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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間砂

作者:唐家小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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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月下一吻柔入骨

第六章 月下一吻柔入骨

他趕緊從人群里移出來,傻兮兮地念了幾聲「阿彌陀佛」,怎可為酒香女色沉溺呢?真是對不住師父、對不住佛祖。緊接著,他又穿梭進人群里,尋找著柳追憶的身影。
辯真兒望著浴花苑的牌匾嘆氣,不知道柳追憶下落何處。
「再等等吧,她腳力沒我們好。」辯真兒的眉頭一直沒舒展過,他坐下來,安靜等待。雲耀也坐在旁邊,捂著一直咕咕叫的肚子發愣,他現在已經餓得滿眼冒星星了。
「二位爺,你們怎麼來了?」黑老五當他們是柳追憶的朋友,也當他們是自己的朋友,笑臉相迎。誰知雲耀一個箭步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問,「你把柳兒帶到哪裡去了?」
荀煙隨著辯真兒進了房間,把雲耀關在了門外。雲耀不屑與他們為伍,自言自語道:「我找柳兒去,柳兒啊——咦人呢?」發現柳追憶房間沒人,雲耀撓了撓後腦勺,「還沒回來嗎?」
「走江湖四處闖蕩的,講究的就是一個『義』字,若是我們不這麼飄零,黑老五一定是個不錯的朋友。」柳追憶駕著車,聲音悠悠道。
黑老五一拍膝蓋,道:「哎喲,柳姑娘聰明得緊,誰也欺負不了她。」
辯真兒見她有些猶疑,說:「去房間吧。」
姑娘接過錢袋,倒出來看了看,不過幾十文。
「柳姑娘留步。」黑老五迎上來,道,「知道你們今日出城,老五特意帶著兄弟們來為柳姑娘踐行。」
「就是……」雲耀剛要解釋,可又覺得不妥,便道,「總之是不好的事!」
「什麼?」雲耀更是大惑不解,扭頭看向辯真兒。
「我們只看傾城!」
「多謝多謝,多謝先生,小僧一定注意,多謝先生提醒。」辯真兒不住地道謝,又從袖口裡放了三文錢在桌上,而後,鑽進人群中就走了。
「沒回去再找你算賬。」雲耀作勢要打黑老五,一個巴掌停在半空沒有落下去。既然黑老五說柳追憶回去了,那他還是跟辯真兒先回去看看再說。
黑老五不敢接,問:「柳姑娘,你給老五這麼多幹啥呢?」
雲耀很滿意辯真兒的演技。
雲耀向來性格是這樣,喜歡罵罵咧咧,並非真心。荀煙見他啰唆,便道:「想吃就吃,沒有人非要你等。」
「這是你應得的,我說過賺了錢一定分你。」柳追憶說往他懷裡放,「拿著呀。」
而在東來客棧,雲耀與荀煙等待得十分無聊,嘴裏不停地罵著柳追憶與辯真兒擾了他吃飯的時間。
柳兒笑道:「柳兒從小在長安城的如意樓里長大,雖沒受過正規訓練,但是裏面的姐姐們可教會了我不少東西。柳兒覺得,男人天生是新鮮好奇的動物,得要抓住他們的好奇感、新鮮感,這樣……」她湊近老媽子的耳邊,說,「您才會賺大錢啊。」
屋頂上的確有人,而且,正是未褪去朱紅舞衣與面紗的柳追憶。辯真兒走到樓道口,趁無人注意,一首抓住屋檐橫木,翻身躍上了樓頂。
圍觀人見雲耀這般「神機妙算」,禁不住好奇問道:「先生,可以算我媳婦兒什麼時候懷兒子嗎?」
辯真兒臉一澀,垂下了眸子,荀煙瞧見了他這個小動作,心裏更不 知味。
柳追憶沒有理會她,她的目標是老媽子。老媽子一聽柳追憶的話,忙道:「柳姑娘是如意樓的啊?哎喲,那如意樓可是長安城最大的舞坊,姑娘你……也會跳舞?」
柳追憶笑著走過去,辯真兒能看見她愈來愈清晰的臉。
柳追憶隨手一拋,接住一錠銀子,說:「這些錢咱們不能拿多。」
「我才不想回去。」雲耀蜷縮而坐,下頜抵在膝蓋上,腦海不禁浮現出父母的臉龐。
