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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名叫秦亮的男生對警衛視若無睹，固執地拉著徐婉清不放。

「我本來想贏這場比賽給你看……」

男孩的眼睛忽然睜開了，站起來放聲大喊：「徐婉清！」

他的這種表情，倒把我好奇心給勾起來了，到底是怎樣的校園黑幫讓他頭疼至此？

我沉著地沖他點點頭：「放行吧，都是來應聘的，下月你想進來就得人家放行了！」

正鼓掌喝彩的我不由一怔，我才剛到，而且夾在不起眼的人縫裡，他在場上那麼激烈的比賽中如何能夠發現？

財經大學跟太國院在同一校區，離得不算遠，十幾分鐘左右，看看明天有沒有時間再說吧。我把紙條迭了迭揣進口袋裡，換鞋進屋關門。

女老師眼神一滯：「什麼？那這兩個小時，誰負責安全巡邏？」

店主剛吁出一口氣，我繼續往下說：「他跟我攀朋友關係就是犯上，論輩分他得叫我一聲姐，同桌吃飯他得先敬我酒，如果他的地頭有人得罪我，他敢不過來處理還是犯上，按規矩，打斷腿算輕的……」

在一片噓聲中，羅侯咬緊牙關慢慢走回休息區，工大的球員開始情緒激動破口大罵，財大隊員身在主場更有底氣，一時間場上挑釁與喊罵震天，有發生群毆的前兆，雙方教練同時果斷地叫了暫停。

從這邊校區到我住的公寓沒有直達公交車，我轉了兩班車才到家，開門時發現門縫裡夾了張小紙條，紙上的字歪歪扭扭，勉強能認。

對於制服，我一向很有愛。

「老闆是聰明人，大家和氣生財。」

「這都看不出來？要我出錢幫你買副眼鏡嗎？」

我打斷了他，正想跟他說說這件事呢，「昨天我觀察過了，校警制服傻得跟二愣子一樣，別說唬外人了，連學校里那幫孩子都唬不住……這個崗位到底靠什麼讓人服氣？總不會是以德服人吧？」

羅侯正在後場搶籃板球，二十三號沒防住，眼看羅侯已經卡好位準備起跳，二十三號一急，伸手就扯他的衣服，結果沒留神，扯到的是褲子，羅侯一跳，球褲瞬間被扯到膝蓋……

場上大概有三秒寂靜無聲，接著驟然響起女孩們刺耳的尖叫的歡呼，無論主場客場，女生們總是無法掩飾對帥哥和明星的喜愛。

朴承胤寬慰地一笑，眼神深處卻有著掩不住的重重憂慮。

很明顯是假摔，我看出來羅侯下手不重，如果真是一記重直拳，他的鼻骨就得斷了。

我打個哈哈。甭管黑白，有點背景總能頂用的。

我想起一件事，問朴承胤：「他們怎麼叫你董事？不像韓劇那樣管你叫社長什麼的？」

我注意了一下警衛的服飾，淺綠色的短袖制服，銼，銼得無與倫比，看起來就欠揍。

徐婉清懷裡的書啪的一聲跌在地上，神情十分驚惶，就像一隻被大灰狼擒住hetubook.com.com的小白兔，我見猶憐。路過的學生們皆目露同情之色，其中不乏身高體健之壯碩男生，卻沒人敢上前幫忙。

等女店員量完身圍，我看看時間，已經十點半了，離請假時限還有一鐘頭看看時間。

二十八個人陸續往裡走，店裡很快擠滿了，還有四五個堵在門外進不來。

「二十九套！」

回到警衛處辦公室，我對二十八個東倒西歪面帶不屑的警衛作了簡單的自我介紹，然後帶著他們浩浩蕩蕩往附近的動漫服飾店走。今天上班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這裏，店家把一套仿黨衛軍軍服掛在外面，我一眼就看上了。

十幾級台階上面坐著個男生，他不畏陽光仰著頭靠在石雕上，眼睛緊閉，好像是睡著了，他穿著一件皺巴巴的灰色Ｔ恤，磨得發白的藍色牛仔褲褲管捲起幾道，腳上穿的是髒兮兮的塑料拖鞋。

「迷歸迷，你要是敢宣揚納粹精神，我就去檢舉你！」

羅侯的比賽應該已經開打半個小時了，這裏離財經大學很近，大約只有五分鐘路程，我轉身詢問旁邊的一幫警衛：「同志們，大夥兒是跟我去財大看會兒球賽，還是你們自己回學校去上班？」

