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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3·大容天下

作者:媚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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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狼狽

第21章 狼狽

「你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他?」
那人沒料到頭上還有箭射過來,但他在可賀敦士兵中也是身手敏捷之人,猛地向左一跳,這一箭便擦著他胸口釘在地上,那人嚇得臉色發白,一時不敢邁步。其餘人也驚駭上望,沒料到敵人臂力如此高超,竟然能射到這麼遠的距離。
青瞳怔住,隨即搖頭,「阿蘇勒!我心裏沒有別人。他只是我的朋友!就是因為不想他抱有期望,我才進了你的帳篷啊!」
帳篷里,蕭圖南用他一生最溫柔的姿勢,將青瞳擁在懷中,輕輕地,就像擁著一件連他也賠不起的珍寶。
「好好好……」肖平軍躲閃他的手,「是告別,老大你別打了,不管怎麼樣,你不傷心就好!」
青瞳輕嘆,「這不是什麼好處壞處的問題……怎麼說呢?阿蘇勒,有些話不說出口最好,說出來太傷人……」
「這沒有什麼,並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會這樣做,每一個真正的草原男兒都會如此,他們不會看著自己喜愛的女人受到傷害!我愛的,就是屬於我的珍寶,捨命也要保護的珍寶!我只是做了心裏想做的事。」
山谷中的青瞳等三人和對面的馮羽等六人自然不會原地等著,早就趁著機會順流而上,走得不見蹤影。
「阿蘇勒,你有過多少女人?」
「我沒有傷心。」任平生道,「有時候,發生了什麼事,那並不一定是開始,也許是告別。」
「誰說的?」任平生嘿嘿一笑,「我覺得……就要掉下來了!我都能聽見天上掛月亮的地方,咔吧咔吧響了。」
「你心裏有了別人,我是第一個還是第一百個,有什麼區別嗎?」
「是我不好!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她抽噎著,「我覺得我對不起你,那隻鷹飛過來,你讓我和你分頭走,我應該能想到的,你為了我連命也不要。你已經幾次為了我冒險,我卻還是想不到!那些狼是我抓來的,我一點事也沒有,卻讓你傷得這麼重!還有在風沙里,你一直護著我,阿蘇勒,你對我很好,我都明白,可是我還是離開你了,我覺得對不起你!」
「老大,你……你……你看啥呢?」
「娘的!今晚是哪個混賬王八蛋給那西瞻胡人吃飯了?飽暖思淫慾!果然是飽暖思淫慾啊!」
一路山巍峨。
「我曾經以為,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天,就能讓我的人生符合我的心意,可為什麼?我越努力,就離我的心意越遠了呢?」
羽箭向下射出,由於自身重力的關係,比平射要凌厲得多,這一箭竟然呼嘯而下,到了平時馮羽射不到的距離。
夢裡問君君不語
任平生趴在石頭上,頓時放聲大吐,河水大口大口地噴了出來,吐一會兒就咳嗽,咳一會兒再吐,折騰了好半天。
「放屁!」任平生砰地又打了他腦袋一下,「裏面——啊!那事!」他指著帳篷罵道,「我要能高興,那不是有病嗎?」
「渾小子!老子說告別就是告別!不信你明天看看,那小子還在不在了?老子這邊好不容易有點機會,你給我泄氣!」他咚咚敲肖平軍的腦袋。
「這沒有什麼奇怪,大部分的人,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蕭圖南向外望了一眼,「所以,一直按照自己心意做事的人,才會如此可貴!」
「你要真的殺我,我一定會反抗,但是我心中,卻不覺得這是壞事。」蕭圖南溫和地道。
這是兩千士兵布置下的陷阱,籠罩方圓極大,根本避無可避,但是蕭圖南一掉下來,可賀敦士兵便立即停下,根本沒有過來的必要了。
「本王在此!想抓我的過來吧!」蕭圖南高聲斷喝。
小肖平軍認真想了想,點頭道:「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那我要恭喜你,老大,你應該高興才是!」
憤怒的女人突然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緊緊抱住她不放。男子胸膛的熱量頓時便將她軟化了,青瞳趴在他懷中,不知為何覺得特別心酸,無法抑制地抽泣起來。
「這……」肖平軍端詳著天空,叫他這麼一說,好像月亮是有點搖搖欲墜。
第一輪大木大石過後,二十面阻山盾平鋪于地,血從盾牌的間隙中向四周流淌,盾牌平平整整地緊挨著地面,沒有人想掀開盾牌看看下面二十個人馬成什麼樣子了。
他們在這裏無可奈何之際,突見峽谷上探出無數人頭,下面三人正在奇怪,只見嗖的一聲,一個可賀敦士兵竟然跳了下來。
肖平軍頓時張口結舌,徹底傻眼了!
