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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借屍還魂。」

在一旁早已聽呆了的沈萬才剛緩過神兒來，忙不迭的連聲說道：「我認，他不認我認。」

「沈公子飽讀詩書，豈不知『百善孝為先，無後為大』么，如今沈老爺年事已高盼孫心切，沈家香火可都指望你傳承下去了。」

揚州瘦西湖歷來有「湖上蓬萊」之譽，「天下西湖，三十有六」，惟此湖以其清秀婉約而獨異於諸湖。正如本朝錢塘詩人汪沆詩中所云：「垂楊不斷接殘蕪，雁齒虹橋儼畫圖。也是銷金一鍋子，故應喚作瘦西湖。」並由此而得名。

伊知府呆坐在太師椅上，半晌說不出話來。

「呵呵，」伊知府笑道，「聽聞沈公子至今尚未娶親，本府想牽線做一回紅娘，不知可否願意？」

「沈公子，本府並不是隨便替你物色的，此女年方二八，容貌學識均與你相配，而且是伊某多年好友的千金，公子不妨一見。」伊知府說罷也不等沈一郎表態，隨即拍了下手。

「大人謬讚，一郎愧不敢當，今日來不知有何見教？」沈一郎拱手施禮道。

「唉，沈家的水很深啊，杜兄，我們切不可輕舉妄動，驚擾了聖駕那可是要掉腦袋的。」伊知府警告大家說。

杜員外也著急的問伊知府為何讓沈一郎輕鬆逃脫。

「沈郎走後，妾茶飯不思，為伊消得人憔悴，可腹中胎兒乃是沈家骨肉，無奈只好千里尋夫來到了揚州。沈郎，如今難道你還是不肯相認么？」

莫殘與柳又槐隱匿在垂柳樹后的陰影里hetubook.com.com，默默的暗中觀察著。

「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沈郎，自從去年中秋夜荊州一別經年，妾身已懷有了你的骨肉，可君卻如黃鶴一去再無音訊，這是為何？」簾內傳出杜小姐嚶嚶切切的心酸話音。

沈一郎面色驟然一變，脫口而出：「你，你是荊州的那個，你怎會記得此事？」

一絲薄雲悄悄掩月，湖面上升騰起白茫茫的霧氣，岸邊沈宅內一片靜寂，朦朧而神秘。

伊知府在旁依舊冷眼旁觀一言不發。

「什麼，是兒子？好媳婦別怕，還有我這個爺爺呢。」沈萬才熱淚盈眶的站起身來，激動萬分的就要走過去。

回到府衙內堂，見伊知府正在更衣，換上了綉有鴛鴦圖案的四品文官補服，口中說道：「皇上來到揚州，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而不去接駕的話，萬一龍顏不悅怪罪下來要掉烏紗帽的。」

「大人，不滿您說，一郎對娶妻成家一事素來有所畏懼，恐怕辜負了大人的一番美意。」

伊知府默不作聲。

莫殘與柳又槐下車沿湖岸漫步，月色清涼如水，空氣中有一絲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肺腑。

「若真是如此，本府倒大開眼界了，在揚州府可是奇聞一樁。不過這個沈老爺與朝中重臣交好，沈一郎又是其獨子，我們必須有拿得出手的真憑實據，否則不可貿然的抓捕他，以免惹出麻煩來。」伊知府躊躇著說道。

「沈一郎居所近水，www.hetubook.com.com杜家小姐受其影響喜歡食蚊，再加上腹中胎兒呈活師狀，因此我懷疑此人很可能是蝦蟆或是蟾蜍。」莫殘沉吟著說道。

帘子掀開，莫殘自屏風后出來，方才他模仿著小姐的聲音欺騙住了沈一郎，可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令沈家父子匆匆離去致使功虧一簣。

「大人過獎了，犬子只是略讀了幾年書而已，若論書畫揚州城誰能比得過您伊大人呢？」沈萬才聽到知府讚譽一郎，心中自是高興。

次日清晨，揚州府大茶商沈萬才接到知府伊秉綬的請柬，邀其父子倆共赴午宴。沈萬才接到知府大人的邀請很是高興，便與沈一郎早早的趕到了府衙。

「我知道了。」莫殘淡淡一笑。

伊知府悵然若失道：「當今聖上微服私訪突然來到了揚州，並且剛剛住進了沈府。」

「在江湖上行醫，太年輕了別人都信不過，只有扮相老成一些才有生意做。如今若是讓大內侍衛瞧出是化了裝的，恐怕會給大人添麻煩。」莫殘解釋說。

兩人在黑暗中悄悄退去，耳邊仍聽得到他的吟誦之聲：「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念橋邊紅葯，年年知為誰生……」

