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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俊偉倒是好脾氣，「我說兄弟，年關了，買貨送領導的人多了去啦，你又沒給我定金，憑什麼我給你留著？」

「唉，誰說不是呢？」范如霜顯然也是有點頭疼，不過聽起來，她還是沒把此事太放在心上，「我是不想節外生枝，搞得兩敗俱傷的話，不是白白地便宜了別人？」

誰想這廝一去就不回頭了，到了現在才來，結果荊俊偉已經把貨賣了，這就不高興了，非要吵吵著讓荊老闆給他個說法。

「那你的朋友那兒，能給的活兒就更少了吧？」陳太忠沒聽清楚因果，就貿貿然猜測了，「呵呵，我的助力車廠倒是要點機械設備儀器儀錶的，也有那麼千把萬，互通有無吧。」

陳太忠聽得片刻，才搞清楚因果，敢情這年輕人打聽到荊俊偉這兒有一幅明代蘇綉，十來天前上門看了貨，不過荊老闆開價五十萬，那位身上沒帶夠錢，說是回去取了錢來買。

「你那兒沒多少，」范如霜有點膩歪了，一個多億的廠子你也好意思說？「我介紹給你這活兒，是細水長流的，而且，打個電話就能維繫住的買賣，你要是不要我介紹給別人了。」

當天晚上，荊紫菱去了荊俊偉那兒住，陳太忠則是又去了南宮毛毛的賓館住，沒辦法，好不容易買棟別墅，還讓黃漢祥給佔了。

敢情，范如霜在總公司有個朋友，在她的支持下，上進到了一個副廳級工廠做老總，心裏覺得受了范董的大恩，「范姐和圖書您想接什麼活，只管張口，咱姐弟倆啥話不好說？」

陳太忠本來正眯著眼，舒服地消食兒呢，聽到這動靜，老大不高興了，站起身走下樓，卻見一個年輕人正指著荊俊偉的鼻子大罵，倒是一口京腔，「你的買賣想不想開了？」

這點錢也算錢？陳太忠聽得有點好笑，雖然說蚊子也是肉，可是這隻蚊子也太小了一點吧？不過，這是范董的一片好心，他也不好多說什麼，「那成，這個單子我接了，謝謝范董啊，可是，將來的電解鋁，你還得照顧小陳我一點兒啊。」

「你這傢伙，學的倒是快，」范董笑了一聲掛了電話，敢情她賣這個人情，也是為了維繫同陳太忠的關係，給個細水長流的活，三年五年內，大家關係只會變得更鐵，不虞出現什麼變動。

這廠子雖然級別不高，規模卻是極大，現在又活動著搞一個大修項目，等著總公司批准，其中儀器儀錶一塊挺厲害的，別的不說，只閥門和行程開關這一塊，就有六七百萬的單子。

「就是百分之五，其他的……都被上面分了，可是我還得給下面人留點做主的空間吧？」說到這裏，她苦笑一聲，「同時你還得提防別人拿成交價說事，國家重點項目，誰敢亂來？嗯……就算有人敢亂來，也不是我這個級別的。」

不過，張處長沒時間吃飯，陳太忠的飯局依舊有著落，荊俊偉打過電話來了，要他去他的工作室小ｈｔｔｐs://ｍ•heｔubooｋ.com•ｃom坐，「天氣這麼冷，喝點小酒暖暖身子。」

「也不多，」陳太忠挺謙虛的，「主要是英國和法國，范董你有事就說話。」

哦，這麼回事啊，陳太忠終於聽明白了，敢情人家說的這單子確實也不算小，細水長流的活兒嘛，由於不是大項目，盯的人也少，不聲不響地悶頭就賺錢了。

地位不同，看問題的角度就不同，擱給個初到城市的農民工，月入三千的活兒絕對會讓他做夢都會笑醒，打死都不肯鬆手，但是到了實權縣處幹部的眼裡，十來八萬的活兒就看不到眼裡了，而在范如霜和陳太忠眼裡，賺這個項目的錢，還不如拿來送人情。

第二天陳太忠打電話聯繫范如霜，卻意外地發現，范董居然也在北京，「年底了，來總公司辦事，小陳你找我有事？」

「嗐，我是給你介紹買賣呢，」范如霜的話聽起來挺越發地高興了起來，官場中的事情，原本如此，你有情我有義才是交往之道，眼下兩人雖然談擰了，可卻都是為對方著想，「我有個朋友，手裡有一批單子……」

「我也在北京呢，昨天還見了黃漢祥，」他笑著解釋一下，「本來想問問你電解鋁的立項到哪一步了，既然你在，那我跟你一起去找他吧？」

「嘖，我……我真沒法跟你說，」范董被他氣得話都說不囫圇了，「太忠，你真想乾電解鋁，未必賺得比這個多，有多少人盯著呢，和-圖-書你信不？六十億的項目，看著挺熱鬧，我有絕對把握能做主的資金，不超過三個億？」

