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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馬

作者:竊書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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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野心想,這樣衝到別人的宴席上未免太過失禮,可是回頭一瞥丹鷹,見她絲毫沒有認輸的意思,自己也就不肯先行勒馬,伏在馬背上,疾衝過去。
丹鷹在前頭咯咯一笑,鞭子一揚,也不甘示弱地催馬飛奔。
柳清野跳得有些自得其樂了,笑而不答。
置身於這樣的景色中,耳邊只有呼嘯的風聲,柳清野覺得時空都錯亂了,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在這裏飛馳——好想,沒有反清復明的大業,好想,沒有和丹鷹打賭,只是自己,同著心愛的姑娘,玩著危險的追逐遊戲。
「哼,不用你費心!」柳清野冷冷道。話音未落,左腳在地上一點,提氣疾縱,便如一隻蒼鷹一般當空掠過,直衝馬欄里的黑將軍而去。
丹鷹見此驚險之狀,叫道:「柳清野,你不要逞強,我不打摩勒就是了,你下來,我重新套一匹馬給你!」
柳清野莫名其妙道:「做什麼?」
摩勒大喜,當即跳將起來,向丹鷹連連行禮,道:「謝謝丹鷹小姐,謝謝丹鷹小姐!」
這一下,倒還合了他的心意,想他昨日勝丹鷹,不就是用了借力打力的功夫么!當下暗運內力,將丹鷹之力反送回去,震得她「哎喲」一聲,翻身跌下馬去。
柳清野襁褓中喪母,見達麗對自己如此溫柔,心裏的火氣都去了一大半,道:「阿姨,不用麻煩了,我從小跟著師父過活,這些事情,都會做的。」
摩勒將他的手一拉,就四下里轉悠著尋找藏身的地方,叨念道:「唉,你還不曉得么?你大難臨頭了!你把丹鷹小姐惹惱了!」
「休想!」丹鷹那邊嬌喝一聲,胭脂馬猛然趕上幾步,馬頭一轉,橫在黑將軍面前,擋了去路。她自己鬆開了韁繩,一個翻身,凌空躍起,立在了馬鞍上,長鞭一抖,就去纏柳清野的脖子。
柳清野遙看著他二人的身影都消失在遠處燈火輝煌的場子里了,一個人氣哼哼地重新坐下拾掇那衣服——破得這樣厲害,恐怕是不能補了。
「慢著——」柳清野一個箭步擋在摩勒身前,道,「要怎麼整治,難道我還怕了你不成?和摩勒師弟沒有關係。」
柳清野一揮手,示意摩勒住口,自己向丹鷹道:「我就選這匹!同你賽一賽,要是我贏了,你以後都不可以隨便打摩勒。」
「沒有——」柳清野連忙去懷裡掏,「我收著呢,一直打算還給師妹——」
丹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喂,柳清野師兄,咱們和摩勒一起去見師父,然後去騎馬吧,晚上騎馬很好玩的。」
是丹鷹!柳清野的心立刻這樣告訴他,但是他卻否認他自己:怎麼可能是丹鷹,怎麼可以是丹鷹?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一整熱,一陣冷。
柳清野一驚,曉得丹鷹一摔,必定要受傷,暗罵自己行事鹵莽,急忙左手把纏在腰間的鞭子扯下,右手在黑將軍背上一拍,借力躍起,跨上了胭脂馬的馬背,同時左手鞭子抖出一卷,纏在丹鷹腰間,將她拉上馬來。
丹鷹卻是不待招式使老,趁著柳清野想要重新坐上馬背,又將鞭子往橫里一甩,逼得他不得不再次掛下馬去。「怎麼,反正你要贏我,就是不行!」
摩勒臉上微微露出失望的表情,道:「那……那就算了……」
可她還沒說完,那邊塔山卻向曹夢生道:「兄弟,這次是多虧了你——你不僅武功好,書讀得也多,若不是你,怎麼也勸不動恰克圖部呀——咱們上場子里去祝兩圈酒吧。」
丹鷹白了他一眼,道:「好啊,比就比,你小心摔斷脖子!」
丹鷹一跺腳,上來搶了他的衣服道:「這個,明天再補又打什麼緊?咱們去騎馬吧,大不了,明天我給你補!」
柳清野為難道:「這……這不是我說了算的……」
塔山道:「聯合起來,保衛自己的家園,同時,也完成你阿媽的遺願,把清兵從中原趕出去。」
