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授他以柄

作者:周扶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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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抉擇

第四章 抉擇

可那時的少年已經奄奄一息,躺在她懷裡,竟還在操心之後的事。
裴輕起初有些招架不住地想推開他,可男人僅單手便輕鬆地攥住了她雙手手腕,另一隻手箍在她腰上,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可眸中卻又堅定了幾分,她一字一句道:「陛下病重,既攝宮中事,裴輕當有此權力。」
次日清晨,楚離上秉了皇城欲生宮變的消息。南川天高路遠,若不是主動打聽,恐怕新帝繼了位他們才會知道來龍去脈。
可他搖頭,還艱難地咧著嘴笑:「要不裴輕,你別嫁人了好不好,那些男人……都配不上你。」他氣息越來越弱,「你聽說過撿屍人嗎?」
裴輕沒想到他還要回來,更沒想到他衣服脫得這麼快,她指了指旁邊,解釋:「還有些乾淨的熱水,就是沒有剛才那般燙了,加進去應該剛好能用。」
正要吹熄蠟燭之時,外面傳來「吱呀」一聲,緊接著一股寒風吹進來,又聽見殿門「嘭」的一聲關上。蕭淵身上還沾著雪,殿內撲面而來的暖意和香氣瞬時消了幾分令人不適的寒氣。
風愈大,雪亦深,去養居殿的路難走極了。
楚離奉上信之時,那信封上的娟秀字跡如同重鎚砸在蕭淵的心上。他甚至以為是她後悔了,後悔入宮,後悔去侍奉一個身子每況愈下的帝王。
裴輕看他還赤著腳踩在冰涼的地上,憶起過往的一一照拂。
「不回來我去哪兒?」他沒好氣地從身上掏出個東西往她手裡一塞,「這東西動不動就掉下來。」
眼淚落在了字條上,模糊了上面的墨跡。那張恣意的臉劃過眼前,心股股作痛,裴輕緊緊攥著門邊,強撐著讓自己站穩。
「勿說是兵分兩路,即便是整個南川軍加起來,也夠不上魯曹大軍的一半,更何況還要拆了人手去攻火防!這不是尋常的以少戰多,分明是以寡敵眾的死戰啊!昨夜明明說得好好的,是生是死我都要在王爺身邊,可他竟叫人給我下了葯把我撇在宮裡!」
裴輕趕緊起身,解釋:「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她不會讓他死的。
裴輕備好了沐浴之物,還仔細試了水溫。
蕭敬看著她:「你可知開了宮門會有什麼後果?」
出其不意地來援容易,想要全身而退恐就難了。
裴輕低頭,手裡是她昨晚送出去的平安符。赤色錦囊外面都濕了,像是沾了雪水。
「裴輕,也容朕自私一次吧。」
「但就是俸祿很少啊,小——」腹部的劇痛讓他停頓了好一會兒,「小輕兒,那種連胭脂水粉和衣衫襦裙都買不起的,可不能嫁……」
「裴輕,你有多愛慕他?」蕭敬放下酒盞。
她微怔:「怎麼?」
蕭敬靜靜地聽完裴輕所言,沉默片刻后輕笑了一聲:「朝夕相處這些時日,我竟從不知你裴輕是性子如此剛烈之人。」
此時此刻那張俊朗的面容上神情未變,可裴輕卻覺得整個大殿寒冷刺骨。
裴輕從來都是溫順的、嫻靜的,即便後宮嬪妃冷言冷語,她也從不計較和在意,更不會在蕭敬面前說她們半句不好。
裴輕低頭不語,蕭敬不怒反笑。
從再遇到今夜,他一口一個「娘娘」地叫她,如同一根根刺一樣扎在她心上,她也知道這都是她自找的。難過也好,不舍也罷,一切已是定局。
