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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忠點點頭，將手機遞過去，他是徹底地無語了，這一刻，他甚至覺得這魯衛紅，沒準跟傻大姐李雲彤有親戚關係，不過某人要講形象，那就只能學習雷鋒了。

可是，就是這麼不景氣的廠子，陳太忠走到門口的時候，發現鐵柵欄做成的大門關得嚴嚴實實，小門倒是開著的，但是旁邊坐著兩個穿著深藍色保安制服的主兒。

更別說，萬一陳太忠了解的情況比較片面，哪怕只是萬一，也會換來別人的恥笑，以陳某人的驕傲，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那就管一管吧，說句良心話，陳太忠更願意看到工人們自發地爭取權益，中華人民共和國就是這麼建立起來的，然而非常不幸的是，那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總之，支持的理由是五花八門，也未必完全沒理，但是這不能掩蓋一個事實，那就是——只有實在不景氣的廠子，才會在競爭對手在家門口叫賣的時候無動於衷。

「這個我還真不知道，」魯衛紅的臉登時就漲紅了，他沒法不臉紅，領導都表示要關心了，他卻是不能正確地提供消息來源，所以只能強撐著回答，「但是我保證，我說的都是真的……我一家人都在工具廠啊。」

魯衛紅說到這裏，真的是異常地憤怒，聲音也因此而高亢了起來，「只有一個人反應的問題，居然就不叫問題……有膽子的告狀的人，能有幾個？信息反饋回廠裏面，是要遭到打擊報復的，這些人也和_圖_書太官僚了吧？」

而魯衛紅偏偏提供不出來這個，他怎麼能不生氣？陳主任我很忙的，你這麼搞，不是瞎耽誤工夫嗎？

陳太忠對這些很熟悉了，鳳凰電機廠周圍，曾幾何時也是這番景象，這是對國企剩餘的品牌價值的蠶食，而必須指出的是，湖西區跟雙龍區一樣，也是工業老區——這不是巧合。

天南工具廠也是在工業老區雙龍區，離市區並不是很近，陳主任將奧迪車停在一個賓館的停車場，剩下的一里多地，他是晃晃悠悠走過去的——「被蒙蔽」是做領導的職業技能，想調查清楚事情真相，就得低調。

意識到這一點，陳太忠也不想再推脫了，他微微點頭，「你剛才說的那個相關部門，是哪個單位？接待的科室名字叫什麼？」

陳太忠聽到這個消息，就知道老秦也是頭疼自己瞎折騰，不過他打一開始，就不是很喜歡學雷鋒這種活動，因為他覺得這個活動真的比較飄渺，屬於務虛範疇。

這裏的地方足夠偏，發展前景也不好，職工們又不缺住房，搞房地產置換開發，絕對是死路一條，陳太忠溜達到廠門口，就做出了如此判斷。

一路走一路打聽，他就將工具廠的外圍情況看了一個七七八八，這個廠子不算小，但也絕對不大，方圓不到四百畝地，真的是有愧招牌上的「天南」二字，而廠區更是可憐巴巴的兩百畝多地。

剩下的一百來畝地，就是生活區和宿舍區了，工具m.ｈeｔu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m廠在職職工不到一千人，加上離退休人員，地方是盡夠住了。

那麼，他也只有安排郭建陽去一趟，了解一下情況，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下午來到單位他才知道，郭建陽被省綜治辦的叫去配合學雷鋒活動了。

當然，就算陳主任沒有確鑿證據，打個電話給錢誠，要他關注也沒問題，雖然錢廳長級別比他高，以往犯的錯誤，也通過實際行動糾正了。

而魯衛紅能考上大學，腦瓜也是夠用的，然後他就推出了一個令人哭笑不得的結論，「可要像您說的這樣，他……不是有煽動工人們鬧事的嫌疑？」

然而，他要是真的打這個電話，那不僅有欺人太甚之嫌，更是要欠下一份人情——官場里的人情何等寶貴，那是要用遊標卡尺量的，一絲就是一絲。

魯衛紅聽到這回答，馬上就是一臉的沮喪，年輕人真的不擅長掩飾自己的情緒，不過下一刻他眼睛一亮，又盯上了陳太忠，「幸好遇到了您這樣正義感很強的領導，您會管的吧？」

「還真是年輕啊，」陳太忠苦笑著搖搖頭，他能理解年輕人的血氣和憤怒，但是他並不認同對方對某些人的評價，「你們廠反應問題的人太少，相關部門就不好出面干預，這要講一個度……這麼回答的人，他未必存的是壞心，你有正義感是好的，憤世嫉俗就不好了。」

