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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娃反問道：「誰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太乙拍了拍小胸脯，似是心有餘悸道：「就是一片苦寒高原，險惡冷峻人跡罕見，蠻荒異獸與妖物橫行出沒，我幾次遇險差點就回不來了。但有時風光也是極美，我見到了兩片相連的大海，波濤浩瀚數百里。

虎娃驚訝道：「你還真去找了啊？」

虎娃看著太乙，也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我且問你，你化身青先生這麼多年，住在神木一族的村寨附近，有沒有修成一種大神通，若與此地的姑娘結合，便能繁衍後人？」

虎娃的笑意更濃了：「對於普通人來說，是自然之事，對於你來說就是大神通啦！問題就出在你是一棵樹。你我都見過山野中的妖族，知道他們的來歷嗎？修為達到化境的妖王，便可以與不同的族類結合繁衍後人，是因為他們的原身已經超脫了眾生族類之別。

虎娃笑道：「方才已經說過，建木只是一種象徵、指引長生的象徵，天地間並不存在這樣一棵樹。只要邁過登天之徑，便可憑菁華訣的指引邁入太昊天帝的帝鄉神土，如此說來，菁華訣便是太昊天帝所留的建木。」

既然有了這個想法，且東海之東太遠了，我要脫離原身走那麼遠的路、度過那麼漫長的時間，就算已有大成修為，也感覺有些沒把握，所以就打消了念頭，留在此地修行。直到二十年前，我的原身出了問題，……現在您可以說說，我修鍊的問題在哪兒了吧？」

太乙：「其實也沒什麼發現，南荒之南氣候較為濕熱，高處常年雲霧縹緲，深谷中多見癘瘴瀰漫，多見妖物出現。有的妖物非常兇悍，我遠遠地察覺其氣息，都是繞著走的。雖人跡罕至，但有些地方也有蠻民村落，我還見到了不少支異族呢……對了，有個叫蛇紋族的，村寨中住的都是女子，個個生得妖嬈美麗。」

比如虎娃並沒介紹自己的出身來歷、在哪裡見到過琅玕樹和五色神蓮，又怎麼以凡人的修為將之煉化成與形神相融的神器？太乙當然明白這些都是大隱秘，所以乾脆就沒問。

太乙納悶道：「先生，您不是已經練成了吞形訣嗎？」

太乙：「這不是吞形訣，還有什麼是吞形訣？我可是修行了八百年，不僅去過西荒之西、南荒之南，巴原各地也幾乎都轉遍了。赤望丘我雖然沒上去過，但在三百年前就見過赤望丘的一位高人施展吞形訣，化為了一隻我不認識的異獸，然後又化出了一支好凶好凶的老鷹！

東海之水漫過山坳傾瀉而下，形成飛瀑激流，經漫長的峽谷出了巴原之外，那裡又是一片巨澤，據說名為雲夢。雲夢巨澤是巴原上的傳說，而倉煞曾告訴過虎娃，這傳說是真的，雲夢澤的地域比東海還要廣大。

太乙愣住了，納悶地說道：「這算什麼大神通？此地的族人都能辦到啊，而我是一棵樹，怎麼能與普通人結合繁衍後人呢m.ｈeｔｕｂoｏｋ•coｍ•coｍ？」

虎娃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回頭再談這些，你先告訴我再南荒之南還看見了什麼？」

虎娃哭笑不得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能做到的事情未必需要去做，只看你願不願意了。」

你見過巴原上的水流嗎？都匯入大江流向東海，但那高原上有倒淌之河，從雪山間匯聚，自東向西流入那兩片海，宛若映天之池。巴原之人只知東海，而我卻見過更浩瀚的碧波，自稱之為西海。」

太乙：「那它當然就沒了啊！比如我的原身若是枯槁消亡，我也就沒了，除非……」

虎娃又對太乙講了一個傳燈的故事，便是他第一次看見「燈」時山爺對他說的那番話，聽得太乙直眨眼，後來又瞪大眼睛凝神而思，唯恐錯過虎娃所說的每一個字。這位高人雖然是個孩子，但這隻表示他的形容心境，而以他如今的修為，當然不僅聰慧且很明事理，有些事情不需要虎娃多說，稍有點醒或啟發就可以了。

虎娃好奇地手指遠方道：「你都去了哪裡，那邊去了嗎？」

太乙又起身跪拜于虎娃面前道：「其實我已經明白了，這就是您先前所說的脫胎換骨，正是我修行中的困境。如何邁出這一步、邁出這一步之後會怎樣，我此刻已有所參悟。」

太乙：「不是聽誰說的，就是我親眼看見的啊！您被兩個妖修追到西荒邊緣，我雖困於原身不能化形而出，但那已是我的神念所及之地，我能看見你們，那樣的異事又怎會注意不到？你當時化為一頭駮馬之形狂奔，可不是我剛才變成小樹苗的幻化之法，就是吞駮馬之形，擁有駮馬原身的天賦神通，你才能跑得那麼快！」

