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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成大人呀

作者:蕭四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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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簪花為君婦

第十五章 簪花為君婦

黃昏時分,二人下了衙,自動忽略掉孟泛幾人好奇的眼光,攜手出了衙門。
孟泛額角一抽,無力反駁。三人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門一下被推開,周真真匆匆地跑了進來,滿臉通紅,也不說話,走到最里側的桌案邊,手忙腳亂地拿過一本卷宗就翻起來。
一路上,成決時不時地說什麼,周真真的腦子裡紛亂如麻,敷衍地附和著。待成決腳步停下,她一時不妨一下撞了上去,鼻子都撞得一酸。
慶太妃年事已高,頭髮花白,眼睛也渾濁,眯著眼看了他半天,顫著手摸著他的臉:「這是,鳳珏丫頭家的孩子,長得可真俊,比皇帝的兒子還俊,快起來快起來。」
「嗯?叫我什麼?」
「真真回來了?」李二公子笑吟吟地過來,他是認得成決的,此刻也沒多想什麼,客套一禮之後,對周真真道,「我本在茶樓吃飯,聽王大嫂說你今日生辰,想著咱們也是相識許久,可不能錯過,這個送你。」
「此事與我無關,為青可願信我?」
二人已經習慣這般相處,吃完成決便埋頭辦公。周真真則通過成決的關係,到戶部借來了蓋州城歷年的布防名單。
李二公子手中還攥著錦盒,尷尬地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周真真感念他的體貼,心中暖洋洋的,等他到宮門前逗弄著她喚他夫君,她也強忍羞澀依樣地輕聲喊了。
慶太妃笑得眼睛彎成月牙,那一碗葯順順利利地喝下去,連蜜餞都沒用吃。
並蒂是成雙成對的美意,不是輕易能送人之物,李二公子這意思不言而喻。
此案周真真算是立了大功,成決特向陛下請旨,又晉了周真真的官位,眼下她在大理寺中僅次於成決。
「嗯,也好。」宣和帝又和成決說了會兒話,神情露出幾分疲憊,成決便起身告退。
孟泛攤手:「慘,還是我慘,我跟了成大人好幾年比不上周真真的小半年,心痛心痛……走走走,咱們哥幾個去喝酒去,我需要療傷。」
宋懷時「唉」了一聲:「這為青一來,皇祖母眼裡就看不下我們兄弟二人了,四弟,咱們還是別留這兒討嫌了。」
霍遲由衷贊道:「這回是真的佩服你。」
孟泛:……
「你要回去?」孟泛輕拍了拍閆桉的後腦殼,「回你那地方去做什麼,留在大理寺幫著辦案多好。這次案子你可出了不少力呢,成大人愛才惜才,肯定不會放你走的。以我過來人的經驗勸你一句,來了我們這兒,生是大理寺的人,死是大理寺的死人,認命吧,啊!」
這裏面一到秋日便陰冷無比,宋懷時行武還能勉強受得住,只是面色難免涼得青白。
他拿捏不準陛下的聖意,但周真真,他是要定了。
「我說……」孟泛啟口,拉著自己的椅子出來一屁股坐下,「你們兩位打這兒幹嗎呢?哎,周真真呢?還沒來?」
孟泛與霍遲對視一眼,心裏都在想:這是又出了什麼事情,周真真才這麼急著跑回來翻卷宗看。閆桉耳聰目明,多年行醫眼力極好,遙遙地看了一眼,淡定地道:「她把卷宗拿反了。」
成決緊了緊周真真的肩膀,朝向王大嫂時臉上掛著笑:「今日我陪真真回來,也是正式地想和大嫂說一下此事,多謝大嫂對真真的照拂,這些小東西權當我的一點兒心意。」
成決發自內心地笑了笑,提步往上走,見了禮:「微臣成決見過慶太妃。」
「以靜制動,人家把所有路都堵死了,你強行去走豈不是正中對方下懷,讓別人看笑話?」成決揉了揉她的後腦勺,笑了笑,道,「叫上孟泛他們幾個,一道去喝酒吧!」
那個更比之光華耀眼的人就站在茶樓不遠處,一身靛藍色的官袍,風華正茂時,含笑著看她,不知道已經等了多久。
成決差人買了些上好的禮品,周真真看他想得妥帖,也沒再反對。
「為什麼不要?」閆桉面露疑惑道,「我想留在大理寺那是想干一番事業,我去要診金是我應該拿的,這不衝突。」
「哎哎哎……」周真真立時紅著臉拖住他的手,聲音更小了去,「願意,我願意。」
「為……為夫?」李二公子怔住了,王大嫂也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真,你與成大人……」
周真真還是支吾著,成決似是沒發覺什麼不對勁兒,道:「我本是從這路過的,想起你在裏面不由得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沒承想剛好你就出來了。離上衙時辰還早,先陪我走一走?」
周真真臉都要埋進地縫裡,不是說好誰都不和誰說的嗎?怎麼成決逮到誰都要在「不經意間」把這個消息說出去?他平日里也不是嘴巴那麼不嚴實的人呀?