青瞳有些煩躁,道:「阿蘇勒,你過來。」
蕭圖南連小手指也沒有動一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每一個正在笑意盈盈的士兵都張大了嘴,驚愕地看著她,在大苑,女子和一個男子做出挽臂這樣親密的舉動,基本上就可以確認他們的關係了。實際上,即便是情侶,也極少見到在眾人面前挽臂而行的。
醒來空自嗟。
含淚與君別,多少春秋音塵絕?
其餘五人紛紛效仿,敵人幾乎沒有掙扎的餘地,一箭一個,速度快得眼花繚亂,高粱河的河水不斷泛出一股股紅色漩渦。
這些人追著任平生爬了幾個時辰的山,接著又一直拖拉巨石樹木,只有更加筋疲力盡,苑軍騎兵佔據高地一輪箭雨覆蓋和_圖_書,基本就差不多了,這些人已經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
蕭圖南輕輕嘆息一聲,輕輕碰在她臉頰上,用嘴唇一一勾畫她的輪廓,她的眉、她的眼、她的每一根線條、每一根髮絲……
肝腸寸斷又奈何?
「我也終於明白,當初你為什麼一定要回去!那時候我是那麼恨你,恨得只想把你的國家踏成碎片,為我這一顆心陪葬。所以才有這兩年的厲兵秣馬,才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如果我早些明白,就會好得多!我終於明白你,可我也終於要離開你!我知道這一去,今生我都未必有機會再見到你,我知道這一去,我們即便有機會見到,也可能變成仇敵。可是我也必須去!青瞳,我一直愛你,但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懂你!我們都是沒有選擇的人,我必須去!」他輕輕拉起青瞳的手,用低得不能再低的聲音道,「你一直問我,為什麼要在你手心裏紋下這隻鷹。青瞳,我現在告訴你,其實,如果我能選擇,我就會選擇待在你的手心裏!我情願在你手掌之中,我情願飛不出去!」
明月伴君君何去?
含淚與君別,寂寞孤獨是豪傑。
青瞳甚至完全沒有繞路,就直接穿過人群,人群中心站著的就是任平生。青瞳挽著蕭圖南的手,走到他身邊,衝著他微笑,「任平生,麻煩你讓讓。」
但是倖存的七成卻足足有半個時辰不敢邁步,擔心還有第三輪機關下來。等他們確信不會有機關了,道路卻也被石頭樹木封住,無論是繞還是搬都不是一時半刻能行的。
青瞳站了一會兒,才靜靜開口:「為什麼要熄滅火光?」
「老大!」肖平軍甩了誰頭,道,「月亮哪能掉下來啊?看著再低也不會掉下來!你別開玩笑了,快回去睡覺吧!兄弟們都擔心死了!」
馮羽一愣,卻本能依言射向一個還在水中掙扎撲騰的敵人。這一下成果斐然,人在水中,行動要比陸地緩慢得多,也沒有什麼躲閃空間,這一箭輕鬆命中,將他釘入水中。
「比這還漂亮的?」任平生看著他漲紅的臉,嚴肅地道,「那可不太好找。」
「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了?」任平生拍拍他,「傻小子!這事攤上了就是攤上了,一點辦法也沒有啊!」
青瞳勃然而怒,「蕭圖南,你放的什麼屁!你是我第一個男人!也是唯一的一個!你親眼見到的,你當我是什麼人?」
蕭圖南獨自在坡地上,在陰影中靜靜地看著這群深入敵境的苑人。帶兵深入敵境的事情他做得多了,可是他帶的兵從來沒有這麼快樂。
可賀敦士兵看得眼睛蒙血,在上面大叫大罵,紛紛彎弓向對岸射過去,可惜談符離死得太早,這些人中沒有一個有本事將箭支射過對岸去。只能眼看著自己人紛紛倒在箭下。
任平生氣地大叫:「淤血!我都說了是淤血!我血那麼多,吐個一口兩口不算什麼!」
