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他們中間的那段青澀純真的歲月，已經被世俗和距離磨的只剩下模糊的痕迹，她對他的隱瞞，他對她的不信任，生生的割裂了他們所有的牽絆。
「想為一個人多做些事情的心情大概就是這樣，可是似乎，我做錯了。」
兩位家長心照不宣的點點頭，繼續看電視去了。
「不用了，只有五分鐘的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說是這麼說，腳下慢慢的挪動，另外一個女生看了一會說到，「我都好鍾意啊，好有型，咁樣，如果你可以拿到佢的電話號碼，我就請你吃沿福堂秘制的生滾鮑魚粥。」
「你心裏明白乾嘛說出來。」冷冷的看了方言晏一眼，「吵死了。」
說不上心裏什麼滋味，她輕輕的把保鮮盒捧起來，上面還有陣陣餘溫，就像那天他給她披上的大衣，好像很久以前她生病時候他偷偷的送葯給她，暖暖的都是溫情。
「隨便走走吧。」
段嘉辰輕輕的笑道，「可是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了，很早我就知道，可是一直不能理解，現在才明白，就像砍掉的無花果樹，再種下一棵亦不是原來的那個。」
慢慢的，那股不確定毫無把握的感覺又湧上心頭，一如許多年前一樣。
「不知道，反正我可不會沒事找事乾的給她相親，自個問題自個解決。」
對一個人只有一次真心的付出，不管時間長短，僅僅一次，無論被背棄還是被放棄，過去的一切重新拾起再開始，似乎真的不可能了。
「不好意思，主任催了，先走了。」她連蘇立都不敢看，卻覺察出臉頰有些詭異發燙。
宋媽媽漫不經心的回答，「他來還保鮮盒的時候估計是看到你丟在客廳桌子上的藥水了吧，問我怎麼回事，我就跟他說你急性胃炎，那時候我正好在熱飯，順口說了一句白粥餿掉了要重做，他就跟我說他家正在做，就拿了一碗過來。」
指甲在手指上慢慢的摩挲，在寂靜的黑夜裡，有種驚心動魄的絕然，她仰起頭直直的看進他和圖書的眼睛里，「段嘉辰，其實我們都知道，我們回不去了，只是一廂情願的不肯承認而已。」
可是，他憑什麼一邊指責自己自私，一邊又不斷的關心自己，這算什麼，這不是把自己陷入兩難的境地，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他到底是什麼想的。
宋佳南愣了兩秒鐘，抓起鑰匙和衣服就衝出門，留下宋媽媽和宋爸爸目瞪口呆的，「這孩子談戀愛了嗎？大半夜跑出去。」
沒有勇氣去翻開看看，只是默默的把鎖重新鎖上，放在書桌最底下的抽屜里。那些美好的，憂傷的往事，就讓他們死在心底，永不再提起命運錯身的玩笑。
乖乖，生滾鮑魚粥，那可是排隊都等不到的美味，蘇立這個身價還真的挺高的，她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出來，倒是蘇立看著他她嘴角翹了翹，「路上小心點，晚上不要加班太遲。」
開車門再關上，繫上安全帶，可是久久的沒有啟動，方言晏笑道，「說吧，說吧，你要是真的喜歡她想追她，我是不會阻攔的。」
伸向蓋子的手縮了回來，「為什麼是他送來的？」
他狡黠的一笑，「喜歡一個人太辛苦了，剛從一個火坑爬出來，立刻跳下另一個，你不覺得有些殘忍，所以暫時沒必要了。」
「你少說兩句吧。」他的聲音終於變成了一貫的冷淡，「不用你操心。」
「其實，宋佳南你不用覺得困擾，你並沒有任何的錯，而我也明白我們之間不會再回去了，其實昨晚我想了很久很久，慢慢的做了一個決定。」
「恩？」
「能聽懂一點，不會說。」
忽然手機響起來，一條信息跳了出來，陌生的號碼，「我是段嘉辰，你現在在家嗎，能不能出來一下，我就在你家樓底下。」
「為什麼？」
她安靜的看著他，黑夜之中，他的額發被輕輕的掠起，他的眼睛就像一幽潭水，藏著深深的喜怒哀樂。很多年前，這個男孩子曾經安慰在無花果樹下抽泣的自己，「宋佳南，我和圖書們可以再種一棵，等它長大之後又可以結果了」，而他已經長的那麼大了。
她說好。
她抬起頭看著花園裡彎彎曲曲的走廊，「好像就在附近的某個地方，那時候被砍了吧。」
「為什麼？」
我晚上躺在床上就在想，我現在對你是什麼心情，是愧疚，還是後悔，還是其他什麼的，我自己也說不清楚，只是我希望你會很快樂，就可以了。不管那份快樂，是誰給的。」
