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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大寶登時語塞，心說老書記你眼光還真毒——憑良心說，陳區長身上的官味也確實很濃，不小心就能流露出來。

「富礦？」陳太忠聽得眼睛一眯，他很清楚這倆字代表的意思。

「嗐，你也別猜了，」廖大寶的臉上泛起了笑容——這一刻，他實在是按捺不住心裏的得意，於是就藉機笑了出來，「老書記，你指點一下。哪裡能找到合適的石頭……我這也是在為咱鄉里辦好事。」

「要不說你……還是年輕，經歷的事情太少，」王書記微微一笑，藉機擺一下老資格，然後他話鋒一轉，「不過，也確實不值得重視……咱國家油頁岩多了，到處都有，而把這個石頭榨出油的成本很高，國家不提倡，所以咱臨雲就是現在這個樣子。」

王書記耷拉下眼皮，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又吧嗒兩口雪茄，才站起了身子，「行了，我帶你們去吧，說也說不清楚……開了山皮的地方，才能找見石頭。」

說油頁岩，陳太忠真是不懂，但是要說煤矸石，他還是比較清楚的，天南是產煤大省，鳳凰的煤炭資源也很豐富。

「這個爐子我不懂，」所幸的是，陳區長也很坦然——因為他有底氣，沒必要在此事上較真，所以他咄咄逼人地發問，「我知道的是，現在國內在建的，有十萬千瓦的煤矸石發電機組……hetubook.com.com我只需要你告訴我，油頁岩能發電嗎？」

「嘿……這是怎麼說的，」陳太忠乾笑一聲，不過這大晚上的，他也沒機會四處走動調研了，倒不如陪這老人聊聊天，「那咱先去外面吃點？」

在官場里，千萬不要過分高估某些人的智商和情商，但是同時，也不能低估下面人的智商和情商，這王鴻就是活生生的一例。

「住下吧，正好明天去石門，」陳太忠倒也不在意條件，出來調研，哪裡能那麼嬌氣？已經到了臨雲鄉了，他就想再去最遠的村子看一看，「不過找個小旅店就行，不能打擾老書記。」

幾塊樣品采完，天就擦擦黑了，關鍵是上山下山，就太耽誤時間，等將車開到王書記家，天就大黑了，王書記盛情留客，「這麼晚了走山路，住一宿吧，我家地方大。」

王鴻一邊斜眼看著他，一邊吧嗒著雪茄，好半天才似笑非笑地問一句，「你跟我說一說，這個陳總到底是幹什麼的？」

接下來，三人從車上拿上扳手、鉗子什麼的，爬上山去，不過走近了才知道，這裏就有散落的石塊，陳太忠撿起一塊來搓一搓，感覺確實是有點油膩。

這煤矸石，就是煤炭里夾雜的石頭，燒是不好燒，而且大多確實是酥的，不可能當作建築材料用——，各煤礦外，ｈttｐs://m.ｈetｕbooｋ.cｏｍ.coｍ這東西都是扔得到處都是。

「是富礦，百分之十二到十四，就算是百分之五十的損耗，一百噸石頭，你能榨出來六到七噸油，」王書記淡淡地回答，「但是沒用，人家正經採石油的，打個井就往外噴了……你別覺得油頁岩就是個寶，其實扯淡，煤矸石也是油頁岩，那玩意兒誰要？。」

