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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另一個問題了。我該去陽台收衣服了。」她從他身邊站起，像一朵雲似的飄走，抓都抓不著。

「走，去哪裡？」宣瀟急道。

「我睡衣全曬在陽台上了，我找件襯衫穿。」

宣瀟問她在忙什麼，她說在聊天。

「可是我現在恢復得很好，你見鬼的怎麼還留下來，沒和那個老男人走，不就是因為你心底里真正愛的人是我嗎？」

現在雖然沒有鐵飯碗一說，但設計院的工作肯定不是一隻泥飯碗。有了這份工作，可以讓她有一份穩定的收入，在社會上得到應有的尊重。就是全世界都把她放棄了，她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池小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迎視他灼熱的目光。

她給宣瀟煮早飯、洗衣服，宣瀟站在陽台上看風景。

他決定去工作室上班。半天上班，半天休息，對身體沒什麼影響。

她拚命地咬著唇，沒有回頭，「嗯！自己保重！」

「我聽見了，可是我想再聽一遍。」她雙手控制不住的顫抖，臉上的肌肉抽搐著。

「你失憶了。為了不再次引起腦出血，不能讓你情緒激動，我不能提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我也擔心你這次受傷有可能讓你失去做男人的功能，那會讓你生不如死。」

他突然跳了起來，用他那隻完好的手臂緊緊地鉗住她，「不，不，即使你這樣，我還是不能放你走。你現在愛偏離了，但以後說不定還會回到軌道上，只要我們努力。」

池小影沒有掙扎，神情很鎮定。

寧貝貝氣呼呼地掛斷了手機。

池小影盯著他的後背，一字一句說道：「宣瀟，其實你根本沒有失憶。」

「別和我說那些玄玄的話，我只聽過一首歌，叫《最浪漫的事》，到你老的時候，有個男人還將你視若掌中的寶，而這個男人，你一腳踢開了，投向了一個曾把你視作草的男人。小影，你就這樣沒有自我嗎？你活著就是為了一個宣瀟嗎？如果他以後再犯同樣的錯，再和別人玩曖昧，再在你最困難的時候，把你推開，你還要不要原諒他？」

「適合？你是不是在說你現在愛的那個人是秦朗？」宣瀟勃然大怒，不可遏止地想大喊大叫。

平靜的日子如潺潺的流水，稍不經意，宣瀟已經出院二十天了，也就是說離一個月的期限沒有幾天。

池小影吁了口氣，繼續向前走去。

「宣瀟，對不起……我只能為自己而活……」

現在辭去，不是為什麼事，也不是為那一個人。如果從前是一幅鉛筆畫，現在，她手中高舉著一https://www.hetubook.com.com塊巨大的橡皮，正在一點點地把畫擦去。

「如果我真的失憶，真的不舉，你會一直留下來嗎？」宣瀟的眸子黑得晶亮。

「聽說你和宣瀟復婚了？」燕南南問道。

「我要去趟超市，然後就直接回家。」她說完掛了電話。

她看看來電顯示，是加拿大的號碼，去夏威夷度蜜月的寧貝貝回家了？

「小影，你要幹嘛？」宣瀟衝過來抓她的手。

宣瀟瞟了眼卧室里寬大的床，又低頭打量了下自己，「沒那麼誇張吧！我要是晚上想喝個水，還得到客房叫你，多麻煩，就睡大床好了。」

她打開行李箱，看能不能找一件長襯衫替代。

她帶來的衣服不多，這幾天又一直下雨，晾曬的衣服都沒幹。洗澡時，池小影發現自己快沒睡衣換了。

「我原以為我贏了，現在才知道真正輸的那個人是我。」宣瀟發狂地大笑，笑得噴濺出滿眼的淚花，「小影，你就像是個養豬的，精心把我養肥，為的就是一刀把我捅死。為什麼不在當初時就把我殺了呢？哦，你殺了，是我不死心，又跳彈起來，引發了你的同情心泛濫。天意呀，天意，為什麼偏偏是在今天呢？」

