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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大人呀

作者:蕭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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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心肝又情願

第十章 心肝又情願

霍遲顛了顛肩膀上的人,真心誠意地道:「謝了。」
這樣的事情晦氣得很,已經有人想直接打道回府,但礙於敏王已經先一步留了眾人,便沒敢再提。
說到這兒,成決的手指點了點她頰邊因生氣擠出的梨窩:「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不用再催眠。每次你代入別人的情緒都會哭得厲害,從前你身邊沒我,哭就哭了,如今有我在,我可不會讓你再多流淚。」
霍遲飛快地踩滅人偶上的火,收起樹上的機括,扛起軟軟栽下去的杜如風,如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縱然那是個女人,可成決仍是越看心裏越不是滋味。
杜如風燃起一把火,將人偶扔了進去。火苗舔舐著人偶的腳,它的臉在跳躍的紅光里笑得陰森,透出幾分血意。他這才發現,這個人偶像是照著如月的模樣做的……
杜如風的反應不大對,震驚是有,但沒有親妹妹死時的悲傷。
屍體情況閆桉已經驗得差不多,成決又著跟來的仵作再行檢驗,所得結果不如閆桉的準確精細。從沉木雕花的窗往外看,圓月的光也被篩成花朵模樣映進來。
說話的侍衛手一揮,身後的手下們將捆住的人往前一推。那人踉蹌著跪在地上,生得異常清瘦,像是只剩下了骨架一般,可看面容卻是精神,不似病弱之人。
對面的山洞上方突然站起一個人,頭髮散亂地披下來,看不清臉,直直地往下落,砸到鄭香薷旁邊的石桌上,四肢腦袋全都散開,縫隙中血漿往外涌。
對面的房門被打開,成決握著一卷書走了出來,如今他看她時眼中總是柔和,這副模樣倒是儒雅得像個教書先生。
「要死倒是去別處死,幹嗎來這兒,髒了敏王殿下的地方。」說話的是慶陽郡主家的公子杜如風,滿臉寫著不耐煩,他旁邊的劉勍拉了拉他:「你少說兩句,正安世子那個寶貝妹妹如今人事不省,要是讓他聽到你這話,還不得和你翻臉。」
這快綠庄雖不在城內,但也算是在長安城管轄範圍內,守衛巡視自然也是巡防營的事情。只是平日里翠微山除了進寺廟上香的人外就沒什麼人了。敏王在快綠庄又想圖個清靜,是以這麼多年,巡防營一年只往這邊來個三四次,誰能想到在這兒會出這麼一檔子事。
「所以,霍大哥究竟做什麼去了?」
身形修長,周身氣質冷清出塵,連唇邊的笑意都沒有溫度。
「那個我的診金……」
第一遍走到一半的時候鄭香薷的臉色便開始發白,周真真將她按在一個洞穴外的石凳子上:「你先坐在這兒歇一會兒,等我繞出來再來尋你。」
「無事,想案情想得入神沒坐穩罷了。」不承想,自己居然也有這般幼稚的時候。
閆桉張開五指:「五金。」
杜如風回道:「即使我在家中,與她打照面的時候也極少,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成大人。」
成決面上浮出笑:「又有長進了,我沒白教你。」
閆桉點頭:「正是呢,這位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到落霞鎮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千雀……」
廖正額角的青筋狂跳,呵呵笑道:「成大人也知曉,巡防營外出需要臨時調遣安排,耽誤了會兒。對了,案發現場在哪兒?我這就過去看看。」