宋懷時拉著宋績站起來,拍拍成決的肩膀:「為青,這任務可交給你了。」
敏王與信王各自在的刑房,恰好一處背光,一處在月光下。
周真真的步子一下子變緩,成決便提步,幾下走到了她的面前。
今日是個好天,藍空如點翠,淡薄雲絮漫天,陽光耀眼。
「乖乖地在大理寺等著為夫下朝回去。」
成決坐下來,眉尖時不時地蹙起,他不說話,其餘人也都不和-圖-書敢說。半晌后,孟泛找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靜默畫面。
王大嫂雖沒想到事情會如此,但見成決生得俊朗,又是那般才能出眾,出身高貴,最重要的是他對真真可謂體貼入微,任誰也挑不出一點錯來。
「閆大夫和霍大哥呢?」
閆桉打了個呵欠,起身抻抻腰:「誰說我要離開大理寺了?」
滿月茶樓提前打烊,王大嫂做了一桌子菜,全都是周真真愛吃的,還有她做的一套新衣裙,嬌嫩的淺緋色,針腳細密,一看便知有多用心。
成決點點頭,那兩兄弟一前一後地走下亭子。
「來傳陛下口諭的是總管梁多時,旨意下給了神探司,閆桉和霍遲已經先一步入宮了。」
綢繆束薪,三星在天。今夕何夕,見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
馬車甫一停下,成決撩開車簾就跳下去,步子飛快,那背影卻看著哀傷無比。
蜜餞擺在敏王與信王中間,並沒有特別偏向的方位。
「是。」
明明之前他還和太妃說,想下次將真真帶過來給她瞧瞧……可是如今,他再也沒機會了。
早晨,周真真進了成決辦公的獨間后,習慣性地收拾桌案,將從滿月茶樓帶的糕點放到上面,並燒上一壺熱水。待到成決來時,喝的就是溫熱剛好的桂花茶。
成決對她的反應並不意外,捏了捏眉心輕輕笑了笑。
將成決愛吃的各式糕點裝滿一食盒,王大嫂才走進廚房,「喲,今日小壽星的生辰怎麼還自己動手了?」
那一聲「夫君」嬌嬌柔柔,成決心中大喜,若不是顧念著旁邊有人在,真想好好抱一抱她。
周真真出來得慢了一些,成決進關押信王的刑房時,她已經將信王催眠。
「今日進了這個門,再出來,你便是我成決的新婦。」他說得認真且直白,沒有迂迴,沒有糾結。周真真捏著衣角,事到臨頭沒了之前的不顧一切,不免小女兒家的矯情,嘀咕著:「若我不進呢?」
周真真知道他是要去上朝的,乖順地點點頭,陪在他身畔。
太醫院院正王禎為慶太妃診脈,確定是中了烈毒,發作迅速,無葯可解。
宋績衝著成決笑笑:「這些日子你一直忙著,改日去喝喝酒。」
如今兩個王爺雙雙被關進慎刑司,而且是辯無可辯,查無可查。
成決弧度極小地勾了勾唇,扣住她的手,一道叩開媒氏官處的門。
「姑姑,姑姑不好了……」
周真真在嫁成決一事上沒有絲毫退讓,就算說錯做錯,也總比錯過得好。
李二公子遞過來一個細長的錦盒,周真真手僵著也不敢去接,他便自顧自地打開了,裏面是一支並蒂海棠的金步搖,做得精緻,花朵栩栩如生。
成決小時候見過一次他這個樣子,他從小就學會保護自己,在旁人還在被保護的年紀里。
「那張神醫為殿下醫過之後,剩餘的鳳凰膽在何處?」
「王太醫在蜜餞中驗出了毒,慈慶宮中的小宮女說成大人見慶太妃時,慶太妃就沒有再用那蜜餞,所以大人沒有任何嫌疑。那盤蜜餞是御膳房準備的,所有經手的人全都被嚴刑拷打,並沒有問出什麼。那毒叫鳳凰膽,太醫院中所有葯的用量都要記錄下來,王太醫查了太醫院的記檔,敏王和信王的小廝,都曾奉主子之令去領過鳳凰膽。這兩個小廝也如實供述,說自家主子想殺太妃嫁禍給對方主子,以謀太子之位。陛下下旨,將敏王與信王收押在慎刑司,不許任何人見他們,並將此案交給大人查辦,務必要儘快結案。」