「啊?」青瞳一聲驚叫,這才發現任平生就像壓船艙的大石頭一般,直直沉進水裡。
「不是,我想說……他還在水裡!」
任平生坐在山坡上,凝望著草原上金黃色的圓月,坐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開口:「出來吧,一群蚊子圍著你咬了那麼長時間,你也藏得住?」
戰場上打過滾的士兵,遇上能指揮戰局,帶他們打勝仗的人,是一定尊重的。何況任平生見到她就是一個擁抱,這般親密的動作都做出來了,這些士兵個個都當她是任平生的紅顏知己,不免更加覺得親密了幾分。
「上吧!」
耳邊傳來幽幽一聲嘆息:「青瞳,你喜歡他!」
肖平軍疑惑地看著天上,「比大苑看著大!看著黃!」
二十個追兵踏上木橋,便引發了機關。只聽驚天動地的一連串巨響,巨大的圓木和半人高的嶙峋大石帶著恐怖的呼嘯聲滾滾而下,一路下坡,越來越快,越來越響。
任平生依言後退,隨著他後退,羽箭飛蝗一般傾瀉下來,馮羽六人準備充分,每個人都帶足了四個箭囊,此刻六人不斷彎弓搭箭,三支三支地瞬發不已,片刻就射空了一支箭囊。
他們原定計劃是追兵過橋的地方,正是山坳,大山像怪獸巨口一般,一面是下坡,一面是峽谷,另外兩面都是山,等他們上了橋,礌石巨木便會都來招呼。
青瞳吸了一口氣,搖頭,「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歡他,但是我知道我喜歡你!阿蘇勒,我喜歡你!我十分確定!」她的聲音帶著哭腔,「阿蘇勒,我們隨時都可能分別,下次見面,天知道是友是敵,天知道我們是不是還都能活著,你親親我吧!」
任平生攤開手,「那小子是她名正言順的相公,其他的,倒也沒有什麼了不起了。」
「老大!」肖平軍有些氣急敗壞,「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什麼?用不著!大丈夫何患無妻?她再漂亮,咱也不稀罕!不就是個漂亮女人嗎?我們回去找,肯定給老大找個比這還漂亮的!」
有好幾個人大概游泳技術不過硬,跳下來撲騰兩下便自己沉進水底,卻還有至少四十個人在激流中拚命揮舞著手臂,向岸邊游過來。
至於任平生……剛剛想起這個名字,眼前立即清晰浮現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孔,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修邊幅,不拘小節,像個流氓也像個無賴……眼睛黑亮黑亮的……
事情還算順利,唯一有些奇怪的是,當初繞道山谷下的敵人這麼長時間還沒有追過來。直到晚上,大隊人馬在風箏的指引下找到了他們,才知道那些下游的追兵還沒有來得及找到能下到河谷的路,就遇上了肖平軍的騎兵隊伍。
「老大,原來你才是那個……呃。」肖平軍及時閉嘴,將那個不雅詞彙吞回去。
任平生剛剛遇見她的時候擁抱,那是長久別離又突然見面的驚喜,可以理解,可是現在她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和另一個男子如此親熱。這些大苑的士兵一時間都愣住了,兩千多人的營地一片靜謐,只有篝火的噼啪聲輕輕響起。
「老大!你要是實在生氣,我……我……我就去偷偷做了那小子!」
營地里的士兵們早就老老實實睡覺去了,就連放哨的士兵,都自覺離得那個帳篷遠遠的,好像看不見,聽不到,就可以裝作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九個人終於會合在一起,又選了一塊地勢較為開闊的地方重新放出風箏信號,肖平軍帶領的大隊人馬佯攻可賀敦,算算時間該回來和他們會合了。