馬車在大理寺停下,成決與閆桉一前一後先下車。鄭香薷已經昏昏沉沉地睡著了,頭靠在周真真的后肩上,細聲細氣地呼吸著,那隻手仍握住周真真的,像小孩子一樣勾著她的手指。
恍惚中,杜之末也不記得自己上一次正眼瞧著那個女兒是哪一年的哪一時了。
像是要活吃人一樣。
周真真手提著一盞燈,她在查線索方面遠不及成決,甘心為他引路照亮。
小廝杜七看得有些愣:「少爺在找什麼?」
「發現杜如月死的時候,你為何那麼震驚?」
天色漸黑,假山外圍著的守衛人手一個火把,將這處照亮。
……
濃黑的夜褪回夕陽天,鄭香薷坐在石凳上,周真真站在他身後的洞口處笑得如嬌花,叫著鄭香薷。
「哪裡哪裡。」
「煙霞鎮閆桉閆大夫,素有『醫俠』美名,給當地窮苦百姓看病從不收診金,視錢財如糞土,是個清流的高士。若是讓他們知道,閆大夫是個見錢眼開,逮到機會就要敲竹杠的俗人,你說他們會怎麼想?」
閆桉重重地咳嗽幾聲,擺擺手:「罷了罷了,我驗,我驗還不行嗎?」
周真真沉吟道:「未時到申時,那個時候大家剛好在從長安來快綠庄的路上……」
鄭香薷一回頭,她身後不遠處的山洞上有人站了起來,直直地往下落——
清輝遍灑,天上人間。
成決眼睛眨得緩慢,徐徐地念著:「霍遲?你和他很熟嗎?」
「翻臉就翻臉,本公子還怕他不成。」
「這屍體,不大對勁兒。」成決眯了眯眼,「不管是形態還是落下的點,都不對勁兒。如今要看死者的具體死亡時間,先等霍遲他們過來吧!」
將死者的死亡時間往前推之後,那來快綠庄的一眾人便有了最好的不在場證據。
「成大人為何不讓我催眠詢問?杜如風明明沒有說實話。」她唇瓣都被咬出了月牙白的印子,倔強地開口。
這不到半年的時間,彷彿一眨眼便過去了。
他坦坦蕩蕩,不讓大家為他隱瞞,也不自欺欺人。
一屋子人忍不住悶笑,杜和*圖*書如風臉上不自在,瞪著眼道:「你這人胡謅什麼?!」
杜如風嫌惡地躲避開湊到面前的證物,深深地嗅著錦帕上的香味,視線不經意地落到薄相手中的一樣東西時一怔,霍地一下站起來:「你等一下!」
宋懷時皺了皺眉,他不缺錢,但這般趁火打劫的行徑實在是惹人不快。
「杜公子,別來無恙。」
閆桉瞄了眼身邊的成決,清了清嗓道:「多謝世子厚愛,只不過在下如今已經不是自由身的大夫了。這次在下到長安是幫成大人破這個案子的,吃住成大人都包了。」
一條在他自以為惡意的遊戲里陡然失去的性命。
宋績略想了想,同宋懷時道:「皇兄,派回長安的人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臣弟怕鄭姑娘出事,先讓這郎中看看也好。」
就是在那一夜,他以為的惡作劇居然成了真。
成決眼皮一掀,問:「你可叫閆桉?」
周真真沒說話,他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霍遲本來說拉著我出去柳葉居喝酒,誰知道剛走到僻靜的一條衚衕,他就開始罵我,把那個人幫他寫的家書甩到我臉上罵我……其實霍遲真的不擅長罵人,翻來覆去的就是那幾句話,卻把我罵清醒了。」
鄭香薷的面色蒼白如紙,連唇色都發白,一見到成決她就往角落裡縮。周真真看著心疼,主動地坐到了她身邊,擋住她大半的視線。
杜七連忙跑了出去,杜如風找了半天才從床底翻出來要找的東西。那是一個用布縫製的人偶,巴掌大,縫的是一個手中拿著一枝花的小姑娘。小姑娘嘴角上揚,正在微笑。
那二人還在客套,成決鬆了手,快步走了過去。
身後的薄相將發現的東西一一呈上前,有幾個世家公子拿出錦帕捂住口鼻,一副避而唯恐不及的模樣。
「男女之事我在鎮子上見得多了,在快綠山莊我就看出來了,在回來的馬車上成大人還故意往我身上栽倒,想吸引周大人的注意呢!」閆桉笑眯眯地搓搓手,「之後我去找了成大人,然後成大人給了封口費。」
「這郎中看來還有兩把刷子,畢竟百花坊的花魁只認咱們杜公子一人哪!」
周真真有些急了,聲音都揚了起來:「你明明……」
成決的心就在這一聲里陷入溫柔雲絮中。