我拿起櫃檯上的筆和紙開始記電話號碼，店主眼睛一瞪正想發飆，看到我寫的幾個字，很快就縮了回去。

小夥子立刻安下了心，打量一下我們，眼中有掩飾不住的輕蔑：「各位是不是走錯了？我們這裏不賣保安的衣服。」

第二天，我還在車上，朴承胤打電話給我：「陳七，你直接去人事部……」

我理解他，換了誰見到一個女的當警衛主任，都難免會有些口吃。

自從他成了我的新老闆，我人格中狗性的一面就開始緩緩復甦，跟在他後頭點頭哈腰，說話跟唱讚美詩一樣，一副可以記載進教科書的奴顏媚骨。

逛到圖書館的正門，我停了一下，台階兩旁的白石浮雕已經灰舊斑駁，然而氣勢不減。

圖書館大門內，娉娉婷婷地走出一個穿黑色棉裙的長發女孩子，秀麗的臉龐上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並不起眼。她手裡抱著本厚書，低頭走了幾步，猛地發現台階上坐著的男孩，腳步忽停，然後驚慌失措地扭過頭，想要轉身走回圖書館里。

「十分感謝。」

校園佔地面積非常廣闊，各類建築都顯得宏偉而有氣勢，一年不知道得收割學生家長多少血汗錢。我沿著小徑慢慢散步，不時有朝氣蓬勃的男孩女孩抱著書本或球具與我擦肩而過，空氣中洋溢著清新的年輕荷爾蒙氣息，看不出有什麼緊張或不安的氣氛。

我譏誚地笑笑，「放心，現在校警這個崗位已經形同虛設，兩個小時沒有人安巡，出不了事。」

隨著身分而完美轉變性格，這就是天分！hｔtｐs://ｗｗw.hｅtｕbｏok.ｃoｍ•ｃｏm

我正冷眼觀看，轟動全場的意外發生了。

朴承胤微笑著反問：「你認為這是韓國公司嗎？電子屏出現韓文廣告只是為近期產品做宣傳，其實公司董事會成員幾乎都是中國人，有濃郁的中華文化背景，而我待在中國的時間比待在韓國還久，早就成了半個中國人，如果有人叫我朴常務或朴理事，我自己都會感覺非常彆扭。」

我說。

我暗暗決定，明天找老朴要錢，幫所有警衛訂做一套新制服，也不用到納粹黨衛軍那種鷹徽臂章骷髏軍帽，起碼也得有個人樣。

「勝敗乃兵家常事，別放在心上，一場禁賽而已嘛，你下次比賽我再看好了。」

「這就是服裝廠提供的制服？」

警衛們哄然大笑，有人問：「那我們得穿什麼樣的制服？」

小夥子繼續刷刷地開著票，忽然抬頭問我，「這種衣服挺貴的……你是一次付清還是先付百分之三十的訂金？」

我冷冷反問，難得用公款買東西，我非常高調，接著囂張地往口袋裡掏……

我實在憋不住了，扶著他的肩膀笑得前仰後合。

剛吁出來的那一口氣重新被店主吸回嘴裏，怔忡良久，他咬著牙說：「所有衣服打八折，訂金不用付，貨到再給錢就行！」

媽的！長這個熊樣還出來參加比賽？您是來當吉祥物的吧？

很遺憾，眾美眉目測未遂——人家還穿著條內褲呢，淺色的，款式沒看清楚。

財大正門也有值班校警守門，看見我們一撥人風風火火地趕到，警惕心馬上就飆升起來，伸手一攔，喝問：「你們是幹什麼的？」

空的。

看著羅侯略帶羞赧的臉，我繼續衷心地讚美：「你穿球衣的樣子真帥，我都快被你迷住了……」

秦亮撫著臉立在原地，獃獃地望著徐婉清的背影，突然一腳把仍在叫囂的校警踹倒在地，揚長而去。

同隊球員喜不自禁地往羅侯肩膀上揍了一拳，羅侯低著頭笑笑，跑動回防，一邊跑，他一邊歪頭看了我一眼，雙目中笑意燦然。

女老師聲音垂危：「教職工請假必須由校長親自審批……」

說話間，我們已經走到那間服飾店門口了，我指了指那套掛出來的黑色黨衛軍軍服，不動聲色地擦去了嘴角的饞涎，裝得很矜持：「最差也得是這樣的，往學校大門口一站，神鬼不侵，花痴女生一見到肯定會嗷嗷叫。」

他迅速點了點人數，主動總結：「二十八套？」

女老師很熱情——據說在學校里，見到工作人員都尊稱一聲老師，准沒錯。

小姑娘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嘴唇被銀牙咬得毫無血色，臉上卻紅得像塊豬肝，再嬌柔羞怯的女孩也承受不了大庭廣眾之下被侮辱的壓力，我猜她就快要暴發了，不過奇怪的是那個秦亮倒也沒什麼過和_圖_書分的舉動，只是拉著她的手腕。

