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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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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第十一章

第三部

第十一章

「卞夢龍住在哪兒?」溫李氏步步緊逼,「你手底下一個掌柜的住在哪裡,你總不會不知道吧。」
此時,天已蒙蒙亮,距這個小院五十里開外,一輛馬車在與滬寧線平行的公路上向蘇州馳去。
他潛行過後花園。他在這裏悠閑地欣賞了十年花卉,卻絕無依戀,他打開後門出去,心裏感受到的是從未有過的輕鬆。
「不便說。」
凄厲的叫聲中,卞夢龍掛著微笑說:「這畫是怎麼回事?」
幔子那邊,巧珍躺著,身邊多了個新生兒。
「兒子,看清楚了!」溫秉項將哭叫著的嬰兒轉向畫的方向,「嬌妻虎子,萬貫家私,我溫秉項也該演一出『獵歸圖』了!」
車篷內,巧珍母子睡得正香。卞夢龍坐在一隻塞得鼓鼓囊囊的大箱子上想心事。他手裡拿著一捲圖。
終於摸到了小院,他邊拍門邊小聲說:「夢龍、巧珍,快起來,帶上孩子,帶上東西,我們走。」
卞夢龍彷彿能聽見自己的心髒的狂跳。他深深地吸了口氣,「照老爺所說,這土老財當了回冤大頭,其子又當了回冤大頭。」
溫秉項感慨萬端地看著這張畫,呢喃道:「我要把它傳給我即將出生的兒子。」
錢櫃仍在,拉開門一看,空空如也。
這張https://www.hetubook.com.com圖是卞夢龍最熟悉不過的。他看著圖上的印章、落款,佯作不解地問:「這張畫怎麼這麼金貴?」
「說說卻也沒什麼。」溫秉項身子又往前一哈,雙手撐住膝蓋,看著卞夢龍的眼睛開了腔,「距此不遠原有個土老財,那年他想在淘金上發財。我聽說后選了處廢礦,又買了些碎砂金摻入河砂,等他來檢場時,當著他的面淘出了砂金。老東西果真以為是處富礦,願出大價買下,錢籌措不足,先跟我借了一些,買下來后才發現上當了。結果這土老財連氣帶病蹬了腿。」
空無一人,床上連被褥都沒有。
溫李氏拖著腔問:「你把這牆上的畫給藏到哪裡去啦?」
「說呀。」溫李氏逼過來。
卞夢龍刷地將畫展開。
「能說說嗎?」
溫秉項眼珠子一轉,「想會會姓卞的?」
「姓卞的會不會做生意我不管!」溫李氏一拍桌面站起來,「最後問你個事,你把那個姓卞的媳婦兒——就是那個會賣騷的巧珍——給貓到哪兒去啦?嗯——」
卞夢龍發出了更響的笑聲。
「區區一張畫怎麼能頂一筆大賬呢,老爺?」
他又拍了拍門,仍無人應。他將耳朵俯和圖書在門上聽,身子重心往前一頂,門竟吱呀一聲開了。
溫李氏對管賬的說:「你這小老兒可是吃我娘家飯的,你對他說,姓卞的那小子是給辭了嗎?」
他迷茫了一陣,舉著蠟燭發瘋般地在屋裡轉著、照著,連點人影也沒有。嗯?窗台上放著一個賬本。他拿過來一看,是他往這裏所放錢財的明細賬,娟秀的小楷記著此間曾存在過的每一分錢,每一樣物。卞夢龍曾說過:「我一定做成明細賬目,日後請老爺點閱。」這話兌現了,他果然拿到了賬本,可錢財呢?他猛然間悟到了什麼,驚叫一聲,賬本像塊燒紅的烙鐵般灼得他手一抖,把它甩掉。
他跑入小院中的房間時,渾身已濕透。他沒顧擦把臉便聽到白布幔那邊傳來的凄厲叫聲。巧珍臨盆了。
「不說便也罷了。」
他看看中堂的空白,漸漸緩了過來,「怪了,我出門的時候,它還在呢。這家裡鬧賊了。」
溫秉項環顧了一下兩位,轉身一掀幔子走了。
溫秉項向後捋捋頭髮,「人死了,債不能不還。父債子還,他兒子拿這張畫頂了債。」
溫秉項不由分說,掀開被子,將剛出生的兒子托起。
當著卞夢龍的面,《獵歸圖》被他徐徐展開。