他指的是西方，連綿巍峨的高原雪山所在，那就是巴原西荒的屏障，自古無人翻越，就算爬過去也只是雪山高原，不適合居住生存。太乙卻點頭道：「我當然去了，我要找的是樹，一棵通天徹地的大樹，當然要往蠻荒深處找，越沒人去的地方越可能出現。我本人就是一棵樹啊，它是我崇拜的神樹……」

太乙有些擔憂地問道：「那樣我還是一棵樹嗎？」

你再想想，一株普通的樹能化形出遊嗎？會有你在我面前說話嗎？會有一位青先生百年來指引神木一族的村民嗎？

巴原上的人們所說的海，其實是指山中的大湖，比如虎娃的家鄉就有花海、魚海，而巴原上最大的一片海是東海。巴原上所有的河流都匯入大江，而大江便流入東海，東海顧名思義就在巴原的東端，江水因群山的阻隔匯聚而成。

太乙瞪大眼睛道：「是因為我的樣子一直沒長大嗎？」

太乙：「那個地方就在西邊嘛，所以我稱之為西海，但是青海也不錯，不過是個稱呼而已。」

虎娃讚歎道：「道友居然去了這麼遠的地方、見過這麼壯觀的景色。這裏的人們都叫你青先生，你為和-圖-書何不稱呼那片海為青海呢？」

生長了上千年的青岡橡，其實虎娃在深山中也見過，他的家鄉與這一帶的山野中都能找到。太乙的原身生長了八千年，也確實應該高大參天，但也不至於像那株神樹那般誇張，那不是自然生長的結果，而是刻意地修鍊使然。

太乙：「除非它一步步修鍊，到了七境九轉圓滿之後，一樣要超脫原身族類之限，然後邁過八境九轉七十二階登天之徑而求證長生，成為原身是不死神葯的一位仙家。」

虎娃：「您不僅去過西荒之西的雪域高原，七十年前還到過武夫丘、遇見了我師尊劍煞先生。武夫丘在南荒邊緣，那您是否也到過南荒之南呢？」

話音所伴隨的神念中，還介紹了他所聽過的、有關不死神葯的各種傳說，虎娃這才知道，傳說中的不死神葯共有五種，除了琅玕、五色神蓮、離珠，還有另外兩種——玗琪（玗yú，似玉的美石）與服常。

聽完「故事」之後，又過了好一會兒，太乙才接著問道：「琅玕所顯化的天地法則便是菁華訣，五色神蓮所顯現的天地法則便是大器訣，那麼歷代天帝所傳的靈樞訣、吞形訣、純陽訣，是否也與另外三種不死神葯有關呢？因為在傳說中，各位天帝皆擁有不死神葯。」

太乙答道：「您可為我師，點化之緣又怎能不拜？……其實吧，我雖然已有參悟，但還有個小問題想請教您。我這八百年來所遇之人，不論修為高低、年歲長幼，恐怕也只有你才能回答。」

太乙：「不瞞你說，我原有打算，去了南荒之南后，再到東海之東。先去傳說中的雲夢巨澤，有可能的話，再渡過雲夢去更廣闊的中華之地尋找建木。但是我從南荒回來后，已經感覺自己的修鍊恐是走錯了路，就算原身長得再高大也成不了建木，或許應該將自己修鍊成不死神葯。

太乙：「我不是想問人服用了不死神葯會怎樣，而是不死神葯本身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是否已求證了長生？」

虎娃：「我也沒見過另外三種不死神葯，但你說得非常有可能，有機會見到便要好好研究一番。我聽高人介紹過靈樞訣的玄理，修行中也曾有所體會。若方才我們對純陽訣的猜測沒錯，那麼我也窺見了一絲門徑，將來見到別的不死神葯正可印證一番。至於吞形訣，有機會再去多了解吧。」

太乙露出了天真的笑容：「我從西海回來后，休息了一段時間，接下來便是去南荒深處尋找建木，恰好路過了武夫丘、有緣見到了五峰先生。南荒之南我當然去過了，那裡的群山沒有西海一帶那麼高，但縱橫交錯、谷壑如劈，路更不好走。」

太乙：「不問不明白啊，這一問就明白了！但我還是想問，不死神葯究竟是什麼東西？」

虎娃趕緊伸手攙扶道：「道友何必又行此大禮！」其實太乙的問題對虎娃也很有啟發，因為虎hｔtｐs://ｍ•ｈetubｏｏk.ｃoｍ.com娃是一個人，到了七境九轉圓滿之後也會遭遇這樣的困擾，只是表現的形式不一樣。