敏王、信王……成決……
周真真紅著臉點點頭,轉身腳步歡快地離開了。
王大嫂見過成決,見他跟在周真真身後,手上還提著東西,登時有些明白過來。
大渝男女婚嫁時,要有朝廷的認證才是被律法所承認的夫妻,要到媒氏官那登記造冊,領取婚書。但通常要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先民間私下定親才會去媒氏官處,可顯然成決是直接跳過了先頭的那一步。
她含著笑又翻一頁,成決單指突然推了一張紙過來。
「外甥知道陛下憂慮,是在周真真來路不明的身份。現下外甥已然查明她的來歷,還請陛下不用擔心。至於母親那裡,她從不干涉我的生活,外甥離開家時母親曾對我說,若有心儀之人不必告訴她,我自己拿主意便是。外甥認定了周真真,此生此心不移,還望陛下成全。」成決伏身叩首,語氣真摯堅定,那重重的一下似是敲進了宣和帝的心裏。
周真真這一整日都神情恍惚著,時不時臉紅著,又時不時傻笑著,等到下衙時和對面的成決撞了個正著,她把頭垂得更低,匆匆地拉著孟泛一道先走了。
「殿下,那我先走了。」
安頓好了慶太妃,如意姑姑便進了小廚房忙活。
這一頓飯吃到一半,孟泛便過來了。
閆桉仍然不說話,孟泛又推了他一把,他的腦門磕到牆上,一下子磕醒,捂著額頭轉過來,睡眼惺忪地問:「你說啥?」
「事出突然,陛下命我徹查此事。」
小宮女不住地點頭:「太妃娘娘就是約https://www.hetubook.com•com莫半個時辰后毒發的。」
「何必那麼麻煩,你既要回去,我便陪你一起。他們待你有恩,我也好趁此機會謝謝他們。」
這一番話說下來,三人齊齊地看向他。
宋績只是溫和地笑,慶太妃倒是樂呵著:「行啊行啊,你們可走吧,磨著我又吃這個葯又吃那個葯的,為青懂事,定是不會像你們兄弟一般為難我的。」
閆桉雖總是說話不著調,但也總是能一語道破天機。
跟著慶太妃往御花園去的小宮女怯生生地道:「今日太妃娘娘胃口不好,在慈慶宮並未吃什麼東西。倒是……倒是敏王與信王相陪時,太妃娘娘喝了些葯,吃了幾塊蜜餞。後來大理寺卿成大人來,又哄得太妃娘娘將葯喝盡,別的就再沒碰過了。」
御花園中的望山亭傳來說說笑笑聲,成決駐足便見慶太妃在裏面,還有宋懷時、宋績兩個兄弟。慶太妃疼小輩的孩子,氣氛輕鬆又融洽。
「太妃若是不吃藥,這病怎麼會好。」成決溫聲說著,耐性十足,「為青日後成婚時,還要太妃娘娘幫著籌辦呢!」
慶太妃眼睛一亮:「為青定下姑娘了?」
天還未亮時她便醒了,在榻上翻來覆去的,再也睡不著覺。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曾經和成決說起過的。以他心細如髮的性格,一定是好好地記住不會忘記。
「陛下,此事不急,外甥想待年末去帶她見見父親母親再說不遲。」
成決緩過那口氣,搖搖頭:「無事,進去吧!」
慎刑司是皇宮之中專門關押犯錯宮人的地方。這一次,宣和帝直接將宋懷時與宋績二人押在這裏,也是避免引人注意,將消息泄露出去。
「臣遵旨。」
成決和周真真匆匆上了馬車往皇宮而去,在路上孟泛將慶太妃之事大致與成決說了。
「都想殺慶太妃嫁禍給對方?都在今日?怎麼會這麼巧?」
正想著,她肩頭一暖,便聽成決道:「你平日里總是不佩釵環,上一次為夫送你的玉簪也沒見你戴過兩次,這李公子送的金步搖,你還有時間能戴嗎?」