池小影哪裡看得到什麼，前面是濃煙滾滾，依稀看到三個男人站在一輛車的兩側，手裡拿著滅火器對著車身猛烈的噴著，有一個膽大的跑上前，掀開了車前蓋，呼地一聲，一團火苗竄了出來，映紅了整個路面。

池小影笑笑，她不指望燕南南懂她的話。

宣瀟心情還算不錯，因為他每天一睜開眼，就看到池小影在屋子裡轉來轉去的身影。心情好，身體就恢復得更好。

「貝貝，幹嗎想太多以後，做好現在就行了。」

再柔弱的人也有固執的時候。

但這事涉及到了燕南南，因為是由一條內褲引出的血案，她必須作為認證要出席審判。聽說她在省城傍上了一個品牌汽車四S店的老闆，來濱江這天，她打電話給池小影，約了在地鐵站附近的麵包店見面。

「因為素不相識，才可以說真話。和太熟悉的人聊，有的話是不能說的。」

「我還報的不是債務，而是你的心意。」她抬起頭，「你在我危難時幫助我，我在你危難時怎麼能走開？」

「池小影，你就是一隻百分百的大鴕鳥，你根本不敢深愛一個人，你沒有勇氣接受新的感情，所以你才一而再，再而三的留戀過去。告訴你，你這是在做大頭夢。」

「去我該去https://m.hetubook.com.com的地方。」

宣瀟急急轉過身，「你沒聽見就算了。」

「宣瀟，做你妻子四年，我在身體和情感上沒有背叛過一點點。現在我是秦朗的未婚妻，我轉身投進你的懷裡，這樣一個始亂終棄的女人，你要嗎？以後如果我再為誰動心，我說對不起宣瀟，我愛上了別人，可以嗎？愛情的開始是動心，然後是承諾、責任，才能讓愛走得更久。我最不想欺騙的人就是你，現在我就是留下，那也只是軀殼，我的心裏面腦子裡裝的都是秦朗。」

「找什麼呢，滿頭大汗的？」宣瀟站在門口問。

她拎著行李包，從他身邊走過，打開了門。

白天里，她站在陽台上晾晒衣服時，她在想秦朗現在在門診還是在病房？

她閉了閉眼，什麼也沒有說，直直地越過他，把陽台上濕漉漉的衣服從衣架上拿下來，然後拉出行李包，把屬於她的所有衣服全胡亂地塞了進去。

「現在難過的人是我，是我……」他揪著胸前的衣服，痛楚地嚷嚷。

「不是現在，在我告訴你我要結婚時，我說每一句都是實話，那不是示威，也不是賭氣。宣瀟，在我們離婚時，在你把我推開時，我變心了。」

早晨的機場高速，車不很多，司機的車子開得飛快，池小影已經遠遠地看到機場的大樓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池小影無法評論。其實她也無權評論，她生活得就算好嗎？

兩人分開后，手機響起，她不要看號碼，也知道是宣瀟催著她回家。

想太多，呼吸都像會停止，她只能不停地讓自己忙碌，讓自己麻木。

池小影把筆記本帶了過來現在閑的時間多，她又開始寫專欄了。照顧宣瀟的這些日子，她沒辦法上網，專欄的許多讀者催著更新的帖子都堆成了山似的。

隨著日子的臨近，池小影沒有焦躁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反而非常平靜。

一切都是情不自禁的。

「那你留在這裏說明了什麼？」他歇斯底里問道。

「小影……」宣瀟扶著牆壁，喊著她。

她正式向院長辭去了秘書的工作，院長從寧貝貝那裡聽過了她所有的事，看了她好一會，問她真的考慮好了嗎？

「你結婚了？」池小影訝異地問。

那個老男人不是灰溜溜地回北京去了嗎，怎麼還像道陰影擋在他和她之間？

她默默看著他，轉身進了客房。

手機又響起，她的心一驚。

但不知怎麼的，她知道終有一天她麻木的四肢會蘇醒起來，像春天的楊hｔtｐs://wｗｗ.ｈeｔｕbook.cｏｍ.ｃｏｍ柳枝，伸腰展臂，綻出新芽。

燕南南直眨眼，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的眼睛，問道：「一定要回答嗎？」

司機驚恐地看著前方，「你看前面那輛車。」

池小影一走進麵包店，嚇了一跳，燕南南肚子挺得很高，像是快要臨產了。

「可是我不想再說了。」宣瀟突然來了氣，踢了門一下，走向客廳。

門輕輕地關上，宣瀟盯著堅固的大門，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他只是趴在門上，卻沒有力氣打開。