我終於看不下去了，轉身往學校外面走，一邊走一邊掏手機想看看現在幾點，赫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的手機沒電，自動關機了。

對方的二十三號對羅侯盯得格外嚴密，手上的小動作不少，拉衣扯袖拐子樣樣來，這家夥本來就長得寒磣，跟帥哥羅侯站在一起更顯氣質齷齪，我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

我腦中回放起他褲子被扯掉的畫面，大腿肌肉相當結實，忍不住又補了一句：「當然，不|穿的樣子更帥……」

經過安撫，比賽繼續進行，事態似乎得到了控制。坐冷板凳的羅侯擦了幾把汗，摔下毛巾，起身向我走過來。

小隊人馬筆直殺到籃球館，座無虛席，看來這場球賽比較重要。我們擠了個好位置站著，剛好看到財大的後衛從后場一個單手長傳，中鋒已經微微下蹲做憋屁狀等在籃下，這個配合太過默契和神速，工大隊員沒來得及回防，幾乎全部都還在中場，只能眼睜睜抬眼看著籃球飛過頭頂……

糟糕，我好像忘了去財務部拿錢……

蜷在地上的是朴承胤讓我帶領的校警……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心有靈犀？我羞了……

「五天之後吧，大宗單可以送貨，你留個地址就行了。」

對於撥款大方的人，我一向很客氣，雖然這點小錢對他而言是毛毛雨，但能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這種態度所表達的是信任和支持。

「我能不能從財務支一筆錢？」

小夥子呵呵笑了起來，神情之間親近多了：「怎麼會呢，我爺爺可是資深老紅軍……你們要訂多少套？」

我揮揮手。

啪的一聲，徐婉清抬手給了秦亮響亮的一巴掌。

朴承胤愣了一下，很快答覆：「可以，這件事你去辦吧。」

我保持掏錢的姿勢大概半分鐘，店主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眼神又瞬間改變：「我們不給賒帳，如果你今天不能付款，就改天再來吧。」

這一掌的速度和力度都很弱，是個健康人都能側臉躲開，但秦亮就如同大多數肥皂劇的男角色一樣，傻站著沒閃。

我繼續板著臉。

我指著高姓警衛身上那件夾克不像夾克、襯衫不像襯衫的短袖制服，「你知道嗎？這一套衣服傳達給我的信息就是：來吧，不管什麼身手，打我這樣的管夠！」

「什麼時候能取貨？」

我從來不認為校園裡會有什麼黑幫，充其量是一些小混混團夥，社會這麼和諧，什麼組織才是真正的黑幫，大家都知道。

嗯，本人對黨衛軍制服很有愛，絕無宣揚納粹主義的意思，並對惡意誹謗人員保留踹其下身的權利。

大概是有人打了小報告，一個瘦高的校警跑過來，腰后警棍亂晃，色厲內荏地喊：「秦亮！快放開！別對小姑娘拉拉扯扯的！」

籃球館內回蕩著眾人一起倒https://m.hetubook.com.com吸涼氣的巨大聲響，所有女生的脖子同時前伸。

他把本子啪地合上，用手勢制止了女店員量尺寸的動作，嘲弄地看著我。

名為徐婉清的女孩更加慌張了，她臉頰通紅，恰恰這時圖書館出來的人多，她擠不進去，不知道要往哪裡躲才好。

回去找財務部是正確選擇，但在這票新下屬面前，我丟不起這個人，我舉手擺了擺，然後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給沈興國手下的老三：「三哥，我是阿七，城西校區的業務最近是誰打理的？」

很久沒跟他聯繫了，老三很驚喜，「阿七？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聚聚……西城區那片現在還是毛子在搞，他搞的還不錯，興爺一直沒換人……你找他有事？等等，我把電話給你……」

