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因此，當己方的撤退號角一響起，曹軍士卒幾乎是發自心底地鬆了一口氣，隨即便毫不猶豫地退卻了起來。

「大人……」于真一陣躊躇，不敢領命。

努力了幾次，還是無法獨自站立，陳到厲聲對於真說道：「德彰，找兩個人，抬著我，一定要把許褚這廝截殺！」

天空中依然隱雷陣陣，陰沉沉一片，預示著降雨並不會就此而終。在這之後的數日，乃至十數里，恐怕仍會陰雨綿綿。當然，未必會如入梅的第一場雨這麼大。

「阿爹～～！」遠處驚駭欲絕的呼喊聲中，凌操刀鋒急轉，平斬在樂進的頸脖之上。

「諾！」于真一咬牙，大聲喊道，「你們四個，抬起大人；你們四個，貼身護衛大人。要是大人有半點損傷，我剮了你們！」

樂進跨下戰馬一個旋轉，使得掌中大刀正好架住敵刃。雙刀相交，「鐺！」發出尖銳刺耳的金鐵聲。

「大人，您的傷勢太重了，先休息一會吧，截殺敵軍的事，就交給末將！」都尉于真一把扶住險些摔到的陳到，焦急地勸諫道。

泥濘不堪的地面，對任何一方都是極為嚴峻的考驗，人和馬摔倒的聲音此起彼伏。跌倒者只能自求多福，沒有同伴能夠顧得上他們，甚至還會被後來者無情地踐踏。

瞥了一眼深入胸膛近半尺的長劍，凌操如暴怒的雄獅，掌中大刀疾速斬下，狠狠地砍在了樂進的肩頭，幾乎將他的左臂完全卸掉。

「阿統，……好好hｔtps://ｍ•ｈeｔｕbｏoｋ.cｏｍ.coｍ……跟著將軍，不要……丟了凌家……的臉……」勉強睜開眼睛，凌操提起最後一口氣，「照顧好……你娘跟……」

殷紅的鮮血染紅了地面，又被雨水、泥漿衝散……

「……正……合……我意！」樂進頸脖處血如泉涌，但他仍扯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說道。

「侵掠如火，擊潰敵軍！」所有能行動，不能行動的虎槍兵，只要一息尚存，都奮盡全力呼應著自己的統領。

……

勝了，終於勝了！

撤退的亂潮之中，樂進當仁不讓地擔負起了殿後的重任。

一北一東，整個戰場形成了兩股撤退與追擊的大潮。

「追擊，追擊！截殺敵軍，截殺敵軍！」陳到步履蹣跚，面龐因失血過多呈現出病態的蒼白之色，但仍自聲嘶力竭地狂呼道。

伏屍遍地，傷員累累，刀槍劍戟、器械旗幟被丟棄得到處都是。

或者正是如這兩支勁旅的名號一般——兩「虎」相爭，最終只能是兩敗俱傷。

一個時辰后，狂風暴雨慢慢地轉弱，並最終停歇了下來。

雖然我很想一舉將曹、韓聯軍全部擊滅，但連續奮戰了數個時辰的三軍將士已經無法再支撐下去了。

這裏的士卒，幾乎都是經歷過十數次乃至數十次戰鬥的老兵，每一個都是相當寶貴。戰鬥中陣亡再所難免，因為非戰鬥因素而減員，實在太不划算了。

「阿爹～～！」凌統箭步如飛，衝到凌操的跟heｔｕｂｏok•ｃoｍ.cｏｍ前，矮身扶起泥漿滿身的父親，看到那把穿心而過的利劍，不禁魂飛魄散。

西涼軍撤退號角吹響的那一刻起，就已註定這場戰事的最終結果。盟軍的擅自退卻，曹軍士卒的軍心士氣不可避免地發生了動搖，面對鬥志飈升、勢如瘋虎的荊州軍，他們的抵抗意志呈現迅速消褪的趨勢。

策馬接連撞飛兩名擋路的敵兵，凌操手中大刀帶著隱隱風雷之色，自左上而右下斬向樂進。

這一戰勝得如此艱難，以至於連龐統就興奮到失態。不過，我自己也是如此……

這一次的會戰失利，對曹操的打擊，絕不是一言半語就能勸慰開的。

四名虎槍兵迅速將手中長槍放置在地，其中一人脫下護身滕甲攤鋪在長槍上，做了一個簡陋的「擔架」，隨即小心翼翼地扶著陳到坐上滕甲。

……

主將的陣亡，成為壓垮樂進軍的最後一根稻草。

過程雖然艱難，傷亡雖然慘重，但終究是勝了！

無邊的狂風暴雨，泥濘濕滑不堪的地面，更是加劇了這一趨勢。

隨著大雨的停歇，追擊之戰也逐漸地停了下來。

樂進全然不顧傷勢，狂吼一聲，右手猛推佩劍，鋒刃穿凌操后心而過。

這一戰過後，曹操在西線戰場已經不會有什麼作為了……

即將到達我跟前時，戰馬突然一滑，雖然勉強穩住了腳步，卻將沒有防備的龐統摔了出去。

大雨滂沱，戰場混亂，曹軍將領實在沒辦法有效約束httｐs://www•ｈeｔｕboｏk•com•ｃoｍ麾下士卒，除了少數幾個部曲外，多半的曹軍士卒都是不成隊型地四散奔突。而這，正給了荊州軍追擊的良機。