柳追憶注意到他的心事,輕聲道:「長安城離我們越來越遠了,其實,我也挺想念如意樓的姐姐們的。不知道她們找不到我的時候,會不會特別著急……當時被你追得太急了,我還以為你要抓著我跟小和尚去送官呢,嚇得我倆趕緊逃趕緊逃。」她最後幾句話故作誇張,好似現在還心有餘悸。
「就此別過。」黑老五回禮。
可是讓黑老五沒想到的是,自己到院里時,裏面已坐了兩個專程等候他的人。
「就是,只看傾城!」客人們紛紛表態,今夜非傾城不看。老媽子不好攆客,只能再去找找柳追憶。
翠翹剜她一眼,走到樓台中間,捏了捏嗓子,唱了一首《燕雀謠》。詞兒里儘是「只羡高樓水榭,只披紫衫雲衣,只盼嫁得好郎君,從此彩霞綺麗」的貪慕虛榮之詞。
「浴花苑。」荀煙說。
「柳……柳兒到底怎麼了?」雲耀見辯真兒這般模樣,心裏也頓生 憂慮。
老媽子打量著柳追憶和那姑娘,漫不經心道:「兩位都長得很是俊俏,可是浴花苑的歌姬只要一位,你們倆……」她斜眼瞅著柳追憶與另一個姑娘,柳追憶能聞見她身上濃濃的脂粉味。
柳追憶雙手捧著辯真兒的臉,讓他正臉瞧著自己。辯真兒只感覺柳追憶身上好聞的香氣迎面而來,讓他如墜夢裡。
辯真兒更是不明就裡,腦海中一團亂結。他說:「我將浴花苑找了個遍,什麼角落都找了,更問了許多人,他們都不知道有柳姑娘這麼一個人。既然是黑老五帶她去的,那咱們去找黑老五。」
辯真兒看得呆立了片刻,沒瞧出來那就是柳追憶https://m•hetubook•com•com,反倒被黑老五發 現了。
辯真兒走過去坐下,說:「阿彌陀佛,小僧不算姻緣不算還俗,小僧近幾日老是做噩夢,想讓先生算算,是否有什麼預兆?」
片刻過後,雲耀已經趴在桌上玩弄茶杯了,辯真兒於心不忍,想要叫些吃的給雲耀,正準備出聲時,忽然聽到了不尋常的聲音。
辯真兒走過來,讓雲耀放手,問:「黑老五,你告訴我們你跟柳姑娘去了哪兒,她又是什麼時候回去的?」
荀煙站起來,道:「我去找辯真兒。」
柳追憶一陣詫異,但她不敢亂了舞步半分,只好跳到一曲完畢,完美 收尾。
柳追憶笑著說:「小和尚,今天的事情要替我保密呀。」說著,她看著此刻木訥傻氣的他,踮起腳,在他的臉頰上烙了一記吻。
辯真兒忙道:「阿彌陀佛,我……我只求能尋得一處空山深寺,坐禪一生。」
柳追憶的臉上忽然浮現一縷笑意,眼角裹滿了醉人溫柔,辯真兒兩頰微燙,連忙垂手作揖,不知所以地行了個禮。
雲耀忙道:「你配合我就好,你不騙人!一切我來做,你只管配合我。」
柳追憶走到老媽子身邊,說:「媽媽,柳兒有些話想跟媽媽說,還請媽媽給柳兒一點時間。」
柳追憶倒是沒介意翠翹的話,她往後退了幾步,笑說:「您請。」
透過薄薄紗窗映射進來的燈火光芒落在荀煙的眸中,裏面竟看不見平日里她的半分溫柔。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回客棧瞧瞧,看她有沒有回去。
「那種地方?」辯真兒不解。
「去哪兒找?」雲耀問。
「柳姑娘?她怎麼了?」辯真兒以為柳追憶遇到了什麼危險,忙問。
雲耀覺得莫名其妙,那可是他的房間!
黑老五說:「柳姑娘問我哪兒好賺銀子,我就帶她去找了很多地方。她就剛才回去的,我是跟她道別後才回來的,這會兒她應該快到東來客棧了。」
辯真兒想了想,自己身上的確有個錢袋子,是昨兒個柳追憶包好給他的。他連忙從懷裡掏出錢袋子遞給姑娘,說:「我就這麼一點,您看行嗎?」
雲耀「嘖嘖」道:「荀煙姑娘這話我就不愛聽了,抱怨抱怨不行嗎?你看看現在都什麼時辰了,他們還沒回來。」
柳兒虛起眼睛,笑道:「姐姐當然沒事,只是荀煙以後別再看錯了,免得讓小和尚和雲耀擔心。」
「可以算我什麼時候升官發財嗎?」
老媽子道:「你還挺懂規矩的,不過在咱們浴花苑,不在多而在精。你們倆,唱首曲兒給媽媽我聽聽吧。」
柳追憶下了車,車上人聞言也下了車。
「辯真兒求你了,幫幫我吧,經常吃著我爹喝著我爹的,我不知道賺錢如此辛苦,走了一大遭,發現自己什麼都會,就會使嘴皮子騙人。」雲耀抱著辯真兒的大腿不肯讓他走,可辯真兒哪會幫他?他要做的是騙人騙錢 之事!