原來是醬子，難怪公司的布局擺設沒一點韓國氣息，大門口應該擺兩個泡菜罈子嘛。

男孩幾步跨上去，拉住了徐婉清的手腕，眼神直視對方：「你想躲到什麼時候？」

陳七，我下午有課，不能等你了，明天上午十點我在財大打比賽，希望你來。

「對了，小夥子，你把鐵十字勳章的形狀搞錯了，還有，既然鷹徽骷髏都換了，為什麼還保留死親人似的臂章？」

於是我很希特勒地把手一揮：「開路！」

我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寬慰：「別怕，我們是太國院警衛部的，來光顧你生意。」

趁秦亮發獃，徐婉清使勁掙開了手，掉在地上的書也不撿了，飛奔著拾階而下。

小夥子怔了半晌，眼神變得驚喜：「你也是黨衛軍服迷？」

「算不上朋友。」

二十八個人異口同聲，看來厭班症候群是普遍現象。

我上大學時好像來過太國院，無非是跟著校車過來看籃球或足球比賽，沒仔細觀察過。

印象中，除了ＡＶ女|優穿的水手服、護士服以及ＯＬ套裙之外，穿著筆挺的黑色立領中山裝的男同學很帥，女同學穿水手領的白上衣和暗紅色格子百摺裙也很俏皮可愛……

高姓警衛反應也很快，在旁邊怯生生地叫我，「我替你回去找財務部？」

圖書館門口來來往往的學生都遠遠避開他，卻又難免瞟他幾眼，眼神各異，有的憎惡，有的畏懼，還有的是崇拜與怯懦交織。

唉，可愛這兩個字早已經與我灑淚揮別了。

「一共是二十八個人，四班三輪，夜裡也有人巡邏。不過今天早上是新主任到任，大家都在部門辦公室等待你的指示。」

走進去很遠，我還聽見那個校警在後頭憤憤不平地嘀咕：「我們做得不好嗎？怎麼還招人？事先也不打個招呼……」

我扭頭瞥了一眼外面的黨衛軍制服，淡淡說：「你不用強調，我知道你這破店裡沒什麼高檔衣服，就那套湊和一下行了——仿Ｍ３２型執勤服，海因里希．希姆萊親自設計的，奠定了『黑衫隊』這個稱和-圖-書呼的基礎，領章上的數字代表日耳曼尼亞團……

他心裏一定很難過……我主動安慰他：「打得不錯，那個空中抄球之漂亮，是我生平僅見！」

二十三號捂著臉滿地打滾，裁判立即將羅侯罰下場，取消比賽資格。

羅侯手忙腳亂地提起褲子，面紅耳赤，怒不可遏，逮住那個二十三號就是一記迎面直拳。

「謝謝，請替我幫全部門請假兩個小時。」

小夥子叫了個店員過來量，自己拿支筆刷刷地在本子上記錄，邊寫邊說：「放心，我們會根據客戶要求找廠商訂貨，肯定合身……而且我這行干很久了，有經驗，不可能留下把柄……」

籃球是在拋物線的最高頂點被抄截的，羅侯的那次跳躍摸高足有三公尺以上，我聽見自己的心潮在呼嘯。

羅侯看來這孩子在我家門口等了好一下子，又沒打通我的電話，只好敗興而歸。

「陳七，你剛過去，可能不容易服眾，如果必須要實行鐵腕手段的話，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兩隻眼睛都閉上……當然，警衛絕對不能對學生動手……」

中午朴承胤請吃飯，下午領我去太國院小轉一下熟悉環境，說好了明天早晨正式報到上任。

「看球賽。」

剛把車開進校園，朴承胤的公司忽然來了電話，說有臨時會議需要他參加，於是我下了車要求獨自在這裏參觀一下，他向我告辭先趕回去了。

羅侯奔出兩步，縱身一躍，將半空中的球抄在手中，腰部發力凌空轉身，落地時已經面向對方前場，無燙染純天然的黑髮在風中拂振，沒人來得及防守，在財大球員們絕望的號叫聲中，羅侯飛身躍起，單手大力扣籃得分。

「不必。」

到人事部報完到以後，我順便打聽清況：「我的部門有多少警衛？」

我咧咧嘴：「我在學校玩暴力社團的時候，這幫小屁孩還在用鉛筆寫日記呢……放心吧。」

「陳主任……」

「校園安全靠校警巡邏，校警的人身安全靠誰？」

聽說是去訂做制服之後，有個姓高的警衛小聲提醒我：「陳……陳主任，我們學校的所有制服，都是由專門的服裝廠提供的……」

我掛了電話，正準備再撥毛子的號碼，店主堆著笑問：「你們……是毛哥的朋友？」

「知道了，我回來就讓他批。」

我糾正他，「人都在這裏，你抓緊時間量尺寸，不合身不給錢——還有，我們不|穿馬靴，你把褲管處理成直筒，別做得跟泡泡袖似的，衣服上也不要叮鈴叮噹的勳章和徽標，越簡潔越好，要是被人檢舉我就找你退貨！」

店主看起來挺年輕的，他戰戰兢兢地從櫃檯後面站起來，眼神驚恐極了：「你們幹什麼？我這月的管理費已經交過了……」

朴承胤對學校的事非常重視，吃飯時仍不斷地與我談工作。

羅侯很懊惱。

羅侯瞪著我，一臉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