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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自懷中摸出一個小皮袋，袋上還鑲嵌著幾顆綠色的瑪瑙和一彎有著圖案的鋼條，「趕腳人還是喜歡用火鐮。」他嘴裏一面叨咕著，自袋裡取出火石與艾絨，猛擦幾下後點燃了艾絨。

「你們這是……」老阿婆驚愕的望著他們。

「嗯，牠們是『腐屍覃』的守護神。」石惹師傅回答。

完了，終於抓到我了！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腐屍覃」喝了再說，想到此，我猛地端起燙手的大碗湊到嘴邊便喝……

完了，葯沒了，一切都玩了，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撲面而來的惡臭令人作嘔，「好臭啊……」我接過腐屍覃，肺內屏著氣說道。

上來兩名士兵扭住我的雙手了拖起來，並拷上了手銬，一面拍打著周身。

「搜查他的身上，看有沒有兇器。」警官板著臉命令道。

石惹老人微微一笑，道：「晚上捆個火把熏熏就可以了。」

告別了石惹師傅，我隨著阿婆進了屋。

石惹上前敲著路邊一戶人家的木門，須臾屋內掌起了油燈。

月亮升到頭頂的時候，我們趕到了借母渡。

「好奇怪的蒼蠅啊。」我驚異的說道。

嗆人的煙霧籠罩在墳包上，「嗡」的一聲，綠頭蠅們一鬨而散，露出了「腐屍和*圖*書覃」的真面目。

警官瞥了一眼，似乎並不在意，擺了擺手，士兵仍將雕像放回我的口袋，押著朝門外走去。

「對了，那就是『腐屍覃』。」石惹老人默默地望著當年趕屍人的墓冢，嘴裏嘆息著。

「中了蠱毒。」我回答道。

「我看見了……」我喃喃說道。

「哦，」老婆婆關切的說道：「孩子，你得了什麼病？」

我點了點頭。

「走，老爹帶你去借母渡，還要走十里山路，我認識那兒的人家，可以煎藥。」石惹老人說道。

「那牠們會攻擊我們么？」我流露出一絲擔心，當然小小的蒼蠅何懼之有？

「不準碰我的葯！」我大吼一聲，起身去奪撂在地上的葯壺。

「哦，孩子，葯已經煎得差不多了，趕緊趁熱喝吧。」老阿婆用勺子在葯壺裡攪了攪，「腐屍覃」已經煮化了，於是拿來一隻粗瓷大碗，端起葯壺，輕輕的將藥水倒入。

「你！」我氣憤至極，媽的，那可是救命的葯啊。

濃烈的臭味兒混合著水蒸氣在屋裡瀰漫著，令我想起了城隍廟前的臭豆腐，唉，人生世間真的是變幻莫測啊。

石惹師傅終於回來了，懷裡抱著一捆新鮮的松枝，他熟練的紮起了一支火把，「孩子，太wｗｗ.hｅtｕbook.ｃom•ｃｏm陽落山了，我們可以摘蘑菇了。」

一股青煙冒起，多脂的松樹枝「騰」的燃燒起來了，濃煙中夾雜著松油的香氣，老人舉著火把，來到「走腳冢」錢，面對著土墳包，口中念念有詞，好像是說「打擾前輩了……」云云。