「你!」他這般先斬後奏讓宣和帝心頭起了怒意,可他以「外甥」身份自居,拿自己當至親長輩,一字一句訴盡衷腸,那倔強的模樣像極了當年為了成今不顧一切的鳳珏,讓宣和帝想發火也發不出,悶著聲音道,「朕早先已經說了會為你的婚事謀划,你怎能自作主張?告訴你母親了沒有?」
「成。」周真真拎起食盒飛快地往外跑,王大嫂琢磨著,趁著好日子把真真和李二公子的事情定下來也好。
周真真頓了一下,繼續道:「這個案子若是就這麼結束,那陛下膝下便再沒有可繼承大統的孩子。諸多皇親藩王都在來長安城的路上,到時候,血緣親疏,權位高低,就是一場我大渝前所未有的奪嫡浩劫。」
「哎呀,成大人客氣了,這我不能收。」
霍遲:……
「本王不知,本王只叫劉裕領張神醫需要的分量,以為全都用了,並不知道還有剩餘的。」
成決坦然無忌地點點頭:「份子錢可以準備起來了。好了,你們先回去吧,本官與內子一起去慎刑司。」
而那兩個各自供出自己主子的小廝,在慎刑司熬不住刑死了,而禁軍在二人各自的屋中找到了少量的鳳凰膽粉末,算是側面佐證了他們的話。
話說到最後,宋績整個蜷縮起來,腦袋埋在雙膝間,是一個保護自己的模樣。
一瞬間,紅霞燒上臉頰,偏偏成決還要正正經經地問那麼一句:「如何,這件正事,周大人可願去做?」
宋懷時看了看成決身邊的周真真,面露為難:「周大人,可否先迴避一下?」
周真真摸了摸鼻子,仰頭看去:「咦,這是哪裡?」
這不是皇宮,而是一處門庭清閑的衙門,也沒有掛上匾額,看不出是什麼地方。
她不曉得太妃與他母親的關係,只是單純地為他擔心。
幾乎每一次的案子,成決都會先認真地聽周真真內心的想法,她亦是習慣了:「我也不知道這一次的案子是要想去琢磨動機,還是倒推回去做個假設,那我就隨便說了,夫君可不能說我。」
成決轉回頭,眯眼看著月夜中的慎刑司。
那李二公子是不錯,可和成決再一比,那差距不是一星半點。
這下子可尷尬了。
孟泛:……他頭一次聽到有人「公器私用」用得這麼理直氣壯、邏輯通順的。
王大嫂將食盒的蓋子蓋好,想到什麼,笑眯眯地道:「今日晚上回來吃吧,嫂子給你做一桌你愛吃的。」
本來一切都很圓滿,只是在看見席間出現的李二公子時,周真真發現身旁人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
那之後,周真真幾乎就長在了成決辦公的獨間。對此,成決是這麼說的:「周大人比你們幾個官位都要高,再和你們待在一起,終究是不妥,然大理寺中比你們周大人官位高的也就是本官了。于情于理,周大人與本官同間共事都是應該的。」
周真真蹙了蹙眉,見成決一直沒說話,便也就不再說,靜靜地陪著他。
周真真咋舌:「你是從哪兒hetubook.com.com聽來的這種消息?」
慎刑司比大理寺天牢的環境還要惡劣,一進去就能聞到一股濃重的霉味。成決手執金牌一路暢通,很快便在慎刑司最裡面的一排刑房見到了宋懷時,宋績被關在另一側。
大抵是今年人團圓,這尋常無奇的地方看在眼裡也是萬千好風光。
周真真的臉騰地一下紅了,成決又推過來一張紙。
若說之前成決和周真真二人還能稍微上下等級分明一點,那麼自從鄭家兄妹一案之後,兩個人就徹底不理俗塵、「狼狽為奸」了。
閆桉憋了半天,總算找了個話開了口,問道:「你去哪兒了?」
過後周真真也不免後悔,自己為何會那麼猶豫,不當場答應,萬一……萬一成大人反悔了,可怎麼辦?
