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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有些晃神，等回過神的時候，男人已經幫她把地上的葯都收拾好塞進她懷裡：「有些髒了，不過應該不影響藥效。」

想著想著，便「撲哧」一聲笑了。

她還是輸了，還是控制不了心底的悸動。

「沒有可是。」就算是心悸又如何？就算還愛著又如何？他們之間確實已經越走越遠，這種時候完全沒必要再有更多牽扯。

蕭醫女本家姓顧，父親曾是汴京城有名的大夫。蕭醫女十六歲時嫁給了霍家的管事蕭同，五年前丈夫去世后，她就自請進宮做了醫女，這些年雖然一直留在宮中，霍青桑卻甚少用她。所以突然見到素衣，她有些發愣，好一會兒才道：「素衣姑娘怎麼來了？」

南宮曜覺得自己連膽汁都快要嘔出來了，嘴巴里全是酸腐的酒味，他想藉著欄杆站起來，可是折騰了半天還是跌坐在地板上。

一個沒有外戚的皇子註定是個悲劇，正如同當年的南宮曜。

蕭醫女的臉色瞬間一白：「娘娘這是何意？」

霍青桑臉一黑：「你到底想幹什麼？」

素衣以為他是宣德門的侍衛，紅著臉道了謝，又有些可惜地看了眼地上殘留的藥渣，那些混了泥土，倒是拾不起來了。

「啪！」金鞭落地，她頹然地一腳踹開妝台邊的綉蹲，心裏說不出的難受。

舒蘭殿。

她眼睜睜地看著霍青桑把那碗避wｗｗ.ｈｅtuｂook.cｏｍ.ｃoｍ子湯喝了下去，心瞬時有種被大石重重壓住的感覺，連呼吸都顯得那麼困難。

霍青桑醒來的時候，南宮曜已經不在了，身旁的被褥一片沁涼，心亦是空落落的，沒有一絲溫度。

蕭醫女嘆了一口氣，無奈地從身後的葯櫃里取葯。

太醫院的小院士見她悶悶不樂地走進來，打趣地問道：「是誰那麼大胆，敢惹我們素衣姑娘？」

慕容無樂看著她，然後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猛然伸手拽住她的手腕，將她攔腰從窗口抱了出來。

她黯然地看著乾枯而沒有一絲血色的右手，張了張五指想抓起床邊的金鞭。

「好。」

「我早就說過，你不適合待在這裏。」慕容無樂從窗外的桂樹後面轉出來，俊逸的臉上依舊帶著溫柔的笑，彷彿不經意間便能把人溺死在那一彎清澈的柔情泉水之中。

心悸動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按住胸口，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是那麼明顯，彷彿這些年從未變過。

「青桑。」南宮曜無賴地攀著她的腿站起來，眼眶有些發紅，「青桑，我難受。」

「我的葯。」素衣哀號一聲，連滾帶爬地衝過去撿葯。

「慕容無樂，你瘋了，放開我！」

「噓！」他伸出一根手指輕壓她的唇，「你想引來御林軍我是不介意，只是不知道大燕的皇帝介不介意他的和*圖*書皇后夜會情郎？」

「娘娘？皇上差人賞了好些東西。」素衣臉上帶著喜色，笑眯眯地對她說。

素衣苦惱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啊，總之您還是給抓一些葯吧！」

南宮曜那日的話還言猶在耳，他即便想要她生個孩子，卻只能讓他做個閑散的王爺而已，可是如果不能給他最好的，最值得驕傲的，她如何忍心讓他一出世就面對那麼多殘忍的權勢鬥爭？

霍青桑猛地將他推開，任由他再次跌坐在地。

「別走。」南宮曜從後面緊緊地抱住她，「別走，青桑，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給朕生個孩子好不好？朕答應你不再為難霍庭東，不再為難霍家。」

素衣悶悶不樂地出了舒蘭殿，一路來到太醫院。

「咳咳！」一陣輕咳從頭頂傳來，素衣微微一愣，慌忙抬頭，發現對面站著一位一身素白的年輕男子。

離開太醫院的時候，一名宮女慌慌張張地從宣德門的方向跑過來，正好和素衣撞了個正著。

可是又有幾個霍青桑能這麼不顧一切地愛著一個沒有權勢的皇子呢？

不知不覺就到了掌燈時分，霍青桑推開虛掩的窗欞，看著窗外搖曳的樹影，突然間生出一種疑問：「這種深閨寂寞的生活我竟然足足過了六年。」她淡淡地說出口，目光卻是對著窗外那一抹素白。