忽然像是一束光貫穿辯真兒大腦,更像有人用手伸入他的心口,將那顆心臟攪得怦怦直跳。辯真兒微微張嘴,卻道不出一句話來,兩眼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心神恍惚。
辯真兒故作吃驚,站起來,道:「先生你太厲害了吧?小僧做夢的第一天就被盜竊過身上的一串貴重佛珠,第二天路過修建的城門,差點兒就被墜落下來的磚頭打中,先生您的意思,是讓小僧今日也要注意安全是嗎?」
辯真兒看著雲耀不知從哪裡撿來的「神運算元」旗幟,就覺得為難,他道:「可我……我做不到。」一想到要學雲耀油嘴滑舌編造故事,他哪裡做得到?從小被師父教導,連說謊都不會,更何況騙人了。
「當然。」柳追憶不禁得意地一撩頭髮,眼神如劍般銳利地瞥了翠翹一眼,翠翹惱怒,氣得直跺腳。
辯真兒在二樓上擠開人群往樂聲處望去,卻一眼如夢。
「謝謝媽媽。」柳追憶眯眼道,然後,她拉著黑老五趕緊跑了出去。
辯真兒的敏銳力比誰都好,任何一點不尋常的風吹草動他都能發覺。他的耳朵動了動,聽見客棧樓頂上有小心翼翼的腳步聲。
被雲耀一攔,辯真兒已經離開了客棧,荀煙心有不悅,敷衍雲耀道:「不知道。」然後,她關上房門,獨自坐在房間里生悶氣。
「那地方叫什麼名字?」辯真兒問。
正當雲耀與荀煙爭吵之際,辯真兒的身影出現在了客棧門口。
眾人皆往台上拋著銀子,嘴裏不停地念著「傾城姑娘」,更有甚者站起來指明今晚要「傾城姑娘」作陪。柳追憶如約,舞罷退場,老媽子上來安撫看客,說:「各位看官,咱們傾城姑娘一天只表演一次,如果看官們意猶未盡,接下來還有別的姑娘來表演。」
黑老五恭敬地送走辯真兒與雲耀,累得抹了一把汗:「真是難伺候的祖宗。」
忽然間,四方有絲樂揍起,更有繞樑之音徐徐而來,一片宮商。
荀煙說:「我看見、我看見柳姐姐去了那種地方。」
雲耀忙說:「別呀,咱倆可是黃金搭檔。」
柳追憶笑笑,說:「柳兒不才,沒有這位姐姐唱得好,還請媽媽多擔待。」
「哎呀,這個簡單!」雲耀揮手道,「說說吧,是什麼夢?」
在他們的身側,有一輪圓月,月光潔輝落入二人的hetubook.com.com眸中,猶如星子 入海。
柳追憶伸出三根手指頭,說:「我能保證你晚上賺三百兩白銀,如果賺不了,我一分錢不要。」
傍晚時候,雲耀拽著辯真兒回來了。
辯真兒連連道謝,進了浴花苑。
「行,咱倆一起去,荀煙留在客棧。」雲耀道。
黑老五靦腆地笑著,露出大丈夫少有的羞澀,說:「柳姑娘是性情中人,老五佩服。如果有一日柳姑娘帶著這些朋友能夠回洛陽城,老五一定好酒好肉招待。」
柳追憶轉身往東來客棧的方向走去,黑老五看著柳追憶的身影淹入黑夜之中,這才往自個兒住的舊院子里走去。
是啊,他們一路往北,從未說過目的地,當真要這麼一直流浪下去嗎?