——辦公事之間要做些正事才好。
從此她為他的新婦,他是她的夫君,此後縱使萬千波瀾在眼前,也由他替她去抵擋。
「胡鬧!」
「是。」
周真真支吾著說不出話,成決手指打開食盒,一挑眉道:「這是給我帶的?怎麼這麼多花樣?」
「未曾。」
成決記得母親經常和他提起慶太妃,那是個十分隨和的人,先帝原皇后薨逝后,由慶妃攝六宮時,對待這些個孩子都是一視同仁的。
「你隨為夫去就好。」
將白梨去皮、挖瓤,切成大塊,糖水煮到翻滾,將梨塊下鍋,出鍋前撒一把桂花,盛到釉色通透的白瓷碗里,顏色清淡,軟膩香甜。
「在公主府時你就是這麼往我身上撞的,時移事不異,你還真是沒有變過。」
慶太妃的貼身宮女如意姑姑是從她進宮便帶進來的,這些年近身伺候的事一直都是她親自做。慶太妃小憩后喜歡喝上一碗時新瓜果製成的冰盞,進了秋之後便換成糖煮。
宣和帝龍顏大怒,立刻下令徹查,將慶太妃今日吃過的東西全都查一遍,所有經手的宮人全都審問。
早朝之後,宣和帝叫了成決到御書房,語氣很軟和,只當是尋常的長輩:「再有幾日就是慶母妃的壽辰,母妃喜歡小輩的孩子,從前她也是最喜歡鳳珏的。前些日子,慶母妃病情反覆,說話間提過幾次鳳珏,朕想著你若是得空就多往宮中走走,權當寬慰她老人家的一顆心吧!」
「大嫂你就收下吧!」周真真自成決手中接過東西,小跑著送到裏面,逃開那修羅場。
「打探消息,這是我在大理寺唯一能做的事情,自然是要努力。」旁邊已經沒凳子了,孟泛便靠在了紅木漆的柱子上,道,「宮裡都在盛傳,陛下要在這一次慶太妃的壽誕上宣布太子的人選,如今四位公主皆不能做皇儲,這太子之位就在敏王宋懷時與信王宋績之間選了。敏王的母妃出身高貴,他又有戰功,是第一人選。但之前他身邊魏無忌的哥哥魏有涯捲入慶國公一案,陛下心中也曾懷疑敏王是否參与過此事。而信王呢,出身不好,又一直庸庸碌碌的,但因此朝上朝下都沒什麼敵對,也沒什麼錯漏。陛下一直猶豫著,所以遲遲沒定下來。」
周真真就這麼連著躲了十日,到了九月十三這一日總算是躲不過去了。
成決瞥了他一眼,雲淡風輕地道:「李公子想留下來陪我們夫妻慶賀此事?」
一室桂花香甜間,只聞翻書的「沙沙」聲,周真真覺得心安,她一直想要的,就是像這般,有陽光和茶香,有她的成大人在身旁。
——辦公事期間偷看,實在不像話。
宋懷時與宋績同時發病,定是同時中毒。而之前因著鄭家兄妹之案,二人因都在場要避諱,幾乎沒怎麼出過門,唯一在一起的,還是中秋佳節前一夜在快綠山莊。
她一路漂泊、孤苦無依,他時常想,這個瘦弱的小姑娘究竟是怎麼樣才能好生地站在他面前。只消想一想,他的心就揪在一起。今日她的生辰,就讓他送她一個大禮。
周真真明白,陛下的聖旨下給了神探司,就說明陛下是想封鎖消息,著人儘快查明。
「啪」的一聲,瓷碗滑落在地,碎裂成幾片,桂花四濺。
離慶太妃壽誕之日不到十天,路遠的皇親藩王已經在回長安城的路上,這時再讓他們半路折回恐引起騷亂。只有在九月二十三之前查明真相,找出真兇,才能將紛亂平息。
霍遲「哦」了一聲:「他在勸你認命,不要離開大理寺。」
「成大人……」
石桌上放著的白玉碗中是熬得濃稠的葯,只沒了一小半,旁邊還放了好幾樣蜜餞糖水,慶太妃慣來不愛吃藥,每次發病都要人哄著勸著才能安安生生地將一碗葯吃了。
慈慶宮中並沒有什麼可查的,成決聽了情況便去了御花園。望山亭中此刻一派空蕩蕩,難以想象兩個時辰之前這裏還是歡聲笑語不斷,成決的胸口悶得有些喘不過氣。
