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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瞳3·大容天下

作者:媚媚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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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沒有人能做到!

第42章 沒有人能做到!

速離等十幾個小部落,加在一起不到五千人,就這樣被迫見證了一個歷史時刻,成了大苑國土上第一批西瞻居民。
蕭瑟看了她很久,神色緩了緩,慢慢道:「你的為人,我自然是信得過的。只是不知道,你們大苑以後的皇帝、中原以後的皇帝,是不是都能如此對待我們呢?」
沒有人知道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麼事,蕭瑟眼神寫得明明白白,他拒絕回答。
花結對這個數字瞠目結舌,無法想象一百萬草原人同時前來,那是個什麼景象。一百萬人都能住進來,大苑自己的國家的人還有地方住嗎?
郭為不知道這個小主子心中想些什麼,見到他的自信微笑,平穩深邃的目光,不知怎麼心中就有了底,他擦乾眼淚,將硯台湊上去,看著苑瀣聚精會神,寫下一個又大又飽滿的福字。青瞳以往賞給臣工的福字他見過,哪裡有這麼好看?
「啊?」青瞳吃了一驚,「忽顏死了?怎麼死的?」
在那個趴在牆頭的漢人看來,這絕對是一場召集妖魔下界吃人的儀式。他首先看到一個身上畫著五顏六色油彩的大薩滿,正圍著一堆火著了魔一般亂跳亂蹦,直跳得筋疲力盡口吐白沫,然後又有幾個薩滿進來,拿著穿著鈴鐺的骨頭圍著火堆亂跳。在這個漢人看來,他們手中絕對是人的腿骨。
可是她動用自己全部的智慧,也只能想到,將漢人遷入西瞻定居這一條計策。這還是在她能打下西瞻的前提下,但是打下西瞻這件事先別說有沒有可能做到,即使實現了,她和蕭圖南之間最後的一點牽絆也將斬斷了。別說今生今世,如果有來世來世,三生三世,只要沒有喝下孟婆湯,都永無可能在一起了。
「當然,你說。」青瞳激動得全身都發抖。
於是他又道:「陛下,這的確是個天大的好機會,簡直是老天給我們的機會啊!這讓微臣不得不相信,上天是護佑陛下的,否則豈會給我們這麼好的機會?能讓武力屈服的,也就只有民心了!」陛下可知道,關中沒有打勝仗之前,她回來就很難有人抵擋了,如今關中大勝,她的聲望一時上升到了空前的高度,人員卻沒有太大的損失,讓她帶著剛剛大勝的滔天氣勢,足足有四十萬眾的關中軍殺回來,又該如何?」
他的整個人彷彿都產生了一種變化,像是什麼事情都解脫了,也什麼事情都看透了,大千世界,在他眼中成了透明的,再無疑惑。
呂慧安放下心來,又覺得不能不給皇帝足夠的顏面。
說是在徵得同意的情況下可以進入別人的房子里做客,但是西瞻人初到一個陌生的環境,普遍沒有那個心思。大苑人看著這些打扮得奇形怪狀的西瞻人,普遍沒有這個膽子,終於有一個實在忍不住好奇心的人,半夜三更靠近西瞻人住的巷子,趴著牆頭看了一眼。
呂慧安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還真挺操心!幸好你這位皇妹突發奇想,開始弄個什麼遷民,搞得自己抽不了身,不然現在你還能好端端坐在這裏?我們連想辦法的時間都沒有了。」
「是!」呂慧安眉目間果然喜氣洋洋,連這麼個狼狽樣子也顧不得了。他大聲道,「陛下,關中那些遷進來的西瞻人和涉州百姓起衝突了!」
年三十剛到,百姓等不到晚上,大白天就零零星星放起鞭炮來,走在街上,不是這裏響兩聲,就是那裡響一串,到了下午再看,街道上處處都是鞭炮炸開的紅色紙皮,襯著皚皚白雪,喜慶逼人。
青瞳微微一笑,「你以為我是頭腦發熱?遷西瞻人入大苑我沒有想過,但是將漢民北遷至西瞻,我可是經過長時間考慮的。任何人離開自己的家鄉,進入陌生的土地,戒備是不可避免的。都需要一段時間的扶持,但如果要先打下人家的國家再遷民,難免遭到原住居民的報復和敵視,多十倍的功夫未必有成效。可是在自己的土地上,這個大矛盾就不存在了。他們現在迫切需要的是生存,難免做出一些讓步,我用漢人習俗逐漸影響他們,只要待之以誠,他們也會接受,不存在劃地而治的危險。誠然,這需要一段時間,十年、二十年,或者三十年。可是和未來的收益想比,這是完全值得的。
草原人世世代代的南侵,是一個無法解決的死結,曾經讓多少有志帝王苦苦尋求能長治久安的良方,卻沒有一個人能成功。做得最好的帝王也只不過做到在他統治下、中原最強盛的時期,草原有個幾十年不敢入侵而已,一旦王朝呈現衰敗,草原民族立即捲土重來。
呂慧安一臉掩飾不住的喜出望外,雙眼光華逼人,他兩手擎著一張信報,一進門就叫道:「陛下!大喜啊!」
內侍臉色大變,啪地給了自己一個重重的耳光:「是奴才胡說!陛下不會完的!陛下勤政愛民,德高天佑,您才是皇長子,您才是正統,老天在上!苑室列祖列宗在上!一定會保佑陛下的!」說著眼淚也流出來了。
他就像一個普通的旅人一樣,騎著馬,悠悠閑閑地出現在雲中和關中的邊界上。
「哦……」青瞳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含混地哦了一聲,她覺得,蕭瑟說出忽顏死了的時候,那語氣,沒有歡愉,也沒有悲傷,卻彷彿帶著一絲悵然。
「蕭瑟,我……」她找不出語言,突然站起來,沖他深深躬身,行了一禮。
一瞬間,青瞳有一個錯覺,這滾滾紅塵已經不能在牽絆住這樣一個什麼都放下了的人,他可以往生天國了。
呂慧安施了一禮,又道:「既然陛下已經決定,那就一定要快,等相國將局勢穩定,可就什麼都來不及了!」
苑軍在築城!