柳追憶換好衣裳,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走下樓去。雲耀看見柳追憶從房間里出來,剛入口的茶瞬間噴涌而出。
人最怕思往事,最怕一發不可收拾。
荀煙說:「柳姐姐今兒個午時跟著黑老五進了浴花苑,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為了不打草驚蛇,辯真兒站起來說:「我也餓了,你們先點些菜果腹,我一會兒就來。」
「荀煙說的。」雲耀道,「說你跟黑老五去了浴花苑,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什麼事了。」
「什麼?你說柳兒去了哪兒?」雲耀震驚道。可是沒有人告訴過他他們去了浴花苑啊,他確認道,「不、不可能吧?你說辯真兒去那種地方很正常,柳兒去瞎湊什麼熱鬧嘛。」
「賣了?」辯真兒問,「這是什麼意思?」
「你能保證我賺大錢?」老媽子又問。
辯真兒道:「這個夢很奇怪,已經連續三日了,夢裡總有一條通體雪白的惡犬咬住我的大腿不放。」
「柳兒可有受傷、被人欺負?」雲耀問。
少女赤踝上系著銀色明月鈴,舞姿如風般飄逸,她眉眼間眼波流動、淺笑勝花。辯真兒只覺得心神蕩漾,從未有過那般感覺。
「可以。」雲耀微笑道。
翠翹有百般惱言,卻又沒有任何機會說,最後竟哭哭啼啼地離開。
老媽子一聽一個晚上就能賺三百兩白銀,立馬感興趣起來,她朝翠翹揮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這裏沒你的事兒了。」
這個辯真兒,看起來老老實實的,沒想到心眼兒這麼壞!
一時間,他咽了咽口水,舌尖輕輕舔舐著乾裂的嘴唇,在柳追憶走過來之時,將目光移開。他怎敢正眼瞧她,他心跳劇烈到令自己做怕。
說完,她將在如意樓年姐姐那兒聽來的最好的一首曲兒唱給了老媽子聽,聲音雖不似翠翹那般生脆動人,但是裹著濃濃的感情,讓人容易陷 進去。
後台中,柳追憶正和黑老五清點銀子,今兒個晚上跳了一支舞,為浴花苑賺了將近四百兩,倒是柳追憶小看了洛陽城的貴公子,這闊手闊腳的絲毫不客氣。
「啊,通體雪白的惡犬啊?」雲耀剛想胡扯幾句,忽而像是想到了什麼,他低頭看看自己的衣衫顏色,才察覺到辯真兒是拿方才他抱他大腿的事情來打趣他。
辯真兒與雲耀快步趕回東來客棧,發現荀煙仍舊坐在一樓等他們,見二人空空回來,荀煙問道:「柳姐姐呢?」
柳追憶心中感動,也沒扭捏,讓雲耀接過去,道謝道:「多謝老五了,這份厚禮柳追憶就收下了,來日方長,我們後會有期。」
辯真兒走在裏面,好似一個另類。
「真是沒看出來,身經百戰呀?」翠翹許是不清楚柳追憶有這般手段,酸言酸語諷刺道。
「胡說!」辯真兒嚴肅道。荀煙被辯真兒的聲音嚇了不小一跳,她瞪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辯真兒回過神來,知道自己反應太大,愧疚道,「對不起,你是說柳姑娘去了勾欄之地?」
柳追憶的目光隨即落在荀煙身上,她笑得意味深長,說:「我跟黑老五的確賺錢去了,可沒去浴花苑。」荀煙表情淡淡的,說,「那可能是荀煙看錯了,柳兒姐姐沒事就好。」
黑老五看著淡定從容的柳追憶,問:「柳姑娘,你真的能一晚上賺三百兩白銀啊?」
黑老五有些困惑,道:「柳姑娘回去了啊,就剛才。」
他是雲府二少爺,曾一心想做一個懷抱溫柔的風流少俠,可父母老說他無所事事、只知揮霍錢權,每次總愛拿掌管家裡七成生意的大哥與他比較,讓他好生向大哥學習。在雲耀的心中,大哥才是他們的兒子,他壓根兒就不是,他不明白,身為雲家後代,就非得要繼承雲家的產業嗎?