然而蕭淵沒理她,自顧自地去了屏風后沐浴。堂堂南川王自然不會說,是因為去東宮的路上這破平安符掉出來,偏遇著今晚大風暴雪吹飛出去,皇城之內兩個高大的身影好一陣追。到了東宮楚離還在那兒又笑又喘,上氣不接下氣的,被踢了一腳才閉嘴。
說著,他滿是鮮血的手從懷中掏出一塊碎hetubook.com.com了一角的玉佩:「然後,你拿著這個去南川,找……一個叫楚離的人,他是我的至交好友,從小一起長大。他會把我所有的銀子都給你,你一定要收好,然後……叫他給你雇個各路山匪地痞都怕的鏢局,送你回家,好不好?」
蕭淵總吹噓自己命數好,是天命之子,她本是不信的。但見到了那名神醫,親眼見到蕭淵起死回生之時,她信了。
這麼久了,她笑起來的樣子竟是一點沒變,一如當初的那般好看,又那般溫柔乖巧。她總是認真地聽他說話,他要做什麼,她也總是在一旁幫忙。他興起時拿壞消息逗她,看她相信后擔心不已的樣子,心裏曾不止一次地想,她這麼好騙,可不能被人騙去。

他就那樣拿著信坐了整整一夜。
她怕的事終歸是要發生了。怎麼死,為了誰去死,他是這樣選擇的。
「朕若不允呢?」
想到這裏,裴輕說:「勞煩楚都統,帶稷兒離開。」
蕭淵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絕美臉蛋,難得沒有嘲諷地應了聲「好」。
裴輕走到床榻邊,掀開了被褥。
「真麻煩。」身後的男人解了衣裳。
「你若真的自私,就該直接殺了我,你端來的東西,我從不驗毒。」他說,「待我死了,你想與誰在一起都可以,不是嗎?可你呢,就因為入了我的後宮當了幾日名義上的娘娘,便要陪我一起死,你到底是自私還是傻?」
裴輕不明白他的意思。
蕭淵起身,裴輕忙別開眼,卻又在下一刻遞上了乾淨帕子和衣衫。
做帝王十幾載,蕭敬還是頭一回如此看不透一個人,準確地說,是一個女人。明明要用他的命去救外面那個男人,此刻卻還擔心他會冷。
裴輕可以在外人面前裝得安然隨和、端莊典雅,卻管不住自己的心。
裴輕知道,此時此刻才到了真正的絕境。
楚離一席話,裴輕已經瞭然。她問:「他做此安排的時候……勝算有幾成?」
呵,只是沒想到,被騙的哪裡是她,分明是他。
不知為何,她心中有些酸澀。如今想來,那封求救信大抵是一道拖人進死水深淵的催命符吧。
若非跟在他身邊,她早已不知被那些地痞惡霸欺辱成什麼樣了。出了家門才知道天下竟有那般多的難言委屈。
蕭淵說:「等我死了,你別葬我,下葬要花很多銀子的。你……你就把我的屍身賣給撿屍人,像我這種年輕體壯的,能賣好幾兩銀子!可以給你當盤纏。」
裴輕望向那雙深邃幽黑的眸子,裏面戾色駭人。她亦是第一次見這樣的蕭敬。當今陛下性情仁厚,普天之下無人不知。他治國有方,從不濫用酷吏私刑。他從不疾言厲色,更不會如此咄咄逼人。
裴輕想起了昨晚。她不由得後退一步,眼裡有些畏懼。
這是裴輕暈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她求他,去救她的陛下和繼子,甚至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她深吸口氣,抬頭問:「禁軍呢?禁軍至少幫得上南川軍!」
楚離走後,裴輕失神地走回殿中。她不知自己是怎麼一件件穿好冠服,如何綰了發,又是如何走出寒寧宮的。
蕭淵側頭看了眼她指的地方,又回過頭來看了眼她,冷哼一聲。
楚離微怔,沉默片刻拱手行禮:「娘娘若有救王爺一命的法子,楚離定當配合!請娘娘放心,即便豁出命去,我也一定護小皇子周全!」
「好了。」
她哭著搖頭,只是蕭淵已說不出哄她別哭的話了。
「昨夜本還收到老王爺舊部願意出兵來援的消息,可不知為何今晨消息全斷!」楚離說,「援軍不到,m.hetubook.com.com王爺和外面的兄弟們根本撐不了多久,即便如此他還不帶著我!」