呂慧安耐著性子,一點點和他把事情的經過講了一遍。
「什麼?」苑瀣一驚,「嚴重嗎?此時可是關鍵時期,處理得不好若引起嘩變可就前功盡棄了!若無必要,最好不要派兵鎮https://www•hetubook•com.com壓!」
「便是關中之事啊!」呂慧安急道,「前些日子,陛下命臣想辦法打消……士氣,」他含糊了一下,接著道,「陛下快看看這張邸報,臣有辦法了。」
呂慧安道:「當然不能讓他壓下來!錯過了這次,我們很難找到這樣的機會了!陛下,這個臣有辦法,關中那方面,臣已經派出了一支隊伍,化裝成西瞻殘餘,趁著這混亂去襲擊當地百姓,只要實打實殺了幾個人,民眾也不是那麼好愚弄的,到時候百姓定然不滿意……她……」呂慧安含糊地用她,指代了一下他們都明白的人,繼續道,「不滿意她接受西瞻人入境的策略,民心自然生怨!」
他正巧看到了西瞻人對草原大神的一次祭祀。來到異地之後,西瞻人唯一的心理依託就是對草原大神的祭祀,所以弄得十分隆重。
「同喜同喜,呂卿氣色不錯!今天過年,呂卿還不早點回去?來來來,看看這些福字哪個寫得好?你先挑一個!」
當然,大部分人還是將信將疑的。但是速離族已經別無選擇。草原大神既然讓這些漢人在他們走投無路的時候到來,那麼他們就跟著走吧,走向生存還是走向地獄,都是草原大神給他們安排的命運!
爬牆頭的漢人沒有再看下去,他嚇得摔在地上,摔斷了一條腿。
呂慧安哆嗦了一下,一瞬間差點跪地求饒,隨即醒悟過來,自己這是怕什麼?他當然知道殺死無辜百姓是壞事,但這不是為了眼前這位皇帝嗎?除了自己,誰能幫他做這樣的事?霍慶陽?楚惜才?田澤?他想得美!他現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這一班人了,還裝什麼裝?