這三個名字每在心中念一個,宣和帝的心便沉上一分。
桌上的蜜餞沒了大半,是方才宋懷時與宋績勸葯時慶太妃吃下的。成決想起自己家的那個總吃糖的小姑娘,面上浮了溫柔笑意,惹得一旁沒見過他如此的小宮女紅了臉。
上一次成決見慶太妃還是除夕,那時她精神矍鑠,遠沒https://m.hetubook•com.com如今的老態。到底是上了年紀,一場普通的風寒都會去命三成。成決一直陪著她說話,直到她坐著打瞌睡,他才小心地喚宮人將她抬回慈慶宮去。
周真真糾結了半晌起了床,親自燒火揉面,打算今日給成決帶自己做的糕點過去。今日她是壽星,再賄賂一下,想必提起此事,成大人也不會拒絕的吧!
孟泛「喲」了一聲,看了眼周真真的小紅臉,才看著對面,摸了摸下巴,有情況。
霍遲的手一頓,下巴往對面揚了揚,孟泛摸了摸胳膊上起的雞皮疙瘩,起身將今日帶來的栗子放到臨窗的桌案上。
「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
孟泛搖頭:「誰知道呢,唉……陛下膝下的四個公主不是死了就是瘋了,剩下的這兩個皇子如今還涉嫌謀害太妃,也不知道今年是怎麼了?」
周真真能感覺到身側人周身的氣息越發冷冽,凍得她都有些忍不住發抖,她有多久沒見成決這樣了?
「周大人氣血上涌,面紅不止,又時時眼神飄忽,舉止遲鈍,典型的激動過度。」閆桉掰著手指,下了結論,「我大理寺估計要辦喜事了。」
小宮女跑過來,急得眼淚都掉下來,迭聲說:「太妃娘娘……太妃娘娘不好了,姑姑快些去看看吧!」
閆桉驗屍的情況與王禎所言一般無二,太妃是口服了鳳凰膽的毒藥才致毒發身亡,蜜餞中確實藏有鳳凰膽之毒:「鳳凰膽若是下得重,頃刻間便會斃命,但從蜜餞中的毒量來看,太妃服用之後離毒發大概要用半個時辰的時間。」
「成大人,宮裡出事了。」
又快到一個月的十五,月已經近圓,遙遙地掛在天邊。
成決叫人拿了幾個盤子過來,按照之前蜜餞與葯碗的位置擺在石桌上,周真真、閆桉與霍遲,分別對應慶太妃、敏王和信王所坐的位置。
宋績所言與宋懷時沒有什麼區別,他亦是身上起了紅斑,張神醫讓他去太醫院拿鳳凰膽治病,才有了如今的種種。
她翻來覆去,把卷宗都快翻爛了才停下,眼睛定定地盯在某一頁上。
「兇手步步謀划,環環相扣,輕而易舉地就將長安城攪得風雲變色,倒是個不簡單的人物。」成決說著,神色倒是輕鬆下來了。
「那你還想去要診金?」
周真真正襟危坐,挺直腰身想去做所謂的「正事」。誰知,成決安靜了一會兒,又提筆刷刷地寫了什麼,照舊推了過來。
周真真苦著張臉,總覺得不太合時宜。可見成決總算不流露哀傷之色,她也就全都隨他去了。
她這話說得賴皮,成決心悅于那個脫口而出的稱呼,說什麼他都應。
周真真的腦中紛亂如麻,既羞澀又緊張,但更多的還是苦盡甘來的驚喜。她已經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話語,怕做此等大事之前說錯了一個字,都會懊悔終生,所以最終她什麼也沒說,推開房門落荒而逃。
「此案你有何想法?」
他搖了搖頭,轉身指著閆桉問道:「閆大夫怎麼了?怎麼還面壁思過了?」
過了這一關,成決的心情陡然輕鬆不少。從御書房離開后,成決想起宣和帝所說之事,便往後宮裡走。慶太妃住在慈慶宮,在御花園南側,離宣和帝住的乾元宮很近,可見陛下的孝心。