山谷中三個人向河流上游奔走,峽谷上方兩邊人馬也立即跟著行動,可賀敦追兵因為怕對岸的馮羽等人射箭過來,將皮盾都給了靠近峽谷的士兵,他們每個人手持兩面盾牌,將人馬都牢牢護住,如同包進烏龜殼裡。
又見他們三人一身狼狽,也不害怕,這些人對蕭圖南勢在必得,嘰里咕嚕商量著對策。
他已經有些恍惚,不知道只過了一瞬間,還是過了很長時間,有一隻手從旁伸過來,取下他腰間的馬刀,將馬鐙上的繩索割斷,馬匹下落,任平生身子一輕,向上浮了一下,那隻手便趁著這一浮,從後面托著他腋下,帶著他一起浮上來。
「青瞳。」蕭圖南張口,打破了一片靜謐。
「沒有一百個也有七八十個,不記得。」蕭圖南輕輕道。
草原士兵要比中原士兵勇猛一些,等木石過去,地面恢復平靜,儘管他們都還面無人色,卻有一大半人想著衝上去看看橋上的二十個兄弟。
燈光暗下來那一刻,營地里的士兵都打了個哆嗦,然後就像打開了一個開關一般,從獃獃站立瞬間就變得有了行動能力,紛紛轉過頭去大聲說笑,開始吃喝。
夜漸漸深了,青瞳進去了就沒有再出來,過了一會兒,那個帳篷里的燈也熄滅了。
「我不覺得你這樣和走出去甩他一巴掌有多大區別。」蕭圖南搖搖頭,「你心裏舒服還是他心裏舒服?」他冷笑,「青瞳,原來你也如此虛偽。」
肖平軍帶著兩千多作戰經驗豐富的騎兵一見他們騎馬的姿勢就知道這是一支疲憊不堪的軍隊,所以也不急著殺敵,只是大聲鼓噪,趕著他們跑,一直把這百十來個人追回去,又遇上正在試圖搬開巨石、打通通道的幾百個敵軍。
「你別說了。」青瞳嘆氣,「我沒有權利如此放任自己,我們……」
這一次有一半跑得慢的逃了出來,另一半則和土地木石等融為一體,最變態的殺人魔頭也製造不出這麼噁心的屍體。
肖平軍看著他的臉色,乾咽了一口吐沫,才支支吾吾道:「你的……嗯……朋友?」這肯定不是妻子了,也不像戀人,只能說朋友了。
「我的心意……」青瞳失神地呢喃,「我的心意……」
青瞳衝著上面大喝:「別管上岸的,先射水中的!」
「但是我心裏,從始至終,就只有你一人!你呢?」蕭圖南目光中像是藏著一個海洋,在黑暗中仍然發出幽光,「我寧願,我們換一下!你呢?」
任平生愣一下,使勁拍自己腦袋,「靠!這不是活該嗎?老子發什麼善心,怎麼不餓死這小子算數?」
「老子年紀也不小,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女人,所以她以前和誰好過,我也不在乎,老子只要她以後和我好。」
「不等天亮?」她的聲音就像受了寒,悶悶的。
蕭圖南冷笑,「你血那麼多,全是淤血嗎?」
青瞳指著河水,道:「下游八十里左右,有一處地勢較為平坦,我騎著馬繞了個把時辰繞過來的。
這些飛快翻滾的圓木和石塊夾著轟隆隆的巨響,輕而易舉碾過橋邊的二十個士兵,又毫不停留向著其餘敵人衝去。巨大的聲勢讓可賀敦士兵在後面驚恐地大叫,好在他們和前面二十人保持了足夠的距離,還沒有進入山坳,除了個別腿嚇軟了的士兵,其餘人都來得及連滾帶爬地上到左邊斜坡上,看著木石在他們身邊掠過,砸得地面震顫不止。
青瞳嘴角已經勾起一個笑容,和那張痞里痞氣的臉一樣的笑容。
後來遇上了阿蘇勒,她時哭時笑,大喜大悲,激|情似火,她沒有和離非在一起那種奉獻的慾望,相反,她總是想要!總是想要公平!她總是想算計他卻又總是想念他。牽腸掛肚直至纏綿入骨!後來,她覺得這種感情也是喜歡。
青瞳身子抽搐了一下,下意識緊緊抓住他,抓了一下,手指慢慢張開,又將他放開了。
「我只有你一個!」青瞳微嘆。
臨時繞道?https://m•hetubook•com.com可賀敦人自然是一路追下來,怎麼可能過橋去追?