「當然可以，快請進來，餓了吧，我去拿粑粑來吃。」老阿婆熱情的招呼著。

「他是一名殺人逃犯。」身後，那警官在向老阿婆解釋說道。

「林中有些動物和蟲子喜食菌類，像野兔啊，小的如螞蟻等等，這些蒼蠅守護著『腐屍覃』，免遭侵害。」石惹解釋說道。

老阿婆端上來一些蒿菜粑粑，這是用糯米、黏米和白蒿為原料，包上剁椒肉丁再以桐樹葉紮緊蒸熟的湘西小吃，又糯又香、色澤嫩綠和柔軟哄口，我一口氣吃了七八隻。

「孩子，你身上怎麼這麼臭呢？」老婆婆嗅了嗅鼻子，驚異的問道。

借母渡是沅江與酉水溪之間的村莊，聚居的大都是苗族人，村東有一條縣道經過，通長途汽車。

我的生命有救了，一種酸酸的感覺從心底里油然而生，是淡淡的憂傷，或許是鄉愁。我想起了簡樸溫馨的家、香脆的臭豆腐，還有駝背老爹……

「啪」的一聲響，一名士m.hetubook.com.com兵機警的用刺刀挑翻了我手中的葯碗，扣在了地上，黑色的藥液與地面接觸，冒起了一絲白氣。

「先不要過去，等到太陽落山才能採摘，」石惹伸手攔住了我，「你等在這裏，我去折點松枝做個火把。」

「汪汪汪！」房前突如其來的狗吠聲嚇了我一跳，扭頭望去，門倒撞了開來，幾名持槍的武警士兵闖了進來，走在頭裡的是位瘦小的警官。

石惹師傅上前，手抓住傘柄，輕輕的摘下了「腐屍覃」，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我的面前：「孩子，揣好了，這是唯一的一株，來年才會有新的覃生出呢，這小東西能救你的命。」

眼下虛足道長也不知怎樣了？公安局不會找我那駝背老爹的吧？另外，文物管理處的蘇主任肯定氣壞了，沒準兒連我的飯碗也要搞砸了……我坐在葯壺旁邊的小凳子上，腦袋裡不住的胡思亂想著，隨著葯壺咕嘟嘟的沸騰聲，那腐屍般的臭味兒漸漸消散了。

我感激的望了阿婆一眼，雙手去端葯碗……

「不啦，我還有事要辦，這孩子就交給婆婆，等他身子好了再走吧。」石惹婉言謝絕了，我知道，他老人家還要繼續連夜趕屍。

我目光望著大碗，藥水是黑色的，像墨汁一樣，有股淡淡的腥氣。

和圖書※※※

阿婆取來土陶葯壺，裝滿了水后架在柴火上煮，我小心翼翼的將「腐屍覃」放進壺水中。

我累了，哪兒都不想去了，皇甫哲人也好，連體鬼嬰也罷，道長，小明只想過回到以前那種無憂無慮的日子。

「你！姓名？」警官一指我，厲聲喝問道，那些士兵的槍口全部對準了我。

可是那瘦小的警官動作更快，抬起腿來一腳，葯壺踢飛了出去，徑直撞在牆上摔破了，剩餘的藥液全部灑在了地上。

「只有一個小娃兒雕像。」士兵掏出了那具石化胎，報告說道。

「皇甫小明，你涉嫌故意殺人，而且畏罪潛逃，現在逮捕你，」警官手中晃動著一張通緝令，嘲諷道，「嗯，比照片上瘦了不少，潛逃的日子不好受吧？」

夕陽西下，林中透下一縷陽光，照在了荒蕪的土包上，這是一座趕腳人的墳。樹林中陰暗潮濕，墳包上面生著青苔，其上長著一個拳頭大的綠色扇狀物體，反射著綠瑩瑩的光，如寶石一般。

這是一株黑色的蘑菇，拳頭般大小，半球型的傘蓋呈烏黑色，傘柄有手指頭粗細，網狀的傘褶內發散著陣陣惡臭。

「婆婆，這孩子病了，想在你這兒煎壺葯。」石惹說道。

「蠱？」婆婆的眉毛揚了起來，「怪事，這害人的東西，和圖書好多年以前就沒有啦。」

「要煎半個多鍾呢。」阿婆對我說道。

「哼，想喝毒藥自殺么？皇甫小明，沒那麼容易！」警官嘲弄的看著我。

我苦笑著自懷裡取出了那株「腐屍覃」，不好意思的說道：「婆婆，是這葯蘑菇的臭味兒。」

我好奇的盯著，終於慢慢的看清了，那的確是一株蘑菇，上面密密麻麻的落滿了綠頭大蒼蠅，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晶瑩的翠綠色。

村莊里的人們已經睡了，看不到一絲燈火。

沿著沙石路走近村子時，有夜狗發現了生人，隨即「汪汪」的狂吠起來。

「守護神？」我更加詫異了。

老人微微一笑，「良藥苦口，以毒攻毒，切記一定要在黎明前服下。」

這是一片幽深的黧蒴樹林，林中光線暗淡，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腐肉般的臭味兒，耳邊聽到一陣「嗡嗡」的嘈雜聲，可以看見前面有成團的綠頭蒼蠅在飛舞著，個頭奇大，翅膀扇動的聲音格外響亮。

「婆婆，我餓了。」我岔開了話題，而且也真的是飢腸轆轆。

「哦，原來是石惹醫生啊。」開門的老阿婆認出了石惹。

出了門，我被推上一輛警車，一路連夜朝縣城駛去。

老人走開了，我抬頭望了望天空，夕陽就要落下，樹林中已經慢慢的彌散著朦朧的霧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