「什麼話?」青瞳輕聲地問,生怕聲音大了,就驚醒了一個美夢。
「朕大概看不成了,呂卿記得內容,就給朕讀一下吧。」苑瀣看著他的手道。
呂慧安俯首一禮,抬起頭又道:「眼下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西瞻人和涉州居民衝突,只是最敏感的時候,臣殺了幾個漢人嫁禍西瞻,再殺幾個西瞻人嫁禍漢人,戰勢必將一觸即發。關中軍四十萬此刻必然把心提到嗓子眼,全部精力都用來坐守雲中,短時間內肯定無法抽身!我們現在大軍北上,逼得她捨棄西瞻那邊對抗我軍。哼哼,我們僵持一段時間,她把西瞻人帶來的,她保證給人活路的,可是這一撤兵,就等於將西瞻遷入民和當地百姓的性命就置之不理,那必然失去民心!西瞻人驍勇無比,一百萬老弱婦孺若是急了,四十萬關中軍前後受敵,我就不信他們是神仙,還能毫髮無傷?再加上我們這麼多家族沿途的布置,鹿死誰手可就不一定了!」
如果那個漢人能聽懂他們吟唱的語言,就能知道這是馬的心臟。可惜這種吟唱的聲音在他聽來,也同樣充滿恐怖。
花結目瞪口呆的聽著,什麼州、郡、縣、鎮、鄉、村……他只有一個感覺——暈!他不知道這個士兵說的是什麼,許許多多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知識範圍。老人懼怕改變的天性讓他始終恐懼,不像族中年輕人,一路走來,忐忑中已經帶了些期盼。
他不是說笑,也不是氣餒,他是打過仗的,知道士氣在戰場上的重要,而民心便是士氣中最厲害的一種。那是一股無法抵抗的洪流,縱觀整個青史還無人能夠抵抗。如果整個大苑,當所有百姓、所有士兵,一致希望青瞳和他苑瀣交戰,青瞳能夠獲勝的時候,並且他們也認定必然是青瞳獲勝的時候,那就沒有懸念了。
蕭瑟看了她一眼,慢慢說道:「你是希望讓他們在西瞻落地生根,讓胡漢雜居,讓他們生活互相牽扯,無法分開,也逐漸用建築隔斷風沙,逐漸將草場變得豐美,將中原的農耕和手工技術傳入草原,讓草原能養活草原人。這樣,或許草原人世世代代的南侵,就能停下,是嗎?」
「如何?」苑瀣微笑,「恐怕無計可施,只能認輸投降了,還能保住幾個忠臣。」
大苑,京都,年除夕下午。
「他說,『回來吧,有人一直在等你!』」
他仰起頭,道:「陛下明鑒,臣此舉的確唐突,可是陛下有別的辦法嗎?」
「挺好的。」蕭瑟淡淡地打斷她,「忽顏死了,西瞻士兵已經晝夜兼程趕回聘原,攔不住了,你可以撤兵了。」
他並不是仰慕大苑才來的,族中青壯年都跟著大汗打仗去了,結果一去不返,部族又被馬匪燒光了糧食和乾草。就在不久之前,最後幾隻牛羊也吃完了,他們速離族,已經被草原大神無情地宣布了命運。就在這個時候,大苑人來到草原,帶著糧食,四處鼓動,讓牧民跟著他們,去到他們的國家生活。
可是這是什麼時候,怎麼可能會有旅人呢?他的悠閑本身就是一種反常,於是大苑巡邏的士兵將他攔住,等他表明身份,驗證核實,再由關中領兵送回涉州的時候,整個軍營都驚動了。
他吩咐:「請呂大人進來。」
「事情不能這麼想,蕭瑟。便是中原大地上,也有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域。北人就比南人彪悍些,燕山地帶的人和江南一地的人比起來,那就個個是土匪了。京都在南邊,難道我也忍不得北人威脅,將之驅逐嗎?
他笑著指指桌案,「累死我了!我現在明白皇妹為啥沒事了還不回來,她想抓人出苦力啊。朕看了禮部章程,整個正月里都有事!祭祖、祭天、祭忠烈祠,勞軍、巡城、上元節親民……禮部撰寫的祭詞拌嘴磕牙,讀起來都費勁,還要求我背下來!我三天才背下來一篇!」
「族老,在你們草原是那樣,可是大苑卻遠遠不是那麼回事啦!雲中地區一共有三個州,每個州都下轄五六個郡,每個郡又所轄三四個城,每個城又有幾個縣,每個縣又有幾個鎮,每個鎮又有幾個鄉,每個鄉又有幾個村……唉,這麼和和-圖-書你說吧,我大苑人口超過一百萬的城市,足足有七個呢!這次接受你們這一百萬人的可是雲中整個三個州,你們就是再來十個一百萬,那也能住得下!」
到處都有聽不懂的漢話,到處都讓他們忐忑不安,談不上對未來的盼望,談不上對生活的憧憬,現在這個時候,他們經常向草原大神祈禱的,只是生存和未來的方向而已。
呂慧安卻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他忙道:「陛下,謝陛下厚愛,但微臣和微臣的家族,朝中的官員,定然和陛下榮辱與共,臣即便擔負再大的罪名,也要為陛下分憂!」說著他撩起衣襟跪拜于地。
民心一致認為一個朝代該滅亡的時候,一支土匪樣的起義軍隊伍就會逐漸壯大,最後推翻這個王朝。民心一致認為一個時代該興起的時候,就會有百業興旺的各代什麼什麼中興、什麼什麼之治、什麼什麼盛世。
他眼神悠遠,似乎看破了這重重殿宇,「十七,我也真想知道,你會不會為了皇位,就將那麼多子民丟入戰火而不顧……」
儘管心中已經有了準備,她還是用灼灼的目光盯著蕭瑟,問道:「誰能做這件事?」
呂慧安激動地道:「陛下,終於有機會了!臣有辦法了!」
她做到的事,顯宗皇帝你做得到嗎?既然如此,你憑什麼和她去爭呢?