他不是不知道小女兒在府中並不受人待見,可這些年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慣了,想著日後給如月找一戶好人家嫁過去便是了。可如今婚事還未定,她就不在了。
「不管多少,我們加倍出。」
方才周真真與鄭香薷離開馬場在快綠庄四下閑逛,敏王雖是以驍勇善戰為名,但褪下盔甲之後人很是瀟洒雅緻。這快綠庄的布景不經雕飾,都是翠微山的本來模樣,走在其間彷彿置身世外桃源,令人賞心悅目。
「發什麼愣?」
孟泛鬆了口氣。
「那杜如風與這個妹妹關係如何?」
「鄭大人!」周真真起了玩心突然喊了一聲,鄭香薷肩膀一抖,循著聲音看過來。周真真調皮地笑了笑,下一刻眼睛卻猛地睜大。
如月也是這樣白白的臉,而且眼尾還有一點紅,是小時候磕到留下的疤痕。
成決蹙著眉不語,閆桉的手頓了一下,又搖頭:「不對,還要再往前推兩個多時辰,那就是巳時到午時之間才對。這具屍體應該冰凍過,之後才下刀切,放在太陽下曬,因為有不少水珠混在其中,所以血液才會淌得這麼猛。」
閆桉將胸口拍得「啪啪」響,道:「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孟大人儘管開口,我會給你打折的。」
成決立了良久,霍遲帶人從假山回來,後面跟著這幾日瘦下去好多的孟泛。
屍體前胸、小腹、膝蓋三處都被塞進了一塊石頭,重重地砸落在石桌上砸得桌子出現了不少的裂痕、砸痕,死者的整張臉也因此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分辨不出原本的長相。更可怖的是,死者四肢和頭顱都被人割得只剩下一點相連的皮肉,切口整齊,可見兇手的心態平和到令人膽寒。屍體從那麼高的地方猛地摔下來,四肢當即斷裂開,這衝擊力比直接分屍來得更為懾人。
「廖統領的腳程夠快的,沒挨到子時才過來真是讓本官敬佩。」
成決不友善的眼神其實並未看閆桉,而是錯開他看向坐在那邊的周真真和鄭香薷。
杜如風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伸手抹去頭上的冷汗,然後將人偶塞進寬袖中,腳步踉蹌地往外跑,一路帶倒了三張椅子、一扇屏風,還有一尊花瓶。
「正是呢。這位爺若是不信可以找人到落霞鎮打聽打聽,誰不知道我千雀堂郎中閆桉的名頭。」閆桉說著,習慣性聳了聳鼻子,打眼一看落在杜如風的身上,「這位爺眼底發青,身上若有若無的一股淡淡脂粉香氣,可見是多情風流導致的,已經隱隱有腎虧之症。」
自從來了大理寺之後,他就和薄相他們學了下埋伏人扛回大理寺的方法,就和最初他跟蹤周真真時被成決發現,著人帶走時一樣,再配合他擅長的機括之術,效果更是加倍好。
不該出現在長安城的人不光出現了,還死了,難怪杜如風會這麼震驚。
這次成決把這個任務交給他,也是幫他找到了在大理寺的最佳位置。
他穿好衣服,趕去赴百花樓花魁的春風一夜。
「啊——」
「你!和*圖*書」杜之末咬著牙,聲音隱著怒氣,「再怎麼說如月也是我的女兒,是我杜家的血脈,你這都是說的什麼話?」
「我沒出什麼事,害成大人擔心了,只是鄭大人……」
成決淡淡地道:「本官忘了,廖大人看門把守才是好手,趕路是不擅長的。」
成決斂起眼皮,輕輕地搖頭:「沒什麼,聽見你說你和『霍大哥』關係好,得知我的下屬之間相處得這麼融洽,這是我教導有方,本官開心。」
宋懷時搖搖頭:「鄭琰不是那種真的喪心病狂的人,只是氣急了,他也實在是寵愛那個妹妹。」
「為青別急,這山莊就這麼大,不會有什麼事的。」
杜如風打了個呵欠,起身出了門。「嘎吱」一聲,門又合上,只有成決與周真真二人,這一方天地都被隔成平和模樣。
人偶的背上寫了一行字:八月十四,黃昏時分,快綠山莊,救你妹妹。
眾人面面相覷,紛紛附和著:「這是自然,自然……」
周真真見孟泛重新恢復了精神甚是驚喜,孟泛抿緊了唇,對著她點頭示意,招了招手,道:「下官將案發現場的相關證物收集好,請成大人過目。」
若有人知道這件事,那他就要被千夫所指,就要被父親指責……不,他不能讓人知道。