柳追憶咬著筷子,壞壞地笑道:「丟魂兒了。」
他忙站起來走過去,問道:「柳兒,你早就回來了啊?」
柳追憶看著洛陽城外掠過身後的景色,笑說:「有什麼好後悔的。」
辯真兒思索著,正想進去,卻被門邊的姑娘攔了下來,姑娘看著辯真兒的模樣,忍不住打趣:「你一個小和尚也來這裏找女人啊?」
在樹下,柳追憶打開裝著五錠銀子的布裹,拿了兩錠出來遞給黑老五,說:「老五,這是你的。」
「在長安城,如意樓一晚上一千兩都賺過,更何況這區區三百兩?那些喜歡勾欄煙花的富家子弟,最不缺的就是錢,只要想辦法能讓他們攀比起來,今天晚上五百兩都沒有問題。」柳追憶道。
辯真兒得到答案,轉身就開門出去,荀煙https://m•hetubook•com.com在後面喊道:「辯真兒,你不能去那……」
「姐姐說的是,荀煙以後一定注意。」荀煙輕聲細語,眼神淡漠迷離。
辯真兒從沒來過這種地方,裏面人聲鼎沸,比外面的集市都要漂亮。這裏的姑娘們搽脂抹粉、個個都容顏艷麗,所有來這裏的客人全是金絲銀絲裹身、腰纏萬貫。
一聽以後柳追憶可能再也無法為自己賺錢了,老媽子立即道:「哎喲這可不行,柳姑娘你先走,外面就交給媽媽我了,要是有什麼人敢欺負你,你告訴媽媽,媽媽替你做主!」
「哎哎哎。」雲耀出現攔住荀煙,問,「辯真兒去哪兒啊?」
辯真兒迅速跑過柳追憶身旁,拿起了桌上一袋碎銀子。雲耀一頭霧水,不知道辯真兒在發什麼瘋,反而是荀煙,從昨日開始,一直沉默不語。
辯真兒站在一旁,踟躕了好久,才慢慢走過去。
「家裡有大哥,少了我根本就沒有任何問題。」雲耀憶起往事,難免會難過,雖然嘴硬,可眼眶已被|干風吹紅。
為何她一個笑容、一個動作,就能這麼輕而易舉地攪得他心神不寧。
「辯真兒。」荀煙迎上去,擔心地問,「你沒事吧?」
柳追憶一干人坐回馬車,與黑老五道別,駕著馬車離開了洛陽城。黑老五目送著柳追憶的馬車消失在遠方,這才跟兄弟們往回走去。
正準備揭瓦查看房間情況的柳追憶頓覺身後拂來一陣勁風,她轉身過去,那道風正好拂過她面孔。辯真兒見是今日浴花苑的少女,一時沒有回過神來。
說著,他往樓上走去,雲耀也懶得等他,先叫了些小菜來吃。
這時,身邊有另一個客人掏了一錠銀子給姑娘,姑娘立馬放行過去。姑娘舉著銀錠子給辯真兒,說:「看見了嗎小和尚,給錢就可以進去。」
「過來過來,讓先生替你瞧瞧何時還俗。」雲耀對他擺擺手,又暗地裡使眼色,道,「趕緊的!」
轉眼間,他們從初春相識,已有半年之久。
老媽子翹著手指頭拍了拍手,尖著嗓子說話:「不錯不錯。」她又側頭看向柳追憶,道,「你呢?也唱兩首來吧。」
他只知少女一舞傾城,卻不知這紅紗之下的人,正是伴他身旁,令他初初動心的女子。
老媽子將柳追憶拉到一邊,親自給她滿上酒說:「柳兒姑娘啊?那現在,咱們該做什麼?」
雲耀驚道:「還沒回來啊?黑老五不是說她回來了嗎?」
「小僧不進去,小僧就在外面找找自己的朋友。」辯真兒解釋道。
辯真兒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雖然隔著一層薄紗,可辯真兒依舊能清晰地感覺到柳追憶一吻的柔軟。他幾近無法呼吸,大腦一片混亂。
另一邊,柳追憶被黑老五帶到了浴花苑。這浴花苑裡面金碧輝煌,幾乎可以跟皇宮媲美了。只是,原本說好柳追憶見老媽子,但此時此刻,旁邊多了一個同樣見老媽子的姑娘。
「咱們身上一人帶一點,然後看什麼時候啟程,去下一個地方。」柳追憶說。
「你說。」老媽子沒有反對,比起翠翹,她的確更喜歡柳兒。翠翹唱的更動聽,可她身上已經就裹著一層煙花之氣了,不如柳追憶來得乾淨,而這些看盡煙花之地的有錢公子,最好的還是清純的美人兒。
辯真兒尋著浴花苑而去,那裡瑰麗堂皇,實在不是他這種清貧和尚能去的地方。可是荀煙說柳追憶在這兒,她在這裏做什麼呢?這裏可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你去幹嗎啊?別添亂了,別到時候辯真兒沒找到還要找你。」雲耀攔下荀煙,道。