柳清野這時叫騎「馬」難下,怎能叫丹鷹小覷了?狠命抓緊了馬鬃,叫道:「說了賽一賽,就要分出勝負來,我贏了的話,你就不要再找我的麻煩!」說話間,黑將軍已經撒蹄向遠處狂奔而去。
可是,他方才拉丹鷹上馬,慌亂中,不知怎麼的,丹鷹的頭巾勾在了他的腰帶上。他人一躍,就把丹鷹扯得偏過頭來「哎喲」叫了一聲。這一叫,柳清野自己還沒注意是什麼事,旁邊的哈薩克人卻笑得更加厲害了。柳清野一發耳熱心跳,哪裡還敢細看,隨手拽了一下,就把丹鷹的頭巾扯掉了,擎在手裡一看,方才愣住。
「是么!」柳清野搭訕笑了笑,彎腰把衣服和頭巾一股腦兒拾了起來。
摩勒跺著腳,一副屁股著火的焦急模樣:「你傻了!你昨天晚上不肯和她去騎馬,她氣得把馬趕得跟瘋了一樣,在外面狂奔亂跑了大半夜,要不是因為塔山老爺和師父一早就上恰克圖部去了,不曉得小姐清晨才回來,否則,她非給老爺罵死不可,就是我,也要被阿媽打掉一層皮!」
要想那摩勒是何等單純的心思?只想到這事既保衛自己的部族,又是替丹鷹的母親完成遺願,還能幫助柳清野,這是對大家都有好處,他還哪裡願意多問?第一個呵呵笑了起來,見到柳清野望向自己這一邊,也把酒碗向他舉了舉,示意慶賀。
只是丹鷹推推她父親道:「阿爸,聯合起來做什麼呀?」
柳清野環抱著馬頸,偏過身去,躲過了丹鷹這一鞭,同時撥轉馬頭,迅速離開人群。
他這一搶不打緊,丹鷹抓的也牢,他用力也猛,「哧」的一聲,衣服就裂成了兩半,兩人各持半邊,先是驚愕,然後就是怒目相向。
柳清野腦袋嗡地一響,有種立刻跳起來的衝動——但是沒跳,因為他不曉得自己如果跳起來了,下一步是做什麼。他趕緊扭過頭去,避開丹鷹,但是一眼就瞧見了摩勒,m.hetubook•com•com正和其他族人一樣,舉了個酒碗,高聲祝酒呢!
他說著,歡快地舞著,跑回他原先的位子上去了。柳清野卻是一驚,動作全亂,完全不曉得自己是在和什麼搭檔跳了。
「什麼算了?」丹鷹忽然從不知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先給柳清野來了一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對摩勒道,「他說了不算,我說了就算,我去同師父說,包管他答應。」說著,轉身就跑。不一會兒,迴轉過來,果然曹夢生也答應了。
「這一次,咱們已經說服了恰克圖部……」塔山笑著向大家宣布,「這本是維吾爾十三部中最後一個未同咱們結盟的部族。如今十三部族同盟已成,下個月初五,咱們維吾爾十三部族的族長就要聚起正式結盟——從此以後,維吾爾人就要聯合起來了!」
柳清野一甩袖子:「笑話!」
他就看見了,是丹鷹,緊貼在胭脂馬的馬背上,從他後面趕上來——不是她心愛的姑娘,而是刁蠻、任性的丹鷹小姐,讓他兄弟摩勒神魂顛倒的人。可是,這樣飛揚的紅色身影,在疾馳的胭脂馬上,就彷彿是一條飄揚在風中的紅頭巾,那樣鮮艷,醒目,攝人心魄,而且,叫人覺得,如果一片碧綠中少了她,那就沒有了生機。
柳清野聽到這裏,倒和丹鷹有些同病相憐起來,想自己也是打從記事起,就隨著師父讀書習武,從不能有半句怨言,說起來,是為了反清復明的大業,但是,細細想來,什麼揚州十日,嘉定三屠,他也沒有親見,充其量,不過是為了父母之仇罷了,即便是父母,他都沒有印象了……反清復明,那樣的虛無縹緲,但又那樣沉重,實實在在地壓著他。
漸漸的,碧海的波濤中,可以看見其他的馬匹和騎手了,也有幾頂帳篷,看那些騎手的打扮,男子都穿著皮衣,女子的帽子上一例插著貓頭鷹翎,顯然是遊牧的哈薩克人。
丹鷹見了,一咬牙,哼了一聲,也飛身上馬,揚鞭欲去。
他們這一走,柳清野同丹鷹之間只虛隔了兩個空位,叫丹鷹清澈的目光直停在柳清野的臉上,逼得他無路可逃。
柳清野記憶里,似乎難得有一晚睡得這樣好,就好像有母親陪伴在身邊一樣,無比的安全與溫暖。他既不知道摩勒和丹鷹是什麼時候騎馬回來的,也不曉得第二天早上摩勒是什麼時間起身的,一覺醒來,已是陽光滿地,一套新衣服就放在身邊。穿上試試,處處稱心。
丹鷹一笑,上前去用鞭子指著摩勒的鼻子道:「那麼,就是你這吃裡爬外的臭小子出賣我,要把他藏起來了?看來,你是皮癢了!」說著,作勢要抽摩勒。
柳清野居然怔住了,似乎黑將軍也怔住了,一心想欣賞這美麗的紅頭巾——依稀聽見了歌聲:「莽草原,原上馬,馬背胭脂猶勝花;花映月,月照沙,沙里歌聲念我家……」