形勢急轉直下,只片刻,水中就再無活著的敵人了,只有最先下水,此刻離岸邊最近的十幾個人上到岸上,卻也都已經精疲力竭。
「你不是他的對手!」任平生搖搖頭。
她騎馬繞過來用了個把時辰,也就是說原地等著,再過個把時辰追兵就來了,左右沒有辦法,當然還是離他們遠些更好了。
露出水面,任平生頓時覺得眼前光芒刺眼,似乎有另外兩隻手將他拖上河床,扔在一個石頭上。
「沒事!」肖平軍叫道,「我們有兩千多個兄弟,兩千人一起找,怎麼也能找到!」
「月亮!」任平生向上一指。
肖平軍狠狠道:「那是你現在喜歡她,不喜歡,你就不覺得她有什麼漂亮了!」
他臉上木然一片,「對不起,為了他,我沒有義務配合你!我不是男娼!你可以回去找你養的那個漂亮的小東西。」
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肖平軍從雜草中鑽出來,嘿嘿乾笑。
他嘆了口氣,「應該告別啊!不告別,怎麼會有新的開始?」
低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青瞳,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喜歡任平生?這個問題沒有想過,仔細想來,似乎不是的。喜歡離非的時候那般年少熱情,她曾完全地投入,徹底地奉獻!要了她的命都無所謂。最初,她以為只有這種感情才叫喜歡。
峽谷頗深,如果是平射,很難射出這麼遠,不過此刻是俯射,那就好多了。
「謝謝你兄弟,不用了,你就是把天上的七仙女找來,我都會覺得沒有她漂亮。」
噗噗之聲連響,由於俯射,中箭位置都在上半身,岸上那十幾個人就如同冬天里的枯樹,憑空多長出無數枝條,死得很慘。
「這他娘的是好事!你懂不懂?懂事的就不會為這個傷心!」
青瞳毫不猶豫,立即拿起一塊石頭砸了過去。只可惜她力氣不夠,準頭也不夠,只在那人身邊砸起一朵水花。
帳篷里,兩個人就一動不動地抱著,似乎要抱到地老天荒。
蕭圖南輕輕開口,「說的對,那你殺了我吧!我就永遠留在你心裏了!」
含淚與君別
蕭圖南噗的一聲吹滅了燭火。
青瞳頓時呆住,過了許久才終於苦笑出來,「為了他。」她嘆了一口氣,「他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既然我給不了最好的,就不如不給……」
可惜連番失利讓他們變得謹慎異常,倒不是懷疑橋有問題,而是只派出了二十個人的一支小隊過橋殲敵,其餘人拉開很遠距離,仍然死死盯著河谷中的蕭圖南,怕他跑了。
這二十人為了防備箭支,每個人都帶著俗稱阻山盾那種比人還高的巨大盾牌,此刻突然驚變,出於本能,幾乎每個人都舉起盾牌阻擋。
蕭圖南眼中流轉著奇異的光,一句話也沒說,青瞳拉著他的手臂加了一點力氣,蕭圖南慢慢垂下眼睛,嘴角勾起一點說不清是喜是悲的笑容。青瞳又使勁拉了他一下,他才終於慢慢邁步,跟著她向前方走去。
這些草原人對地形熟悉,知道河流上游地勢只有越來越難走,所以這隊人馬都是往下游去的,青瞳嘆了口氣,道:「我們也走吧。」她指了一下上游的方向。
「阿蘇勒。」她高聲叫他,「我叫人給你單獨準備了一個帳篷,我帶你過去。」說罷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蕭圖南冷冷道:「還是我將他們引開好了!你剛剛吐了血,何必逞能?」
任平生眼睛一瞪,喝道:「胡說!人和人之間的緣分有的開始早,有的開始晚!老子不過是比這小子認識她晚點兒,這算什麼呀?這種事情,只要你情我願,不用管以前有過誰!老子還是有權利爭取!」
咚的一聲,她又一次跳了下去,心中只是奇怪,為什麼這兩個人都不會游泳,卻還敢往水裡跳?
大夥鬧鬧哄哄,嬉笑打鬧成了一團,篝火將他們的影子晃得閃閃爍爍,喜氣洋洋。
如果在軍陣中,六個神弩先機營的弓手每人一百支箭,至少能留下兩三百個敵人,此刻用來對付區區十幾人,真是小題大做了!