寒風凜冽,卻冷不過她的心了。
裴輕抿了抿唇,也將酒盡數喝下。
楚離搖頭:「王爺下了死令,八千禁軍護衛皇城守住宮門,絞殺意欲闖宮的叛軍殘孽。娘娘,我們這幾日連夜挖了地道通向宮外,這是最後的路了。禁軍能否真的抵擋住反賊,王爺其實是信不過的,所以最後還是決定讓娘娘和皇子從地道逃離。只是也請娘娘恕罪,南川軍唯王爺之命是從,我們這點人護不住皇帝陛下。生死有命。」
楚離,護好她和孩子,這事只有交給你我才放心。
又是「轟隆」一聲,裴輕倏地望過去,這是撞擊宮門的聲音。沾了火油的箭矢射了進來。
姐姐難產血崩,宮中知情的嬤嬤說,她是笑著閉上眼的。於是眾人皆言,她是為了陛下和皇族血脈而死。姐夫積勞成疾重病至此,若有朝一日……那便是為了江山社稷家國天下而死。
裴輕關好了門,走到屏風后解開了衣衫。
她還未反應過來,吻已經覆了上來。
她哭得可憐兮兮地替他捂著血流如注的傷口,一個勁地搖頭。
可是……裴輕睜開了眼睛,裕王和允王逼宮的叛軍雖被剿滅,但城內城外仍虎視眈眈。南川軍晝夜換防一刻不歇,楚離彙報軍情從來都是腳步匆匆,她便明白過來,事情遠沒有她想得那般簡單。
是他信了那些溫聲安慰,是他信了她說會當將軍夫人,是他在被拋下之時,竟還想著她會不會有苦衷。他不堪地偷偷去找她,看見的卻是無比風光的鳳鸞儀仗。之後每每聽見的,都是寒寧宮裡那位小裴娘娘如何得寵,如何與皇帝言笑祈福,兩人恩愛和睦。
蕭敬一笑,一飲而盡。
這夜,蕭淵沒有歇在寒寧宮。
「你,要安歇了嗎?」她問。
裴輕自然知道。開宮門,意為獻降。城外大軍覬覦的是皇位,想殺之人是蕭敬,開宮門便意味著是將他們想要的東西拱手奉上。
就像那時一般。她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做到的,亦不知自己那時為何會有那般大的力氣,能背著比她高得多重得多的男子硬生生走了幾個日夜,最終在行腳幫的村子里找到了大夫。
這句撐不了多久,霎時讓裴輕心中的弦崩掉。如果援軍不到,他撐下來的意義,便是儘可能為她和稷兒拖延時間。
「什麼?」裴輕還是背對著他。
裴輕沒有多說,只跪地向楚離行了一禮:「無論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你是他最信任的人,求都統帶稷兒從地道離開。」
如此一來,蕭敬必死,皇位必落入他人之手。
聞言,蕭敬一怔。
他以吻封口,不想從她嘴裏聽見拒絕的話。於是這吻變得綿長,他想象過這般肆意碰她的感覺,但那點想象遠不及此時此刻的刺|激與銷魂。二人氣息交纏,低低的嚶嚀聽在耳里,癢在心中。

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裴輕鬆了口氣,既然他已自己解了衣裳,旁的應該也用不上她什麼,於是她說:「那你先沐浴,我去縫帶子了。」
打開門,是楚離痛哭流涕過的臉。裴輕一怔,問:「楚都統,怎麼了?」
一聲輕嚀將蕭淵的思緒喚了回來。
他坐到了床榻邊。
蕭淵的吻如他這人一樣侵略又猛烈。
刀槍箭矢逼近,他不得不抱著她跳了崖,上天垂憐讓崖下是一條緩流,她費了很大的力氣將他拖上了岸。
裴輕遠遠地看見了「養居殿」三個字。而此時宮外「轟隆」一聲,像是什麼東西炸開,廝殺刀劍聲明顯逼近,裴輕心猛地揪起,她顧和圖書不上什麼禮儀規制,拎著衣襟下擺跑了起來。
那雙美眸黑白分明,婉轉動人,初見時可憐害怕的樣子叫人心動,眼下含笑的樣子,便更能輕易蠱惑男人的心了。
蕭敬眸色當即一深,裴輕臉上被掐出了紅痕。可轉而他卻放開了她,什麼也沒說地坐回了床榻邊。