拐過一個大彎，計程車突然停了下來。

客房的床太硬，屋子裡的空調聲太響，對面卧室的床上宣瀟翻來覆去的嘆息聲，好像都是干擾她睡眠的理由。

燕南南掏出手機，湊近池小影，咧開嘴，笑得很燦爛，一按鍵，照片印在了屏幕上。

池小影低下頭，「宣瀟，你說呢？」

有緣相愛，無份相守的兩個人，傷害是難免的。

「你欺騙呀，我可以信以為真……」

「沒關係，說吧，我不生氣的。我知道我這幾年太專註工作，疏忽了你。你說出來，我會以此為標準，好好改正自己。」他起身，挨著她坐下。

池小影背對著他的身子一僵，她緩緩回過頭，死死地看著他，「你剛才說什麼了？」

「你看過楊絳先生的《洗澡》嗎？我想我現在可能需要從裡到外徹底地洗個澡。」

宣瀟，我愛過你，真心地愛，愛得願意放棄自我，現在，讓我好好地愛自己吧！

「沒有。」燕南南胃口很好，說話的時間，一刻不停地往嘴巴里塞吃的。「所以才著急要生個孩子鎖住他。我做過B超了，是個兒子。他現在正與前面的老婆離婚。等我一生下來，他就和我去登記。我來濱江，他不知是因為以前的事，我騙他說是來看朋友，來，我們合個影，這樣他才會相信我。」

「那你現在覺得安全碼」宣瀟皺起了眉頭。

她寫得不快，可是寫得很用心。寫的時候，整個人都沉浸在裏面，有時歡笑，有時流淚，痴痴傻傻的。

她聽得出來，宣瀟也醒著。

宣瀟看了她好一會兒，走到她面前，蹲下來，握住她的手，「小影，你心目中的完美丈夫是什麼樣子？」

「沒有，我是在照顧他。」

宣瀟驀地回過頭，抓狂地揉亂了頭髮，「那個有什麼關係嗎？」

「幹嗎要和素不相識的人聊，你想聊什麼找我呀！」

「那你是選擇宣瀟了？」

早晨醒來，兩個人的眼睛下面都是黑黑的，默默對視一眼，又急急分開。

「怎麼會沒睡和*圖*書衣呢，我們在北京逛內衣店時，不是買了家居裝還有好幾件睡衣嗎？」宣瀟一說完，恨不得抽自己兩個耳光。

「怎麼了？」池小影訝異地問。

她不再寫一些簡短的隨筆，而是嘗試寫一篇小說，淡淡的，情節起伏不大，但就像發生在你我身邊一樣，在故事里，她把自己對愛情的體會和感想加了進去。才寫了幾章，點擊率就飆得很高，很快，就有出版社的編輯關注到她。

「當然！」

「不好，是發動機起火，這車怕是要爆炸。不能再朝前。」計程車司機忙不迭地想往後退，後面的汽車搞不清前面的情況，堵在後面拚命地按喇叭。

劉會計來彙報工作時，她說去設計院一下。

她沒有給秦朗打電話，她想給他一個驚喜，也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池小影又失眠了。

「小影，你不要無理取鬧。好，我承認，我是假裝失憶，那是因為我想留下你，我愛你呀，小影！」

池小影嚇蒙了，本能地推開車門，腳還沒踏著地，耳邊只聽到「轟」地一聲巨響，她條件反射的扭過頭，只見剛剛還站在地上滅火的一個男人飛在了空中，他的身邊是碎裂的車門、輪胎、玻璃……

