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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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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部 第九章

第八部

第九章

一條古老的石磴道曲曲折折地向上延展著。鄭麗珠吃力地向上走著,喘吁吁地說:「我小時候常在這裏玩。從那時到現在,它一點變化也沒有,還跟我小時候一樣。」
「敬珠是已經不行了,可你不是有兩個外甥嘛。」
林壽山驚疑地問:「你是說卞龍跟麗珠?」
雨滴如箭鏃般穿過樹葉,打到他們身上。鄭麗珠如雛鳥般縮到卞夢龍懷中,瑟瑟戰抖著。雨下著,他們相抱相偎著,時間稍長,就感到不自在起來。
「你再說一遍。」
待一切都平息下來時,已是風消雨住。天又放晴,一道彩虹從北到東懸挂在天際。
他把目光掉向天邊,字斟句酌地說:「本來,你是我表弟的情人,而且,已經快成親了。結果,壞人把我表弟誤認為我,給他綁了票,毀了容,致使你們的事情無法進行了。這場災難是由於我的到來而造成的,你的痛苦也是由於我的到來而造成的。為此,這一切只能由我來平復。經過思考,在你同意的條件下,我願意取代我表弟,把本來該由他和你進行的事情做完。你同意嗎?」
「這是鹽,不信就嘗嘗……什麼意思?」鄭達天搔搔后脖子上厚厚的肉,百思不得其解。
他向南揮指道:「那邊有個三元宮,為東晉時南海太守鮑靚m.hetubook.com.com始建,鮑靚的女兒叫鮑姑,三元宮內有一口鮑姑井。鮑姑的名氣為什麼這麼大呢?原來她是葛洪的妻子。葛洪是什麼人?《抱朴子》就是他寫的。這是一本什麼樣的書呢?裏面有很多神仙家言……」
「它的變化你當然看不出來。」卞夢龍停住,單手撐住膝蓋。「這條石磴道建於西漢征和年間,為交州刺史羅宏所修,到現在有兩千零十年了。」
鄭麗珠的眼中出現了神往,也閃出了迷亂。這些話都是她跟區敬珠在一起時不可能聽到的。那個壯實的靚仔,除了摸女人身體時手指頭像泥鰍般靈活外,像是什麼也不知道。她跟他也玩過觀音山,整整半天,只是像對鴿子般,在樹叢里咕咕咕咕地相互啄著。
「你表弟對我挺好。」她微微扭動身子,脫離了他的懷抱,不自然地說,「我到現在也挺想他的。」
「敬珠已經……」
「不過他也有讓我不喜歡的地方。比方說,他知道的事太少了,男人氣差遠了。還有……」
「懂。」
「拿鹽能嚇著他嗎?不對。」
「別的話有可能忘了,Kiss me怎麼會忘呢?」
她在樹下絞自己的長發,他則靠在樹榦上,雙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著她。
蟬噪的聲浪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波緊似一波,他們卻蠻有興緻地一路走來。剛發生的不幸事件的陰影仍纏纏繞繞地襲來,可不知為什麼,他們絕口不提,似乎已在試圖儘快忘卻它了。
「是什麼意思?」
「是啊是啊,這群綁匪,把他相破了,人也嚇瘋了,太毒了!事已如此,不是我們鄭家人不仁義,但這門親……」鄭達天欲言又止。「結不成啦。」林壽山老氣橫秋地說。
「林老兄連這個還看不出來。」
林壽山收斂了笑容,又皺眉頭:「咱們當老人的都想得開,可倆孩子怎麼辦?敬珠還好說,瘋了,不知道樂,也不知道病苦,我養著他就是了。可你家麗珠,正在熱乎頭上,卻趕上了這事,該遭多大罪。」
「也算吹燈拔蠟了。」
風打著旋,雨絲飄搖,撫滿他們全身。全濕透了,頭髮水淋淋地貼在臉上、額前,他們仍長久地吻著,吸吮著對方。
「不痛快怎麼辦,事情在這裏擺著。」
卞夢龍和鄭麗珠的確到觀音山去了。
「是綁匪嚇唬他的話啦。」林壽山不以為然地說。
卞夢龍用巴掌抹了一把從頭髮流到面頰上的雨水,把這種不自在的感覺說了出來,「你瞧,前不久,就說前兩三天吧,你還是我表弟的戀人呢。」
