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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梟

作者:馮精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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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部 第七章

第九部

第七章

高氏兄弟虔誠地走到紫檀木多寶格前,目光剛一接觸那些玉件,就驚訝地咧開了嘴。他們畢竟是走南闖北地搜集古玉的,雖是經商的,但多少也能看出什麼是好東西。在這兩個多寶格上,他們看到了真正的古玉富集。
他把葉雨蘭攬入懷中,急匆匆地說:「我們來日方長,你若願與我做個長久夫妻,便先自己回屋去。」
「我先去了。明日上午再來,商定劃款具體事宜。」卞夢龍起身告辭畢,便匆匆往外走。
「找到了。」
「這也是個圭吧?」高厚椿指指一件扁長形,頂部凸起尖形角的玉器說。
「太陽公照屁股了,該起來了!」奚伯蓀拍打著門喊。
他看著窗外,「這事我不能讓老父傷心,起碼不能當著他的面來辦。這樣吧,有關付款和交貨的具體事項,你們帶足了錢,我們明日到伐石商談。」
下午,二人到奚伯蓀家門口轉了一圈,他叫佔德魁牢牢記住那扇朱漆大門。在回去的路上,他拐入一家藥店,買了一包葯。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卞夢龍把懷錶交給了佔德魁,告他一點半整把人帶到,早一分鐘晚一分鐘全不行。說完兩人分手,佔德魁去粵東旅店,他則直奔奚伯蓀家。
「可以這麼說吧。」他走到多寶格前,「我不能像我的上幾代人那樣,守著這些沒用的東西過日子,而是要把它們變成錢,讓家人活得自在些,也給我的部屬解決些溫飽。」
高厚椿俯身看了看,說:「它的雕刻刀法怎麼這麼粗糙呢?是不是『漢八刀』?」
高厚椿附和道:「說的也是。它們再珍貴,也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您能介紹一下這些藏品嗎?」
「慢著,」佔德魁不由攔了一句,「說了半天,您的『漢八刀』和『陸子岡』在哪兒呢?」
「你們帶了多少?」
他坐了下來,說道:「坦率地說,我正急需籌一筆款,所以不打算零賣,若願買就整個包了。」
「難得碰上您這麼實在的人。」高厚椿讚歎道。
「他們是什麼人?你和他們談了些什麼?讓我空等了這麼久。」她擰了把和-圖-書卞夢龍的臉。
「那可是無價之寶啊!」高厚槐驚嘆道。
對這類細節上的事,他似乎不大上心。他說錢兩三天內就劃過來;至於文書嘛,由奚伯蓀起草,只要大體合適就行,他不願在措辭上過多計較。
「兩萬足矣。」奚伯蓀這時倒顯得挺好說話。
「這是什麼?」葉雨蘭慌了。
高氏兄弟認真觀覽著,他給他們一一講解。這件飾三歧流雲紋的船份杯是唐代器物,那件執荷葉為傘的玉雕童子為宋代器物;這件以山林虎鹿為題材的玉雕作品出自遼金人之手,那件白玉荷葉雙龜佩來自北方的元人墓葬。等等。邊上的楊大方聽得直犯傻,而卞夢龍不過是把這幾天聽奚伯蓀所說現炒現賣。
他傷感地掃了他們一眼,「這個價錢是讓你們高興,但這是我家幾代人的珍藏,這麼轉讓出去……嘖嘖。」
這是一件白玉墨床,表面浮雕極薄的山水圖案,玻璃光澤強。圖案邊上雕「子剛」篆書款。
他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往門裡偏偏頭。
這天上午,他和奚伯蓀把賬核完,算下來,翻建大通旅社,添置必要的設施,初步推算需一萬八千七百多元。他把賬本一合,說道:
「你說是真的假的?」他把筆扔到書架上,打著哈欠說,「這是我們奚家人搜集了整整三代的精品。」
家宴隨便,葉雨蘭作陪。三人共飲了幾小盅酒後,奚伯蓀已昏然,卞夢龍則談笑自若,像沒飲一般,仍一個勁兒地勸酒。
這個老保姆像是心中有數。卞夢龍心中暗想,卻一點不慌。這種老於世故的老女人,很清楚他帶來的兩萬元對奚家的分量,也很清楚往後誰在大通旅店把持的時間更長,因此也更清楚什麼話當說,什麼話不當說。
「起來了嗎?」奚伯蓀仍拍打著門,「今日要商討之事體尚多,我在書房裡等你。」