不死神葯並非不死，若是離開了適合的生長環境，就會化散消失，甚至不像世間其他的草木那樣還留下枯槁的遺迹。所以我認為它們是天地間長生法則的一部分，而本身並非長生者，恐怕也不會通靈修行。」

太乙聞言蹦了起來，竟真的幻化成一株小樹苗的樣子，舞著枝丫以樹根行走，在院子里蹦蹦跳跳轉了一圈，然後又坐在虎娃身前化為童子的模樣道：「小樹苗嘛，我也可以幻化的。只是原身確實長得太大了，遇到麻煩之後便隱匿不了，現在連動都沒法動。」

不死神葯所謂的不死，是指在適合的環境中，它的生機壽元無限，但並不是吃了之後便能求證長生，否則你我現在就成仙了。我見過服了離珠神葯的國君后廩，他在服用離珠四年後還是離世了。」

你已經邁出了一步，所以能遠遊西海、雲南之地求證修行，若是再邁出一步，走到哪裡便等於原身在哪裡，既擁有原身之天賦神通，且超脫原身之限，修鍊世間諸般神通無礙。說實話，我看見你現在的形容，也想不到你的原身會那般巨大，還以為你是一棵小樹苗呢！」

虎娃追問道：「這就是吞形訣嗎？」

他還真是個孩子，問題問了一圈又轉回來了。虎娃拿這個孩子也沒脾氣，只有嘆息道：「我剛才已經說了啊，它們是天地間某種長生法則所顯化，所以才能壽元無限、且能助益修行。別的不死神葯我不清楚，但琅玕和五色神蓮我很了解，太昊與神農天帝定然也思考過你所提出的問題，他們得出的答案便是菁華訣與大器訣。」

太乙搖頭嘆了一口氣：「分明是您已經練成吞形訣，反倒要來問我這個不會的人！」他倒也乾脆，直接給虎娃發來了一道神念——

琅玕可采煉天地間的生機，凝結成琅玕果，太昊天帝從中悟出了菁華訣，以教人修鍊生機。五色神蓮是天地間最精純的物性凝結，可補益凝鍊本元之氣，神農天帝從中悟出了大器訣，不瞞你說，我也是這麼悟出來的。有大道本源先天而存，後人所行才能諳合於道，就像一盞燈……」

太乙的閱歷，比虎娃豐富太多了，但他一直就是個好奇的孩子，瞪大眼睛看著世間諸事。其實他的問題很簡單，就是總是不自覺地以一棵樹的角度去看問題，於是在他人看來，這孩子好像太傻了，因為別人不會像一棵樹那樣思考。這本也沒什麼錯，因為他就是一棵樹，但達到七境九轉圓滿修為後，便受困於原身之限。

太乙嘟著嘴道：「我想插句話，假如，僅僅是一個假設，假如某株不死神葯能像我這樣通靈修行為草木之精，又會怎麼樣呢？」

但就算太乙把原身修鍊成天地間的龐然巨樹，似拔地而起的山峰，離天也還遠著呢，況且帝鄉神和-圖-書土的概念，未必就是指抬頭所見的天空。太乙這個天真的想法確實是走錯了道路，當他在修鍊中遇到問題之後，想超脫原身的束縛也格外艱難，誰讓他把自己修鍊成這樣呢？今天也幸虧是遇到虎娃了！

虎娃被太乙的樣子逗得笑出了聲，又問道：「你現在明白了嗎？」

太乙：「請問不死神葯是長生者嗎？不死神葯是否也能通靈修行？若是那樣，其草木之精豈不是一出現便已求證長生？」

虎娃：「你這不是挺明白的嗎，為何還要問我？」

一件神器若沒有損毀，其質地也是常存不朽的，那麼神器便求證了長生嗎？當然不是這樣，因為它們並非生靈。而不死神葯卻是以生靈的形式出現，且能壽元無限，服之還能助益修行，在我看來，它們就是天地間某種法則所顯化。

而太乙的這個問題，還真的只有虎娃才好回答，如今世人恐怕沒有誰比他對不死神葯更了解。虎娃眨著眼睛想了半天，這才沉吟道：「傳說中的不死神葯我見過兩種，便是琅玕果與五色神蓮，不僅吃過，也曾煉化為能與形神相融的神器。

他在東海之濱與一位妖王鬥法，我當時修為尚淺，大老遠看見就嚇得躲進了水裡，根本就沒敢跟人打招呼。但後來，我就打聽了有關吞形訣修鍊的傳聞，他竟有些像妖修之法反其道而行之，可以人身施展世間飛禽走獸的天賦神通。」