周真真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成大人……你……」
孟泛硬著頭皮不恥下問:「成大人,『為夫』是下官想的那個意思嗎?」
「事情可以從在快綠山莊說起,敏王與信王皆在,幕後兇手在那時便在二人的飲食中偷偷地下了葯,等藥效發作后,讓他們去太醫院拿鳳凰膽。那兩個小廝明顯是被人收買了,說是奉自家主子的命令,實則拿了多量的鳳凰膽,自己在房中藏了剩餘的。等太妃暴斃時,敏王與信王這兩個有最大嫌疑的人,家中小廝為人證,后『熬不住刑』而死,便是咬死了口供不可能再翻,而鳳凰膽為物證,又有太醫院的記檔,這才是真正的鐵證如山,翻無可翻。」
周真真微紅了臉,嬌聲換了稱呼:「夫君,此案要怎麼查下去?」
綢繆束芻,三星在隅。今夕何夕,見此邂逅?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
宣和帝長長地嘆了一聲,半晌后才擺了擺手:「罷了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既是你看中的,朕便也就依了你。朕讓欽天監選個好日子,你便迎了她過門吧!」
慎刑司邊的樹木戚戚冷冷,景色實在算不上好,可成決卻生出了賞月的心思。
周真真今日的生辰,又恰逢她與成決訂婚約之喜,按理來說,下衙后合該是慶祝一番。但周真真早上答應了王大嫂回去吃飯,她來長安城多蒙王大夫婦兩人照顧,不好拂了對方的好意,她便同成決說晚上再去見他。
「成大人,要去慎刑司審審敏王與信王嗎?」
——
成決蹙了蹙眉,招來看管慎刑司的宮人對敏王照顧一二。這兒的人個頂個的精明,立馬笑著應下來:「王爺在這兒咱們哪敢怠慢,已經盡心周全了,成大人且放心。」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殿下的性情我是最了解不過的,這事情出和圖書得蹊蹺必有內情,只是有一事我不明。」成決負手而立,沉聲問道,「殿下身邊的小廝到太醫院拿鳳凰膽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殿下要這東西做什麼用?」
二人一道勸太妃吃藥,換言之,確實是誰都有下手的可能。
周真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個,今日大理寺有事我需要早些過去,就早些起來做了。」
周真真讀過《詩經》中的這一段,綢繆束薪,男婚女嫁,各得其所。
「為青,你來了。」
「去,將藥渣和剩下的蜜餞取來,讓王禎查查。」
成決與周真真商議過後,決定不把成婚之事告知別人。成決深知淮南侯未除,她並不會安心嫁人,便待一切事了,帶她先回去見父母,再祭拜過奶奶,再行拜堂成親。
「在地方,媒氏官皆在當地衙門裡,長安是京城,我大渝建朝以來,人口更是激增,為了不耽誤,媒氏官便分街而設。」
這一看,周真真的心立時快要蹦到嗓子眼兒,連那不算耀眼的陽光都彷彿濃稠成蜜糖。
閆桉:「……雖然我猜對了,但我還是有點兒扛不住這衝擊。」
待周真真出去之後,宋懷時才起身,將衣衫盡褪,後背儘是交錯紅痕,雖已經是淺了不少,但能想象之前的斑駁一片:「約莫半個月前,我身上開始斷斷續續地起一些紅疹子,因為行軍時身上也經常有傷,是以一開始我也並未當回事,但是後來疹子越來越多,背上的連成一片,我這才去找大夫瞧瞧。城南的外方驛館的張神醫素來擅長治皮膚,他對我說我是中了山林間的毒,引得表皮潰爛,需要以少量的毒攻毒,再施針將毒素排出體外。而最好的葯,就是只有皇宮太醫院才有的鳳凰膽。所以,我才讓劉裕到太醫院領了葯,誰知道居然會鬧出這樣的事。」