「那她走之後,杜府中可發生過什麼異常的事情?」
杜如風立在一旁不敢出聲,站到雙腿都發僵了,父親還是沒有說一句話,最後還是慶陽郡主心疼兒子,進來解了圍:「死了就死了,她不是總想著去找她那個娘?這下可算是能真的去尋了。」
閆桉其實還想問一句他開價多少錢,要是比成決多自己是可以再考慮考慮的,但察覺到成決並不友善的眼神,閆桉還是忍住了。
他只是留不得了,最後才走了。
八月十五的夜過去,八月十六的月高懸。
杜家每一代都有屬於他們自己的玉佩,上面刻著個人的名字和生辰,杜如風這一輩只有他與妹妹杜如月二人。雖然這塊玉佩上的「月」字不見了,可材質、模樣分明就是杜家的玉佩,他來打馬球,怕玉佩有閃失便沒有帶來,所以眼前的這塊玉佩只會是如月的。
指尖在空中一頓,成決霍地睜開眼。
「哦,喀喀喀……」孟泛的臉漲得通紅,閆桉拍了拍他後背:「我見孟大人面色不好,有鬱氣凝結于胸的癥狀,多咳嗽咳嗽能舒服點兒。」
八月十四的前一晚他從河西酒樓往外走,腳下軟軟的似是踩到了什麼東西,他撿來一看,便是這個人偶。
廖正:……
「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鄭香薷點點頭。
假山各處成決已經走了一遍,死者為女,死亡時身上穿著一件鵝黃色小襖,下著同色襦裙,腰上掛著荷包香囊,並一塊已經摔得粉碎的玉佩。死者的屍體從山洞上方掉落,順著石頭縫有幾滴血滴在地上,最邊緣的石頭有蹭過的痕迹,再有,就是最後屍體的落下點石桌上。
閆桉活動了下被綁得不過血的手腕,嘿嘿道:「王爺,在下的出診費可不便宜。」
杜如風道:「每年這個時候如月都不在府中,她娘死時只是個侍妾,沒名沒分的,屍骨也不能下葬在杜家的墳地里,父親就派人把那個女人的屍骨運回隨州老家了。如月每年會回隨州祭拜,她娘的忌日彷彿就是這幾日,我也沒興趣記住,只知道每年她回到府中都是在中秋節之後了。」
成決已經從後院回到偏廳,廖正一腳踏進門就看見他,硬著頭皮打著招呼。
「霍大哥」三個字被他刻意加重。
杜如風已經呆如木雞,成決看了周真真一眼,後者會意。她拍了拍孟泛,二人出了門,走到僻靜處。
成決道:「杜如風倨傲,在他眼裡應該是不會將杜如月當成一回事的。他表現得太過震驚,後來又恢復得太過平靜,這麼大起大落毛毛躁躁的性子,不用你催眠,他自然就會露馬腳。」
鮮紅的血順著灰濛的石桌往下淌,此情此景讓人頭皮發麻,後背陰涼。
「既然那個渾蛋把木雕留下了,估計就是在求我每日帶著他一道上衙,一起破案子,一起守著大理寺。我可是咱們衙門的第一良善之人,可不能針對一個死人。」孟泛笑得越發燦爛,眼底卻瑩瑩帶著光。
成決言簡意賅,折身便往回走。孟泛不在,這招待旁人的差事自然就落在周真真身上。
周真真拖著他的手出了假山的山洞,旁邊是小小的一方空地,擺著石桌石椅,而如今那石桌上擺得卻不是果盤茶盞,而是一具屍體,確切地說,是一具殘肢。
周真真聽到他的笑聲更窘迫,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雖然時間已經過了,場合也不太對,但好在人是對的人,便可以彌補一切。
成決呼了口氣,繼續找著,假山處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他眼睛倏地一亮,快步走過去:「真真!真真!」
周真真看他想完了才過去,燭火隨著動作晃了晃,將二人的影子投在山壁上,若有若無地融為一體。
「這位大夫醫術高明,我家大人有事情想請大夫幫忙。」
逆著的一遍看到的景色和順著的那一遍又是完全不同,周真真正感慨建山莊之人得是如何人物時,腳下又出現了一處洞穴,這個洞口剛好與鄭香薷所在的相對。
夜色漸沉,杜府的書房內,杜之https://www•hetubook.com•com末面色蒼白,郁色滿面。
正安王府的馬車寬敞,有閆桉在路上,若是鄭香薷再有不適也好照顧,鄭琰便提議請成決三人同行。