裴輕是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怕……他回不去。
他顧不上找什麼大夫診治,亦不管腿上生疼,原本一潭死水的心只因「蕭淵親啟」這四個字波瀾驟起。可打開信的一剎那,猶如一盆冰水潑在了灼熱的心頭。
只是楚離帶來的消息,遠比裴輕信上所言要嚴峻得多。所以連同楚離在內的所有南川軍高階將領,都驚異於蕭淵要即刻起兵的命令。
裕王、允王叛軍欲逼宮之時,他本已認為到了絕境,可那時的裴輕不曾有過絲毫獻降的意思,能讓她硬撐的,與其說是那封求救信,不如說是對那個男人的信任。她相信只要蕭淵來了,便一定平安無虞。
楚離再度哽咽:「若是有援軍,便有三成勝算。」
但這能給宮外的南川軍一絲喘息的機會。只需片刻,憑蕭淵的本事,撤兵也好四散逃亡也罷,他一定能夠活下來。
皇城事雖急,卻也不急在這一時,南川軍在朝中早已臭名昭著,即便不蹚這渾水又有何妨?
見裴輕的淚盡數滴落在地上,地上濕了大片,蕭敬說:「起來吧。」
裴輕聲音有些顫:「那他也得先活著,才能大發雷霆。」眼淚止不住地滑落,「我寫那封求救信,不是讓他來送死的。」
男子赤|裸又精壯的身體驟然映入眼帘,裴輕驚叫一聲紅著臉背過身去,一時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一夜的暴雪,讓皇宮雪白又凄美。裴輕一步步踩在雪裡,身後留下一長串腳印。
寒寧宮內,水汽氤氳,暖得讓人昏昏欲睡。但時不時傳來的一聲輕問,便立刻能叫人清醒過來。
良久,蕭淵終於開口,在她耳邊說:「裴輕,不要再有別的男人。」
眼淚滴落,浸濕了男人的肩頭。蕭淵放開她,果然看見一張梨花帶雨的臉蛋。久難平息的情慾就在這一瞬間被眼淚澆滅。
都說南川王脾氣暴戾,動輒殺人如麻。當初不過有人在朝中彈劾他幾句,回府路上便被削了腦袋,自此無人再敢在朝中言說南川之事。
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想扶他起來,可他起不來。
而如今,她也還是怕的。
蕭敬盯著裴輕。
看著看著,他便笑了,笑自己被溫柔刀砍了一次,居然還能有第二次。
蕭敬咳了兩聲,緩和下來平靜地問她:「來找我,是想做什麼?」
裴輕毫不猶豫地跪在了他面前。
裴輕心頭一顫,這麼久了,他終是再叫了一聲她的名字。
「你去倒兩杯酒,就當是此生訣別了。喝完,朕即刻下令開宮門。」
看著那道迫不及待要離開的背影,蕭淵不滿地開口:「拿過來縫。」
裴輕微微詫異,隨即笑著說:「那就這麼縫了。」
裴輕垂眸。
裴輕拿著平安符靠近,柔聲解釋:「這樣的話,線不會露出來,與錦囊更相配。你看好不好?」
「那我把蠟燭熄了。」她走到一旁熄了燭光,腳步很輕地走到了不遠處的小榻旁,掀開被褥躺了下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今晚的蕭淵有些不一樣,自出去一趟回來后,就安靜了許多,也不發脾氣,更不羞辱嘲諷她了。她將平安符放回到榻邊的小桌上,與蕭淵解下的腰帶放在一起。
裴輕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撿屍人,以收屍為生,屍體或送去給富貴人家陪葬陰親,或給郎中驗毒驗葯,最後多半會變得七零八落,扔到亂葬崗喂畜生。
和_圖_書但眼下的裴輕,是眾人從未見過的,亦是蕭敬從未見過的。
「你別說了,我帶你去找郎中,前面有炊煙,定是有人住的!」她聲音急切。
「我要開宮門。」她脫口而出。
「那我給它縫上帶子吧,你系在腰帶上就不會掉了。」她一邊說著一邊去拿針線盒子。
那是他瀕死前對她的叮囑,怕她受委屈。而昨夜他再度說了那句話,也是知道自己選了一條死路嗎?