對此孟泛頗為無語,也不知道陛下究竟是如何想的,居然真的會准了成決的請求。
周真真點點頭,踮起腳小聲地對成決說:「那我先去看信王。」
這十日,他再沒提過那日的事,就好像當時只不過是隨手一寫,她隨意一看,只有她躲得真實真意。
霍遲端坐著,手中晃悠著一把剛制出來的精緻飛刀,閆桉背對著他,腦袋磕在牆面上,正在冥思苦想。
「什麼?」
若是往常孟泛這簡直就是在自尋死路,但今日成決全程只是笑吟吟地看著他們,沒有一點兒殺氣,讓霍遲更摸不到頭腦。
「宮女啊,太監啊……這麼大的風要吹起來,誰不得想想自己的後路,想變著法兒討好未來的皇帝重要,小小的手段就能套出大大的消息。」
霍遲道:「閆大夫在思考,怎麼樣開口去找成大人要診金。」
「上次你提的給周真真晉官位一事,在朝中倒是引起了諸多人的不滿,說她入仕不過半年時間便已經官居從三品,實在是不妥。朕知道你是個行事謹慎之人,便也就遂了你的心。今日得空,朕倒是想問問你,是何打算?」
自從案子結了之後,神探司就有些閑。琴琴的精神總算是恢復如常,這日孟泛送她去了書院之後再去上衙。一踏進神探司的門,他就覺得一股清冷氣息撲面而來。
「這地方可真是讓人待著都難受,更別說有些人還要在這兒受刑了。」
成決撩開袍子,直直地跪在地上,道:「外甥與周真真情投意合,已經在媒氏官處取了婚書,結為秦晉之好。外甥不敢欺瞞陛下,周真真日後雖是外甥的妻子,但也是我大渝的朝臣。我大渝為首,夫妻為次,外甥不想周真真回家時為我的內人,在大理寺還要被人說靠著成決才能立足。外甥,不想委屈她。」
宣和帝趕到的時候,連慶太妃的最後一面也沒見到。據宮女說,太妃娘娘自御花園望山亭回來后便睡著了,沒多大一會兒就開始渾身抽搐,呼吸困難,還未來得及通知太醫便歿了。
慶太妃在睡夢中驟然薨逝,引皇宮上下震動。
宣和帝蹙了蹙眉,問:「正安王家的案子都了結了?」
「方才告訴了陛下,這不就趕著過來和太妃娘娘說了。她是我們大理寺衙門的女官,能力出眾,乖巧懂事,為青鍾情許久,等下次再入宮就帶來給太妃見見。」
「大人,你沒事吧?」周真真睜著一雙無邪的眼睛,擔憂地看著他。
宋績雖然和善,但自小身旁人對他母妃的輕蔑之意一直是令他最難過之處,周真真以此為突破口,很快掌握住他的情緒脈絡。
「不願啊——」成決刻意拖長聲音,再頓了一下,無所謂地道,「那咱們便回去吧!」
周真真揉了揉發酸的眼角轉身,成決領著她出去,外面天色已黑。離開慎刑司,那股堵在心口的濁氣才總算能呼出去了。
敢情是在補覺呢!
「為青……」宋懷時目光澄澈,神情堅毅,一如往昔,「此番若你能救得了我最好,若是不能,你也不必自責。本王沙場浴血走過一朝,並無怨恨,亦無愧於心。」
「不……不了……我……我還有事,成大人,在下告辭了。」李二公子慌不擇路地離開,成決輕聲一哼,算你識相。
孟泛與霍遲一齊看那對夫妻離開的背影,贊同地點點頭:「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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