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多謝道長。」夏先生拱手道謝。

不是說本門禁地沒有人么，莫殘心裏尋思著。

回想自己這半年多來的遭遇，令人倍感江湖險惡，見識了閔夫人、薛管事還有知府桂大人的陰險狡詐，真的就如同像石壁上說的那樣是「人面獸心」。與山鬼母子在一起生活的日子該有多好，從來不用提防什麼陰謀詭計與暗算，儘管住山洞吃穿簡陋，心中反而覺得踏實。自己千辛萬苦將白熊膽送到了宜昌府，卻沒想到連官府也相信不得，差點就一輩子關死在了地牢里。如今漂泊在外，又擔心連累爹娘有家不敢回，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看來單靠自己單獨摸索是弄不明白了，他準備私下裡試探著問問清虛道長，看他是否知道有什麼令精逆行的方法。

「不礙事，苗鳳麟誤交邪道人物金丹子，又以下犯上傷及本門師兄，觸犯了兩條門規，即便掌門師兄有意開脫也保不住他了。」清虛嘆息道。

「苗鳳麟當年縱使再有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希望道長能法外開恩，滿足他這最後的要求吧。」夏巴山懇求道。

就在這時，山崖間彷彿傳來了一聲幽幽的嘆息，凝神之下卻又什麼也聽不見了。

「沒有。」莫殘搖搖頭。

夏巴山也不隱瞞，一五一十把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詳細的敘述了一遍。

來者是一個邋遢的老道士，瘦骨嶙峋，髮髻鬆散，道袍上滿是油漬。

「我會常來看你的。」夏巴山說。

「江湖中人也不必過和*圖*書多講究了，先葬回九宮山以了其心愿，一切等掌門師兄回來后再做定奪。」清虛說道。

夏巴山點點頭，目前也只好這樣了。

「你說苗鳳麟要推薦的就是這孩子嗎？」清虛目光看著莫殘。

「掌門師兄不在家，觀內現由真陽子主事，看剛才的樣子要他點頭可難。你們倆千里送屍也辛苦了，暫且在老道這兒住下，先把屍體安葬了，其餘的事兒日後再說吧。」

「好吧。」莫殘想也只好如此了。

眾道士面面相覷，真陽子面色不悅，但又不好說什麼，於是眉頭皺起呵斥起眾道士：「都愣著幹嘛，統統給我回殿里去上早課。」

「老道清虛，是天虛真人師弟，也就是苗鳳麟的師叔。好了，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吧？」老道士態度和藹，與真陽子的傲慢霸道勁兒截然不同。

「道長伯伯，苗堂主當年做錯了什麼事兒？」莫殘忍不住問道。

「我想去洗個澡。」莫殘感到身上汗酸刺癢難忍。

夜裡，莫殘仍按時起來調息運氣，不過彷彿遭遇到了瓶頸，無論怎樣努力卻始終沒有多大的進展。有時睡夢中遺精跑馬，驚醒后早已泄出，總差一步來不及運氣逆行了，他越來越覺得石壁上「修真者精逆行，而結聖胎」的這句話也許是有著其他的含義。

唯有煉丹術令他感覺挺新鮮，如《抱朴子內篇》講述了包括五芝、雲母、雄黃、玉、真珠、草木葯、丹砂、松脂等各種丹藥的採制以及服用和*圖*書方法，比在巴山醫舍藥鋪時，所學到的藥材炮製方法要複雜和神奇得多。但凡閱讀到有關煉丹術方面的典籍，他便暗自將煉丹方法與步驟牢記於心。

「奇怪了，莫非有人天生如此？怪不得苗鳳麟要推薦你，果然不同於常人，甚至連我派門中高手都不見得有此氣場。只不過真氣雜亂無章，仍屬無用。」清虛不禁嘖嘖稱奇。

道路的盡頭有一座單獨的小院落，掩映在綠樹叢中，安靜而隱秘。進到屋裡，莫殘將苗堂主的屍首放下，老道士親自端來了兩杯茶水。

清虛找來兩件破舊道袍給他倆換上，然後拎著鋤頭在樹林中刨了個坑，草草將苗堂主的屍首埋葬，堆了個小土丘。

「哦，」老道士目光掃過夏巴山，落在了莫殘的身後，詫異道，「此人已死，何故背上山來？」

「這……」

「你不擔心官府通緝么？」莫殘問。

「苗鳳麟？」老道吃了一驚，緊忙上前細瞧，「嗯，果真是他，都二十年了，難得還記著九宮山，苗鳳麟為何手腳筋脈俱斷？」

清虛微微一笑：「老道豈是迂腐守舊之人，屍首當然要葬下，請放心好了。」

「苗鳳麟是上清派弟子中資質最好的一個，二十年前發生的事也不能全怪他，懲罰是重了些，但也是為了本派的顏面不得已而為之。」

「去後山吧，懸崖下面有個泉潭名叫『青石潭』，那兒附近是本門道士的禁地，千萬不要亂跑，洗完后趕緊回來。」清虛詳細的指點了wwｗ•ｈｅtｕｂooｋ•ｃｏｍ.cｏm路徑。