是不是想要自己去接她?這個念頭讓騎了十幾年馬的南川王在勒馬時摔了跟頭,嚇壞了一眾軍將。
「陛下放心,稷兒已經被南川軍護送出宮,不會有事。」她頓了下,聲音發顫,「開宮門之後,無論何種後果,我都會陪在陛下身邊。」
而眼下,蕭敬並不認為是絕境。只要南川軍拚死一戰,保住皇宮並非完全不可能。可她卻是要開宮門獻降。
裴輕很快端來了酒,蕭敬又咳嗽了兩聲,裴輕聽見后立刻轉身將殿中的炭火挪得近了些。回過身來時,蕭敬正看著她,唇角略帶笑意。
「裴輕明白,後宮中的女子無論有無名分,無論位份高低,都以侍奉陛下為命,只要膝下育有皇子公主,便是終身不能出宮嫁人。既已入宮,此生與他便再無可能。我……我沒有其他的東西,唯有一條命,報姐夫照拂之恩,報姐姐在天之靈。所以生死之際,我絕不會讓陛下一個人面對。只求陛下應允,讓他活下來。」
事關外面那個男人的生死,她便失了素日所有的溫婉安靜。
熱水暖了身子,她閉著眼睛,回想剛剛席間的那番話。他說,生老病死本沒得選,能選的唯有如何去死,為了誰去死。
屋外仍在落著大雪。
起初得知那些事的時候,她心裏是怕的。後來知道了南川王名叫蕭淵,還年輕俊美之時,她心中更是怕的。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負了他,清楚地知道入宮前對他說的那些話有多傷人。
「謝謝姐夫,謝謝陛下!」她忙擦著眼淚起身。
如今看來,也不盡然。南邊常年溫暖如春,可如今天寒地凍,又是血戰又是晝夜巡防,宮裡的南川軍將竟是沒有一聲埋怨和哀嘆。若非治軍言明,又豈能如此?
原來這個平素溫婉可人的女子,是能如此決絕狠心之人。她與裴綰有著相似的臉蛋,卻有著截然不同的性子。以往種種乖順,如今想來皆是因為不在意罷了。
「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我……我真的不想他死。」她一忍再忍的眼淚終是簌簌地落了下來,「我負過他、傷過他,還貿然去招惹他,將他拖入如此殘酷的紛爭當中。蕭淵是很好的人,他活著,還能守衛江山社稷,是有用的。
「這樣縫可以嗎?」
曾經的他們,也遇到過今日這般的絕境。他被追殺,連帶著身旁的她也被追殺。懸崖窮途之時,他面色蒼白卻還嬉皮笑臉道:「小輕兒對不起啊,連累你了。」
楚離大驚:「娘娘不走嗎?」
殿中便只剩下淡淡的呼吸聲。不知是不是在熱水旁坐得久了些,裴輕覺得身上暖暖的,很快便入睡了。只是睡得迷糊間,感覺身上一涼,緊接著小榻顫了顫。
直至那封求救信傳來了南川。
沐浴后,她換上了裡衣,擦著長發。
她悲愴而決絕。
「這輩子……你就……就找個讀書人嫁了,別找行伍之人,他們提著腦袋過日子,你整日都要……擔驚受怕。」
「什麼……」
「我可能沒法娶你做將軍夫人了,你別生氣啊,這不是,咳咳……還有下輩子嗎。」
外面又是「轟隆」一聲,驚得她身子顫了下。
自再見到他以後,她也曾奢望著,他能再像曾經那樣,調笑也好戲謔也好,叫上一聲和*圖*書「裴輕」,叫一聲「小輕兒」。
可一切都準備好了,卻發現蕭淵不在殿內。方才聽著外面似有交談聲,想來他應該是處理要事去了。外面寒風呼嘯,織嵐在旭陽宮陪著稷兒,整個寒寧宮便只剩下她一人。
裴輕拿著針線盒回來,問:「這外衫怎麼全濕了?」