換言之,在快綠庄假山上慘死的人,便是他的妹妹,杜如月。
孟泛略想了想,道:「杜家原本就是世家,三代都入朝為官,杜之末如今是禮部尚書兼左都御史。慶陽郡主下嫁杜之末之後生下一子,便是杜如風。杜之末房中的侍妾在三年後又誕下一女杜如月,杜之末膝下只有這一兒一女。杜之末是個老好人,慶陽郡主又只有杜如風一個孩子,對他極是溺愛。這些年杜如風也做過不少上不得檯面的事情,大多被郡主壓下來了。」
證物在偌大的偏廳游移,成決的目光跟著流轉,仔細地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
有些人走得很遠,這一走,便一去不回頭。可會有人將他記得很長、很牢,終其一生都不會忘卻。
孟泛嘆了一口氣,心道:這神探司真的招不來正常人了,這輩子也不會招來的。
可這笑容此刻怎麼看怎麼詭異。
成決彎了彎嘴角,心道:她還是最擔心我的。
成決手中是被火熏黃的人偶,在他眼前一晃而過,放在桌案上。
周真真扶著鄭香薷靠在假山壁上,後者儼然已經嚇昏了過去。
成決又問:「那杜如月離開杜府之前可有什麼不同尋常的行為?」
二人行到月門旁,後院的門開了,鄭琰帶著一臉感激的笑,送一個清瘦男子出門:「多謝閆大夫了,回頭我叫人將診金送過去。」
……
「哎哎哎,成大人你怎麼了?」閆桉驚慌地扶了一下,周真真的目光果然被吸引了過來:「大人!」
一路上廖正都有些絕望,旁人升職加薪都是喜不自勝,只有他這個統領戰戰兢兢,城中不管大小事都要他來背,短短几個月,他愁得白頭髮都冒出來了。
他實在是想不到昨夜尚是團圓的中秋節,今日就得到消息,他失去了女兒。敏王的意思是先按下此事不要張揚。杜之末叫來案發時在場的兒子,問出了事情的始末后,整個人如遭雷擊。
屋頂被悄然挪開的瓦片復又合上,上面的人按下手腕上的機括,一枚飛鏢飛出,射在杜如風停下的位置附近的一棵樹榦上。細細的鋼索綳直,整個人順著滑了過去。
杜如風從書房裡走出來,快步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一進卧房便開始一通亂找。
「找碎玉,死者身上的那塊玉缺了一角。」玉佩是最能體現身份的一樣東西,死者身上的玉佩恰恰缺了帶字的部位,若不是意外,便是兇手想要隱匿其身份了。
「你是大夫?」
「好啊,行了,你快些回去吧,成大人還等著你呢!」
翌日一早,宋懷時一行人先行離開快綠庄,大理寺的人馬將杜如月的屍體運回,巡防營統領廖正留下大半的人守著山莊之後也走了。
這麼巧,那也是杜府的小花園,也是一座雕得用心的假山。
成決的眼皮向下斂了斂,身子突然歪向閆桉。
周真真有些看不下去,輕輕地扯了扯成決的袖口。成決良善地閉了嘴,廖正一出門抹了一腦門的汗,搖頭再搖頭。
周真真有些懷疑成決話中的真假,可又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就只好信了他。
周真真都沒這麼親昵地對待過他!
杜之末平日都是隨和慣了,冷不丁來的怒氣在慶陽郡主三言兩語間極快地就散了。他闔上眼,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周真真點頭,走了幾步之後再回頭,孟泛立在那棵樹下,有金秋第一枚枯黃的葉子飄下。
「皇兄,鄭兄如此會不會出事?」
孟泛搖頭:「應是不怎麼樣,杜如風心高氣傲,最看不上出身不好的人,就算是信王他都不放在眼裡,他和魏無忌很是要好,以前經常湊在一起擠兌信王。慶陽郡主又是個很不好惹的人物,杜如月的娘生下她沒幾年就死了,杜府對外說是因病過世。這麼一個侍妾所生的、又沒了娘親無依無靠的妹妹,杜如風自然是不會在意了。杜如風這個人除了傲氣之外,還出了名的好色,長安城中各大牌樓都有他一擲千金博佳人一笑的佳話。之前煙柳坊的月初也陪過他,近日杜如風常去的是百花坊。」
鄭琰對著周真真歉意一笑:「香薷每逢生病時就愛黏著人,讓周大人見笑了。」
成決倏然笑出聲,這丫頭到底什麼時候能改改無時無刻不誇讚他的毛病?