速離部的族老花結老人帶著剩餘的族人,踏上異國土地之後,第一眼就看到了苑軍在築城。
青瞳目光霍然一閃,注意到他用「你們中原」這個稱呼。蕭瑟,比大部分中原人更儒雅、更聰慧、更像中原人的人,已經找回自己的位置,把自己當成西瞻人了。
苑瀣陰森森地盯著他,突然笑道:「自然!既然決定要做了,就一定要快!這一點呂卿可以完全放心!」
然後那個已經跳得幾近暈厥的大薩滿用他聽不懂的話說了一句什麼,就有無數西瞻人出去,後院傳來一聲凄厲的馬嘶。再過一會,一盆鮮紅的、冒著熱氣的血和一顆還在跳動的心臟就被端了上來。鮮血被均勻地灑在四周,心臟被端正供在火堆上方。
「哎……呂卿……」苑瀣叫了一聲。
那個最初讓他們嚇得要死,後來讓他們真心敬重的藍眼睛妖怪,帶領著各個部落、各個民族,既包括了西瞻人,也包括了回遷的大苑人,一點點地開墾,一點點地建設,讓廢墟變成城鎮,讓荒田變成沃土,原本有一千萬人口就讓花結吃驚的雲中,在花結老人去世的時候,人口已經達到兩千萬,成了大苑第二大產糧重地。在大苑的後面的書籍中,提起雲中,都叫它——塞上江南!
「西瞻現在吃不上飯,眼看過不了這個冬天的人口接近百萬。」蕭瑟靜靜地道,「他們別無選擇,就看你給不給這條生路。」
「蕭瑟,」青瞳艱難地開口,「你……還好吧。」
蕭瑟靜靜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青瞳,你也會說謊!你根本沒有告訴花箋我失蹤的消息,她怎麼會來信問我下落?」
「怎麼死的重要嗎?」
「我來做。」蕭瑟沉聲道,「你若信得過,此事我來做。二十年也好,三十年也好,大苑雲中可定,我還可以實現你設想的人口北遷,漢人他們難以接受,但是原本西瞻血統、漢化了的西瞻人呢?他們有什麼理由不接受?大苑雲中、西瞻沙漠以北,這一片土地上二十年後,便會胡漢雜居,密不可分。以後,任誰想發動戰爭,都不那麼容易了。」他輕輕笑,「我願意做。我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什麼我總覺得自己有事情沒有做對,我終於明白了,我自己願意做什麼!」
「青瞳,我和你商量一件事可以嗎?」蕭瑟微笑著說。
他已經滿足,老天給他的時間已然不少了。開始的時候,他只想擠出一點時間安定京都,做成了這件事,發現還有時間,他又想試著將新政完善推廣。新政鋪下去了,他發現還有一點時間,就又想釐清律法和軍務……他的確勤政,時間隨時可能結束,能力所及的事情卻有那麼多,豈能不勤?
苑瀣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後面就好了?後面好了和他還有什麼關係?他還能主持下一年的郊祭大典嗎?說青瞳不回來是因為不想寫這些福字,那是開玩笑。他知道青瞳在西北正忙什麼呢。
我不能保證得更多,便是諸葛亮也算不到死後之事。蕭瑟,做自己該做的事情就行了,你還想將子孫後代的事都算盡嗎?」
青瞳一瞬間,眼淚幾乎湧出,她咬著嘴唇道:「蕭瑟,謝謝你。」
「駿馬之心,蒼狼之血,最偉大的神靈啊,你可聽到了我的呼喚?」大薩滿圖設拉長了聲音,用最誠摯的語言祈禱。
將國家引向繁榮,他知道自己行!鬥不過青瞳,只是因為不幸和她生於同一個時期,並不是他的能力不夠!他可以接受命運,但不會否定自己。
「我是說過,可那只是一個不切實際的設想。」青瞳嘆道,「要做這一切,我首先要平定西瞻!可是光是這一點,就沒有人能做到!」談起這件事,她心情立即沉重下來了。
還有兩個字要寫完的時候,侍衛來報,說呂慧安求見。顯宗當朝這段時間來,單獨接見這個太常寺卿呂慧安的次數最多,似乎他是皇帝最親信的大臣,實際上,兩個人都明白,只是共同的處境將他們聯繫在一起罷了。
「你曾經說過,你要能打平西瞻,就想遷移一百萬戶進入草原。」
他們不知道,就是這樣簡單的祈禱儀式,也會被大苑京都的人利用,掀起又一輪政治風波。
頭上半晌也沒有言語,沒有為他喝彩的意思。呂慧安忍不住向上看,卻見苑瀣唇邊帶著一點譏笑,他輕聲道:「如果我是一個百姓,知道一位陛下挑起大戰,要爭皇位,另一位陛下將這麼多子民丟入戰火而不顧,只保皇位……這樣的皇室,值得效忠嗎?」