……
她匆忙放下手裡東西跟過去:「我很快準備好要用的哎呀——」
楚離抹了一把臉上的汗和淚,說:「娘娘,把持京郊大營的魯國公與麓安軍曹瑞吉暗中勾結,我們的人探得消息兩路大軍將在今日會合,還將夥同城內火防水利等要處,欲圍剿南川軍拿下皇宮!一旦讓他們形成合圍之勢,宮裡的人便只有死路一條。昨夜王爺已於東宮做了部署,下令今日凌晨先下手為強,兵分兩路迎戰魯曹大軍,拿下機要官員,可……可是——」
眼前的人兒將加了帶子的平安符舉起來晃了晃,說:「以後肯定不會掉了。」
敲門聲越來越急促,裴輕趕緊穿好了外衫,低頭看看覺得還是不妥,最後又加了一件披風。
「若是縫得我不滿意,以後那個蕭稷安就不準來此吃飯。」
髮絲被颳得凌亂,眼眶中的淚被風吹乾,冷得生疼。裴輕回想起了他昨晚的異樣,更明白了他為何會說那樣一句話。
他是上天眷顧之人,不會輕易死掉的。
不過此時此刻,整個南川軍內應該都傳遍了。
她坐起來朝外看去,天都還未亮。
偌大的養居殿里,回蕩著帶著哭腔的聲音。
裴輕接過酒,又低低地說了聲對不起。
雖已知她入宮緣由,可不知為何,一股怒火還是莫名地涌了上來。
一雙強勁的胳膊環在了她纖細的腰上,她驚醒,黑暗之中對上一雙極為好看的眼睛。
裴輕跑進養居殿的內殿之時,蕭敬依舊神色淡然,說:「你來了。」
轉過身來,蕭淵正看著她。
「無事。」蕭敬拿起一盞酒遞給她。
於是宮外盛傳小裴娘娘性子溫和、寬容大度,一如其姊裴綰,將來定是能母儀天下的皇后。
看楚離的樣子,接下來所言應該不會是什麼好事,裴輕面色發白,問:「可是什麼?」
她抬眸望他,卻眼前模糊。她晃了晃頭,猛然想起了剛剛那杯酒。
楚離人高馬大的,說到此處一度哽咽,只將一張字條往裴輕手裡一塞:「事已至此,娘娘快跟我走吧!」
裴輕打開字條,上面是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
交頸喘息間兩人可以清晰地聽見彼此胸口的聲音。
那雙白白|嫩嫩只會彈琴研墨的手,怕是根本提不起那滿滿的熱水。
「娘娘可知王爺知道後會如何大發雷霆。」
裴輕見他不應,以為他又生氣了,見他去了屏風后,這才恍然想起根本沒預備他回來后要沐浴的東西。
可宮裡人知道,裴氏姐妹雖百般相像,但裴輕終歸不是裴綰。作為如今的後宮掌權之人,裴輕的確事事以陛下和皇子為先,但作為女人,她心裏沒有陛下。嬪妃們誰侍寢誰爭寵她從不過問,因為不嫉妒,所以淡然又從容。
走進來看見榻邊似是想要就寢的女子,他俊眉皺起:「我還沒回來你便要睡?」
「你準備的沐浴之物就是冷水?」他問。
蕭敬起身,消瘦卻高大的身影走到了裴輕面前,他俯身,蒼白又迸著青筋的手掐住了裴輕的臉蛋迫使她抬頭——
她為何當時就沒聽出來呢,那句「裴輕,不要再有別的男人」分明那般耳熟。
蕭敬的聲音很輕,也很好聽,可不知為何,裴輕離得這麼近卻有些聽不清楚。
「不行,不行,讀書人不會武功,怎麼護你啊。算了,還是……找個會點武功的,衙門差役甚好,會武功,又不用上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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