她苦澀地對池小影笑笑，語氣無比後悔而又辛酸。「我總是妒忌你運氣好，於是總想搶一點過來。其實，別人的運氣你就是搶過來，也不可能成為你的。每個人的命都是註定好了。我搶了柏遠做老公，結果離了。我想搶宣瀟做情人，結果失了工作、丟了一切。而你什麼也不要搶，就靜靜站在那兒，一切都還是你的。」

燕南南曖昧地推了她一下，「這有區別嗎？沒情意，你幹嗎管他？唉，要是知道你們倆愛得這樣海枯石爛似的，我當初也不使壞了，現在也不會落得這種樣子，柏遠說不定也不會死。」

他放任地任疼痛瀰漫全身。

他要求池小影和他一起去工作室，池小影搖搖頭，說自己還有事做。

她平靜地閉了閉眼，「宣瀟，你已經全部好了，我該走了。」

兩個人爭執了好一會，最後宣瀟一扭身，獨自進了卧室。

第二天是個少有的微風輕拂的涼爽夏日，池小影只拎著一個小小的包包就上了計程車，她的手裡面緊緊地握著那張飛機票。

「現在不是了。」

宣瀟被刺一案，正式由公安局向司法部門提起訴訟，所有的人犯全部交待了犯罪的事實。劉大隊親自過來把情況告訴宣瀟，宣瀟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是和他沒什麼關係的事。

「我們下來跑吧！」司機一腳踢開車門，撒開腿就向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處跑去。

她不說話，長長的睫毛撲閃了幾下。

「喂，池小姐，你知道明天就是你和秦朗約定的最後一天的期限了，你現在人在哪，最好告訴我你正在北京的街頭。」寧貝貝一開口，就像爆豆子一般。

她在廚房裡做飯是，她想起秦朗喝粥的樣子。

這一回，小影再也不會回家了。

她在整理屋子時，會想起四合院里那個溫馨的小院。

晚飯後，她是這樣對宣瀟說的，你手臂還吊著石膏，為了怕碰到你，我到客房去睡。

「會一直留在濱江，但我仍然會在你完完全全康復，可以接受一些訝異的事時，把一切告訴你，我會選擇做你的朋友。這些都和有沒有秦朗無關，過了明天，我和他就再沒有可能了。心裏面會疼，但我不後悔，也許是我不配得到他那樣好的人。宣瀟，其實我已做好準備回到老家去找工作了，在我長大的地方再一次重生吧！」

「你該去的地方就在這裏。」

池小影笑了笑，「我是在街頭，但是不在北京。」

在離期限還有一周時，秦朗就再沒和她聯繫過。

「只要是欺騙，總會有一天會被識穿的。宣瀟，你如此優秀，如此驕傲，不要這樣委屈自己，我會難過。」她輕輕推開了他。

「你錯了，站在原地等候的人，失去的比你相像到的多得多，說不定連自己都找不到了。我很羡慕你的真，你的敢，你想要什麼都會不顧一切地去爭取，而我沒你這份勇氣。」

她堅定地點了點頭。找了個紙箱把自己所有的東西裝好，和每一個同事打過招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設計院。

這樣的深夜裡，她躺在床上想秦朗是醒著還是睡了。

「不要告訴我你是在報我所未還的那些債務？」

她搖頭。

她咽了咽口水，「他不一定要完美，可以犯錯，可以有脾氣，可以怕做家務，偶爾就幾句氣話讓我流淚都沒什麼，但他一定要給我安全感，讓我覺得他可信任，可依賴，可包容，沒有欺騙，我可以把全部感情放在他身上，他一定要鄭重地用手托住、珍視。」

「我從來沒有否認過你對我的愛，宣瀟。但是你的愛還是建立在你為優先的目的上，你還是沒有顧及我的感受，這就是你和秦朗的不同。你對我的愛讓我覺得我像一隻在狂風吹吼的石頭上滾來滾去的雞蛋，雖然愛得熾烈，但隨時都有粉身碎骨的可能。而秦朗他不是，他是一管洞簫，隨風吟唱，令我安寧、平靜，我可以時時感覺到自己的存在。宣瀟，我不是個強悍的女子，守護不了你的愛，我們不適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