「誰過去老子就擰下誰的腦袋!」任平生一聲斷喝,他佔了有內力的好處,這一聲如同滾滾雷鳴,將蕭圖南的聲音全掩蓋了。
兩位男士反應過來,趕緊加入砸石頭的行列。落水的人掙扎一下便被砸進水中,順著河流向下游漂去。
「老大,是你給的,最先烤好的羊腿,你就遞給他了!」肖平軍小聲道。
任平生站起來,喝道:「你們先走,這些人交給我。」
咔吧!一個木頭杯子在蕭圖南手中化為碎片。
任平生一言不發就獨自蹦出去找死,免不得被兄弟們一陣埋怨。那兩個被他點了穴道的倒霉蛋仍然四肢僵硬,等著他救助。
「開什麼玩笑!」青瞳哭出聲來,「這時候了,你還說這些!」
看他這麼精神,青瞳剛剛鬆一口氣,轉眼就見他臉色猛然一紅,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他擦擦嘴角,乾笑,「淤血……呵呵……還是淤血!」
青瞳怔怔地聽著,突然又哭了出來,「可是你要走了!要走了!我真的不想讓你走,我現在才明白,當初我和你說,要不讓我死和_圖_書,要不讓我走,那是多麼殘忍的事!我……我……我的心裏痛得要死了!我簡直想在你心裏捅上一刀,讓你也嘗嘗這個味道!只有我自己嘗了這個滋味,我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殘忍!阿蘇勒!對不起!我現在才明白,你當時有多麼傷心!」
青瞳喘著氣,指指上面。抬頭一看,她自己就搖了搖頭,峽谷由於常年被河水沖刷,尖聳陡峭,若是想爬上去,除非變成猿猴。三人中只有任平生一個武功全盛之時可以嘗試一下,此刻也只能歇菜。
「因為這是你想要的。」蕭圖南同樣靜靜地回答。
任平生吸了一口冷氣,問青瞳:「你是怎麼下來的?」
也有幾個在跳的過程被羽箭所傷,但是由於人墜落的速度很快,更多的箭支卻落空了,好些人成功跳下,高粱河不斷揚起水花。
肖平軍道:「我也不是傻子!他一個人,能讓那麼多人保護,那麼多人追趕,肯定是個大人物,那又怎麼樣?別說他是個西瞻人,就算他是我們大苑人的王孫公子,欺負到老大頭上,我一樣不能放過他!」
「月亮有什麼好看的?」
三個人相互看看,都覺得傻眼,誰也無能為力。
他們穿過山谷一直步行了兩個時辰,河道越來越窄,漸漸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好在這座山山勢也盡了,峽谷落差又減小很多,高度已經不足五丈。馮羽等人用山藤結了一條粗壯的繩子,將他們三個一一拉了上來,青瞳騎的那匹馬就只能放棄了。
任平生笑容僵在臉上,青瞳見他沒有讓開,便向左一步,帶著蕭圖南繞過他,向前面走去,一直走進帳篷里,再也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青瞳微笑著和這些士兵寒暄幾句,便穿過人群,向蕭圖南身邊走過來。
山谷有風,那隻羽箭略有偏移,險險越過任平生的身子,衝著他身前剛剛爬上岸的敵人射去。
「我也該走了!」蕭圖南靜靜道。
終日望君君不見
青瞳震了一下,慢慢抬起頭,眼神中一片茫然,「我……我……」她遲疑地搖頭,「我不知道……我覺得不是……我……」
為幾千騎兵設計的兩輪機關,由於隊形關係,對付幾百個追兵,也只留下三成,倒有七成敵人安然無恙。
「你不覺得看著還低嗎?」任平生比畫著道,「沉甸甸的,好像沉得天空就快掛不住了,隨時會掉下來,滿地骨碌。」
青瞳這一刻,像是被擊碎了外殼,無比的軟弱。
「歇著吧你!」任平生翻了翻眼睛,「你不是他對手,老子也不是他對手嗎?要是他能對付,我還用得著你?」
馮羽見竟然可行,頓時大喜過望,其餘五人不用他招呼,全都趴在峽谷邊,彎弓紛紛向已經爬上岸邊的敵人射去。
他拍拍肖平軍的肩膀,「呵呵,我等了這麼久,終於要掉下來了,我要接著!」