虎娃很感興趣道：「你問了我這麼多，現在輪到我問你了。你對吞形訣的傳聞都了解多少，不妨全告訴我。」

虎娃：「除非什麼？你繼續假設。」

虎娃：「雲霧縹緲之南，亦可稱雲南之地吧。那麼東海之東呢，您是否越巫山、出長峽，去了那傳說中的雲夢巨澤？」

太乙：「是啊，我找了很多地方、找了一百多年呢！道友應該能看出來，草木化形之靈體，不能離開原身太遠、太久，否則修為法力便會大打折扣。我的原身理論上是可以移動的，但適合紮根的地方也不好找，後來我將原身修鍊得這般高大，更是沒別的地方好挪了。所以我這番外出尋找格外艱難，待到六境大成之後，這才方便了一些。」

太乙就是此地族人所祭奉的神樹，從他口中冒出「我所崇拜的神樹」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覺得搞笑，但結合兩人方才所談再轉念一想，也令人感慨深思。虎娃追問道：「神樹你倒是找著了一棵，就是今天的自己，但建木你肯定沒找著，在那西荒之西，你見到了什麼？」

虎娃：「哦，這麼玄妙的小問題，究竟是什麼？」

太乙歷盡艱辛到了西荒之西的雪域高原深處，建木沒找到，卻在雪山間間到一片比東海更為浩瀚之海，他稱之為西海。他也以神念向虎娃展示了西海的風光，遠望雪山連綿，山上幾乎寸草不生，山腳下樹木低垂、荒草齊腰。

太乙慚愧道：「是啊，這是我後來才想明白的，……不怕道友笑話，五百年前我ｍ•ｈeｔｕboｏｋ•ｃom•ｃoｍ見到了那建木光影，也曾去了各種地方去尋找那棵樹，但始終沒有找到。」

太乙連連搖頭道：「我是一棵樹，只是以化形靈體出遊，怎會有那種事情？更何況我還是個小孩呢！」

太乙：「就看見了剛才說的那些啊，都告訴你了。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地方，山勢越走越險，總在雲霧縹緲之間。」

虎娃反問道：「假如是這樣的話，我將不死神葯移出適合它生長的環境，那麼其原身化散消失，那草木之精又會如何？」

至於更高境界的玄妙，太乙現在還不是很了解，但就他所聽過的傳聞，修鍊吞形訣和施展吞形之法還是兩回事。吞形訣是修鍊形神的秘法，但要到六境大成后才能吞世間鳥獸之形，並且不是沒有限制，更非想吞什麼就能吞什麼。

每一種吞形之法都是一門秘術，比如虎娃吞駮馬之形，便是在吞形訣的基礎上施展出的一種秘法神通。虎娃修成的是吞駮馬之形，所以跑得特別快；假如他能吞飛鷹之形，那就不用跑了，直接就能飛了！

虎娃忍不住給了他的後背一巴掌：「你不要總抱著樹不放啊！你本就是青岡橡通靈修行，當然還是一棵樹，但所謂化境，就是超脫于原身族類之別所擁有的大神通境界，否則你何必化形修鍊這麼多年呢？一直在山中做樹好了，哪怕再長壽也不得長生。

虎娃嘿嘿一笑：「她們被稱為蛇女，我也見過。請問您有沒有看上哪位蛇女姑娘啊？據說對世間男子尤其是修士而言，蛇女有很多超乎想象的美妙之處。」

太乙不會吞形訣，卻見到過修鍊吞形訣的修士，也見過施展出吞形之法的高人，更了解很多不知真假的傳聞。吞形訣是一門修鍊形神的秘法，太乙剛剛想明白了，它所指出的境界也是超脫眾生族類之別、不困於人身之限。

這個問題太難了，虎娃又想了好半天才開口道：「我也不敢認為我現在的答案就是對的，但你的問題使我想到了另外很多問題。天地長存，那麼天地是否也求證了長生？天地間的一陣風、大海中的一滴水，也可百萬年常在，化雲成雨輪迴不滅，那麼風和水是否求證了長生？

太乙皺著眉頭眨著眼睛道：「你難道是建議我在神木一族找個姑娘結親？」

群山間有一片海分為兩個部分，中間有一條幾里寬狹長的水帶相連，海面方圓皆超出了百里之廣，海中浪涌不歇，白色的浪花不斷擊碎在沙灘上。天空有飛鳥滑翔，若站在遠方俯瞰海面，則映出了藍天白雲與周圍的雪地群山，宛若天地倒懸。

比如你，可化形為靈體出遊，但總受原身之限，因為站在我面前的並不是一個人，仍然僅僅是草木化形之靈。可是你的修為若再邁出一步，超脫了這種束縛，便可以修成真正的人身，而你的修鍊一直自困於原身。」

虎娃又拍了拍太乙的肩膀道：「我知道你的修鍊問題出在哪兒了。」

虎娃：「您又有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