「還有,m.hetubook.com.com他說他在海外呆過,我看不太像。比方說……」
「你懂這句英文嗎?」
「比方說,我頭一回對他說Kiss me,他就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這哪像在海外呆過的人。」
「也許他是回國久了,忘了。」
她像是不情願,遲緩地轉過身來。
廣東的天氣說變就變,他們正向山下走,忽然一聲雷響,驚得他們急抬頭,只見一堵密密層層的濃雲自東北方向湧來。「要下雨了。」他拉著她跑到一株枝葉如蓋的老梧桐樹下面,等著山雨過去。
「五層樓。」在這會兒,她對自己從小就逛熟了的地方,顯得沒有一點把握。
她噙著淚光,點了點頭。
風是雨頭。先是一陣飄飄的微風,從東北邊掠著樹梢沙沙地吹來。沉悶而遲鈍的雷聲隆隆滾來,閃電把低沉的黑雲撕開一條條裂口,水簾從空中傾瀉下來。
「他倆一起逛觀音山去啦。」鄭達天拍拍對方的肩,「依我之見,咱們這拐彎親家,很可能還得當。」
說著,他拉起她的手,向山下走去。
他看出了她的神情變化,也猜到了她這會兒正想什麼。他所預期的正是這種效果。其實所說的那些,清人所編的廣東地方志上全有,他不過臨來前在林壽山家中翻了翻書,隨便記了幾條。為的就是讓她在比較中https://www.hetubook.com.com對區敬珠自然產生反感,然後儘快把她弄到手。他們來到了山頂,俗稱的五層樓聳立在這裏,樓頂和各層的琉璃瓦蓋在陽光下閃著光。
「說下去。」
他長長噓了口氣,「是不應該忘。」
「它建於明洪武年間,其時倭寇不侵擾,地方均加強守備,該樓取名為鎮海樓,即雄鎮海疆之意。」
「算了,不上去了。」他在樓底仰脖向上看了看,問道,「知道這地方叫什麼嗎?」
他用雙掌托住她的臉,把唇慢慢地壓了上去。
他臉上的肌肉狠狠地抽動了一下,不由把仍在仰臉消受的女人一把攬入懷中。對突如其來的這一下,她全然沒防備,只是順從地依偎在他的懷中。他撫撫她的頭髮,沉重地呼了口氣,與此同時,心底卻慘烈地叫了一聲:婉兒!
「哇!」鄭麗珠也不知是在讚歎石蹬的古老,還是表哥的博學,「我出生在廣州都不知道。」
「就別操那麼大心啦,有比這更煩人的事哪。」
蟬又鳴起來,鳥又叫起來。沒有風雨就沒有亢奮,沒有亢奮,難免為亢奮狀態下的行為不安。她把頭髮絞了又絞,總背對著卞夢龍。「麗珠,」他在沉思中開了口,「我有話對你說。」
林壽山干張著嘴,像是大徹大悟。
雨水並不曾凈化什麼。卞夢龍很久沒接觸女人了,這時hetubook•com.com,當他的雙臂實實在在地摟著一個姑娘時,也並不曾沉溺進去。從剛開始他就很清楚,這個充滿了幻想的醜丫頭很容易上手,而且不消多時,被財富哄抬起身價的她就會服服帖帖地拜倒在自己腳下。儘管他們從頭一次見面到現在,發展的是那麼迅疾,他卻毫不驚異。苦心經營起來的財富失去得那麼快,轉瞬間一文不名。唇與唇分開了,兩個人同時深深地吸了口氣。她沉迷地仰起面孔,他則吮著灑落在她臉上的每一點雨水。這時,他並無快意,反而對自己產生了幾分憐憫。曾經有一個時期,他在金錢的圈子裡縱橫捭闔,每每得手,快哉快哉。而現在,他卻被迫在觀音山的山腰上對一個他根本不可能產生愛意的女子施以溫存,而如此做了,可望的財富又仍在虛無飄渺間。
她合上眼,把頭向後仰去,輕輕地呼喚道:「Kiss me。」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鄭達天大咧咧地一揮手,「你怎麼知道麗珠在遭罪?這個丑妮子挺有手腕呢。」
「說下去。」
「那就好。」
廣州市北有一座山,因明永樂年間都指揮使花英建觀音閣于山頂,俗稱觀音山。觀音山上到處是樹,鬱郁蒼蒼。在炎熱的夏日里,蟬聲此起彼伏。
「說下去。」
「不過……」
兩人相視一眼,居然面對面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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