呂慧安以為他和圖書又有什麼賞賜新年喜餅之類的小事,趕緊在他出口前高聲道:「陛下!臣有要事啟奏!」
「當然!」呂慧安有些氣急敗壞,「事有輕重緩急,她敢在這個時候遷民,一則是因為今冬西瞻受災,錯過了時間會大量死人,她都找不到這麼好的時機了。更重要的原因肯定是因為她吃准了我京都軍不敢和她硬碰!如今我軍北上,定然大大出乎她的預料,她就是再重視這次遷民之舉,也不得不先對抗我軍再說,她不會不知道,國家穩固的重要性超過了一切。哪怕我軍暫時敗退,她追過來也等於將雲中領土拋棄了,那也會民心大失!」
他們還編了一首歌,哼唱著「大苑處處是豐饒的土地」。這首歌乘著草原的風,迅速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里。
「不,青瞳,謝謝你。」蕭瑟站起身,深深地鞠了一躬,道,「我替一個人謝謝你,你完成了他的遺願。」
不過,這是十幾年之後的事情了。眼下可遠沒有那般美好。剛剛到達雲中的速離族人,被安排在離草原最遠的雲中涉州。苑人讓他們都住進固定的房子里,不再是一個部落擁有一片草場了,他們被人限制行動,和那些苑人生活在一起,小範圍接觸,被人要求學一些完全不會的手工工作,在別人的命令下參与完全不熟悉的築城、墾荒、紡織……藉此換得生存必須的一切。
最開始的時候,西瞻人和苑人並沒有生活在一起,涉州每個城池都設有專供西瞻人居住的區域,關中軍四十萬人面對一百萬西瞻難民,精神綳得緊緊的。儘管這些人基本上都是老幼婦孺,他們還是不敢放鬆,很小心很嚴格地將每個城西瞻人的人數控制在一個可控制的範圍,不許漢民進入,也不許西瞻人出去。可是遷入西瞻人的目的是讓胡漢雜居,將他們的利益和漢人連在一起,不和當地漢民打交道,那怎麼才能實現這個目的?所以,在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大苑官方就試著放開了禁制,只要不沒經過人同意就進入別人的房子,城中任何一條街道,無論是西瞻人還是漢人都可以隨意行走了。
生活在一個人口眾多的城市,哪天會沒有人生病?哪天會沒有東西失竊?這一切都成了西瞻人引來惡鬼作祟的結果。於是,第一次衝突就這麼引起了。
跟著速離部同時南下的還有大大小小十幾個部落,據說他們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還有大量的人正在南下途中,前前後後,可以收容一百萬戶!
「撲哧!」苑瀣笑了出來,「朕快完了?大過年的,你這樣說朕?」
蕭瑟斜睨著她道:「他們放心你,你也放心他們嗎?在你卧榻之邊,容忍這樣一支異族?西瞻人個個驍勇彪悍,戰鬥力卓越,你就不怕有朝一日,他們會對你不利嗎?」
「啊?」青瞳幾乎跳了起來,「你去看花箋了?自己去的?」
他向帶領他們前來的會講西瞻話的士兵小心詢問,結果這個問題讓那個年紀不大的士兵大聲笑了起來。
「什麼事你有辦法了?」苑瀣奇怪地問。
青瞳使勁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有所猜測,卻又不能明說。
呂慧安不敢接這個話題,皇室值不值得效忠,畢竟是只有你們姓苑的人才敢去談論的事。他知道這位顯宗陛下有些浪漫的愛民思想,只得轉口道:「陛下,我們不同於關中軍,我們對敵的目標只是軍隊,大軍壓境,也是針對軍隊,絕不會傷害百姓。可她們與我軍對決,那就是放棄百姓,是她們害了百姓,與我們無干。」
戰爭,那是一少部分人為了利益才會做的事。除非真的活不下去,老百姓是不會想要戰爭的。西瞻最普通的百姓和大苑最普通的百姓一樣,他們想要的,僅僅是平安的日子、溫飽的生活,還有平等的尊嚴。誰能做到,誰就是他們心目中的好皇帝,他們自會用自己的血汗來奉養你。我真心想接收他們成為大苑子民,所以必定真誠以待,絕不會心存歧視。」
不過呢,榮辱與共生死相同的處境也是最牢固的聯繫,從這個角度,他倒是自己手下第一忠心的臣子了。苑瀣抓緊時間寫完最後兩個福字,邊寫邊好笑地想,就算他現在指著呂慧安的鼻子大罵,他也不得不全心全意為了自己著想。