中間的木炭熊熊地燃燒著，湯汁也在沸騰，房間里暖氣也充足，窗戶上居然蒙了一層薄薄的水汽，正是真正的「室暖如春」。

現在的張煜峰，對他客氣到不行，張處長見識過了安部長和黃漢祥的會面，怎麼敢再小看這傢伙？巴結還來不及呢。

「這個……」范如霜猶豫一下，又苦笑一聲嘆口氣，「算了，過一陣吧，有個傢伙特討厭，最近總惦記著我，等他安置了我再動吧，要不然，沒準就是為別人做嫁衣了。」

一個銅火鍋，周圍圍了八個人，有點擠了，不過既然是在家裡吃，那也無所謂的，當然，除了荊紫菱和荊俊偉，其他人陳太忠都不熟——北京的冬天，對北漂們來說，其實並不好熬，能在荊總這兒湊一頓，順便聊一聊藝術，還是不錯的。

其實這也就是我看那錢不多，擱在別人眼裡也就未必少了，陳太忠反應過來了，笑著答她，「那可是謝謝范董了，這種項目正合適我拿來送人情，要定了啊。」

關係網就是這麼蔓延開的，到了范如霜這個級別，錢是賺不完了，用這種手段來維繫比較重要的關係才是正經，沒有了人氣的支持，賺再多的錢，有意思嗎？懂得「取捨」之道，才能在官場中走得更遠。

「人家小紫菱，現在也是荊總呢，」有個女孩兒笑著接話了，她跟魏老師關係不錯，https://www.hetubook.com.com女孩身材不錯相貌也還成，就是臉上青春痘多了一點。

這話的意思就相當地明顯了，就算是那傢伙知道了電解鋁立項，執意要搶范如霜的位子，范董也能跟其拼一個兩敗俱傷。

「這年頭想做點事，怎麼就這麼難呢？」他這感嘆是發自內心的。

陳太忠當然聽得明白，不過他隱約覺得，這話我怎麼聽得這麼耳熟呢？

荊俊偉請客，就是在自家工作室的二樓，買點滷肉冷盤，然後不遠處叫個外賣，卻是北京傳統的木炭銅火鍋，他似乎特別愛吃這東西，居然在二樓還接了一個小管子，將中間的煙囪往上一湊，一點都不嗆。

陳太忠來北京，當然也有別的事情要辦，比如說等到中午，他就跑了一趟科技部，找到綜合處的張煜峰處長，將「見義勇為」的小姜的詳細材料遞送了過去。

至於說打個電話就能維繫，那就類似於京城的人物到地方上撈活，吃的是關係飯，一倒手就是錢，雖然項目不大錢不多，但是勝在輕鬆，而且常有。

他這話意思就挺明白的了，這單子太小，我接是接了，不過你不能糊弄我，這是開胃甜點，將來的電解鋁項目才是重點，幾十個億呢，接百分之一都是幾千萬。

聽說「惦記」二字的時候，陳太忠頗有一點愕然，心說就算時光倒流三十年，范如霜的樣貌也最多算得上「尚可」，現在老都老了，怎麼就被人惦記了呢？直到聽到最後，他才明白過來，敢情人家惦記的是和_圖_書范如霜屁股下面的位子。

荊俊偉這工作室不是開在鬧市，基本上算口口相傳的，一聽有人上門，他站起身子下去了，不多時，樓下就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接著就是「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麼東西碎了。

這次陳太忠倒是想誠心地請張處長吃飯，怎奈張處長卻是沒空了，「中午跟陶主任有個飯局，領導那兒我得跟緊一點，咱倆吃飯，啥時候都有機會……嘖，你別這麼看著我，下次還是我請，成不成？」

「這是你哥會過，」接話的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荊俊偉喊他魏老師，聽說是畫得一手好畫，雖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也算小有名氣的「青年畫家」，「有的地方暖氣不好，可就慘了，再說你看看他吃火鍋的做派……還專門接個煙囪，荊總是最會享受的。」

反正在這個小圈子裡，荊總的地位那是顯而易見的，雖然文化人不擅長拍人馬屁，但是尊重之意還是一覽無遺。

「好了，不說這個了，」范如霜還是很高興接到他這個電話，「難得你惦記著呢，哦對了……我聽說你在國外有不少朋友？」

既然叫外賣了，吃過飯自然有人收拾，荊紫菱坐在她哥的沙發上就睡著了，其他的五個人走了倆還剩下三個，大家坐在一起喝茶閑聊。

「冬天還是在北京舒服，」可是偏偏地，荊紫菱的認識與眾不同，「咱們天南雖然靠南，可是比北京還冷。」

正聊著呢，樓下的門「砰」地一聲被推開，「老闆呢？買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