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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我最愛你

作者:時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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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外 那些往事(9)

篇外

那些往事(9)

CPL的賽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哪有空回去。「我在上海呢,回去了再說。」
時隔七年,他的心意,她終於還是明白。雖然晚了一點,但是最後終究實現了心愿,所以,都是值得的。
這和曲惟恩印象中的安思冬略有不符,他覺得她不像是花心不負責任亂搞男女關係的女生,應該還挺老派保守的,不然怎麼會對那名四班的男生說出那些話?
他又系好一串貝殼,拎起來比了比,長短合適。然後轉過去看她,只見她皺起小眉頭,兩眼水汪汪地看著自己。
五樓那麼高,所有的貝殼都四分五裂,碎成一地殘渣,只余空空的木棍和繩結,載不動無處寄託的誓言。
再說,當你心上人的戀人不是你時,她花心善變也就不是缺點了。
以後等我有錢了,一定帶你去馬爾地夫度蜜月,帶你去看海。
他們去年三月初開始在一起,到暑假就分手了。那段讓他絕望自棄的戀情,不過維持了四個多月。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已經恢復了單身,又重新開始另一段感情。這讓他不知該高興還是該懊惱。
有時他會這麼安慰自己,或許真的像小胖說的,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緣分未到。大學里的情侶分分合合,太常見了,校園戀情能修成正果的鳳毛麟角。十八九歲的少男少女,空有一腔熱情,根本不懂得如何和異性相處,大一同系成的幾對,現在基本都分了。也許老天讓他沒有在大一的時候追到她,是為了等他們長大,為了以後更長久的緣分。
後來跟老畢小胖一起吃飯,說起這事來,他假裝八卦地問:「他們倆啥時候分的?我都不知道。」
「是嗎,」他低頭結線,彷彿只是隨口詢問,「誰送你的?」
她突然停住了,很久沒吭聲。
「你也想勸我么?」
這個無數次在心裏默念的名字,在不可告人的夢境里呼喚的名字,他從未訴諸于口。今天夜裡,他突然格外地想念她。
那天六個人太興奮,喝過了頭,把2000塊花得一毛不剩,還倒貼了100多塊付酒錢。最後各個喝得歪七扭八,互相攙扶著回到屋裡,看見張床倒下去就睡。
「去年暑假就分了,在一起還不到五個月。」老畢是個保守專情的男人,對這種短暫淺薄的感情頗不以為然,「你老不回來,當然不知道了。周子這都又換了兩任女朋友了,冬瓜也換了個新的,聽說是咱們系的師兄,上次還看見他hetubook.com.com們倆一起上自習來著。」
他去水房洗臉,周遠航正好也過來洗水果。他臉上滴著水,看著鏡子里低頭洗小西紅柿的周遠航,看了好一陣,終於問:「那是你新女朋友?」
大二上整整一學期,各種比賽密集,曲惟恩幾乎沒有去上過課,連考試都是老畢打電話提醒他才想起來,匆匆忙忙趕過去。大一上他的學分績96,大二上就變成了66。
當時也許覺得,每一天每一夜都像無休止一般難熬,但真的熬過去了,回頭想想,其實也沒什麼,大致還是可以用「時光如箭,歲月如梭」來概括的。
他第一次看見她的新任男友,是在開班會那天。
夜裡他突然醒過來,就像女生節那天喝完一斤二鍋頭的感覺,莫名奇妙地清醒。他摸到枕頭邊的鬧鐘看了看,十二點半。
「男女朋友么,合則來,不合則去,好聚好散,沒什麼甩不甩的。」周遠航洗完了一盤小西紅柿,終於抬起頭來,笑了笑,「你別這麼看著我,我跟她分手了,你不應該高興么?」
他把手插在褲兜里:「你也覺得我現在這樣很墮落?覺得我應該放棄CS,回來好好學習?」
如果換了自己,一定不會捨得讓她這樣。
她絮絮叨叨啰里八嗦地說了很久,直到有個背電腦包的男生來找她:「你在這兒啊,我找你好久。」
「你把她甩了?!」
她突然撲上來,抱住他的腦袋,眼淚直飆,哇哇大哭像個撒潑的小孩子:「那時候你為什麼不說……為什麼不說呀!」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滿二十周歲了。
然後「啪」的一聲,摔在他面前堅硬的水泥地上。
「欸,你不是知道的嗎,大一下學期開學,有天晚上我去男生宿舍,好像是領教材吧,領完去你們宿舍,還是你拿給我……」
她終於住了口,對曲惟恩說:「我先回去上自習了,總之還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掉頭就走。