柳清野想著,丹鷹的事情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不聽也罷。可是偏偏就是忍不住靜靜聽下去。
可是他忍不住回頭看丹鷹——竟沒有在望著自己,已經在場子里翩翩起舞,輕如水鳥踏浪,快如彩蝶飛旋,使旁邊所有的少女都為之失色。他看著,自覺氣息也隨著丹鷹的動作起伏——接著他就看到了摩勒,在丹鷹身邊跳著呢,樂不可支。他心裏悵然若失,怪自己自作多情,緊走了幾步,到場子對面去了。
達麗幽幽地嘆了口氣,繼續道:「我是看著她長大的,我想這麼可愛的一個人兒,那是要做皇后的命。可是丹鷹小姐到了五六歲的時候,夫人就教她學武功,練不好,就要罰,天天起早貪黑,下著大雪,夫人都要帶了她上天山去——這樣一直到小姐十歲,夫人去世為止。你想這時候的小姐,哪裡還有一點女孩子家的樣子?本來好強,又天天打打殺殺的,就更暴躁啦。而夫人的那個姐妹,吳女俠,雖然受了夫人的託付要好好照料小姐,但是你看看她自己的那一個女兒,也是成日價舞刀弄劍的,唉……」
達麗曉得自己說中了年輕人的什麼心思了,當下笑著打過了岔去:「哎,小夥子,大家都跳舞去了,你也去呀!」
「嗯……」柳清野有些結巴,「你……你從哪裡……拿到這衣服的……我……我是說,你為什麼要幫我縫衣服?」
一輪明月高懸空中,清輝灑滿草原,點亮了場子里的篝火,沖霄而上,熊熊。
柳清野正自煩惱,聽他此語,愈加惱火,道:「有什麼?我又不是你,不想天天守著她。」
柳清野愣了愣,訥訥道:「不是……不是幫我……是聯合起來,你們可以抵抗準噶爾,也可以……嗯……幫漢人,比如你娘,比如我,向滿清韃子討個公道……」
摩勒道:「我只是羡慕你呀,哎,不如這樣,我也拜你師父為師,你看怎麼樣?」
丹鷹看了看馬,回頭望著柳清野,臉上有些吃驚的神色,說不準是得意還是佩服。
柳清野心裏暗暗叫苦,用力抱著馬頸,扯著馬鬃,強迫黑將軍掉頭。好容易將它制得稍稍服帖了,丹鷹又是一鞭子兜頭打了下來,且喝道:「想贏我,沒那麼容易!下馬來!」
「哼,摩勒,做什麼呢!」冷不防門口一道紅色的閃電,丹鷹的皮靴已經踢飛了摩勒丟在地上的家什,站定了,滿臉都是得意又傲慢的笑容。
丹鷹聽他突然沒頭沒腦問出這麼一句,愣了愣才回答:「啊,指的是我們這裏的胭脂馬呀,怎麼了?」
柳清野心想:都是丹鷹這刁蠻小姐,著實可惡!這樣,臉上不免露出幾分怒色。
他剛要把頭巾拿出來還給丹鷹,突然,該換搭檔了,旁邊的一個人,等不及,直撞到了他身上,他手一滑,把頭巾整個兒沖懷裡抽了出來。
「哦……」柳清野訥訥道,「我還以為……我還和_圖_書以為……」他想他自己一定是中邪了,居然衝口而出道:「我還以為是說你呢!」
「那怎麼成?」達麗笑著推他道,「你就是衝著給你繡花的姑娘,也要把我們維吾爾的舞學會呀!看,大家開始跳夏地亞納了,這是咱們的集體舞,你跟著去玩玩吧!」
「嗯。」曹夢生聽他說得正與自己平日教導一字不差,捻著鬍鬚,微微一笑,也不再追究他方才到底在發什麼呆了,但是轉向丹鷹問道:「丹鷹,傳燈會和反清的事,你娘沒有同你說過?你吳水清阿姨也沒有同你說過么?」
柳清野也發現自己說錯了話了,改口都難,只好硬著頭皮道:「因為……因為你穿紅色的衣服,還有紅頭巾……騎在馬上,就好像是胭脂的顏色……」
丹鷹一驚,紅了臉道:「怎麼會想到是我呀?」
圍觀的哈薩克人爆發出一陣喝彩聲。柳清野是不懂這嘰里咕嚕哈薩克話的,但那黑將軍似乎明白人們喜歡自己方才的精彩表現,一發得意,不肯奔出場子去,只是裏面繞圈兒。
不過,生活在一剎那又回到了原來那充滿了讀書和習武的狀態,他卻也有些莫名的失落與悵惘。尤其當他練武的時候,若遠遠看見丹鷹正支使摩勒牽馬,甚至,正聽到丹鷹在對摩勒呼來喝去,他心裏就別有一番滋味。
三人一同走到丹鷹家的馬欄邊,丹鷹的一匹赤紅胭脂馬早已經備好了,拴在一邊。而欄里還有幾匹馬,沒有上鞍,這時候亦沒有帶出去放,顯然就是新套來的野馬了,匹匹桀驁,不停地圍著馬欄奔跑,見有人靠近了,就長嘶起來,抬起前蹄,彷彿威脅著,若是靠近,就要將人踏死。
柳清野一直在逃避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我何止有一套?」摩勒得意地舞著,「我還有兩套三套四套哩!你跟我學!」
柳清野不禁一笑,暗道:你還不曉得,摩勒迷丹鷹迷得要死,想娶她做媳婦呢!