「那可以算我什麼時候考上狀元嗎?」
於是,洛陽街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幕。
他們很快收拾好東西,全部放上馬車,柳追憶駕著馬車,路過長長的洛陽街,往城門口走去。他們走了很多地方,也停留了很多地方,唯有這洛陽城,突然有些捨不得了。
「老五……」一個五大三粗的黑皮膚漢子忽然說出這番話,柳追憶不知該如何應答,只道,「多謝你了,你我萍水相逢,肯如此幫忙,小女子記在心裏了。」
黑老五見辯真兒找了來,連忙跑去後台,掀開半邊帘子,用只有柳追憶聽得見的聲音喊道:「柳姑娘,那小和尚找來啦!」
辯真兒無意接著話茬,說:「現在啟程吧。」
「那也行,我回去告訴兄弟們這個好消息,十兩銀子啊,夠咱們掙上半個多月了。」黑老五搖著手裡的銀子笑道。
「謝謝你老五。」柳追憶走到他面前,說,「我不知道自己有一天離開一個地方,居然還有人來送我。」
「那就先謝過老五了。」柳追憶笑道。
「不許你這樣說辯真兒!」荀煙皺眉道,「辯真兒就是為了找柳追憶,才被迫去那種地方的。你以為辯真兒是你啊?」
「這麼快嗎?」雲耀問。柳追憶敲打了一下他,說,「小和尚說現在啟程,咱們就現在啟程。」
歌兒倒唱成了好聽的歌兒,只是人太俗氣,像這樣的煙花之地,最不缺的就是俗氣之人。
「我見你一個人也挺厲害,你還是自己去吧。」辯真兒無視雲耀,往樓上走去。雲耀還想為自己辯解,卻看見荀煙突然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揪著裙子,對辯真兒道:「辯真兒,我……我有事情要跟你說。」
雲耀抬起頭,可憐和-圖-書道:「辯真兒,咱們兩人是男人,你總不能到頭來什麼錢都是柳兒賺的吧?咱們說難聽是騙人,但咱們這嘴跟抹了蜜似的說些好聽的話,誰人不愛聽好聽的?聽了好聽的使他們心情舒坦不是更好嗎?」
辯真兒房裡,看著荀煙一臉為難的樣子,他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事?」
「柳追憶啊……」姑娘故作思考,遺憾說,「哎呀,咱們這裡有柳絮兒、有如意,可就是沒有柳追憶。」姑娘們掩面偷笑起來,聲音宛如脆鈴。
夜幕時分,足以俯瞰整個洛陽城的屋頂上,少年與少女面面相對,夜風捲起他們的衣衫長發,仿若時間就此凝滯。
柳追憶扭頭看了辯真兒一眼,說:「小和尚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吧。」
黑老五搓了搓手,興奮道:「好好好,那柳姑娘有什麼用得著老五的地方,儘管吩咐!」
柳追憶與黑老五離開浴花苑時,沒來得及換身上的衣裳,怕太過顯眼,二人就躲在了無人之處。
他們今日收穫不少,雲耀正得意地說:「明天咱們還這麼做,定能賺不少。」
辯真兒無語,哪有算一個和尚碰見桃花運的?
雲耀不悅,沒好氣地問辯真兒跟荀煙:「你倆呢?」
「這……你看……」老媽子為難道,「要不你再出去唱一曲兒?你要的銀子我再給你多加一層?」
荀煙側頭看著他,問:「雲少爺,你知道辯真兒和柳姐姐去了哪兒嗎?浴花苑啊,那是洛陽城最大的煙花之地,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遠處的辯真兒看見被圍得水泄不通的攤位,鬆了口氣。
「老五聽柳姑娘你的。」黑老五道。
辯真兒搖了搖頭,仰天長嘆:「阿彌陀佛。」
「那可不,一定得注意安全啊。」雲耀用摺扇一敲桌面,配合道。
辯真兒有些焦灼,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僧是來這裏找朋友的。」辯真兒行了個禮。
「朋友?」姑娘們互相詢問,覺得趣味橫生,「小和尚在這裏也有朋友呀,你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雲耀不喜她們二人婆婆媽媽,說:「哎呀算了算了,快吃東西吧我餓死了,對了,辯真兒呢?」