這一次次的擾邊,中原王朝幾千年來固然深受其害,可草原民族一樣為此死去了無數人。青瞳比其他的帝王更想緩和這種矛盾,尤其是想念蕭圖南的時候,她就更想更想了!人不可能沒有私心,青瞳承認,促使她殫精竭慮想這個問題的動力,就是那個在她帳篷外冒著雨唱歌的振業王。
他揉揉手腕,苦著臉看一旁掌墨的內侍。內侍知道他的意思,趕緊安慰道:「還有五十四個,快完了,陛下!就快完了!」
「勞煩呂卿了。」
苑瀣輕輕點點頭,面上帶著一絲無奈,卻也帶著一絲釋然。
「確實很難啊!」苑瀣輕輕搖搖頭,嘆息一聲。
家天下!他們苑家已經化家為國了,對於普通人家中深惡痛絕的兄弟相殘,在他們這個大家族中經常上演。這是家天下的代價!誰能讓苑家興盛,誰就是苑室的好子孫。郭為覺得苑家列祖列宗應該保佑他,因為他才是皇長子,可是他自己覺得,就算皇妹殺了他,苑家列祖列宗也會理解,也會毫無怨言。
至於逃回草原,草原上向來你你走我來,他們撤出之後,不出十年,家鄉就會被別人佔據,又讓他們往什麼地方回呢?退一步說,即便他們剛過一年,喘過氣來逃走了,這一年時間里,大苑投入的錢財,建設的也是大苑自己的土地,補充的也是大苑自己的生機,他們不過是用勞力換了點飯吃而已。雲中已經快沒有人了,我要強征徭役去修繕雲中,或者強行讓關中人口北遷,豈能是給點飯吃就能成的?所以他們就算一來就回,我也大大合算。何況大苑若能好好對待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他們就會對我放心,那就未必人人想逃。」
她對此已經絕望了,認為不可能有解決辦法了,可是突然之間,蕭瑟只用一句話,簡簡單單,就把問題解決了。將人口遷入西瞻不可能,但是將西瞻人遷入卻是完全可能的。
這個世界,還有什麼是容不下的呢?他能容忍不是他的骨肉坐上西瞻的皇位,你能容忍西瞻的百姓進入你的國家生存,那麼,天地之間,也沒有理由,偏偏容不下一段真摯的感情……
牆裡面還在竭盡全力地跳著舞,聲嘶力竭地吟唱。他們不知道他們的祭天儀式已經被打擾,不知道那個漢人以手代腳爬了回去,回去之後,就到處宣揚,他們殺了一個漢人,用人心召喚惡魔,並用自己的血肉做祭品,企圖給大苑帶來災禍。
蕭瑟微笑道:「他死前說了一句話,如果你的回答讓我滿意,就讓我將這句話帶給你。」
苑瀣看著他的手搖搖頭,「那你先說吧。」
苑瀣微微一笑,忠臣指的可不是你,但是這話他當然不會出口。
「遷人口入西瞻的確做不到。」蕭瑟平靜地道,「但是有一個迂迴的辦法,雲中千萬頃沃土荒蕪,無人耕種也無人居住,沒有人,雲中一地的生氣十年之內也無法恢復。如果有一百萬戶草原人要遷入雲中,大苑能接收嗎?」
青瞳在關中一直沒有動作,不管是顧不上他還是不屑於顧及他,他現在都已經不在乎了。最初青瞳回國,將旨意傳到京都,用命令的口吻讓他做什麼做什麼的時候,他還覺得傷害了他的驕傲。如今做了這麼多具體的事之後,他才明白,當時為了驕傲動怒,因為他當時只剩下驕傲。如今他將手邊的所有政務都處理得很好,他對自己的能力有了足夠的信心,他的驕傲有了依託,就不能再被別人傷害了。
苑瀣本來眼神懶洋洋地聽著,可是突然坐直了身子,問道:「呂卿,你覺得她會扔下百姓不管,只為和我爭位?」
呂慧安這才發現,自己兩手都是淋淋漓漓的濃墨,早將信報污得一塌糊塗,連月白色精繡的官服都沾上了不少。原來他隨手在最近處拿的,卻是苑瀣剛剛寫好的福字,墨還沒幹就被他抓在手中了,而他心中太過激動,竟然絲毫無覺。
青瞳好生尷尬,吃吃道:「誰說沒告訴,我……我真的……」
呂慧安大喜,「陛下放心,臣等已經與陛下生死相依,福禍與共,自然不會再吝惜這些身外之物。」
「今年冬天想必是個嚴冬,這才入冬一個多月,雪就這麼大了。」這是青瞳又見到蕭瑟之後,蕭瑟說的第一句話。而他說這句話離他失蹤,已經整整過去一個月了。
軍官們還懂得掩飾,但是沒什麼城府的士兵就很難做到將心事藏起來,他們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一如既往微笑著的蕭瑟,調動一切想象力猜測他在敵軍中這一個月都遭遇了什麼。