夏巴山在旁邊說道：「道長，若不方便就不必講了。」

「且慢，隨老道來吧。」老道士招手讓他們跟在身後，沿著一條碎石小徑朝後山而去。

清虛在一旁開口說道：「莫殘，你這小子根骨俱佳，確是學武的好材料，老道很是喜歡，等到掌門師兄回來，一定會勸他收你為真武道觀門下弟子。」

望著夏先生遠去的背影，莫殘的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回到小院子時，夏先生剛好返來，手裡拎著酒罈和吃食。

「夏某先下山一趟，把馬車處理掉，起碼能值好幾十兩銀子呢。」夏巴山說罷便匆匆下山了。

次日清晨，夏巴山向清虛道長辭行，莫殘一直送他到了山下。

「這裡是襄陽府，沒人認得夏巴山，況且走村串巷行蹤不定，放心吧。你先在這道觀里獃著，巫山幫知道苗堂主早已被上清派逐出師門，因此絕對想不到你會躲在這道觀之中，等到事情平息了，你若是還沒有入教，再來接你一同回雲南繼續辦咱們的巴山醫舍。」

莫殘按清虛道長所說，沿著林中小道一直往前走，約有一炷香工夫，終於走到了小路的盡頭。眼前是一面掛滿了藤蔓的懸崖，莫殘止住腳步，耳邊傳來汨汨的流水聲，循著聲音轉過幾叢箭竹林，面前出現一個清澈的水潭，四周青石環繞，一股山泉從崖上跌落潭中，可見有小魚在裏面遊動，這便是青石潭了。

「道長，那麼真武道觀是否願意收下莫殘呢？」

「m.hetubｏok•ｃom.ｃom是的，他叫莫殘。」夏巴山答道。

「是為仇家所害……」夏巴山剛要說起緣由。

「孩子，過來讓老道瞧瞧，」清虛伸手抓住莫殘手腕三關，心下暗自吃驚，「你體內真氣充盈異常，以前練過功嘛？」

真陽子上前施禮，說道：「師叔，這兩人清晨闖上九宮山，非要見師尊天虛真人，師侄告訴他們師尊不在，可仍是在這裏百般糾纏，影響弟子們的清修。」

暮春多雨，淅淅瀝瀝一直下個不停。

「當然可以，正一教除了牛龜蛇狗和大雁肉不能吃以外，其他的不限，而全真教就要完全戒酒肉葷腥了。」清虛道長撕下一條雞腿塞進了嘴裏，順便在道袍上擦了擦手，端起了酒杯。

莫殘想起了石壁上的那句話「僧道僧尼者，幾曾見有修得正果者。靜坐數十載，默背萬卷經，固執以坐，空中閣樓，實誤人子弟矣。」心中暗自尋思著，自己可不願意像感通寺那些老僧一樣，幾十年都在同一張蒲團上打坐背誦經書，一直到老死。

「道士也可以喝酒吃肉嗎？」莫殘望著桌上的鹵豬頭肉和肥雞問道。

夏先生幾杯酒落肚話就開始多了，嘴裏嚼著豬耳朵對莫殘說道：「方才在襄陽城把馬車賣了個好價，現在有了本錢可以置辦一些鈴醫行頭和買些藥材，明日下山便做回老本行，繼續當個走方郎中。」

聽罷，清虛半晌未說話，末了才沉吟道：「苗鳳麟雖是掌門天虛師兄的關門弟子，但已於二十年前就被逐出了師門，不再是上清ｈｅｔubｏok.com•com派的人了。如今死後歸葬九宮山，則名不正言不順，眼下師兄出外雲遊不知何時回來，可屍體又不可久放。」

夏巴山見這老道士似乎還講點道理，於是解釋說：「此人乃是天虛真人門下苗鳳麟，臨終時囑託老夫將其送到九宮山安葬，回歸師門。」

他抓了兩把野草，用力搓去了渾身上下厚厚的泥垢，立時感到清爽了許多。上岸後站在青石上等著陽光把身上的水晒乾，望著自己年輕光滑的皮膚，健壯結實的肌肉，目光落在了小腹下面，那裡已然長出了一些稀疏的毛。唉，下次出精也不知是什麼時候，要想準確的抓住時機來練精逆行，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在山崖轉彎處的石壁上刻有「本門禁地」幾個大字，莫殘環視四周果然無人，於是脫|光了衣服，赤|裸著身子跳進潭中。潭水清涼沁人，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光。

真武道觀分前中后三個觀，后觀為真武殿，中觀玉皇殿，前觀是靈官殿和山門。掌門天虛真人平日里都在東偏殿，那裡也是上清派議事的地方，西偏殿是藏經閣，由清虛道長打理。

莫殘白天閑來就去藏經閣看書，他是清虛道長帶來的人，其他道士也不便多問。閣中藏書甚多，如道家三經，《道德經》、《南華經》和《沖虛經》以及名目眾多的典籍。他翻看了東漢魏伯陽的《參同契》和晉代葛洪的《抱朴子》等書，發現原來修行竟是如此的複雜繁瑣，怪不得千百年來修道者眾多，而得道者幾乎沒有，壽命卻白白的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