摩勒不明白,望著丹鷹。
柳清野訥訥,想要編個謊言,可是丹鷹已經把頭一揚,回答道:「怎麼了,是我送給他的!」
正自心煩意亂,忽然側腰一振,金鞭已經欺上身來,繞了個結實。丹鷹喝了聲:「下來!」他就感覺一道猛力正從鞭子上傳過來。
正想著,忽然就看見摩勒急急忙忙從外面闖進來了,道:「柳清野,你快去躲起來!快點!」
丹鷹一下子羞得滿臉通紅,狠狠對柳清野道:「都是你!都是你!」
摩勒卻上來奪那衣服,道:「哎,你怎麼跟大姑娘似的!去場子里大家樂呵樂呵,你還要換衣服不成?」
摩勒追著道:「丹鷹小姐,我也去——」
柳清野一時不知道要怎麼說下去,含混地說了聲「謝謝」。他感覺丹鷹眸子灼灼,看得自己的臉滾燙,就更加手足無措了。
「柳清野啊,柳清野!」他暗暗對自己罵道,「丹鷹是何等刁蠻任性的一個角色,你卻在這裏對她念念不忘做甚?你又不是摩勒……你這是中了邪么!」
「馬背胭脂……馬背胭脂……」柳清野心裏默念道,「果然指的就是馬背上艷若胭脂的少女啊!」美得彷彿一個夢!
又換了幾個搭檔之後,摩勒笑道:「兄弟,你已經賽過我去啦!」
柳清野看他那滑稽樣兒,不禁哈哈大笑:「摩勒,你真有一套!」
丹鷹不甚明白的樣子,向柳清野道:「喂,柳清野師兄,這是說,清兵佔了你家嗎?」
丹鷹白了他一眼道:「怎麼啦,我喜歡他,行不行?」
達麗搖手道:「不對不對,這衣服不是我補的,我本來打算把它當成零頭布來補門帘的,後來不知道哪天串門的時候丟了呢。你看這花,分明是姑娘繡的,而且,嗯,看這針腳,這姑娘還是個急性子!」
柳清野望望這些鼻孔呼哧呼哧噴著氣的野馬,著實有些害怕,卻不肯露出半分膽怯之色,隨便向其中一匹高大的黑馬一指道:「就是這一匹!」
柳清野被「狗咬呂洞賓」,惱道:「我救你還不好,難道要摔你?」
柳清野只是推辭,卻忽然看見丹鷹,不知何時已經舞到了自己面前,道:「柳清野師兄,你也來玩!」說著,就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場子里拉。而那邊達麗阿媽順勢一推,他就下到場子中去了。
柳清野指指自己胸口那一帶維吾爾繡花:「就是這一件呀,阿姨你給我補好了,還費心綉了這些花,我怎麼好意思……」
唉,這樣任由情況發展下去,他的心會失落的,這不行!他的視線迅速掃向映在天邊的景物,找個現實的生命寄託神思:一個牧群,一隻離群的鳥,一棵樹,任何,任何不讓他就此迷失的東西。
再轉臉看丹鷹,只見她一張臉紅得和這頭巾一般無二,正是又羞又惱,一轉馬頭,喝了聲「駕」,就向原路返回。他自己獃獃立了一會兒,有幾個哈薩克小夥子哈哈衝著他笑,且拍拍他的馬,那意思是:「你還不去追?」他這才反應過來,逃也似的去了。
摩勒遠遠就認出了丹鷹了頭巾,跑過來道:「咦?丹鷹小姐,你的頭巾不是丟了好多天了么,怎麼在柳清野手裡?」
「師父?」摩勒將他的手一抓,「師父早就同老爺上場子里去了,你快同我來吧!」不容分說,就把柳清野拽了出門。
丹鷹這就得意洋洋地對摩勒道:「怎麼樣,還是我說話有用吧!師父叫你去行禮呢!」
摩勒當場怔住,而柳清野一愣之後,將頭巾往摩勒懷裡一塞,道:「我不要,師弟,給你吧。」說完,也不敢看摩勒和丹鷹的表情,逃也似的衝出了場子,跑回屋子裡去了。
一片歡呼聲中,鐵鼓和嗩吶率先響了起來,接著手鼓、沙塔爾、艾捷克、熱瓦甫、彈撥爾和卡龍琴一齊響起,正是賽乃姆舞的音樂。維吾爾人大多能歌善舞,也喜愛歌舞,這樣開hetubook•com•com心,就紛紛離席到了場子中央,跳起舞來。柳清野瞥見丹鷹,彷彿要叫自己去跳舞,慌得一骨碌爬了起來——正巧他看見達麗阿媽在場子對面坐著,便忙不迭地穿過人群去感謝她的衣服。
柳清野心裏一動,幾乎就答應了,但想起丹鷹的種種刁蠻行徑,又冷笑一聲道:「謝了,沒空,我要補衣服。」
柳清野愣了愣,定睛一看,對面的少女鮮紅的衣裙,黑色綉金紅色花的對襟背心,襯著紅撲撲的臉和碧綠的眸子,可不是就丹鷹么!只不過,那四楞繡花小帽下,缺了一條紅頭巾。