她不敢賭，不敢賭在和_圖_書未來的二十年還會有一個同自己一樣傻的女子愛著她的兒子。

霍青桑苦笑一聲：「去吧，照我說的做。」

素衣撇撇嘴，俯身在她耳邊嘀咕了幾句。

素衣的臉色一白：「娘娘，這可使不得。」

「哦，蕭醫女在裏面分葯呢，你自己去找吧！」

「啊呀！」小宮女叫了一聲，素衣向後仰去，手裡的藥包「啪」的一聲落在地上。

霍青桑感覺身體里的血液瞬間凝固了，她愣愣地看著他，好長時間才發出一聲冷笑：「是啊，我跟你是一樣的人。」不然南宮曜何以恨了她這麼多年？在他眼中，她可不就是一個工於心計的壞女人嗎？

劉全紅著臉摸了摸鼻尖，小心翼翼地隔著一段距離跟在後面。

她該推開他的，可是彷彿受到了蠱惑，或許，在他面前她從來都不是個心冷的人，亦從來都是那個輸的人。這麼些年了，她輸了一次又一次，輸到最後連一點可悲的底線都沒有了。

他醉醺醺地沖她咧嘴一笑，伸出手：「青桑，你來了！」

眼淚不知不覺湧出眼眶，她猛地轉身，雙手捧起他的臉狠狠地吻了上去。

「想讓你看看誰才是真正的狼而已。」說著，他拽著她的手隱入了黑暗之中。

如果是他，自己恐怕未必會比現在過得更好。

葯苦，卻抵不過心苦，霍青桑疲憊地揮揮手：「都下去吧！我累了。」最和*圖*書近身體好似越發經不起折騰了，到底是燕山一戰傷了根本，如今想要調理回來又談何容易？

他聽見自己加速的心跳聲，猛地抬起頭，霍青桑提著素白的宮燈站在身前，柔和的燈光映著她臉上冷硬的表情，彷彿是在笑，又彷彿什麼也沒有。

「謝謝……我走了。」她羞澀地看了男人一眼，抱著藥包轉身就跑。

他粗重的呼吸噴在她的頸窩，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覺到內心那種朦朧的悸動越發不受控制地增長。

蕭醫女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婦女，她的臉色有些黝黑，人胖胖的，坐在案頭後面像一尊彌勒佛，笑起來的時候很是慈眉善目。

不想繼續為他沉淪了，這樣的愛情她要不起。她苦笑著轉身欲走。

「姐姐，你沒事吧？」小宮女嚇得臉色慘白，她剛進宮不久，卻深知宮裡規矩森嚴，一見素衣跌倒連忙衝過去想要扶起她，卻在慌亂間把掉在地上的藥包踩破，裏面的中藥散落一地。

南宮曜有一瞬間的愕然，下一瞬便如急風暴雨般回吻過去，彎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歪歪扭扭地朝舒蘭殿走。

「可是……」

「你在罵我是匹狼嗎？」他將她眼底的一絲憎惡看得真真切切，卻又全然不當一回事，只笑眯眯地看著她，「其實你和我是一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素衣擔心地看著霍青桑，端著葯碗的手一直在和-圖-書微微發抖。她心底是害怕的，這碗葯若喝了下去，便就真的是謀殺皇嗣的大罪了，皇上若是知道了未必會把皇后如何，可自己到時候肯定是第一個遭殃的。

素衣不悅地瞪了他一眼：「我找蕭醫女。」

有時候肉體的疼痛可以短暫地緩解心裏的痛楚，他茫然地看著血肉模糊的拳頭，眼眶有些發熱，直到一雙藕粉色的繡鞋映入眼帘，淡淡的茉莉香驅散了空氣中的酒氣。

霍青桑靜靜地看著他，忽而有那麼一瞬間冒出一個念頭——如果當年先認識的人是他會如何？

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一匹狼，而且是極為擅長偽裝的餓狼。

他知道暗衛就在附近，只需喊一聲，他就能平安地回到乾清宮。可是這一刻他極其不想讓別人看見他的狼狽，他的腦海里在不斷地回放著慕容無樂的話，惱恨得一拳捶在欄杆上，紅木欄杆應聲而斷，木頭的碎屑刺進拳頭，血很快湧出傷口，順著指縫往下流。

「素衣。」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去太醫院……」

霍青桑低頭看著他，他的衣襟有些凌亂，墨黑的長發披散在肩頭，白皙的臉上少了平日里的霸道狂妄，倒是更像昔年點將台下的少年，沒有是非功利，沒有被權勢浸染，純凈得如一潭清泉。

霍青桑啊！你還奢望什麼？如今的你不過就是一個廢人而已，或許正因為如此才要淪為一個生孩子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