「別說五金,你要是能治好我妹妹,五十金我也給你。」鄭琰穿堂而入,扯過閆桉的衣領子就往出拖,「我醜話說在前面,倘若你治不好,不光你有事,你全家都有事!」
鄭琰上前輕輕地掰開鄭香薷的手,低沉著聲音哄著,鄭香薷這才放開手,趴在兄長的肩膀上繼續睡著,背對著人的眼睛閉得緊緊的。
「啊……啊……」杜如風忍不住喊出來,忽而一陣疾風從后捲來。他的脖頸兒一酸,眼前陡然一黑。
鄭琰「哦」了一聲:「成大人可真是會攬人才,我自愧不如,這次是我晚了一步。」
她抬起臉,水汪汪的眼中盛著傾慕與眷戀,嬌聲地喊他:「成大人,中秋快樂。」
「死者為年輕女性,年紀約莫在十六歲,皮膚光滑細膩、有彈性……」
「王爺,方才屬下在莊子外看這個人鬼鬼祟祟的,怕是有什麼歹心。」
閆桉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周大人欠人高利貸沒還,有人要堵著她打嗎?」
偏廳中所有的視線聚集過來,杜如風看著那碎裂不堪的玉佩,驚愕地張大了嘴:「如……如月……是如月,怎麼會,怎麼會是她?她不是……她不是走了嗎?」
已是下半夜,所有人都已身心俱疲。成決接過周真真記錄的杜如風的供詞,快速地掃了一眼后,道:「沒有你什麼事你可以走了,不過令妹的屍體要先帶回大理寺做進一步的查證。」
怎麼……這個表情?
「怎麼說也是做了這麼久的同僚,自然是熟的,無事時霍大哥經常給我講些江湖軼事聽。」周真真完全沒有意識到什麼,也沒有見到成決變得皮笑肉不笑的臉,自顧自繼續道,「霍大哥真是個好人,若不是錦泰公主……算了,不說這個了……咦,成大人,你怎麼了?」
宋懷時沉吟著叫手下鬆開閆桉,走下堂去:「後邊有一位小姐昏迷不醒,煩勞閆大夫先給瞧瞧。」
孟泛捂住胸口,果然覺得好多了。
閆桉搓搓手:「好說好說,姑娘先請吧!」
宋懷時皺了皺眉頭,聲音冷下去幾分:「事情發生在本王的快綠庄,本王自然是難辭其咎,此案本王會協助成大人追查到底,一應事宜皆聽從成大人調配,直到真相大白。諸位都是本王在長安的至交,又在案發時身在快綠庄中,所以本王希望諸位皆能配合成大人,案件早日調查清楚,諸位也好早些安心。」
「哦哦……」閆桉鬆了口氣,方才那人倏然冷下的眼,讓他瞧著有些打怵,不知道還以為是來找麻煩的。
「大人怎麼知道?」
成決靜靜地立在桌案邊上,闔上眼,右手無意識地動著。
「我妹妹?我就那一個妹妹,還不在長安城,這是誰作弄出來的丑東西,讓爺知道了定不饒他。」
後院的假山尤為有意趣,洞穴極多,角度刁鑽多樣,每一個洞穴穿出去看到的都是不同的風景。周真真興緻勃勃地拉著鄭香薷左右來回地穿著,走一遍還覺得不過癮,又逆著往回再走一遍。
林愈肖給了孟泛那個木雕,就是把最好的那個自己留在這世間。他並不像他展現出來的那樣洒脫,對大理寺絲毫沒有留戀,換言之,他是太過喜歡、太過留戀,才不允許一個手上沾過鮮血的自己繼續留在這裏。
周真真臉紅得厲害,手指絞在一起。她竟不知道成決這張嘴不光罵人厲害,說情話時更是找遍大理寺無敵手,她訥訥地開口道:「為大理寺辦案也就是為成大人查案,成大人這麼好,為了成大人流些眼淚,是我心甘情願的。」
快綠庄出了這麼大的一件事,誰也沒有心思再過這個中秋節。宋懷時著人將假山四周把守住,另派人到大理寺傳成決的口令,等著進一步的驗屍搜查。
孟泛之前被成決罵過,比從前更努力了,成決便讓他專門負責資料卷宗這一塊。杜家也算名門,與杜家相關的事情在這裏沒有人會比孟泛更清楚。
一來一回怎麼也要兩個時辰,成決和周真真留在假山處,其餘人等一律到偏廳等著。
真的有人掐著他妹妹的性命在快綠山莊等著他,他未去,他的妹妹便跟著喪了命。
閆桉補充道:「給周大人放高利貸的就是成大人。」
