!」
「放心!只是佯攻!給我時間從容布置,沒事的!」青瞳在河邊大喊,「我不會讓那些騎兵赴險!」
談符離輕蔑地笑,「一弓四箭不是這樣的!像你這樣,弓弦上搭著幾支,也只是算一箭,你還差得遠!下一個!」
「一般我們會用和天空顏色相近的青色、白色,或者像鷹的https://m.hetubook.com.com黑色。」任平生繼續道,「用紅色,表示萬分緊急,兩顆紅色是正北,意思是讓看到信號的人向風箏升空地點的正北方向集合。」他凝視著天空,悠悠道,「上個買賣做完了,我們的人現在都在一起,只有我在外面,所以,這個信號是給我看的!」
他們只能眼看著談符離中箭倒下,誰讓他一個人跑那麼快,想幫忙也幫不上。
這樣長時間的奔跑,馬匹素質騎術等可就顯示出來了,可賀敦士兵也拉開了隊形,最先追來的有五個人,其中兩個跑得最快的已經同時揚起馬刀猛然劈下,蕭圖南必須活捉,所以兩人的目標都是任平生。
任平生站起身子,嘆了口氣,決定還是受內傷吧。
誰知對面毫無回應,卻見蕭圖南臉色慘白,已經昏過去了。
「他跑不動了!」身後傳來可賀敦士兵的歡呼聲,任平生雖然聽不懂,可也能猜到他們說些什麼。
「你又將我的箭擋下了,我看你還能擋幾次!」精光閃爍的箭頭端正指著蕭圖南,紋絲不動,眼睛盯著的卻是任平生,他的眸子沉穩而陰冷,被他盯著,哪怕距離這麼遠,任平生還是感覺到頭皮有些發麻。
任平生也笑,「是嗎?不好意思,他說什麼我們都聽不懂!你聽懂了也不提醒一下!」
「吹吧吹吧,氣再吹大一點兒,直接就把後面這幾百追兵吹走!」
他也不回頭,腳步卻越來越緩,又過了一會兒,終於被可賀敦士兵追上。
任平生咧嘴一笑,也上了一匹馬,牽著僅剩下的一匹活馬,往北而去。
「我雖然沒有練過內功,但是我身邊有個真正的武學宗師,他曾說過你們中原這門化血神功,是用生命為代價,讓內力暫時提升的一門功法。」蕭圖南凝眉,終於還是道,「其實你何必這麼拚命?世事無常,就算不能保我平安,青瞳也不會怪你!還是你先走好了!」
正北方,地勢越來越高。好似和任平生的想法不謀而合,他們兜轉一圈之後,又繞到河邊。不過這一次道路越發崎嶇險峻,徹底到達河流的上遊了。
用自己的兩條腿,雖然狼狽,但要比這樣節省內力,同時也比這四匹普通的軍馬奔跑速度更快。當然,他不可能像真正的馬匹那樣耐力持久,這樣不停步的消耗,最多還能再堅持兩個時辰。不過兩個時辰的疾馳,這些可賀敦士兵應該也累得狠了,他們的馬馱著人,自己手中四匹馬空鞍奔跑,總會比其他的馬快些。
「什麼?」任平生嚇得一個趔趄,「你就安排了這麼幾個人?」
蕭圖南勒馬等他靠近才一起賓士,他看著任平生,嘴角含著一絲嘲諷,「你搶的馬呢?」
兩個人沿著高地不斷賓士,蕭圖南的騎術確實精湛非常,讓任平生暗自羡慕不已。現在蕭圖南騎的不是那匹寶馬了,卻仍舊遙遙領先,時不時還要放慢速度等一下。
「有什麼好提醒的,我還擔心馮羽和他講什麼公平呢!正好!」
「我……」青瞳仰面大喊,「不知怎麼,我心裏就覺得你能行!那邊布置妥當了,有我沒有我都一樣,所以我在這邊看著!」
