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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麼樣？」陳區長笑眯眯地看著他。

將軍看過之後，大喜，於是恆北一台做為上星衛視，每天中午重播前一天的《恆北新聞》的時候，用的就是朝田話——外人說這是恆北話，其實並不准確，陽州也是恆北的，卻是接近海角的口音了。

「那種，應該都是八十歲以上的吧？」陳太忠搖搖頭，國家推廣普通話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別說現在電視普及了，只說在收音機還是稀罕物兒的年代，廣播電台里也都是普通話——還不是一堆一堆的人圍著在聽？

「沒有第二次了，」陳區長又回到桌邊坐下，順便看一眼白鳳鳴，「鳳鳴，你也一樣，辦什麼事兒，提前說到明處，共產黨人……事無不可對人言。」

道理有二，其一，區長的充值卡是硬要來的，沒經濟成本，其二，以區長的眼光……會在意這種小錢嗎？還真不夠丟人的。

「他不止是對外窗口，還有一點就是，粵語那個粵，通越，南的越，是古代百越流傳下來的語言，」譚勝利見區長啞口無言，就覺得自己辯才無雙。

「秦始皇為什麼被譽為千古一帝，是因為他統一了中國？不是，」陳區長端起酒杯，又是吱兒的一聲飲盡，「他最偉大的功績，是統一了度量衡，書同文，車同軌，讓中華大地有了標準……為一個大一統的國家，制定了標準，奠定了文化圈的基石。」

「沒有區長的安排，這麼多充值卡泛濫開來，能換到九十七塊嗎？你居然好意思說什麼損耗……我聽著hｔｔps://www•ｈｅｔｕbｏok•ｃｏｍ•ｃｏm都說不過去，人要知足啊。」

「但是不止四川，還有上海、陸海、河南、安徽、廣西等地，電視里也在用方言，還有教授方言的欄目，」譚勝利這人一旦認真，那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也不管自個兒口袋裡三萬塊錢還沒捂熱，「尤其我去廣東出差，那本地台……。」

「三萬……嗯，是三萬一，」譚區長老老實實地報出來，連零頭都加上了。

三杯之後，譚區長的臉上微微泛起點紅暈，「您去電視台視察的事情，我能不能安排在明天早上？」

「當時的省台有個副台長，反對這種方言播報，一周之後被調離崗位，」說到這裏，白區長輕喟一聲，「勝利，我說的是不是實情？」

「沒錯，」陳太忠點點頭，他太清楚方言在中華大地流行的始作俑者了——香港的電影和電視，導致粵語橫行一時。

「這個話沒錯，咱們不能妄自菲薄，」陳太忠點點頭，「但是會了方言……只說方言，就等於對傳統文化的尊重嗎？我覺得你的想法，矯枉過正了。」

見到譚勝利想開口說話，他手一擺，示意對方住嘴，「我知道你這麼做，有你的原因，但是事前不說，事後我就不接受解釋，還差多少？」

「明白，」白鳳鳴笑眯眯地點點頭，區長當著他的面來這麼一手，告誡的味道很濃，他哪裡會聽不出來？

「您的錢……我怎麼好拿？」譚勝利忙不迭站起身，伸手去推那些錢，開什麼和圖書玩笑？跟政府要錢是他的指責，拿區長私人的錢，這算怎麼回事？

「扯淡嘛，」白鳳鳴一抬手，一杯酒被他灌下肚，他聽出區長的不以為然了，沒錯，陳區長對自己才說的話若有所思，那絕對不是從善如流，而是別有用心，「其實就是郭司令彌留之際，看了用家鄉話做的專題，很開心……」

「陽州方言，對於整個恆北省，是相對獨立的，」譚勝利之所以是異端，就是他在關鍵時刻敢說兩句自己的見解，「有自己的語言特色，而且傳承悠久。」

「讓你拿你就拿，」陳太忠的臉微微一沉，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絕對是不怒而威的氣場，譚區長嚇得一哆嗦，乖乖地把錢接過來。

「但是，我確實是這麼認為的，大家出門都講普通話，走到哪裡，聽口音都不是外地人……更不是外國人，多好？」

「對外……窗口嘛，」陳太忠嘆一口氣，呆在那裡不語，其實他聽廣東話也很苦惱，偏偏地，人家那邊就是用這樣的語言說話，經濟實力不濟，你想抗議都沒門。

「是實情，但並不是完全的實情，」譚勝利點點頭，他無意在這一方面糾纏，「朝田這樣做了，省里其他十一個地市，有五個也這樣做了，這可沒什麼領導壓著。」

「它有九聲六調，有自己的傳承，古漢語因為中原連續戰火，失去了原本的味道，只有在這裏才得以保存下來，所以說這就是中華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必須保護。」