「好哇，好事啊。」沈萬才迫不及待的贊同道。

「一郎心意已決，還請大人諒解。」沈一郎態度十分的堅決。

「有王順陪著就可以了。」

杜員外攙扶著蕙蘭從屏風後轉出，隔著一道薄薄的紗簾與沈一郎相對而望。

「秉綬，就帶上他吧和_圖_書，說不定會有什麼發現呢。」杜員外救女心切，也幫著求情。

伊知府打量著沈一郎，此人果然明眸皓齒，相貌俊朗，手上果然戴有一隻碩大的翡翠綠戒，看上去不卑不亢且舉止得體。

伊知府叫人找來一套黑色的捕快服給莫殘換上，然後帶同總捕頭王順一同乘馬車直奔瘦西湖畔的沈府而去。

「我們怎麼辦？」柳又槐輕聲問。

「啊，」杜員外聽罷也是吃驚不小，不解的問道，「怎麼，連你這個揚州知府也事先不知情么？」

「喂的什麼東西？怎麼看上去像是活的蟲子。」柳又槐悄聲道。

「吱嘎」一聲，沈宅近水的後門悄悄的打開了，門內走出來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月光下可見其相貌俊朗身形瀟洒。

「沈郎，如今你的兒子都已經五六個月大了，你想讓他出世后就沒有爹爹么？」女子話音甚是凄涼。

柳又槐告辭說要回儀征老家，莫殘送其到府衙外。

「當今皇上怎麼會在沈家下榻呢？」杜員外顯得有些沮喪。

伊秉綬親自到門口迎接，領著二人來到客廳落座飲茶。

「這不行，萬一露餡麻煩可就大了。」

伊知府猛然一拍桌子，正要呵斥沈一郎時，忽見捕頭王順帶著沈府管家匆匆忙忙的跑進來，不由得眉頭皺起，怎麼不事先稟報就帶人入堂呢。

「大人，沈一郎確實就是導致杜小姐患病的罪魁禍首，真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死去，現在的只是一隻蟾蜍精借屍還魂而已。」

「你說這沈一郎是只癩蛤蟆？」柳https://www.hetubook.com.com又槐訝然。

「好媳婦，你先呆在知府大人這裏，爹爹有要事先辦，回頭就來接你。」旋即拉起沈一郎急匆匆的出了府衙。

沈一郎隔著薄紗瞥見杜家小姐先是一愣，目光顯示出一種愕然迷離的神情。

「那該如何是好呢？」杜員外急道。

沈一郎從開始時的震驚中恢復過來，冷笑道：「知府大人，這個女子一郎從未見過，她大概是認錯人了。」

「這種匪夷所思的事兒很難留有證據。」莫殘也感到難辦。

莫殘默默的看著，自從在地下溶洞中食用了靈梟肉后，他的夜間視力提高很多，此刻可以清晰的看出中年男子撒入水裡的是活米糠蟲，也就是人們常用來喂鳥的那種黃色的小蟲。毫無疑問，原先的沈一郎多年前就已經病故，此人就是個借屍附體的千年蟾蜍精。

回到府衙已是子時，伊知府與杜員外都還未就寢，坐在客廳中等候著他的消息。

「大人，我只需在沈府門口候著就行。」莫殘堅持著。

「大人，我想扮作隨從跟您一同去可以嗎？」莫殘說。

但見那管家在沈老爺耳邊說了幾句話，沈萬才臉色大變，急忙過來附身對伊知府耳語兩句，伊知府亦是同樣的驚愕表情。

伊知府淡淡一笑：「當今世人只是以貌取人，哪知莫先生醫術如此高明呢。」

「您不帶任何隨從的么？」

「先回去再說。」莫殘答道，他沒有絲毫把握能制服得了這個沈一郎，此刻不便打草驚蛇。

「小兄弟，沈家後台太硬了，聽前輩一句話，hetuboｏk•cｏm•ｃｏｍ這趟渾水還是不要再趟了，弄不好非但救不了杜家小姐，還會把自個的命也搭進去了，你沒見連知府大人都已退避三舍了么。」柳又槐好心勸他道。

伊知府點點頭，說道：「聖上微服私訪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需要的才知會，其他人一概蒙在鼓裡，難怪這些官員們如坐針氈，誠恐誠惶了。」

在車上，莫殘扯去了臉上的假鬍鬚，伊知府和王順都吃了一驚。

「沈老爺，本府早就耳聞令郎才貌雙全，不但飽讀詩書，而且琴棋書畫無一不精，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啊。」伊知府說道。

「是啊，知府大人說得有理，一郎，不要再執迷不悟了。」沈萬才也在一旁勸慰道。

「杜兄莫急，待本府想一個萬全之策。」伊知府安慰道。

男子手裡捧著一隻簸箕漫步走上了五亭橋，夜風中傳來了深沉的吟詩聲：「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在，玉人何處教吹簫。」隨即見其手一揚，將簸箕中的東西撒入湖中，水面上浮起一群癩蛤蟆爭搶吃食。

馬車一路快跑，只需半個時辰左右，瘦西湖畔的沈府便到了。

尼哦曾經講過，千年幻化人形附體的老陰之氣或靈獸，儘管平日里與常人無異，但總還是有蛛絲馬跡可尋的。它們有些天生癖好卻是難以完全改變，例如異食癖，極度的潔癖或是骯髒等，但有一共同點，就是喜歡夜裡出來活動。

「好吧，到了沈家以後，你和王順要聽從大內侍衛的安排，不得到處亂跑，明白了么？」伊知府礙不過面子只得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