在北部另外一條要道上,遙相呼應也有同樣一座城正在興建。大苑人許諾,有這兩座城的保護,即便草原上的可汗們不滿意他們的叛逃,也沒有本事將他們追回去。
「啊?!」青瞳臉色都變了,心怦怦直跳,她只想過要遷漢人入西瞻,卻從來沒有想過,也可以遷西瞻人入大苑。
「好!如果他們願意來,我掃榻相迎!」青瞳雙眼放光,拍案而起。
那內侍叫郭為,九皇子生母司徒慧在世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德妃身邊的首領近侍了。後來德妃獲罪死去,他也被貶雜役所,很吃了一點苦,九皇子登基之後念著舊情,又將他提拔到身邊做個杏衣管事。在太監里是僅次於總管、主管的第三等人物,也算高位了。郭為是看著九皇子長大的,要說現在宮中誰最真心對苑瀣好,也就是這個內侍了。
蕭瑟頓時呆住,慢慢恍然,慢慢大悟。他的臉上露出笑容,「你說的對,我如今還是獨身一人,卻管起兒孫之事,豈不是可笑嗎?既然如此,我們這一輩子就做吧!」
「誰讓她在沒有絕對安定的情況下就做這麼艱難的事?遷民!哼,遷的還是異族人!哪有不是在內部已經完全在自己掌控之中就做的?她太過於自信了!太過於自大了!太不將我們放在眼中了!」呂慧安握著拳頭揮了一下,這一下很有勁,文官打出武將的氣勢了,「輕視對手,總要付出代價!」
百姓一點兒也不為皇帝老爺們的事情發愁,他們只是欣喜地察覺,這麼長的顛沛流離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風平浪靜,世道似乎要太平了。
苑瀣用眼光掃了呂慧安一眼,淡淡笑道:「好吧!就依呂卿之言。反正我手頭的事情也做得差不多了。你便回去通知眾位愛卿,成敗在此一舉,讓各個世家,所有的死士,都到軍中報到,有關係的,儘快去聯繫,隱藏的資財,能獻出來的就獻出來吧,日後朕必有厚報!」
見他這樣,苑瀣心中不忍,道:「好了好了,我都不介意,你介意什麼?是不是快完了不是咱們說了就算的。」
青瞳激動得嘴唇微微顫抖,這真是太過意外的驚喜,她認為絕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居然也有可能做成了。這件事對兩國有多重要,對她有多重要,蕭瑟知不知道呢?
「他們沒有告訴你嗎?我就是從渝州回來的,前兩天,我去看過花箋了。」他微笑道。
遷一百萬西瞻災民入境!真是大手筆,敢做這種事情的古往今來有幾個人?他苑瀣甘拜下風,苑家有這麼一個人在是好事,他還要爭什麼?
關中軍這一方會變得士氣滔天,京都軍那邊會意氣消沉,他們沿途遇到的百姓會在無形中助他們希望的勝利者一臂之力,京都和南方的百姓會給他們希望的失敗者拖拖後腿。一切都會飛速解決。苑瀣幻想著那個場面,雄師百萬也會在瞬間煙消雲散。
他咳嗽了一聲,才道:「陛下,這是個天大的好機會啊!」
苑瀣張口欲言,卻www.hetubook.com.com又住了口,看著他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青瞳想了很久,輕輕嘆了一口氣,道:「如果大苑日後有一個殘暴的皇帝,他或許會掠奪欺壓遷入民,如果遷入民或者西瞻人中出現一個有野心的梟雄,他或許會意圖重新南下。或者一百年後,西瞻人和大苑人的氣數都盡了,在這片蒼茫大地上,再出一位豪傑,將兩國的領土都拿了去,那也是天數使然。
苑瀣眼睛霍然閃過一道寒光,沉聲道:「呂慧安!你讓人去關中,殺死無辜百姓?」
原來,大苑百姓對於西瞻人的遷入,還是存著很大的忌憚之心的,人要是一心顧忌,就難免好奇,一好奇,聯想力就會變得極其豐富。諸如西瞻人喜歡吃活人腦子之類的傳言滿天飛舞。
郭為柔聲安慰:「奴才伺候德妃娘娘的時候,也總聽先皇抱怨,其實祭詞每年都是一樣的,開始兩三年費點勁,後面就好了。」
當然,民心不會平白產生,而是需要一個什麼苗頭去推動,比如說青瞳這場讓每一個大苑人都自豪無比的大勝,讓欺壓了大苑至少六七十年、讓大苑幾代百姓抬不起頭來的西瞻軍幾近全軍覆沒,讓他們的皇帝也落荒而逃,那就是足夠的理由了!