「我……」柳清野結巴了一下,回到了現實中——他都在想些什麼,丹鷹,丹鷹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生來就是為了反清復明的——當下,朗朗答道:「滿州韃子占我山河,殺我同胞,罪惡滔天,罄竹難書。但凡我漢族兒女,無不恨之入骨,中原各地有識之士紛紛揭竿而起。今日,能得維吾爾十三部族鼎立相助,感激不盡!」
「嘿,兄弟,你學得很快呀!」摩勒同別人換了個位子,插到柳清野的身邊。
丹鷹望了他一眼,笑道:「我不是答應過你,你陪我騎馬,我就給你縫衣服嗎?我看達麗阿媽那天把這衣服帶到我家來,我就拿走嘍!」
達麗笑了笑,把破損的衣服奪了過來:「補衣服哪裡是你們小夥子做的事?還是我來吧!你的傷口才剛好沒多久,這樣晚了,還是先休息吧。」
只聽得鐵鼓「咚咚咚咚」響了幾聲,曲調一轉,已經是另一首曲子了。一個甜美的女聲唱道:「莽草原,原上馬,馬背胭脂猶勝花……」想來,就是那個扎伊家的阿伊瑪汗姑娘。
馬背胭脂。柳清野腦海中全是丹鷹策馬飛揚的身影,紅彤彤的!他就看見眼前,紅彤彤的裙子,上面繡花的金邊閃閃發亮——啊,這花紋,不正是自己袍子上的么?
黑將軍在馬欄里跑了幾圈,仍然不能把柳清野甩下,勃然大怒,再次原地立起,長嘶一聲,又跳躍踢打起來。但這時,柳清野猛然將馬腹一夾,大喝一聲:「駕!」黑將軍吃疼,一個飛躍,跳離了馬欄。
柳清野見她這一招,顯然是要逼自己鬆了雙手,落下馬去,心裏偏偏逞強,當下鬆開雙手,兩腿夾緊馬腹,身子整個兒朝後一仰,竟在這馬背上下了個鐵板橋,叫丹鷹一擊又落了空。然後,他腰未直起,先伸手就勢在馬臀上拍了兩下,喝道:「快走!」又催馬欲去。
摩勒哪裡曉得柳清野心虛,笑呵呵道:「那想來是辦得不錯了,族長說了,這就要叫大傢伙兒上場子里去,好像是要慶賀呢!扎伊家的阿伊瑪汗——就是阿勒部唱歌唱得最好的姑娘——族長是吩咐她帶了琴去的。」
曹夢生謙讓了兩句,終於點頭答應,二人便離了位子。
達麗看出他的心事,一邊拿出些舊衣服拆,一邊道:「其實,你也不要怪丹鷹小姐,她也很可憐的——她阿媽,就是我們夫人,生了她,卻不肯花心思管她,她小時候身體不好,要不是有我這個奶媽,早就養不大了。」
摩勒笑道:「換就換嘛,臉紅什麼?我就是打算換身衣服的——不過,丹鷹小姐和其他人都已經到場子里去了,你再不來……」
柳清野心想,達麗阿媽竟然為自己一件衣服花了這許多心思,實在是待自己猶如親生兒子一般了,晚上見了該好好感謝一番。當下,把這袍子換了,伸伸手,動動腳,無比舒心。
柳清野卻不似他這般爽朗,心煩意亂,碗里的酒也灑了大半。丹鷹見了,就提了酒壺來添,柳清野避又不是,謝又不是,為難萬分。好在此刻,祝酒已閉,塔山向眾人道:「那麼,大家今天就好好慶賀吧……」當下抬手示意可以開始奏樂跳舞了。
丹鷹抿著玫瑰花一般的嘴唇,輕輕一笑:「柳清野,我給你縫的衣服,還不錯吧?」
摩勒卻已經打開了一個柜子,把裏面的物件一股腦兒地拖了出來,硬推了柳清野,將他往裡塞,道:「好兄弟,你就別讓我為難啦——丹鷹小姐的話我是不能不聽的,但是陷害兄弟的事,我摩勒也是絕對不做的!」
這黑將軍,究竟還是野馬的脾性,跑起來猶如疾風裡的烏雲,又好似一支黑翎利箭,一彈指間,又趕過了胭脂馬。但是胭脂馬也正像丹鷹一樣,爭強好勝,對這比試志在必得,如何甘心落後,自窮追不捨。就這樣,忽而柳清野在前,忽而丹鷹在前,忽而兩人並駕齊驅,又不知奔出多遠去。
丹鷹把衣服向地上一丟,踩了兩腳道:「哼,不來就不來,我同師父說去,你欺負我!」轉身就往門外跑去,遠遠的喊了句:「摩勒,你死了么!還不跟我過來!」
柳清野一聽「丹鷹」二字,先是一喜,但旋即又是心慌不已,連忙搖手道:「不,不,不,還是你自己去好了……我,我要先見師父去……」