「先生坦率,我也坦率地說吧。」高厚椿拍拍腰間,「這批貨,我當然有心全包,但身上帶的錢不夠。」
「這你不用問,到時候把人帶到南城永祥巷六號就行了。今天下午我帶你認個門去。m.hetubook.com.com
這時,大門口敲起了扣射門環的聲音。
「談個一兩件吧。」他順手拿起一件長方形片狀玉器,說,「《周禮》曰『青圭禮東方』,這是件圭,形制古樸,無紋飾,卻是商周間的器物。」
他在她胸部撫了一把,「他們不睡死,我怎與你成其好事。」說著把葯倒入了湯中。
喝多了,阿香扶著奚伯蓀出門小解。葉雨蘭嗔怒地對卞夢龍說:「我看你是誠心要把我先生灌醉。」
卞夢龍從筆架上取下一支筆,在手中把玩著,漫不經心地看著他們的舉動。
「談不上,我不是買賣人,也不打算給你們念生意經。」卞夢龍話鋒一轉,「怎麼樣?中間沒有牙行,直接到家看了貨,你們打算買嗎?」
葉雨蘭輕移蓮步,裊裊婷婷地走到飯桌旁坐下。他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秀髮微蓬亂,眼周圍出現缺覺的黑暈,臉上洋溢著女人做|愛之後那種無法掩飾的喜不自禁的神采,妖嬈得非比尋常。他不由看了眼阿香。
「怎麼說的?」
「記住,明天中午一時半,你準時把他們帶到……」
送走了卞夢龍,奚伯蓀長長地舒了口氣,「看來卞先生是盯上大通了。」想到這裏,他心頭高興,午間竟把冷落了半年多的葉雨蘭喚來,親熱了一番。
卞夢龍回到粵東旅店后,等到下午,才見佔德魁回來。佔德魁用袖口揩著油嘴,一見卞夢龍已回到房中,忙撣撣兩邊袖口,單膝點地,說道:
「……白天不行。」女人嘴上推託,實則已春心蕩漾。
葉雨蘭一陣茫然,看到卞夢龍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顧不得許多,一溜煙跑回自己屋裡,關上了門。
那三個又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
卞夢龍說:「不錯,也是個圭。但它可不是三千年前的東西了,連三百年都不到。你看它上面的海水江崖紋飾,上古的東西沒有這麼花哨,它不過是清乾隆時的擬古之作。是前些年清室遜位后,太監從宮中夾帶出來。老父前幾年北上,從北京琉璃廠的古董鋪里高價買來的。」
「先進來看貨吧。」他轉身向里去,「不過www.hetubook.com.com動作輕點,家父和家人正在休息。」
高厚椿向里探探頭,小聲問佔德魁:「這就是那位先生的尊翁?」
那三個一聽這話,登時顯得沒主意了。
「我就往裡投兩萬吧。可能還有些是我從未曾想到的,如若那樣,我再往裡多放些也未嘗不可。」
「你為什麼要讓他們睡過去?」
奚家的作息時間很嚴,每日十二時整吃午飯。這天,阿香使出了全部本領,做了六菜一湯,六道菜俱是潮汕名菜,湯則是熬濃濃的魚頭湯。
卞夢龍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吃力地坐起來,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掏出懷錶看了看,已近九點。「睡了近四個小時,夠了。」他掀開被子下床。
卞夢龍眉頭一皺,「這就難辦了。」
「豈止是你先生,我還要讓阿香睡過去。」他不但承認,而且拿出一小包藥粉,要往魚湯里倒。
卞夢龍看看這件,不以為然地說:「陸子剛先生是明代的治玉高手,晚明連王公貴戚都以藏有一件『子剛』款的玉器為幸事。但清代時,仿製陸子剛的玉件較多,有的幾可亂真。比如我這裏還有一個玉杯,落『子岡』款。在中國,不乏利用名家的諧音字另立門戶的事。至於這件玉墨床嘛,凡見過者皆認為是陸子剛的真品,但也不能說它就是真品,只不過我們無法辨識就是了。」
他匆匆穿衣洗臉,進了廚房,阿香已給他備好了早飯。他正大口吃時,奚家的少奶奶進來了。
「什麼無價之寶。」卞夢龍擺擺手,「它們只能供觀賞而無實際價值。一不能當飯吃,二不能當衣穿,三不能當軍餉,前方的將士更不能拿它們當彈藥。」
「不是毒藥。」他笑笑,用舌尖在粉末上舔了一下,咽了口唾沫,「不過是鎮定安眠的,但能睡倒一頭牛。」
卞夢龍抬頭一看,正是一點半。
他換了一雙皮拖鞋,踢踢踏踏地去開門。
高氏兄弟進了書房,卞夢龍恬淡地站在紫檀木多寶格旁,示意性地向那上面的玉器仰仰下巴頦,就懶散地坐到了藤椅上。