蕭瑟有些動容,道:「答應得這麼痛快?你有沒有仔細想過?西瞻人心中未必明確這個概念,他們現在走投無路,你給一條生路,他們只能前來。但是他們心中可未必想著,入了大苑境內,就是大苑的子民了。他們或許只把這當成休養生息的跳板,他們說不定將這塊土地看成是他們自己的了,從此劃地自治,不服管教;或者緩過勁來,便集體逃回草原,那你怎麼辦?」
蕭瑟點點頭,嘴邊全是透徹的笑,「最重要的事要最先做,不是嗎?我到現在才明白,什麼事對我來說最重要!」
「看來的確發生了件大事,卻讓呂卿也失態了。」苑瀣笑著道,「不要緊,朕猜,和這件事比起來,一件衣服算不得什麼。」
青瞳沉聲道:「蕭瑟,遷民之舉是慢功夫,不是武力可及的事。其中涉及的問題實在太多!需要至少二十年時間,才能讓他們有生根的感覺。用大苑人去統領管理或者用西瞻人自己去統領管理都會有很多矛盾,這中間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引起大變,我需要有一個絕對有能力,用心公正,又絕對能信得過的人去做。」
不過他當然不會指著一個二品大員的鼻子罵人。以呂慧安為首、現在還扶持他的官員在朝在野都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昔日他們不支持他的時候,百官之首楚惜才、手握重兵的霍慶陽也無力抗衡,世家之中有數之不盡的有才華、有本領的人,得到他們的支持和受到他們的排擠區別很大。苑瀣不會因為他在利益面前的表現就小瞧他家族的影響力。
苑瀣提著筆正在寫福字,今天一天他已經寫了幾百個斗大的福字,被小太監收起來晾乾,鋪滿了文華殿六個偏殿。這是大苑的習慣,每年除夕,皇帝要給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員,每家寫一個福字,名曰「賜福!」
苑瀣盯著他看了半晌,才道:「沒有別的辦法了。」他的聲音有些陰森,「呂卿,你說的對,沒有別的辦法了!」
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恐怖,她急急道:「蕭瑟,你能不能趕快給花箋寫一封信?她一定擔心死了,這個……昨天她還來信急著問你的下落。」
呂慧安哪有心思欣賞書法,他稱謝之後隨手拿了最近的一張。
薩滿的舞蹈的確看著癲狂,但他們對神的虔誠程度是漢人無法想象的。每次祈禱之前,他們都要吃下一種帶有擾亂神經作用的植物,藉此保證自己處於一種通靈的狀態。他們會用全部精力去感受來自長生天的力量,他們相信這力量可以帶給他們勇氣,完成他們的所有心愿。
「我們是蒼狼的子孫!我們是神靈的信徒!我們需要家園,天神就賜予我們草原,我們需要食物,天神就賜予我們牛羊。現在,我們迷失的方向,需要您的指引……長生天啊,你可聽到了我們的呼喚!」那幾個小薩滿一起唱了起來,同時割破自己的手掌,將血滴進火堆里……
苑瀣聽完不禁失笑,搖頭道:「這種神鬼之說,最多愚及一時,哪裡會引起什麼大災禍呢?你可別忘了,咱們的大相國現在就在關中,說起利用神鬼愚民,誰能比得過他?他只要用他天機道的身份壓制一下,再推動一下,說西瞻人是在替漢人祈福都會有人相信。這算什麼大事呢。」
呂慧安也敏銳地察覺了,這位顯宗皇帝似乎骨子裡不太喜歡他,但是那又如何?眼下苑瀣是他對付青瞳的招牌,僅此而已。等扳回局勢之後,他們家族就要發展壯大到在朝中舉足輕重的位置了,皇帝也不得不依仗。這皇帝現在肯定是要聽話的,日後也是聽話的可能性大,萬一不聽話,以這位皇帝名聲之臭,呂家也有足夠的能力弄下他來換一個聽話的。
他們和後來的百萬人一起,度過了一個半飢半飽的艱苦冬天。隨後莫名其妙地,雲中有了大量金錢支援,之後的日子就好過了。
怎麼死的當然很重要,部落嘩變、北褐刺殺和他自己摔死跌死病死中間的意義截然不同,可以影響以後對西瞻策略的判斷。忽顏是自己死的,還是因為和苑軍作戰而死,對阿蘇勒的意義也會截然不同,如果忽顏因她而死,他們本就已經殘破脆弱的感情必然會受到狠狠一擊,然而她沒有辦法繼續追問,她能明確感覺到,追問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族老是部族中最見多識廣的人,但是花結這一生,也沒有見過這麼雄偉的城池。雖然現在城池還只是一個雛形,但是已經可以從地基的深度、城牆的範圍、城磚的厚度看出,這座城築好之後,將是多麼牢不可摧。
「啊?……啊!是,是的!」這並不是她以為自己會聽到的內容,所以一時間有些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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