柳清野一眼瞥見自己換下的衣服里,丹鷹的紅頭巾正露出了一個角,慌忙走上一步,擋住了摩勒的視線,道:「師父回來了,他和族長出去辦事,辦得如何?」
「我……」摩勒一下愣住。
柳清野見那一片草場,甚為廣闊,邊上的帳篷前正擺的酒宴,依稀男女老幼衣著光鮮,更有冬不拉和手鼓的樂聲,原來這個哈薩克部族正辦喜事。
「柳清野——」丹鷹嘻嘻笑道,「這個聯盟,是不是要幫你的?」
可丹鷹的一雙碧眼卻在柳清野身上打轉,柳清野分明知道,而且覺得自己被看得臉上一陣陣發燒,卻故意裝作沒看見,埋頭修補被丹鷹打壞了衣服。
他罵是這樣罵,但心思一發地系在了丹鷹身上,到了第十六天傍晚,居然開始煩躁不安,想:丹鷹怎麼就不來找我了呢?難道是我奪了她的頭巾,她真的生氣了?他便連練功的心思也沒了和*圖*書,胡亂練了兩趟就回到屋子裡。
丹鷹「噗嗤」笑了:「哼,你還說!我的頭巾,你怕是已經丟了吧?」
場子里正擺著宴席,曹夢生和塔山在上坐著,滿面春風。
丹鷹撇了撇嘴,道:「我阿媽是說過,阿爸和吳阿姨也說過,可是……」
柳清野鬥了一會兒,雖然依仗輕功不錯,丹鷹奈何他不得,但是,馬上的功夫,究竟是丹鷹駕輕就熟,自己也勝她不了。他一時煩惱萬分,想道:這樣打下去,當真是看誰先累死了!
曹夢生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回答丹鷹道:「清兵不僅佔了你師兄的家,還害死了他的爹娘,更殺了很多無辜的漢人,他們罪大惡極,天理所不容——怎麼,你娘都沒有同你說過?你吳阿姨也沒有同你說過么?」 說罷,又向柳清野道:「清野,你說——」
達麗愣了愣,拉了他在身邊坐下,道:「什麼衣服?」
只是轉瞬,丹鷹已經靠在柳清野懷裡了,兩個人都是驚魂未定,慘白著臉,說不出一句話來。但哈薩克人卻爆發出一陣歡呼,鼓掌的,吹口哨的,哇啦哇啦亂叫的,全從場子四周圍了上來,把他們兩人兩馬圍在中間,接著,就拉著手,載歌載舞。
柳清野忽然就落下個好大的心思——他一路追著丹鷹回到阿勒部的地界,畏畏縮縮想把頭巾還了,可丹鷹卻看也不看他,只顧著自己跑開去了。
柳清野沒有辦法,只有把頭巾藏在身邊,暗想:這事情,還是不要叫摩勒知道的好。但是,究竟為什麼不能讓摩勒知道呢?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總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了,因此,躲著丹鷹,也躲著摩勒。
等衝到草場邊緣時,他才看見,場子里正是一對對哈薩克青年男女在玩「姑娘追」的遊戲。因這哈薩克風俗,小夥子可在這遊戲里向心愛的姑娘吐露心聲,姑娘不許著惱,到了返程時,若是想懲罰輕薄男子,就狠狠用皮鞭抽他,若是接受對方的情誼,就把鞭子輕輕在他頭上揮兩下便罷,以示愛慕。其時,一對對男女,多數仍在傾訴心聲,但有性急的小夥子已經被心上人打掉了帽子,狼狽萬狀,而打他那姑娘,因為用力過猛,鞭子脫手而飛正急得滿臉通紅。旁邊觀看的人們紛紛哈哈大笑起來。
柳清野一驚,立時,對丹鷹的一切厭惡,齊上心頭,暗罵自己鬼迷心竅,居然在比試中悄悄欣賞起對手來了,想道:決不能就此認輸了,否則今後不知還要忍受她多少嘲笑與捉弄!當下狠狠將馬腹一夾,照著馬臀使勁拍了幾下,叫道:「還沒比完,你休得意!」那黑將軍吃疼,又或者也和主人是同樣的心思,立刻撒蹄追了上去。
那一程,長得讓人無法估計——自由,延伸在他們的腳下,奔向遠處地平線上藍得發綠的蒼穹,直入霄漢。碧草的波濤,一浪接著一浪,彷彿沒有止盡,而閃亮的陽光就一點點掛在草尖上,如同天上劈開了一個金燦燦的果實,灑下了無窮的種子,每一粒都有生命,在跳躍,粘上勇敢的騎士,和他們的馬,在他們的身上也綻放出自由的光輝。
柳清野見她這簡直就是拚命的打法,不禁怒道:「哪有你這樣賽馬的?」說話間,身體一斜,整個人掛在馬脖子上,避過丹鷹一鞭。