我心神大驚，急忙跳下烏騅，朝龐統摔落處飛奔而去。

策馬賓士中，賈詡不時將憂慮的目光投向曹操。

戰到興起，凌操架偏樂進的刀勢后，突然騰出左手，狀似瘋狂、卻又極為巧妙地一把抓住對手大刀的刀背，隨即猛一用力。

從率軍參戰一直到撤退的號角響起，足足一個半時辰，許褚引以為傲的虎衛軍居然楞是沒能擊潰面前這支名為「虎槍營」的敵軍。

在兩人身旁，各自的軍卒也是拚死相擊，怒吼連連。

最後一句話甚至沒能說完，凌操生機已逝。

漫天風雨中，撤退者亡命奔突，追擊者緊隨不舍。

陳到身上已經添了四道傷口，其中最嚴重的那道幾乎傷到了心脈，大量的鮮血流失，加上風雨的侵襲，令他的身體到了崩潰的邊緣。同樣久經沙場的于真很清楚——再讓陳到這樣拼下去，即使不死，事後也至少要卧榻半年才能行動，至於是否會落下病根還不得而知。

……

猶如兩頭髮狂的猛虎，凌、樂兩人實打實地戰在一處，誰都不願躲避，刀來刀往，就聽到「鐺！鐺！……」之聲不絕於耳。

凌操本不應該出現在此處戰場，他原本的任務，僅僅是統領所部水軍接應全柔渡淮北上。但由於擔心援軍兵力不夠，他主動抽調了千余精銳水兵以為助力，並和-圖-書親自跟隨全柔來援。

奮力一刀擊退了十數名虎槍兵的突刺后，許褚瓮聲狂吼道：「虎衛軍，跟上我，護衛丞相大人撤退！」

而且，負傷后又淋了大雨的軍卒也需要及時地救治，否則勢必會造成非戰鬥的減員。

沒等我趕到，龐統已經自己爬了起來，也不顧身體和臉面上滿是泥漿，興奮地呼喊道：「將軍，咱們打贏了，打贏了……」

在十數騎的護衛下，龐統策馬疾馳而來。

「阿爹～～！」凌統仰天痛哭，淚水與雨水混雜在一起，滴落在凌操的屍體上。

沒有料到樂進會放棄大刀，凌操也被搞了個突然，巨大的拖拽力讓他自己不由自主地後退起來，一時間甚至來不及反應對手的劍刺。

……

從下令撤退的那一刻起，曹操就始終維持著木然的表情，令人擔憂。

呼號的風雨，似乎也在為這慘烈的一幕而哭泣……

……

很清楚如果沒有人殿後阻擊敵軍追擊，曹軍的撤退勢必會變成一場潰敗，樂進幾乎是毫不猶豫地領軍與山呼海嘯的荊州軍糾纏了起來。

這支堅忍不拔的勁旅，鬥志雖然不失，但卻失去了組織，散亂的抵抗再也無法阻止敵軍的圍攻，逐漸逐漸地被「淹沒」。

自趕赴戰場參戰，就一直被樂進阻擋，令凌操怒火中燒不已。眼見追殺曹操的大好機會即將因樂進而失，他簡直恨不得一口將這個勁敵吞下去。

一把扶住龐統，我大笑著點了點頭：「打贏了，打贏了……」

「虎槍營，侵掠如火，https://www.hetubook.com.com擊潰敵軍！」長槍奮力前指，陳到虎嘯長空。

沒有參与追擊，我駐馬而立，蛇矛倒插在身旁，抬頭望天，盡情沐浴著上天賜予的豪雨。

但在優勢敵軍的圍攻之下，樂進麾下的士卒越來越少，而他自己也再度被凌操給盯上了。

事實上，除了虎衛軍、曹休、曹真的騎軍之外，也只有他的部曲保持了完整的隊型。

「撲通！」兩具魁梧的身軀同時緩緩滑落馬下。

四人用力，將陳到抬了起來。

……

許褚知道，在勢已去的情形下，再跟虎槍營繼續糾纏下去也是於事無補。而當務之急，還是先擔負起曹操的護衛重任。

最後的奮勇之後，凌操的身體在馬上搖晃了幾下，雙手所持的兩把大刀同時掉落於地，勉強穩住身子，他抬頭看了看樂進，艱難地說道：「算……平手了……，到……地下……再分……勝負……」

「聽到沒有！」陳到咬牙切齒地怒喝道。

「噗！」劍鋒入肉的聲音，一片鮮血揚起。

……

承受著數倍於己的敵軍一波又一波的衝擊，樂進所部仍如疾風中的勁草，怒濤中的磐石，傷亡無算，依舊巋然不動。

「啪～！」「啪～！」「啪～！」

樂進沒有料到凌操會來這一招，促不急防加之已遭數創，身體有些脫力，竟連人帶馬被拖拽了過去。但他也是沙場宿將，反應極快，眼見凌操右手的大刀當頭劈下，毫不遲疑地放開了緊握的刀柄，隨即動作極快地抽出腰間佩劍，疾刺向對手的胸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