周真真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成決抬手拍了拍她的後背,聽閆桉繼續道:「所以,她應該是個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大家閨秀。四肢的切口平整,下刀很快,血液偏稀薄,屍體剛開始從屍僵緩解,死亡時間約莫在三個時辰,也就是未時到申時。」
周真真說到這兒摸了摸臉,小聲地道:「鄭大人直接昏了過去,我一開始真的被嚇到了。」
「我的娘,嚇死爹了。」閆桉一見屍體也嚇了一跳,好在是底子在,很快就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為難道,「在下平時都只給活人看病的,這給死人驗屍的事情……」
那叫閆大夫的人一聽到錢眼睛都亮了:「令妹只是因驚怖導致血氣上涌,脾肺堵凝導致閉氣昏迷,不過是在下施針幾個穴位的事情,算不得什麼。」
孟泛一隻手扶著牆驚天動地地咳了起來,差點兒把肺管子都咳出來:「我說閆大夫,你這腦子想東西也太歪了吧,你沒看出來她和成大人靠得那麼近……」
這個認知讓杜如風渾身發涼,像是有一條幽綠陰暗的蛇纏住他,寸寸收緊。那種驚懼、那種後知後覺,讓他一顆心不停地狂跳,他不停地想,若是他去了,如月是不是就能活下來……就算他們關係並不親密,可那也是一條性命。
鄭香薷身子虛弱,鄭琰等到她稍微有了些精神才帶著她上馬車,和成決、周真真以及閆桉碰到了一起。
他適時地停頓,閆桉恍然大悟:「懂了。」
案子發生在快綠山莊,一應消息壓了下來,並沒有在長安城掀起什麼風浪。孟泛帶著閆桉在大理寺熟悉地形,周真真立在神探司門口遠遠看著,想起自己剛到大理寺來的場景。
「不該問的不要問,滾出去!」
周真真用力地將淚花藏回去,故作輕鬆地道:「明日我來上衙會帶些茶樓的糕點,多給林大人帶一塊。」
宋績打量著這人:「你是郎中?」
周真真摸了摸發涼的鼻子,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孟泛咧開嘴笑了一笑:「怎麼,是很震驚我這麼快就恢復過來了嗎?」
腦袋被https://m•hetubook.com.com輕輕地敲了敲,周真真搖搖頭,笑道:「沒什麼。對了,大理寺去快綠山莊的眾人都回來了,怎麼不見霍遲?」
成決面無表情,周真真站起身,看不出受了什麼傷害,他一顆心這才落了地,後知後覺的驚懼讓他仍有些回不過神。
杜如風下顎一收,牙根緊了緊,仍是搖頭:「並沒有。」
周真真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方才的那陣驚叫把成決招來的,抿抿唇走過去,握住他的手,那慣來溫熱的大手此刻掌心全是冷汗,濡濕了她一顆心。
「既然出了事交給大理寺查便是,老爺你再怎麼樣也是救不回她的命,又何苦來的?如月那麼懂事,也不想她的死惹老爺傷心難過。」慶陽郡主遞了個眼色,杜如風悄然退了下去。
他將周真真手上的燈籠接在手裡,握住她的手,在掌心搓得熱了些才帶著她走出去:「方才我來時見你蹲在地上,你在找什麼?」
假山蜿蜒曲折,岔路極多,穿在其中夕陽的紅光忽明忽暗。一陣暗色走過,陡然見得光亮,成決腳步驟然一頓。前方蹲在地上的小姑娘歪著頭看他,目露驚詫:「成大人,你怎麼過來了?」
成決自己查案時會大致推斷死者的死亡時間,這一次遲遲沒下結論,周真真便知曉這屍體不簡單。上一回錦泰公主宋一月的屍體經雨水浸泡死亡時間變得模糊,引得查案之路一度走進歧途,這次成決不想再自己給自己設障礙。