郭司令是黃，埔軍校走出來的上和*圖*書將，恆北的兩名開國上將之一，不但活得夠久，而且是總設計師的摯友，前年駕鶴西遊，臨終前想回家鄉看一看，但是……身體不允許了。

「今年蜀地就拍了一部電視劇，從頭到尾都是四川話，」譚區長並不直接掀底牌。

「哈，」白區長和譚區長聽得齊齊笑了起來，譚區長笑得還很開心，「原來妨礙了領導了解基層情況，嗯，那這個地方方言，確實不該在電視上獃著了。」

「不光對我是妨礙，對北崇人也是制約，」年輕的區長搖搖頭，正色回答。

「照你這麼說，我們老家的電視台，也該用鳳凰話來，」陳區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譚勝利真沒想到，區長這麼痛快就把錢給了，他也不敢就這麼走了，於是再次坐下來，「區長，我算服了您了……敬您三杯。」

「方言上電視，不是咱們恆北開始的，您應該清楚這一點，」譚勝利寸步不讓。

「關鍵是只會聽不會說，這個才是要注意的，」陳區長繼續指示，「做為電視媒體，應該大力倡導普通話，前一陣兒我去走訪一些群眾，居然要帶上小廖做翻譯……我是在我自己的國家啊。」

不等陳太忠發話，白鳳鳴先出聲了，「勝利，你這麼說，就讓區長太寒心了，沒有區長出面，財政上能撥下去八十萬嗎？」

「那是放屁，」陳太忠毫不客氣地罵一句，「這樣真的是保護中華語言和文化？你這麼想，真的大錯特錯了。」

「區長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這不現實，」譚勝利搖搖頭，「m•hｅtuｂook.ｃｏｍ•cｏｍ同在陽州，花城和咱北崇的話，差別都很大。」

於是朝田這邊做了些反應恆北建設的帶子，送到北京，好讓老將軍了解老家日新月異的發展，尤其難得的是，製作帶子的人，是用朝田話解說的。

「我拿給你，現金……」陳區長走到一邊，拿起自己的手包，掏摸一下，拿出三捆藍盈盈的百元大鈔，「只有三萬，這是我自己的錢，剩下的一千你自己補吧。」

「所以說，推廣普通話很重要，」陳太忠點點頭，不再言語。

「其實這個方言節目，最早是朝田搞起來的，」譚勝利笑一笑，「說是為了保護中華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

本來他簡單地指示一下就可以了，不過他不想煮成夾生飯，就細細說兩句，「咱們北崇人，早晚是要走出去的，不會說普通話，怎麼跟外地人做生意？我的話裡帶一點小小的鳳凰口音，在北京被不止一個人小看過。」

「誰家跑錢都要產生費用，陳區長幫你辦事，抽過你一根煙嗎？」白鳳鳴不屑地哼一聲，他非常確定，區長出手絕對沒有收受譚勝利任何好處。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陳太忠輕喟一聲，抓起酒杯一飲而盡，「中華語言和文化的多樣性？嘿……真是扯淡。」

「咱陽州話確實難懂，」白鳳鳴聽得就笑了起來，接著他又嘆口氣，「不過有些偏遠地方的老人，聽普通話還是有點吃力，更不會說。」

「那個傻子團長嘛，我知道，」陳太忠點點頭，「這很正常，蜀地是總設計師的老家，郭司令的老家都https://www.hetubook.com.com知道投其所好，總設計師的老家，有一部兩部片子……奇怪嗎？」

「嗯……可以，」陳太忠點點頭，他夾起一筷子蘿蔔放進嘴裏，一邊嚼著一邊發話，「要換屆了，宣傳工作要跟上，還有，要強調推廣普通話的重要性。」

「行了老白，別說了，」陳太忠抬手擺一下，又側頭看一眼譚區長，「那你當時跟我報金額的時候，就該有零有整地報……你都處理完問題了，然後告訴我差一點，這種口子，我是不會開的。」

「但是蜀地現在的很多地方台，很多節目都開始在用四川話了，」譚勝利侃侃而談，「道理有兩個，一個大家聽著親切，感覺親民，另一個就是保護中華語言和文化。」

「這個……這個損耗是客觀存在的，當然，我一直在強調感謝區長的支持，對下面也都是這麼說的，」譚勝利被說得有點臉紅。

「這就應該保留嘛，是地方特色，」話說到這個地步，譚區長也不再留手，面對學術問題，他不會甘於被領導指示，「對挖掘傳統文化，有深遠的意義……區長，破四舊里，我們丟掉的東西太多了，忽略了對傳統文化的重視，導致現在的年輕人，只知道崇洋媚外，不知道祖宗給我們留下了多少好東西。」

「而普通話的推廣，具備同樣的意義，使一個國家的人民，在相互的語言溝通中，沒有任何的障礙，這就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兒，」區長大人緩緩地搖搖頭，又嘆一口氣，「其實這跟我一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咱們這些處級幹部，操什麼總理級領導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