不過最近，張州在搞一個電廠，燃料就是煤矸石——那叫矸石發電機組，想到這裏，他禁不住問一聲，「那這麼說，油頁岩也可以用於發電了？」

「這是十年前，鎮上的二蛋想採石頭，我告訴他咱石頭不行，他不信，來這兒崩了一炮，」王鴻嘆口氣搖搖頭，「這個石頭油還不大，我再帶你們找兩處。」

「那它也是有油，市裡怎麼能不重視呢？」廖大寶聽到這裏，也生出了點好奇心，當然，同時他也會藉機解釋自己的失誤，「我在縣裡……在區里七年了，沒聽說過這事兒。」

「煤矸石發電機？」聽到這裏，王書記微微一笑，他知道年輕人的所指。

真的不愧是老臨雲，王書記接下來又帶他們找兩處地方，那就不是山頭了，而是山谷，其中有一處，據他說還是當年李四光的考察隊來過的地方。

「這個啊……讓我想一想，」王鴻只顧著埋頭抽雪茄，也不說和-圖-書確切的話。

「退都退了，我看什麼新聞？」王書記不以為然地回答，下一刻，他眉頭一皺，狐疑地看小廖一眼，「天南人……這麼年輕，不會是那個新來的娃娃區長吧？」

「這石頭不是能煉油嗎？」說到這個地步，廖大寶也不怕多問兩句了，事實證明，人家王書記這塊姜，確實老辣，「不能想一想辦法？」

「我都說了，這樣的油頁岩，全國很多，不是咱們北崇獨有的，」王書記苦笑一聲，「不過值得驕傲的是……咱們是富油頁岩礦。」

果不其然，他才一出門，王書記就用方言表示了不滿，「這個人說話沒大沒小的，小廖，你可要操心他是騙子。」

「住這兒……」廖大寶苦笑一聲，斜睥自家的領導一眼，堂堂的區長啊，住你民居？「老闆，您看？」

合著這油頁岩直接裸|露在外面的不多，都在山體里，王鴻不愧是在這裏幹了四十多年，在他的指點下，汽車開了二十分鐘之後，拐進一條更難走的小道，開了四五公里之後轉個彎，停在一處山坡下，他抬手一指山上一處斑白，「那兒有石頭。」

「家裡就能做，」王鴻站起身，又看一眼廖大寶，「小廖，幫我把客人留住了啊。」

「老書記，這就麻煩你了，」廖大寶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原則，笑眯眯地邀請王鴻出山，「我開車拉您過和_圖_書去。」

陳太忠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拿起手包站起身走了，既然帶了本地人，這個工作就讓別人去做吧，他連聽的意思都沒有，人家倆一說方言，他就登時抓瞎。

「所以因為是油頁岩，做水泥和做石材都不合適，對吧？」陳太忠開口發問。

「老闆你看？」廖大寶也有點拿不定主意了，臨雲鄉的這個收穫，實在有點驚人，於是他請示一下領導。

李四光不可能親自來這兒，陳太忠聽得嘴角一抽，不過對方既然願意賣弄，他也就懶得多事，哥們兒先聽著，只要能發展，你想怎麼賣弄就怎麼賣弄。

「那些小旅店怎麼能住呢？住家吧，」王鴻本來就在懷疑這個年輕人的來路了，耳聽得明天對方還要去石門，心裏就越發堅定了這個猜想，「你想知道石門點啥，只管問我好了。」

「他不可能是騙子，就算我是騙子，他也不會是騙子，」廖大寶苦笑一聲，他注意到了，陳區長說話較為強勢，這大約是王鴻不滿的地方，「老書記您幫指點一下，哪個地方能採集到比較合適的樣品？您不用親自去。」

說這話的時候，他心裏有點不高興，去尼瑪的吧，你「需要我告訴」你——你以為自己是什麼玩意兒？一個小商人而已，你會不會說話？

「咱們到山上看一下，」陳太忠沉聲發話，雖然王鴻說得有鼻子有眼，但是他一定要htｔps://ｗwｗ•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ｏｍ•cｏｍ親眼看過，採集到樣本才甘心——這不是說他閑得蛋疼，一定要事必躬親，關鍵是茲事體大，他要是就此轉身走人，豈不是不負責任？

「這是怎麼個說的？」老書記臉一沉不答應了，「嫌我家臟？跟你說啊陳總，必須住下，要不鄉里的事兒，我再不跟你說了，小廖是懂的不少，不過我在這兒幹了一輩子，跟我比他可差得遠了。」

「對，沒錯，你石頭裡面有油，是酥的，怎麼做混凝土？怎麼做水泥？」王書記一把年紀，也不是活在狗身上了，他冷冷地反問一句，然後苦笑一聲，「所以說，咱靠的這山……沒內容，反正你別打石頭的主意，沒用！」

然而領導這是微服私訪，他不能隨便泄露，可是不說實話，沒準又要走彎路耽誤時間，於是他猶豫一下，才苦笑著發問，「您就不看電視新聞？」

「這個我真不知道，」王書記很遺憾地雙手一攤，然後抓起雪茄來吧嗒兩口，才發現說得興起，好久不抽雪茄已經滅了，他一邊拿起打火機點燃，一邊回答一句，「那東西燒起來的味兒，很難聞。」

雖然他只是一個偏遠到不能再偏遠的地區的偏遠鄉鎮的鄉黨委書記，但是他的見識不凡，一句話問得年輕的區長無言以對，「你說的是鏈條爐吧？」

「那行，叨擾老書記一頓，」陳太忠微笑著點點頭，「不過住，還是要住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