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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增加誤會啊，能理解，」項富強點點頭，心裏卻是在琢磨，如果陳太忠提的要求過分，我就要考慮人為地增加一點誤會——你怕這個嘛。

這個可能性真的不小，畢竟是那麼大個企業的一把手，要是沒點資本，十有八九早就被人拿下了，項總要是想不通，事情辦得磕磕絆絆的，就沒意思了。

「我不想搞得那麼血淋淋的，」陳太忠淡淡地回答，「所以項總，你好自為之，配合一下。」

「陳主任，我是積極配合文明辦工作的啊，」他直著嗓子尖叫一聲，然後迅疾地站起身，緊走幾步來到辦公桌前，一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狠狠地捉住了陳主任的手，「您得幫我解釋，我真的是一時疏忽了。」

這個份量真的不算輕了，有些話他在檢查上都沒寫，只不過他覺得眼下的氣勢有點怪異，於是就加大自己的檢討力度。

「陳主任，我一直很配合文明辦的工作，」項董沉默好半天，才輕輕地吸一口涼氣，「既然彼此合作很愉快……您能透露一下，是哪些首長對我不滿嗎？」

項富強登時就不作聲了，陳主任關上門之後的這一系列組合拳，打得他眼花繚亂，先是說有大佬關注了，又說我為了工作，要放你一馬，但是你想保住自己的位子，恐怕很難。

「哦，」陳太忠點點頭，拿過稿子隨意看兩眼，就放到了桌上，比看報紙的時間快得多——事實上https://m.hetubook.com.com，他看報紙並不是要侮辱對方，他要通過這個，了解對方的心態。

「你要是這個態度，那麼……請出去，」陳太忠抬起手向下一劈，手掌如刀，並立的諸多指尖指向門口，「我寧可跟明白人打一架，不跟糊塗人說句話。」

「等首長指示，你早慘了，」陳太忠冷笑一聲，「你要是有路子，去跟許紹輝打聽一下，問昨天晚上有沒有人跟他提你的名字，好吧？」

「豈止是抹黑？文明辦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幹部家屬調查表的重要性，你別說你不知道，」陳太忠冷笑一聲，「結果還真就有這麼多人，抱著僥倖心理試圖矇混過關。」

說到這裏，他有意頓一頓，想觀察一下對方的反應，不過看到項富強面無表情，他就繼續說，「所以現在呢，給你一個體面退出的機會……直說了吧，這是我爭取來的。」

「好吧，我錯了，」項富強也是堂堂的正廳級幹部，情商什麼的差不了，想一想剛才陳主任吩咐人出去的時候把門帶上，又晾了自己十分鐘，他哪裡還想不到，對方有意看自己的態度，以決定取捨？

說白了，他是虛言恫嚇，但是現在這種複雜環境下，確實是最好的選擇，連恐嚇都是為了對方著想，他很乾脆地指出這一點，「對你而言，是難得的全身而退的機會。」

按說，如何對待項ｍ•ｈeｔｕbｏoｋ•com.com富強，大家都已經商量好了，他無須再惺惺作態，此人的前途跟劉建章一樣，早已註定——哪怕是杜毅明確表態，不支持「裸官不得出任一把手」的建議，鄧健東不得不偃旗息鼓，可項富強也逃不過許書記的毒手。

「沒錯，我不想加深別的幹部的恐慌，」陳太忠點點頭，幹事情嘛，適當地說點誇大的話，是工作需要，而且他確實具備搞下去項董事長的能力——如果不考慮別人的觀感的話。

這麼下來，陳太忠就知道該怎麼照方抓藥了——這是一個謹慎而隱忍的傢伙，他輕喟一聲，「看來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的嚴重性。」

「你必須配合，」陳太忠面無表情地說發話，聲音很輕，但那是不容拒絕的味道。

「但是我不是，我如實地填寫了女兒的情況，」項富強必然要狡辯到底，這是死無對證的事情，「只是工作太忙了，一時的疏忽。」

「我……我意識到了，」聽到這話，項富強的牙都是恨得痒痒的，沒意識到的話，我能容忍你個處級幹部在我面前學習嗎？「我放鬆了對家屬的教育和監督，給組織的管理帶來了不便，嚴重地……嚴重地辜負了黨和領導對我的信賴，給組織臉上抹黑了。」

「這個……」面對這個問題，項富強再次猶豫了，有些東西可以偽作不知，但是真的知道了，後悔也就晚了——這是「知道不如不知道」的另m•ｈｅｔuｂoｏk•ｃｏm.ｃom一個版本。