卻聽見一陣細小的破空風聲,在北風時時掠過的草原上,這點兒聲音簡直可以算得上無聲無息,若不是他聽力超群,定然當這是草葉摩擦的聲音。
「什麼?」任平生大吼問道。
「啊?往回跑?」任平生苦著臉,但還是依言回奔,很快就和談符離遇上了。
嗖!一支箭從他河對面飛來,正正撞上談符離這支箭,兩支長箭箭尖相撞,叮的一聲過後,對面飛來的箭支掉在地上,而談符離這支箭幾乎沒有停頓,仍舊破空飛來。
青瞳嘴上說得輕鬆,看著他們奔跑的速度,也焦急起來。馮羽等六人在河對岸更是急得要命,箭支紛紛射過來想要阻擋一下追兵,為他們爭取時間。
「你要的三鮮餡餡餅。」任平生一本正經地回答。
可賀敦領隊便在此時插入陣中,一刀直劈他的肋下,任平生飛起一腳,踢在他的手腕上。
「確實!」馮羽點頭,隨即笑道,「但我有五個兄弟,他只有一個屁!」
奔跑中,任平生慢慢吐出一口長氣,身形緩慢下來。這一路上,他用比奔馬更快的速度奔跑,卻始終呼吸勻稱,全身乾燥,連一滴汗也沒出。不知道還以為他不累,其實這是內力運轉時,毛孔都被鎖閉的表現。
一束箭支迎面飛來,不多不少,也是四支,這是馮羽所射,但他這四支箭是一起搭在弓上射出的,弓弦張力平均到四支箭上,每一支的力氣都不大。
談符離喝道:「你們這些人弓箭也不錯,今日便叫你們見識一下什麼才叫神射!誰敢和我比試一下?」
「馬呢?」
任平生氣得大叫:「老子這樣了你居然嚇得跑,那你還追個屁追!回家抱孩子算了!」
「喂!你這個西瞻胡人,風箏玩過嗎?」
他伸手向下,剛抓住蕭圖南的手臂想將他背在身上,銳利的破空聲響起,任平生立即放手,蕭圖南隨即猛然矮身,那支箭從他頭皮上擦過。任平生手指在箭桿上一點,箭支猛然轉了一個方向,噗的一聲插在柔軟的草地上,直至沒柄。
對面馮羽幾個都急得要死要活,「跑!快跑!跑!快跑!」十二條手和*圖*書臂一起揮動,好像這樣就能給他們加點力氣一般。
蕭圖南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對這種話不發一言,刺鼻的血腥味讓他此刻胃裡翻江倒海,只想嘔吐。
蕭圖南臉色變了幾變,一言不發,打馬便走。
「任平生,轉身往回跑!別停下來,他們警覺了!換這邊!跟著我!往這邊跑!」
任平生慢慢勒住韁繩,讓馬越跑越慢,自己也假裝渾身無力,軟軟地趴在馬鞍上,一邊搖搖晃晃,一邊豎起耳朵聽後面的動靜。
可賀敦人眼睛發紅,都嗬嗬大叫著,更加奮力追來,雖然還隔著三十丈左右,一張張猙獰的表情卻已經可見。
他在中原的書上見過,但是自己沒有放過。似乎生活在擁擠空間里的中原人才喜愛這種化身藍天的遊戲,草原足夠遼闊,人心不會產生擁堵感,也就根本沒有人玩這種東西。
馬匹一聲嘶叫,衝上高地,任平生眼睛死死盯著那條峽谷,就在馬匹下一步就要踏上斷口的瞬間,戳了一下馬屁股。馬匹后蹄蹬地,一聲長嘶,臨淵躍起!健美的馬身四蹄舒展,在空中劃了一個完美的弧線,然後……摔下去了!