他們的笑聲未止,柳清野一人一馬已經衝到了場內。那黑將軍頗有幾分想在人前顯示的意思,長嘶一聲,立了起來,接著又向情侶最密集的地方奔了過去。柳清野喝不住坐騎,惱火萬分,更冷不防,頭頂忽然一陣驚風,竟是丹鷹一鞭子抽到了。
「我哪裡曉得?」摩勒道,「老爺和師父叨咕了一晚上,說的都是漢語,什麼傳燈會,什麼恰克圖部的族長想和清朝結盟,什麼亂七八糟的事情吧——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丹鷹小姐已經嚷嚷了一晚上說要整治你,方才打發我來找你出去,肯定沒你好果子吃了,你快躲起來吧,我就說沒見到你。」
丹鷹嗤地一笑,不以為然,道:「準噶爾什麼的,要是敢打來,自然是要打他們回去的,我阿爸和吳阿姨的那個什麼會不會的,我才沒興趣管呢——從前,我阿爸打著我叫我聽她說,我都不樂聽——不過……」她扭臉盯著柳清野道:「不過,現在我曉得了,既然是幫……幫你報仇的……我就很歡喜……」
丹鷹看得心驚膽戰,摩勒更是幾乎衝進馬欄去相助,只是,牧民出身的他清楚,自己衝進去,只會葬身馬蹄之下。
達麗見他終於笑了,便道:「你們這些孩子,就是要和和氣氣才好,你就歇著吧,包管你醒了,你的衣服也做好了。」
一邊看著熱鬧的哈薩克牧民,乍見這兩個外族青年,只道是情侶,但看見這樣的打法,又實在不像是兒戲,加之兩個人統統說的維吾爾語,更叫人一頭霧水,於是紛紛交頭接耳,指指戳戳,就連那幾對玩「姑娘追」的,也都調轉馬頭,立在場邊觀看。只見丹鷹紅彤彤輕盈似霞,手裡鞭子卻快如閃電,柳清野在無鞍無鐙的高頭大馬上,忽左忽右,騰挪閃轉,如履平地。這些人幾時見過這樣精湛的工夫,個個目瞪口呆。
「怎麼,小孩子鬧彆扭了?」摩勒的母親達麗阿媽從外面進來了。她是個中年發福的婦人,慈眉善目。
摩勒卻撲上來抓著柳清野的胳膊道:「兄弟,這匹馬是黑將軍,抓來幾個月了都沒人馴服它,騎手都摔傷了好幾個了,你這樣……」
柳清野連忙搖頭道:「不不不,我不會的,在這裏看就好。」
一進門,就見自己的鋪上整整齊齊疊放著一套衣服,恰是當時被丹鷹鞭子抽壞,又扯成兩片的那件,如今已經縫補好了,而且,為了掩飾裂縫處衍縫的痕迹,已經在縫補的地方按照維吾爾的風格綉上了花,如此巧意構想,把一件舊袍子脫胎換骨,https://m.hetubook.com.com變得煥然一新。
柳清野尷尬的笑了笑,隱在衣服里的手慌忙把頭巾往懷裡塞,說道:「哪裡……我……總要收拾一下……」
丹鷹指了指馬欄,向柳清野笑道:「怎麼樣?這都是我阿爸套來的好馬,你看中哪一匹,就騎哪一匹。」
柳清野聽到她說自己「不敢」,雖然明知道是激將,也忍不住頭一揚,道:「有什麼不敢,我就和你去騎馬。」
「師弟在幫我找東西。」柳清野冷冷道。
但是那在柳清野看來,絕對不是今夜最明亮的事物——再亮,不過丹鷹的碧眼,閃閃,一直閃到了柳清野心裏,叫他不敢抬頭。
恰好那邊阿伊瑪汗的歌聲甜美地傳來,柳清野連忙找了個話題,道:「師妹,我一直想問你,這『馬背胭脂』到底說的是什麼呢?」
「呶,你看我——」摩勒手舞足蹈,「就是這樣啦,手是這樣的,腳是這樣的——」他抖著肩膀,踢踏著雙腳,舞得飛快,臉上更是隨著音樂的變化做出種種表情。
「沒什麼。」柳清野搖搖頭,「我補衣服而已。」
柳清野自從入了席,發覺自己同丹鷹之間就只隔了師父同塔山兩人,就一直心慌得撲撲直跳,驟然聽見丹鷹和自己說話,居然張口結舌,愣住了。
音樂正是歡快,場子里大家結對子跳著夏地亞納舞。柳清野一絲一毫也不會,和丹鷹對面跳了兩回,接著又換了其他的搭檔。說來也怪,他和丹鷹搭檔時,根本就不敢看丹鷹,所以,丹鷹的動作他一點兒也沒學會,只一換了別人,他立刻細心觀察,全力模仿,換到第四個搭檔時,他已大略知道這舞是怎麼一回事了。
丹鷹奪過胭脂馬的韁繩,謄出一隻手往後推著柳清野道:「你快回你的馬上去啦!他們……他們以為我們是……都是你做的好事!」