不過這種勇敢給他們帶來了災禍,他們剛走到山坳口,就被第二輪機關兜中,第二輪機關聲勢更加浩大,樹木石頭的數量比第一輪多了好幾倍,呼嘯而下,前面的勢盡,由於數目過多,很快便將山坳都堆滿了,後面的不能將它們推開,只能狠狠撞在前面的木石之上,巨響聲一聲比一聲更恐怖,簡直如同天塌地陷。
「老大,她不是你的……」肖平軍小聲開口。
對面的峽谷上傳來了人喊馬嘶,遠遠看去,峽谷的上面那些追兵已經趕到,正在往下張望,看到下面多了一個人,好似有些驚奇。
峽谷中氣流不定,羽箭受到風勢影響準頭並不太好,加上這麼遠的距離,可賀敦士兵有了防備,還來得及躲閃,所以神弩先機營這次出手成績不夠理想,六個人第一輪齊射,六支箭中只有一支命中,水中敵人抓緊時間,又爬上來兩個。
馮羽原本在上面咬牙切齒問身後五人誰識得水性,可惜他們六個人卻有三對旱鴨子,他正急得發瘋,聽到青瞳讓他趴在峽谷邊射一箭試試,也顧不得想能不能做到了,一個虎躍撲在岸邊,半個身子都探出峽谷,用盡全身力氣射了一箭。
這些人對蕭圖南勢在必得,無論如何也不能放手,見他跳下去沒事,商量之後,竟然決定也跳下來抓捕。
帳篷里。
任平生上前一步,預備迎敵,青瞳高聲道:「任平生,你退開!別和他們攪在一起!馮羽他們不易瞄準!」
「你知道這小子是誰嗎?」
「我的什麼?」任平生問他,「你覺得她是我的什麼人?」
撲通撲通之聲接連響起,上面接連不斷有人跳下來,馮羽在對面明白了他們的意圖,頓時急出一身冷汗,慌忙引弓就射。
「不用了,半個晚上已經足夠他明白你的心意。」
「朋友?嘿嘿……朋友……」任平生望著帳篷,嘴裏重複著「朋友」二字。
戰局又恢復成僵持局面,又過一會兒,可賀敦人分出一部分兵力,策馬離開,去找能下到山谷下的辦法了。
任平生獃獃看著她,半天才道:「飽了!」
「不好看嗎?」任平生轉過頭,「老子讀書少,也知道月亮很美,特別是這麼一大片草原襯著,就更美了!你看那月亮和大苑有什麼不同?」
跳下來四五十個人之後,剩下的人就不再繼續跳了,想必會游泳的就只有這麼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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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生雙掌一高一低,攔在河邊,喝道:「我看哪個孫子敢過去一步!」
「青瞳。」他聲音低低的,帶著從來沒有過的溫柔,「我在可賀敦那幾日,聽到了一個大消息。拔密撲並不是只想殺了我就算了,他暗中勾結了北褐,從賀谷部落給他們打開了通道。賀谷部落可以從北方直達聘原,而聘原的士兵都跟著父皇南征了,現在留守的士兵不足兩萬。如果讓北褐人得手,西瞻二十萬軍隊回來的路就被掐斷了!可賀敦部落叛變,我們的士兵就要通過一個月沒有絲毫補給的草原,現在是冬天,一點糧食也沒有,他們都會活活餓死!就算回到聘原,城池也已經被北褐佔領,難道讓他們用牙齒咬開城牆嗎?」
再怎麼驚世駭俗,那也是私事,似乎輪不到他們開口,任平生是他們親近敬重的人,關注這件事顯然會給他帶來尷尬,於是他們都裝作若無其事。但是兩千多人無一例外,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吃喝,一邊偷偷去看任平生的臉色。
弄得肖平軍見到任平生之後直嚷嚷,不滿意他怎麼將對手拖得那麼狠,以至於這仗打起來沒一點意思。
青瞳有些煩躁起來,怒道:「你說的對!我就是迂腐,虛偽!因為我就是南苑人!不是你們草原上的傻丫頭!我從裡到外,從骨頭到血脈都是南苑人!祖祖輩輩學的都是這些,做的都是這些!我改不了變不了!你現在才知道我是南苑人嗎?我一直就是,永遠都是!我是大苑最知書識禮的閨秀!永遠像不了你們草原上沒心沒肺的傻丫頭!你覺得我虛偽,我覺得你粗魯!看不上我虛偽,你就滾你的蛋吧!」