街上巡邏的打更人敲響三下梆子,在大理寺審訊房內,半桶冷水照著地上的人猛地潑過去。杜如風皺了皺眉,激靈一下驚醒,有些模糊的眼前是明亮的燭火,以及在燭火前立著的男人。
之後宋懷時派人將一間廂房騰出來,成決在此單獨提審了杜如風,其餘眾人由霍遲與孟泛記錄案發時間內的不在場證明。一開始問到杜如月的事情,杜如風仍是不耐煩的態度,成決提及敏王時杜如風才有所顧忌,開始配合地答話。
雖然慶陽郡主年紀不小了,但眼角眉梢的線條都是明艷凌厲,說這話時格外刺耳。
男人轉過身來,杜如風倒吸了一口涼氣,想掙扎,可他渾身都已經被結結實實地綁住了。
「周真真!」成決厲聲呵斥,她咬咬唇將剩下的話吞下去,攥著筆桿的手捏得死緊。
「和我走。」
「多少?」
鄭琰無奈地搖了搖頭,本想成決上來讓鄭香薷與他說說話,也好親近親近,可她一見成決就緊張得話都說不完全,自家妹子這個態度他是越來越不懂了。
「對了,閆大夫也去長安城?可有了落腳地了?若是沒有可到我正安王府小住幾日,也好讓我盡一盡地主之誼。」
成決向來冷靜自持,是泰山崩於前仍面不改色的角色,人生中少有這樣的焦急時刻。馬行出馬場衝進後院,這裏遍種花草樹木,馬匹再難行,他匆忙地跳下馬,撥開樹杈灌木,高聲喊著:「真真!周真真!」
「我也被嚇到了。」成決平靜地出口,周真真明白他被嚇到是為了什麼,柔軟的手更緊地攥緊他的大拇指。
那人將腰身挺直,嘿嘿一笑,道:「在下是前面落霞鎮的大夫,是到翠微山來採藥的。方才在下見快綠庄有人匆忙地往長安城趕,還有官爺模糊地提及『大理寺』三字,在下猜測山莊怕是出了什麼事,在下是郎中,也許能有用得著我的地方不是?」
成決望著前面燈火通明的花廳,這一次的事,怕是和那其中的某個人脫不開干係了。
成決讓杜如風去辨認了下死者的屍體。雖然杜如月面目模糊,但身量大小還是能看出來的。杜如風當場就開始反胃,扶著假山壁一個勁兒乾嘔,倒是嘔得震驚都顧不上了。
那個小丫頭平時刀山火海都不怕,這一次那麼驚恐的懼怕聲不知道是碰上了什麼事情。成決不是個悲觀的人,可這時卻已經忍不住往最壞的結果去想……萬一……
宋懷時坐在一旁,手裡拿著的茶杯中水涼了兩回,門外突然有了異動,卻不是到大理寺去報信的人。
夜深時,大理寺一行人來到快綠庄,一起來的還有巡防營統領廖正和一隊人馬。
他前去細細地查看,周真真對成決投去傾慕敬佩的目光。
鄭香薷身子虛弱,坐了會兒腦袋便頂在周真真的肩膀上。周真真靠她坐近了些,一隻手握住她的手,另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防止路上顛簸磕到她。
那廂孟泛已經帶著閆桉又繞了回來,剛拐過月門瞧見說話的成決和周真真,孟泛好心地提醒道:「閆大夫,你以後記得要和周真真保持一定的距離,不然會倒霉的,不是身體上就是心靈上的。」
周真真會心一笑,下了馬車。
宋懷時問:「你是何人,為何要到快綠庄來?」
那夜他喝得有些多,看字都是模糊的。他迷迷茫茫地將人偶帶回了家中,睡了一夜醒來已是下午,他這才仔細地看了看,嫌惡地隨腳踢了出去。
孟泛:「……閆大夫還真是,為了錢什麼都幹得出來呢!」
成決反握住周真真的手,魂魄歸位,長眸恢復一貫的冷清:「到底出什麼事了?」
成決的眉宇舒展開,死者的衣服上有褶皺,不像世家小姐會穿的模樣,應該是冷凍后風化開之後吹乾造成的。閆桉的話,算是佐證了他的猜想。
成決站定,眼前一陣陣發花,身後眾人已經跟了上來,宋懷時斂眉招呼人四處去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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