也許是音樂使人瘋狂,柳清野一時把什麼心事都拋到了一邊,當即學著摩勒的樣兒舞了起來。他本來聰明伶俐,又是學武出身,動作更比摩勒輕捷百倍,而姿態中也帶了幾分拳腳招式,時如雄鷹展翅,時如駿馬奔騰,分外有力好看。
柳清野怔了怔,甩開摩勒的手:「說什麼,沒頭沒腦的?什麼我把她惹惱了?」
摩勒怔了怔,還是不忍見柳清野吃虧,道:「可是小姐,這……」
達麗強把他按到了氈子上,道:「到了阿姨這裏,就由阿姨來做——哎喲,你這衣服破得太厲害啦,補不好了,阿姨給你重做一件吧!」
「恰克圖部?」柳清野驚道,「去做什麼?」
丹鷹碧綠的眼睛忽閃著,笑嘻嘻看著柳清野,道:「我幾時說要整治師兄你呢?不就是昨天師兄不肯陪我去騎馬嗎?我想,師兄一定是傷口沒好,所以不敢晚上騎馬啦,現在是白天,師兄,你不會不敢吧?」
柳清野開心道:「哪裡哪裡,是你教得好!」
摩勒笑笑,沖他擠了擠眼睛:「嘿,其實跳得如何,我才不在乎呢,我只希望這一輪跳完,換曲子的時候,正好輪到我和丹鷹小姐!哎,我要回到我原來的位子上去!」
柳清野聞言冷笑一聲道:「整治我?我會怕她整治我?」
這時,門帘子一掀,摩勒撞了進來,道:「兄弟,塔山老爺和師父都回來了,你怎麼還在這裏愣著?」
達麗和藹地摸了摸柳清野的頭道:「所以,你們小夥子該心胸開闊些,別老是和她計較。她心眼還是很好的。就說我那傻小子,曾經有一次給塔山老爺放馬,遇到了暴風雪,正好被丹鷹小姐撞見,救了他不說,還和老爺說情,對丟失的馬匹也全不追究。摩勒對丹鷹小姐感恩戴德,你看看他那樣子,丹鷹說朝東,他可不敢朝西哩!」
柳清野見她這般霸道,更加惱火了,一把搶回衣服,道:「不敢勞你大駕,你要騎馬,還是快去吧!」
摩勒和丹鷹看得眼都直了。但不待他們回過神來,柳清野已經跨上了那匹黑駿馬,扯住了馬鬃。那馬長嘶一聲,立了起來,就想要把騎手甩掉,但是柳清野兩手抓得緊,兩腿夾得牢,任它怎麼又是踢又是跳,都不離開馬背。這黑將軍忍無可忍,撒開四蹄在馬欄里狂奔起來,柳清野就抱著馬脖子,絲毫也不鬆懈。
「摩勒!」丹鷹厲聲喝道,「你話怎麼這麼多,真是皮癢了!」
他向達麗阿媽行了個禮道:「阿姨,謝謝你的衣服,就和新的一樣啦!」
丹鷹立刻喜上眉梢:「好,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咱們走吧!」當即跨出了摩勒家的大門。
丹鷹卻從馬上回鞭子一抽將他擋下,喝道:「不許來,在這裏等著!」話音未落,人已經去得遠了。
所幸,一連幾天,丹鷹都沒有再來找他的麻煩,摩勒則是像往常一樣做丹鷹的跟班,也很少在他面前出現,柳清野這才不至於坐卧不安。
丹鷹在當天晚上就由塔山設宴,拜在曹夢生門下,摩勒羡慕萬分,對柳清野道:「你和丹鷹小姐居然成了一家的!」
可是,是夢就會醒。丹鷹在超出柳清野十數丈后,得意地一勒馬,轉身大聲笑道:「柳清野師兄,你輸了,還要繼續跑下去嗎?」
柳清野被她弄得滿頭大汗,更加火冒三丈,大喝一聲,也自馬背上躍起,翻身閃過那凌厲的鞭梢,又一把抓著馬鬃,穩穩坐了回去。
柳清野也約略猜到,可能這些哈薩克人 以為他和丹鷹是一對吵嘴的情侶,現下已經和好了。想著,他的臉也發起燒來,飛身躍回自己的馬上。
「哦?」丹鷹把皮鞭握在手裡,鞭梢甩成一個金色的圈,「是嗎?我看,是你害怕我整治你,所以躲進柜子去了,我忠心的摩勒,把你抓出來了吧?」
柳清野心裏一陣感動,想來達麗阿媽是一宿沒合眼了,該去謝謝她才是!
聚集著的族人,並不是很清楚十三部族聯盟是做什麼的,但是相信族長這樣開心,必定是好事了,皆舉杯歡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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