任平生抬頭看時,六個弓手趴在岩石邊上,小半個身子都探出峽谷,正在彎弓向下射。見他抬頭,馮羽手指彎曲,沖他比了一個「可以全殲!」的手勢。
青瞳板起面孔,看也不看他們兩個,衝著上面喝道:「馮羽,你趴在峽谷邊,射一箭試試!」
「我一會兒就走。」蕭圖南在一片靜謐中,突然開口。
突然,青瞳從另一邊走過來,這些人都站了起來,笑著和青瞳打招呼。他們中只有馮羽一人知道這個美麗的姑娘是誰,卻人人對她充滿尊重和好感。
「靠!」肖平軍臉頰漲紅,「我就不信了,有什麼人是我們兄弟惹不起的?明著不行我還能來暗的,老大你說,他到底什麼來歷?有什麼了不起的?」
蕭圖南和任平生都不是樂於接納意見的人,見對方不聽自己的,立即按照各自的想法行動,蕭圖南轉身便向上游奔去,口中喝道:「振業王在此!你們敢跟我來嗎?」
青瞳抬起淚眼,「那你……」
蕭圖南靜靜地看著她,「青瞳,你知道嗎?你們南苑人有一種迂腐之氣,喜歡他,就去抱著他!不喜歡,就直接和他說清楚!何苦用這種方式?讓他看到你不好的地方,然後主動離開你?這樣做有什麼好處?」
但是對面人對他們早有準備,無數麵皮盾豎起來擋在峽谷邊,箭支紛紛被擋住了,更多的人趁著這個機會跳下河來。
往前走了一會兒,可賀敦士兵發現那座浮橋,也好生商量了一會兒,是不是先將對岸幾個射箭射得特別好的敵人先解決了。
「呵呵……可以爭取,可以爭取。」肖平軍看了一眼帳篷,底氣再也不足了。
這兩個人給她的痛苦都多於美好。
「可是……」肖平軍尷尬地看著遠處,「這不是以前啊,現在還好著呢。」話一出口,他趕緊吐了口口水,「老大,你當我沒說,你……你可別傷心。」
唯見夕陽斜。
一落水,任平生便奮力掙扎,他只覺得河水以無比熱情的態度從他嘴巴鼻子里硬灌了進去,他揮舞雙臂,想狗刨兩下,但兩隻腳纏在了馬鐙里,掙扎這兩下不但沒能甩掉沉重的馬匹,反而糾纏得更緊了,他心裏一著急,下意識地張口吸氣,運用內功,卻忘了現在人在水中,一口水頓時就嗆進嘴裏,差點沒被當場嗆死。 馬匹遠比人要重得多,任平生又不如蕭圖南冷靜,喝了好多水,所以他沉水的速度遠比蕭圖南要快,越來越多的水灌了進來,他只覺得身子越來越沉,手腳卻越來越飄,掙扎的力氣也越來越小了。
「任平生,你吐血了?」青瞳嚇了一跳,她認識任平生這麼久,此人一向無堅不摧,連一個噴嚏都沒打過,幾時到吐血這麼嚴重!
青瞳的臉出現在上空,遮住刺眼的陽光。她一身都濕漉漉的,正擔憂地看著他,「你覺得怎麼樣?」
青瞳拉著他向岸上游,水中不能開口,他們就靜靜的,像氣泡一樣浮上來,露出水面,仍然靜靜的。
肖平軍急了,「那我就叫上一個小隊的人,我就不信了,殺不了一個西瞻胡兒?」
「阿蘇勒。」她抱著他低低飲泣,「讓你走,肯定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遺憾,可是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老大,你確定……那是告別?我怎麼看著不像啊?」
幾句話工夫,追兵靠近不少,有幾個已經靠近岸邊,開始拖泥帶水地向岸上走了。
青瞳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同樣似悲似喜。「阿蘇勒,過來抱著我。」她的聲音充滿了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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