雖說在家時曾無數次責備父母,可離開家這麼久,他還是會特別想念 他們。
柳追憶的笑意越來越深,她昂首挺胸,透過面紗能瞧見她輪廓極好的紅唇。她微微啟唇,一字一句輕聲道:「小——和——尚。」
黑老五隻接了一錠銀子,將另一錠還給了柳追憶,說:「柳姑娘,蒙您信守承諾,老五很是感動。但是這錢全是柳姑娘不顧聲譽自己去賺來的,老五隻是個跑腿的,要這十兩,已經夠了。餘下的柳姑娘你拿著,你們是外來的人,我琢磨著你們在洛陽待不了幾日就會離開,老五雖然不知道你們要去哪兒,但是知道舟車勞頓,你們需要很多的錢。柳姑娘如果實在沒辦法,也不會去這樣的地方賺錢吧?」
跳下屋頂后,柳追憶迅速回了房間換好自己的衣裳。辯真兒還站在屋頂上,痴痴獃呆,臉頰上的滾燙久久未散。
「太好了!」雲耀立馬站起來,說,「來,咱們馬上行動。」
辯真兒忙道:「小和尚的朋友名喚柳追憶。」
雲耀靠在馬車門口,忽然認真地問:「柳兒,出來流浪,你後悔過嗎?」
荀煙點點頭,小心翼翼道:「我親眼看見的。」
荀煙頻頻嘆氣,說:「是柳姐姐的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柳追憶站起來,抱拳鞠躬道:「那好,就此別過。」
馬車駕到城門口,忽有人在身後喚著柳追憶,柳追憶往身後一探,發現是黑老五和他的幾個兄弟。
「賺多少銀子我也只要五十兩,不多不少的五十兩。」柳追憶選好銀子抱了起來,扭頭對老媽子笑道,「媽媽啊,外面就交給你了,就說我身體不適,今晚不能跳了。剛才黑老五已經看見有人過來抓我了,要是我被抓到,媽媽你以後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雲耀一見他,立馬喊道:「哎呀小師父,快過來讓先生我給你算上一卦,近日你是不是碰到桃花運啦?」
「媽媽,歌姬不在多,只要能賺錢就好。」柳追憶笑道。
偌大的舞台上,有一身材曼妙的少女,她朱紅舞衣裹身、披帛如雲,歌聲正是她所吟,雖然她臉上蒙了層面紗,卻仍舊難掩她的盛世容顏。
「沒有啊,剛從後門回來的。」柳追憶徑直走過雲耀身邊,在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就吃。雲耀像個事兒婆一樣追過來問:「哎喲嚇死我了,我們今天還去了黑老五那裡找你。」
柳追憶啜飲道:「現在當然是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怎麼厲害怎麼說,怎麼吸引人怎麼說,媽媽你開了浴花苑這麼久,一定有辦法。至於我,您只需要替我準備一身朱紅舞裙和一條面紗,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
柳追憶問:「你咋知道我跟黑老五在一起?」
雲耀忍不住笑,問:「你當時還女扮男裝,可我一眼就識破了!」
「那我們,一直這樣走下去嗎?要去哪兒呢?」雲耀望著頭頂蒼穹,如是而問。
他連晚飯都沒有吃,回到屋子裡躲在床上。他腦子裡全是柳追憶,每一個時刻的柳追憶,他很困惑,困惑自己為何會想她,為何忘不掉她。
見辯真兒為難,雲耀蹭了蹭他大腿,乞求道:「辯真兒,好辯真兒,我的好好和圖書辯真兒,你就答應我吧,求你了。」
「我也是,跟著辯真兒走。」荀煙道。
身著白袍的雲耀坐在算命攤上,旁邊插著一把「神運算元」的旗幟,在那兒搖著一把摺扇吆喝道:「來啊,看一看啊算一算,算仕途算姻緣算未來運算元嗣啊,算不準不要錢,算得准,打賞點!」
問取娘子的是一個憨憨胖胖的矮子,雲耀咽了口口水,道:「別著急,一個一個慢慢來。」
「哎呀柳姑娘啊,外面的客人吵著鬧著要見你,你就再去跳一支舞吧。」老媽子揮著手絹兒走進來,雖話里多有埋怨,可臉上卻是掩蓋不住的欣喜。
「我……」雲耀鉗口結舌,沒想到走了一個只幫辯真兒的柳追憶,又來了一個荀煙,明明自己比辯真兒風流倜儻太多啊,這世上的姑娘是不是都要瞎了眼了?