「明天一早和_圖_書去會她。現在總不能不讓我休息吧。我大小也是你男人,是這府上的老爺!」他說完昂首走出客廳。
門內無人答應。
他在空無一人的街上一路小跑。地上沒幹透,他又脫了鞋。
進了城他也沒穿鞋,又帶著滿身的泥巴點點走入家中。而一進客廳,他愣住了。面前是坐在太師椅上嚴陣以待的女人。
新生兒通紅的身子,花生粒大小的生殖器。
幔子那邊傳來新生兒響亮的啼聲。
「想拜訪一下那個巧珍。」溫李氏說。
他捻了捻太陽穴,「姓卞的?早給辭了。」
卞夢龍沉默地點了點頭。
先是小風,頃刻間大風便掠過田野,滿是塵埃的土路上揚起灰塵,路邊的枯藤萎蔓被卷了起來。溫秉項傾著身子,用胳膊擋住眼睛趕路。
他疑惑地進了門,在黑暗中叫道:「夢龍,巧珍,你們在哪兒呢?」他兩手亂摸,摸到了燭台,划亮火柴點著蠟燭舉起一看,他呆住了。
風消雨住,原野染上了金色或緋色。他吃力地走著。焦乾的黏土一經雨水,變得泥濘不堪,粘膠一般把鞋拔住。他乾脆脫了鞋走。吧嗒吧嗒走在爛泥中。庄稼人看著這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像孩童一般,直樂。而他心裏也在樂。
掉雨點了。當他額上感和*圖*書受到第一個雨滴時,便馬上脫下綢布衫,包住已用油布裹住的《獵歸圖》。鋸齒形的電光割開天空,在隆隆雷聲滾過後,雨柱便斜射下來,霎時組成了一道茫茫雨牆。
「裝得還怪像。」溫李氏說著一偏頭。
一陣風從門外吹來,蠟燭滅了。一張清秀的男人的臉彷彿從黑暗中浮出來,陰兮兮地向他笑了笑,又倏地消失了,只留下一片混沌。他感到一陣悸動。當他用拳頭狠狠地砸向自己的頭顱時,渾身一軟,癱了下去。
當然不能等到明天了。眼下須馬上行動。
巧珍疲憊地合上雙眼。
「怎麼回事?」巧珍發出微弱的聲音。
溫秉項神秘地指點著說:「剛開始我也不幹,後來讓人一考,這印章上的『海岳外史』是誰?是宋代大畫家米芾,畫中人是宋徽宗本人呀!」
他感到事情不對了。
出城后的路上仍是泥濘不堪。他呼哧大喘,高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踩在爛泥中發出的響聲傳出老遠老遠。
溫秉項以攻為守,「豈有此理,我正要問你呢!」
「你倒挺會倒打一耙,」溫李氏冷笑道,「我再問你,你把那個姓卞的放到哪兒去啦?」
他亂了方寸。
祥瑞布店管賬的走出來。
溫李氏長長地出了口氣,「你光著腳,一身泥,這www•hetubook•com•com副尊容是怎麼來的?明天一併說說清楚!」
「老爺,」管賬的囁嚅道,「是您讓姓卞的到布店當掌柜的,還叮囑我不能跟外人說。另外……這幾個月的毛利也讓姓卞的支走了。」
兩個男人愣了片刻,發一聲喊,沖入幔子。
溫秉項邊把嬰兒放回去邊說:「那邊的家快讓我淘空了,這邊的孩子也出世了,這事是包不住了。我回去先應付搪塞一下,明日我們一併遠走高飛。」
「明天一早我帶你去。」他說完轉身就走。
這天夜裡,他單獨睡在書房。三更剛過,他下了床蹬上鞋,吱呀一聲推開門,四下看了看,出了屋。
又一陣凄厲的叫聲傳過來。溫秉項皺著眉頭聽畢,自負地笑了笑,「它能到我手上,頗有一番來歷。」
「天知、地知、我知、你知。」溫秉項笑出聲來。
「巧珍貓在哪兒我怎麼能知道,她當然貓在她男人卞夢龍那裡。」溫秉項仍在閃爍其詞。
「是鬧賊了,鬧家賊!」溫李氏把一個空了的首飾盒往地上一扔,「這裏的首飾你給挪到哪兒去啦?」
「那就明說了吧,」他反倒坦然了,「姓卞的聰明能幹,用人之道嘛,做生意是把好手……」
「往哪兒走?」溫李氏喝住了他。
溫秉項喜不自禁,叫道:「將《獵歸圖》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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