酒的作用,加上摻入鎮靜劑的魚湯的作用,剛吃罷飯,奚hetubook.com.com伯蓀便上下眼皮打架,由葉雨蘭攙入屋中睡去了。不大會兒,吃罷殘菜剩湯的阿香也感到睏倦難支,回到自己的下屋,衣服未脫,倒頭便呼呼大睡。
「留夠你們回去的路費,剩下的全拿來,四萬,成交。」
「正是。漢人粗獷揮灑,反映在玉件上也是大刀闊斧,用簡單的幾刀勾勒出外形,線條粗放而準確。但又不完全如此,漢人也有極細的一面,你看這些雕刻線條,細若遊絲,彎曲有度,便是用所謂『昆吾刀』劃出的。」
「您正在午休。」高厚椿看看他的裝束,不安地說。
他一把扭住了她的細細的手腕,使勁地一攥,看著她疼痛得扭歪的臉,笑笑說:
「現在沒心思跟你胡扯。」卞夢龍緊繃著臉,「我問你,去僑興旅店找到那三個人沒有?」
「要想今後有好日子過,今天的事不準說出去,如若說出去,我是當著你的面下的約,你與我是同謀。」
他在桌下捏捏葉雨蘭的手,示意性地向阿香的背影丟了一眼,在葉雨蘭臉上掠過一片驚惶時,他卻在桌下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膝蓋,若無其事地起身走了。
「前方?」那幾個面面相覷。高厚椿壯著膽子問:「冒問一句,您是要籌集軍餉?」
「痛快痛快!」奚伯蓀大悅,「為慶祝我們合作順利,我午間設家宴好好招待你。」
談好了明日會面的時間和地點,佔德魁就把那三個人帶走了。卞夢龍關了大門回來,看到葉雨蘭不高興地嘟著嘴從自己房間里走出來。
「哇!」那三個幾乎跳起來。
「等你的話。他們不挪窩,單等您一句話就去看貨。」
「是老太爺。」佔德魁順嘴應了一聲,又順手帶上了門。
書房旁的一扇門敞著,奚伯蓀在裏面睡得正熟,發出均勻的鼾聲。
「當」。牆上的自鳴鐘敲了一下。
看來奚伯蓀沒察覺什麼,卞夢龍心中一陣竊喜。昨夜顛鳳倒鸞時,他是做了最壞的準備的。奚老夫子睡眠較輕,一旦發覺什麼,破門而入,也頂多是男女偷情。他的兩萬元還一個子兒未曾投入,老先生再暴怒,他在錢財上也無損失,兩個人關係崩了www.hetubook•com.com,他不往大通扔錢就是了。而現在,既然奚夫子未曾察覺,則可以安排下一步了,下一步就是「賣」奚夫子珍藏的古玉。
門開,佔德魁帶著高厚椿、高厚槐、楊大方站在門外。高厚椿雙拳打拱:「船上一別,沒想到先生沒忘了我們。」
「卞爺,昨日到何方眠花宿柳去了,害得我老占空等了一夜,也不知你是否撇了我遠走他鄉了。」
「可以可以。」高厚椿連聲說。
「怎麼?」他問。
那三個眼巴巴地看著他,屏息聽他的決斷。
「子剛款!」高厚椿指著一件玉器驚呼道。
「前方等不了。」他心事重重地露出一句。
佔德魁示意,那三個跟著他輕手輕腳地進了門。
小院很靜,葉雨蘭的臉上一陣飛紅,解開胸前的兩顆扣子,露出一抹酥胸,拉著卞夢龍的手:「來吧,到我屋裡去。」
「求之不得,求之不得。」高厚椿毫不掩飾,那兩個也興奮得摩拳擦掌。
「哇!三千年啦!」高厚椿叫出聲來。
阿香唇邊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正留心打量著少奶奶。意識到卞夢龍向她投來一眼,忙垂下眼皮,沒事似的回到了灶旁。
高氏兄弟看著散放著的玉虎、玉蝠、玉鴟鶚、玉蟬等,問道:「它們也是商代的?」
「是。」他說,「商代還沒有圓雕玉件,只有這些動物形玉片。這個玉辟邪是圓雕的,是漢代出現的異獸。」他指著一件頭似馬,細頸、卧伏狀,形象兇猛的玉件說。
「連家中積蓄,帶美國的同人湊集的,共四萬三千元。」
「所以您要賣。」高厚椿兩眼放光。
「要不然您等幾日,我們再去籌集點錢。」
「這你就不用問了。」他虛虛實實地回了一句。接著,背手在室內踱著,自語道:「我知道,就這批貨,回到美洲,用不著進古玩店,直接賣給大都會博物館,你們也能發一筆大財……這樣吧。」
奚伯蓀早已在家迎候,見卞夢龍來,隨便扯了幾句別的,便轉入了正題:兩萬元何時劃過來,划錢之後如何辦一紙股權分配文書等等。
「都是真的?」高厚椿扭過頭來問,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要把誰給吞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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