只聽一連串的清脆聲響,那領隊捧著腕子長聲慘叫,他的腕骨至少碎成六塊。
任平生看似瀟洒,但這樣懸空,內力卻如同洪水一般泄出,他嘆口氣,跳下馬背,一手抓著蕭圖南,一手抓著四匹馬韁繩,重新奔跑起來。
蕭圖南一夾馬腹,剛跑兩步,對面馮羽等人臉色轉為驚惶,齊聲高叫:「不要上!不要上!」他們站起身子,拚命揮手,如同轟雞的姿勢。
但是可賀敦士兵早就知道對岸有他們幾個箭術高手,追管追,卻離得河邊遠遠的,他們臂力畢竟沒有談符離那般強,還沒射到人身上就紛紛落下了。相反,追兵原本還擔心有伏兵,見他們在河對岸只管急得上躥下跳,也沒有別的辦法,終於放下心來,反而快馬加鞭,用更快的速度追趕過來。
他追上蕭圖南,道:「你能走路了嗎?不用再吃點?這匹馬還有不少血呢,別浪費!不願意直接吃也不要緊,我接出來一點兒擱著,過一會就凝成凍子了,哧溜一吸就進肚,滑溜新鮮,怎麼樣?」
他本已經蓄勢待發,想等談符離靠近一點兒立即飛身撲上。他這個肯定不是普通意義上人能飛身撲上的距離,原想談符離必然會靠近來看,誰料想他不但不靠近,反而毫不猶豫地跑了。這一撲之勢只能硬生生打住,轉向手臂,揮舞從蕭圖南那搶來的馬刀,將三支鐵箭都格開了。
「如果沒有人追,老子真想洗個澡再走!」任平生這時候還有心情說笑,「你可不能偷看我啊!」
任平生誇張地鬆了一口氣,拍著胸口道:「就這麼走了?我還以為你打算吃了我呢!」
蕭圖南皺起眉頭,嘴巴里又腥又咸,都是血腥味。他忍不住張口欲吐,誰知一張嘴,一股帶著濃重血腥味的熱流又灌進他嘴裏。蕭圖南猛然睜開眼睛,頭頂籠罩著一個碩大的陰影,任平生正一手掐著一匹馬的喉嚨,一手掐著他的下巴,向他嘴裏灌血,那匹馬喉嚨處有一個豁口,雙眼無光,已然死了。
這是什麼樣的人,連他這樣的雙料敵人都會一會兒被他氣半死,一會兒被他逗半死;一會兒想殺了他,一會兒想關心他。
任平生本來已經到了毛孔都藏不住汗的地步,內功已經耗盡,若不是武功到了他這個境界,此刻應該完全不能活動,只能靜坐恢復。可是他卻可以暫時調動人先天最本質的精元,保證身體自由活動,甚至還可以像剛才一般,極短時間內化精元為內力,來個猛然一撲。
談符離深吸一口氣,四支箭同時飛出,馮羽和五個弓手同時舉弓,飛快地搭箭射出。他們這六個人雖然沒有一個能像談符離那般一弓四箭,但是每個人都練過快射,手中扣著三支箭,一支射出另一支立即便搭在弓上,能做到瞬息三發,只聽叮叮噹噹一陣亂響,四支箭飛出一半距離,又陸續被撞落下來。
蕭圖南的臉色沉了下來,「你和我說話,最好注意點!」
一瞬間,五匹馬倒有四匹空了下來。
蕭圖南抿了一下嘴,才道:「聽過!」
蕭圖南滑在地上,馬刀已經到了任平生手中,噹噹兩聲帶著迴音的響聲,這兩把刀劈在任平生的刀上,就像劈到一口大鍾。
「醒了?那你自己喝!」任平生放開他的下巴。
蕭圖南沉吟一下,不由自主點點頭。草原最大的特點就是開闊,部隊聯絡一向是個難題,響箭不能及遠,鼓樂等物攜帶困難,他用的是草原燒荒留印記的方法,自己覺得不錯了。然而茫茫草場,留了印記也不那麼好找,風箏就不同了,哪怕離得再遠,甚至根本不在同一片草場上,隔著山川大河全都不要緊,天沒人能遮得住,一抬頭便知道信息了。而且風箏成本低、分量輕,十分容易攜帶,確實是用來通訊的最佳選擇。
「噗!」一口鮮血噴出,他的臉色才略好了點,搖頭道,「沒辦法,還是你先跑,我盡量抵擋。」
一連串雪白的水花如同飛珠濺玉,青瞳用力沉下,一把拉住蕭圖南的手臂。
任平生隔河相望,見到是馮羽,也喜出望外,催促蕭圖南,「是我的人!快上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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