回去之後他再把那些貝殼篩選了一遍,找出合適的洗乾淨,請島上賣手工紀念品的老闆幫忙打了孔,又從店裡買了鐵絲、木棍和透明魚線,借來剪刀鉗子等道具,晚上在檯燈下開始製作。
挨完訓走在水利館的走廊里,突然遇見了她。
於是他爬起來,套上外套,下樓推車騎回學校。
「早就分了。」
隊友埋汰Templar:「國家未來的棟樑就這麼被你https://www.hetubook•com.com給毀了。」
冬冬。
屋裡其他幾個人鼾聲震天。他睜著眼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心頭劇烈地跳動著,連胸口都能感覺到那擂鼓似的震動。
最後CPL止步全國八強,一行人才打包回到學校。雖然遺憾,但作為八強里唯一一支學生組成的非職業戰隊,已經是非常難能可貴的成績了。
她有點窘迫:「也、也不是那麼說啦……我聽說你CS打得很厲害,可是你學習也很好、也很厲害,不是嗎?你搞了那麼久的競賽,選擇保送進計算機系,難道你就不喜歡物理、不喜歡Computer Science嗎?如果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未必成就會不如CS吧?當然我不是說要干涉你的選擇啦……你喜歡什麼、想要做什麼,都是你自己的決定,但是……人生在世總有不如意,也不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也要考慮別人,比如你的父母家人啊……凡事有得有失……」
咚咚,咚咚。
她興沖沖地湊熱鬧:「那我也來幫忙,要怎麼弄?」
然而突然間,毫無預兆地,風鈴掛在屋頂晾衣架上的繩子斷裂了。狂風將它卷出了陽台,在空中那糾結的六根線甚至舒展開了,貝殼串被氣流帶得旋轉舞動起來。
一年間從正數第二掉到倒數第三,加上之前物理奧賽金牌保送的光環,自然引起班主任和輔導員的注意。班長打過好幾次電話給他:「班主任找你好久了,什麼時候有空回學校一趟,她想跟你談談。」
「我只是覺得滿可惜的,你原本那麼優秀……你知不知道,剛進學校的時候,我們聽說你是奧賽金牌,都覺得你好厲害的!我高二也參加物理競賽了,只拿了省里的二等獎,那時候覺得全國選出四個人,那該多牛啊,何況還在國際上得金牌!可是現在……難道你就不會覺得可惜嗎?」
Templar說:「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一輩子都考滿分、90分,那也是很無聊的。大學里總要體驗一下掛科的感覺,人生才算完整。」
Templar號稱自己升級成老闆,頭銜是董事長兼股東大會主席,掌握X隊99.9%的股份。另外0.1%么,以滑鼠耳機電腦椅、肥皂牙膏洗衣粉、水果零食方便麵等固定非固定資產的形式分散在其他五名隊員手裡。
那男生中等個子,有點瘦,穿白襯衣,麵皮白凈,戴一副銀邊細框hetubook.com.com眼鏡,和周遠航有點像,大概就是她的新男朋友。
「已經訓完了。」
「今天來這裏開班會,就索性在這兒自習吧。馬上要期中考試了,開完會再去圖書館肯定占不到座……明天我早點去。」
「不是說咱學校男女比例7:1嗎,交7個剛好夠平均數,不多不多,哈哈……」
這裏其實並不是她家,她家還在下屬的小縣城,鐵路不會經過。聽說那裡還有個保留得很好的古鎮,可惜行程匆忙,竟沒來得及去看看。
班主任從開學就想找他談話,一直沒找著他,索性拖到期中前開班會。班長再三叮囑他一定要去,但那天恰好又有個比賽,等他比完趕到水利館,班會已經開完了,班主任臉色鐵青地留在教室里等著他,劈頭蓋臉一頓訓。訓得氣消了,再苦口婆心地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足足說了半個多小時才放他走。
在那之前,請你,先和我在一起。
還有因為那兩個字,冬冬。
「哦……」她低頭轉著手裡的水杯,似乎在斟酌要不要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其實……你會不會覺得……現在這樣……」
「沒事……」
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繼續串貝殼,量好長度,細細地打上繩結。每個結里都有一個誓言,凝聚過去和未來,無盡的歲月。
「那……安思冬呢?」
有了上回的經驗,這次他做得很快。三根木棍用鐵絲固定做成六角形支架,貝殼每六個串成一串,三串掛上去后,已經初具雛形了。
雖然這麼說,但她撿得比他還歡,看見什麼都撿進來,還抓了幾隻寄居蟹。
很多年以後,當他終於如願以償,牽著她的手走在馬爾地夫的沙灘上,他拎了一隻小桶,從沙子里尋找漂亮完整大小合適的貝殼,一一放進小桶里。
「原來是風鈴呀,」她在一邊幫忙串貝殼,看著半成品,忽然想起什麼,「對了,以前我也有一個這樣的貝殼風鈴,掛在宿舍陽台上,離我的床很近,每天睡覺都能聽見聲音……可惜後來有一天晚上刮大風,早晨起來就不見了,樓下也沒有,我去其他宿舍問,也沒掉到她們陽台上,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是好心,雖然有時啰嗦了一點,但都是為學生們好。這些他都明白,那些大道理他也明白,但是他對CS的熱愛,他們不會明白。