「可以算我什麼時候娶到一個如花似玉的娘子嗎?」
屋外,有一個布衣打扮的「少年」正在偷聽著他們的談話,聽完后,他從浴花苑的後門溜了出去,回到了東來客棧。
「啊?黑老五?」雲耀愣了片刻,忽然拍案驚起,說,「那廝不會把柳兒賣了吧!」
「我這一輩子,沒看過這麼多銀子啊!」黑老五感嘆道。
「好,媽媽現在就去辦。」老媽子拍拍柳追憶的肩膀,叮囑黑老五一定要伺候好柳追憶,然後便扭著腰肢去辦事了。
「後會有期。」黑老五抱拳。
荀煙臉上生起一抹紅雲,說:「就是……就是那種男人愛去的地方,我怕柳姐姐會做那種事情,我……」
柳追憶笑著移身過去,從辯真兒來時路去。
辯真兒走進來,倒了一口茶,搖頭道:「我沒找見柳姑娘。」他眉頭深鎖,不知所措。
雲耀看著馬車上暖實的被子,說:「這黑老五是個挺重情重義的人啊。」
「小和尚就沒有識破。」柳追憶又忍不住打趣辯真兒,辯真兒挪了挪身子,面對著另一方,不去理會他們的談話,可是不理會歸不理會,一被他們挑起回憶的弦,自己也忍不住去回味了。
柳追憶划拉著銀子,拒絕道:「咱們說好了一晚上只跳一曲兒,媽媽你什麼大場面沒見過,安撫一下外面的客人還是有辦法的吧?」
「那她現在確實回去了是嗎?」雲耀又問,翻著白眼滿是歧視。
黑老五舉手道:「回去了,要是沒回去你們唯我是問。」
柳追憶笑了笑,說:「不用了,我自己回去。我這個樣子肯定不能明目張胆地走在街上。」
雲耀看著辯真兒笑意不明的臉,為了演好這場戲,只好再次堆上笑臉,道:「小師父不明白了吧?這犬是最忠誠的動物,小師父口中的犬又是通體雪白極為少見,可見這是罕見之物,代表著吉祥。它在夢裡咬住你的大腿不放,定是在告訴你,最近幾日要當心錢財與人身安全。」
四周人見一個和尚去算命,覺得新鮮,忍不住圍了上去。
是的,他是丟魂兒了。
再說辯真兒,在浴花苑轉了一個大圈子,都沒有見到柳追憶,他沒有任何辦法,只能先行離開。斯時,洛陽城已被夜色籠罩,萬家燈火將洛陽城點綴成了燈火之洋。
「明天我可不想配合你了。」辯真兒冷漠道。
「哦對了。」黑老五轉身將兄弟手裡的被子接了過來,說,「柳姑娘,入秋了,越往北走天氣越冷,這被子是昨兒個住我們院子里的奶奶做的,你們拿著,好避寒。」
如若不繼承,就一定是不孝嗎?
雲耀更為不悅,諾?她們當他是什麼了?他語氣更差,問道:「辯真兒你呢!兩個只能選一個,哪兒那麼貪心,至少留一個給我。」
「黑老五不是認識出租道具的李師傅嗎?我們去李師傅那裡問問就好。」辯真兒說。
黑老五大手一揮,笑道:「柳姑娘你否客氣,我還是先送你回客棧吧。」
旦日晨間,柳追憶早早去銀號把五十兩白銀兌換成了碎銀和銅錢,她分成四分,每人身上帶一點。辯真兒起床一看見柳追憶,就會想到昨夜之事,倒是柳追憶,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是會叫著他:「小和尚,醒啦?來,錢袋拿著。」
那姑娘好是好看,就是一臉刻薄相。
「那好,進去吧。」姑娘讓開路,指了指裏面。
再說回雲耀與辯真兒,二人不知何時糾纏到了一起,不,確切說,應該是雲耀糾纏辯真兒。
柳追憶朝黑老五笑了笑,順手替他也倒了杯茶。
「聽見沒?你們死心吧!」雲耀朝柳追憶恨道,柳追憶瞅他一眼,好笑道,「你在較個什麼勁兒?你可是有家的人,總不能跟著我們一直這麼走下去吧?」
荀煙沒有說話,只是點頭應允。辯真兒同雲耀一起往三元街找去,他們走後,荀煙就回了自己的屋子,她將門關上,裏面一片黑暗。
辯真兒咽了咽口水,連忙抽開被抱著的大腿,道:「我、我試試。」
「是是是,什麼都聽你們家小和尚的。」雲耀不爽道。
一曲兒完畢,黑老五不住地在旁邊鼓掌。
姑娘望了一眼辯真兒,嘆氣道:「算了,姐姐我喜歡你,讓你進去吧,不過你只能在人群之外看,不能進去,進去是要打賞的,我看你也沒什麼錢打賞。」
另一個姑娘見柳追憶穿得寒酸,不禁先道:「媽媽,還是讓翠翹先唱首歌兒給媽媽聽聽吧,有些鄉下丫頭太寒酸,怕髒了媽媽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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