「是這樣的，這個調查表，有深遠的意義……經過反思，我就覺得自己忽視了這一點，這是非常錯誤的，也是不可原諒的，文明辦三令五申強調過的，」項富強點頭。

這是他今天談話的真正目的，文明辦提出對項富強的處理建議，組織部那邊是要批複的，這些環節都沒有問題了，但是還有一個細節需要注意——項富強負隅頑抗怎麼辦？

「我敢跟你說這個話，就不怕你跟我搗那個蛋，」陳太忠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一般，他冷冷一哼，「你可以試著挑撥一下，後果自負……我今天要跟你說的是，這個天化的老總，你不合適再幹下去了。」

對文明辦來說，這一仗必須打得漂亮迅疾——漂亮涉及到能力，是威懾；而迅疾說的是效率，目前的文明辦，沒工夫顧及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兒，最該講的是一擊致命。

然而，陳太忠不這麼想，他是個完美主義者，而且官場里的變數，也真的是太多了一點，所以他打算在臨走之前，跟項富強把事情敲定。

他無意糾結于這個環節，什麼事情有意義無意義，還不是在領導說？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他別無選擇，「有異議的同志，是教訓不夠深刻，沒有體會咱文明辦文件的精神。」

「好的，我絕對配合，這沒問題，」項富強點點頭，心說我先看你說什麼，配合不配合的……那就要再說了。

「但是，我和*圖*書不想讓有異議的同志再增加誤會，你明白吧？」陳太忠微笑著發問。

這些真真假假，他真的有點難以辨別，不過在陳太忠想來，這些手段應該會有效的，信息不對稱嘛——以往你們欺負老百姓跟幹部信息不對稱，我現在就欺負你跟我信息不對稱。

「是你……爭取來的？」項富強沉吟好一陣，才艱澀地發問。

所以他很乾脆地承認錯誤，左右是四下無人，這也說不上丟人不丟人了，「您有什麼指示？能配合的，我絕對配合。」

「你當然不是了，你的問題更嚴重……真正意義上的裸官，」陳太忠抬手一指他，「你別這麼看我，我知道你很配合文明辦的工作，但是！這話不是我說的，是上面的首長說的。」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正確的，項富強沉吟許久，終於艱澀地發問，「要我自動請辭……跟江川一樣？」

「幹部家屬調查表的約談，已經展開了，效果很明顯，」陳太忠看他一眼，打著官腔發話，「但是有一些異議，也是難免的。」

項富強的臉色在瞬間就變得刷白，就算他做足了心理準備，也承受不了「被上面注意到」的消息——他有自己的底蘊，在天南能奈何得了他的，真沒幾個人，但是說到上面的話……不客氣地說一句，正經的大能人物，捏他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般，只要有合適的理由。

一邊說，他一邊抬手指一指天花板，似笑非笑地發話，「恭喜……你很榮幸地被和*圖*書某些大人物注意到了。」

而「裸官」——這就是個不錯的理由，雖然對裸官沒有任何強制性的條例，但這個現象是不被鼓勵的，類似情況下被大人物盯上，他也只能靜待自己「被解釋」了。

你的臉皮也真夠厚的，跟文明辦「合作愉快」？陳太忠真是有點罵娘的衝動了，他微微一笑，「你確定想知道嗎？」

「許紹輝？」項富強聽得就是兩眼一直，就算知道別人，省里這幾個主要領導，他怎麼可能不知道？緊接著，他竟然渾身哆嗦了起來。

而項董對他肆無忌憚地「學習」的態度，一定程度上，反應出了其心理。

「那我就不問了，等著首長指示……這樣好不好？」本質上講，項富強這話，還是試探的味道多一點，不但試探首長的意思，也試探陳主任的意思。

「我明白，不過……未必是正確地理解了省委精神，請您指示，」項富強點點頭，非常謙恭的樣子，都被許紹輝盯上了，他哪裡還敢擺正廳的架子？

說白了，還是陳太忠往日的威名太盛，擱給別的處級幹部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項總多半是要嗤之以鼻，但是這話出自眼皮駁雜無比的陳主任之口，那就需要細細地掂量。

嘿，沒想到你連江川的事情也一清二楚，這就更省下哥們兒的口舌了，陳太忠微微一笑，緩緩地搖搖頭，「那怎麼可能呢？我不會讓你主動請辭的，這樣的話，跟上面的首長交待不過去，我保下你來，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