校園裡的戀情是如此單薄脆弱,她和周遠航在一起只有四個多月,大三已經交第三個男朋友m.hetubook.com.com,這個男生對她也不夠好,也許……過不了多久,他們也會分手。
「換了,不是同一個,不過長得挺像的,乍一看容易搞混。」
曲惟恩無所謂:「反正沒掛科。」
然而心口卻是熱的,因為酒精,因為拿到冠軍的喜悅,因為跨入二十歲的興奮。
小胖說:「處不長也見得是花心不負責任,男女相處之道是門大學問,很難說滴!還有的人就是命不好,緣分沒到。知道咱何輔導員吧?她為人夠不夠正派、夠不夠負責任?我聽說她從本科到研究生,六年換過七個男朋友,每個都不超過三個月,到現在還沒定下來。」
這年冬天來得格外早,十月底的深夜,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西北風在高空呼嘯,校園林蔭路上光禿禿的樹枝也被吹得東倒西歪,路邊乾枯的草坪上結了一層白霜。他只穿了一條單褲,短袖T恤外面隨便罩了件外套,站在女生樓下不到十分鐘,全身都凍透了,冷風一個勁兒地往袖子、褲管、脖子里鑽。
他催促道:「你那串弄好沒?快點。「那個風鈴……是你做的?」
好吧,時光如箭,歲月如梭,倏忽就到了大三。
她跟著男友回自習教室去了。男友說:「怎麼想到來水利館,這裏的教室太破了。」
「我在宿舍睡了個午覺。我們系又不用期中考試,大三都沒幾門課了,上什麼自習啊。我帶了筆記本過來玩,不影響你吧?」
為了節約車費,六個人坐火車硬座回來的。夕發朝至的火車,經過那座陌生的江南城市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甚至沒有停靠,飛馳而過。窗外是漆黑的夜色,這個寂靜的二線城市已經睡下,只有零星的霓虹燈明滅閃爍。
「不是吧,我看見他們一起上自習了呀,就上周,明明沒換。」
他搖搖頭,覺得比賽得獎已經是最好的禮物。
他站在走廊里看著他倆的背影。那個男生不愛她,一定是,否則不會捨得讓她每天早起去自習教室佔座,有了位置還挑三揀四,在宿舍里睡到現在才過來。
① CPL= Cyberathlete Professional League,職業電子競技聯盟,創立於1997年,其目的是讓電子競技成為真正的運動比賽。CPL的比賽以CS為主,要求參賽者達到17周歲。2008年這個組織因為種種原因宣布解散。
「六教也行,也有空調。」
老畢撇撇嘴:「反正啊,不用替周子和冬www•hetubook•com•com瓜擔心,他們倆都花心得很,換對象跟換衣服似的。沒處幾個月就散,分了也不傷心。現在的人哪,太不負責任了,把愛情當玩兒呢。」
她說:「這麼大的人還學小孩子撿貝殼,真幼稚。」
他愣了一下。是個陌生的漂亮女生。
小胖說:「你消息過時啦,冬瓜和師兄也分了,上個月又換了,好像是法學院的。」
吃完午飯回宿舍,屋裡又是只有兩個人,並排坐在一進門正對的書桌前,摟著肩膀一起看電影,一個是周遠航,另一個是——
「嗯。」
她乖乖地點頭:「哦……好的。你怎麼現在才來?」
那是他親手做的,無數個夜晚關起門來,伏在燈下,細心而又笨拙地將一片片貝殼串起,每一個繩結里都寄託著少年熱情稚嫩的願望。
整棟女生樓都陷入沉睡,只有兩頭的廁所浴室和中間樓梯間還亮著燈。五樓右起第四個陽台的屋檐下,貝殼風鈴被狂風颳得攪成一團,不停地衝上去撞擊著屋頂,叮噹之聲變得凌亂破碎。
對X隊的成員來說,掛科算什麼,不掛才稀奇。隊友拍拍他的肩膀:「祝賀你,終於掛了一門,人生完整了。」
加入X隊一個月,曲惟恩已經獲得隊友們的認可;到暑假時,他從替補上升為常備隊員,年齡最大的那位直博生退下來當替補;新學期開始,打了幾場比賽后,Templar主動退位讓賢,讓他做了隊長。
她湊在旁邊問:「做什麼呀?」
「等做完就知道了。」
大二下曲惟恩的成績更差,每門都是6字開頭,甚至數據結構考試那天正好有CPL①的預選賽,他連考試都沒去,掛了個大零蛋,整年的學分績變成全班倒數第三。
喝到一半隊友突然想起來:「明天就是QWE生日了吧?結完帳還剩多少,給他買個禮物吧。喂,你想要什麼?」
到那時……是否會有機會?
十月底他們拿到了第一筆比賽獎金,某遊戲網站贊助的高校CS聯賽,冠軍獎金只有2000塊。2000塊連一台配置好點的主機都買不到,但是一群人還是興奮地嗷嗷直叫,拿這筆錢出去狠狠地吃了一頓。
她正在旁邊的教室上自習,拿著水杯出來打水,迎面碰上,就沖他笑了一下:「你剛來嗎?王老師還在等你,快去吧,在317室。」還故意捂著嘴壓低聲音說:「她好像火氣很大,你小心點,千萬別頂撞她。」
老畢詫異了:「何導有過這麼多風流韻史?那還真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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