工具廠的工人反映情況，最合適的方向有兩個，一個是勞動口，一個是信訪口—和圖書—總工會真的不頂事兒，陳太忠能確定其中一點都行，偏偏地，那傢伙連這個消息都提供不出來。

而且那些門面租出去，租房的人未必能獲得滿意的回報，更別說還可能形成一定程度的規模效應——到時候咱不賣電機，就租房子也未必就活不了。

當初的鳳凰電機是省優產品，很多鄉鎮企業在崛起的時候，很多外地電機生產商想擴大市場的時候，就會想到來電機廠門口設個點，搶奪電機廠的客戶——甚至本廠有些有辦法的職工，能從本廠弄到較高折扣率的電機，也在門口設個小店。

見義勇為跟學雷鋒，這就掛得上號了，綜治辦主任夏大力本來是想請陳主任參加活動的，不過秦主任表示小陳挺忙，讓他的通訊員去吧？小郭級別不高，行事卻還穩重。

「我現在就給我家鄰居打電話，」魯衛紅紅著臉回答，然後他又提出一個很過分的要求，「我能用一下您的手機嗎？」

工人們鬧事，容易引發太多不確定因素，正經是上面有個領導表示一下對廠子的關注，那基本上就沒問題了，這才是時下社會的主流。

廠子周圍的門面房，最多就是兩層，門面房距離街道很遠，中間的場地異常空闊，可偏偏都看不到幾輛車停著，周邊的寂靜，無聲地闡述著這裏的蕭條。

「……」陳太忠很無語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嘆口氣，「我很願意幫助工人們，但是你這讓我怎麼幫嘛，我可不能空口無憑地瞎指揮，這不是和*圖*書個負責的工作態度……相信你也不希望我是這樣的一個領導。」

鳳凰電機廠在紅火的那些年，是堅決制止這種店鋪開張的，門口的店鋪也不愁租，煙酒店、小吃店，工人有錢，消費能力強嘛。

然而非常遺憾的是，魯同學的鄰居也只是聽說過這個消息，具體的人和單位都不是很清楚，他很尷尬地向陳主任表示，「我讓鄰居叫我父親去……我家沒裝電話……」

他甚至有點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眾仙合力打得穿越了——這姓魯的實力遠遜於我，都能纏得我如此頭大，想當年在仙界，哥們兒的拳頭可是很大的，不服的就揍。

「算了，」陳太忠伸手要電話，「電話那邊是什麼人，你清楚，但是我不清楚。」

你還真不知道客氣，陳主任對這個問題有點無語，不過看到面前的年輕人衣著簡樸，上身夾克的袖口處都磨損得起毛了，可見那個家庭供養這個大學生，也是殊為不易。

「這個……也是，」年輕人顯然缺乏類似的思考，像他這個年齡的人，熱血而衝動，卻並不擅長體諒別人，不過還好，他願意接受正確的引導。

臨到廠門口，門面房略略地熱鬧了一點，但是一看掛著的牌子，就讓人生氣，不是「XX市工具廠駐素波辦事處」，就是「OO工具商店」。

但是到了後來，廠里一天不如一天，廠里人就認為，房子租出去總比空著好，至於說在培養競爭對手，咱先活過今天再說吧。

「我也沒說不管吧？和*圖*書」陳太忠無可奈何地看他一眼，揣起手機頭也不回地離開，跟這情商不夠的主兒說話，真的是太折磨人了。

事實上，他還有別的話沒說——就算煽動起來了，這板子也打不到暗示者身上，你們廠長遭殃，那位也遭殃不了：說來說去，沒遵守勞動法就不對嘛。

所以老秦不支持，他也沒興趣計較，但是在這個學雷鋒的日子里，接下來他沒有什麼事情做，就琢磨著我去工具廠轉一圈吧，把情況落實一下。

這個綜治辦搞學雷鋒活動，聽起來有點不搭調，其實不然，有一個眾所周知的獎項，主要就是綜治辦拍板的——見義勇為獎。

不過，陳主任確實有足夠的理由抱怨，對他來說，工具廠工人的煩惱，真的只是一個電話的問題，聯繫一下勞動廳副廳長錢誠就足夠了——唯一的前提，就是有實打實的證據。

綜治辦又稱綜治委，全名是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主任是由政法委書記夏大力兼任的，其主要職能，從全稱上就能看得出來，是個協調機構，主要領導全部是兼職的。

「我……」魯衛紅年少氣盛，聽到這話，就覺得自己受了侮辱，不過最後他還是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是我準備不充分，主要是我沒想到，能跟您這麼近距離對話，我的錯誤我認，但是，工人們是無辜的。」

「哈，」陳太忠聽得就笑，年輕人的思維很敏捷，但是事情又豈是那麼簡單的？「你們廠總共也出不了幾個有膽子的，煽動得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