午後的陽光突然變的好強烈，轉瞬又黯淡下來，蘇立的臉上光影不明，可是那雙眸子里透露些許的溫柔，好像是深潭中暗藏的水草順著水痕輕輕的搖曳，連帶著那絲絲縷縷的漣漪，全數的倒映在她的眼睛里。
那邊方言晏趴在軟軟的沙發上，「嘿嘿」的衝著蘇立笑個不停，而蘇立緊縮眉頭。
靜謐無聲的夜裡，他的聲音在呼吸出的白汽中模糊一片，說不出的堅決，「宋佳南，我想，在你嫁人之前，我會一直單身的。」
「真是吵死了，忙了一整天都不讓人睡一個安穩覺，老宋，你把家裡電話線也給拔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心煩意亂的難過死了。」
吃完飯洗了澡，準備早點睡覺，忽然想起明天開例會時候要做彙報需要列一個提綱，想順手從抽屜里抽出一個便籤條，摸索了一下卻摸到一個涼涼的金屬質感的鎖。
想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快步跟上蘇立的腳步，「哥，我一直覺得奇怪，佳南姐被調到焦點，是不是你找人說的。」
午後的K家人不多，多半是逛街逛累了進來閑聊的小女生，三三兩兩的坐在靠近窗戶的地方，捧著咖啡無聊的看著周圍來來往往的人。
一張小紙條夾在最首頁，「宋佳南，我不是有意的發現你的秘密，在美國的時候，我就不停的想，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好奇的去偷看你的日記本我們之間的結局會不會是另外一個樣子，我曾經不住的想，也許那就是命吧，上天安排我們錯身而過，也許就真的和-圖-書錯過了。
果然是千年大悶騷一隻，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方言晏仰頭長嘆，一口氣還未吐出，寶馬猛的向前一衝，方言晏整個人狠狠的扎進軟墊里，他一下子被口水給嗆到，「你謀殺啊。」
方言晏氣的頭頂冒煙，「有種就告白去，別咿咿呀呀的悶在肚子里，煩死了，怎麼了，你平時帶著的冷漠的面具終於給現實擊碎了，不爽了是啊。」
什麼叫想為一個人多做點事情，她真的混亂了，這是一句太模稜兩可的話。
夜晚的小區家家都亮著燈火，時不時會有電視的聲音傳來，小區的花園裡雪融的最慢，一堆一堆的遮蓋住了一地的枯草和塵埃，樹枝在寒風中輕輕的搖曳。
路邊有私家車開過，明晃晃的車燈，慢慢的壓過來，地下兩個人的影子一下子被拉的好長，影子和影子重疊，可是他們之間的距離很遠。
她傻傻的笑，「找我有什麼事情？」
「那是哭沒有無花果吃了好不好。」宋佳南不好意思，「可是真的很可惜啊，那時候長的好高，夏天時候葉子都能遮住我家的陽台。」
而在宋佳南的家裡，被她遺棄在床上的手機一遍一遍的響著，宋媽媽眯著惺忪的眼睛憤恨的衝到她的房間里，撿起手機啪的一下就關掉了。
也許是簡簡單單的作為一個朋友的心情，也可能是種歉疚的心情，宋佳南清楚的知道，這麼多年的相知他不會不明白自己的心思，只是他現在，究竟用哪種心情對待自己。
「心情不好。」
「恩，是我找他們報社的老總說的。」
「是啊，你還哭了一場。」
宋佳南站起來剛拎起包，不遠處兩個小女生說話聲不巧傳了過來，說的是粵語，也許是估計這裏的人聽不懂聲音有些肆無忌憚的大，她有意識的看了那邊一眼，一個戴黑框眼鏡的女孩說到，「快睇，果邊的靚仔，系我鍾意的style。」
順著她們目光看來，除了蘇立再不會有其他人，倒是他似乎什麼都沒聽到，和-圖-書只是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報紙，聲音又恢復到平常的清冷，「我送你出去吧。」
「宋佳南，你還記得我家以前的無花果樹在哪裡？」
趕了稿子一直忙到八點才回家，因為這幾天生病，醫生囑咐只能吃粥養胃，索性跑路遠一點讓媽媽天天做粥給她吃。
「我知道，宋佳南，你說的我都明白，甚至我明白的比你都多。」
「我們局裡也是。」
那種臉頰上微微發燙的感覺又來了，宋佳南頭一低連忙推門出去，剛走兩步又回頭看了看那兩個打賭的女生直勾勾看著蘇立，而他卻若無其事的走去櫃檯買東西。
隔壁電視嘈雜的聲音傳來，可是周圍的空間異常的沉靜，輕輕的撫過那本日記本，封面的顏色褪去了不少，裏面的紙也微微的泛黃，那裡記錄著所有年少的記憶。
那時候他跟她說，我想見你。
打包一杯熱紅茶，然後招呼方言晏收拾東西準備走，他看到剛才說話的其中一個女孩子向他走來，還未等女生開口，蘇立緩緩開口，「抱歉，我不會把電話號碼給你們的，怕是你們吃不到沿福堂秘制的生滾鮑魚粥了，不好意思。」
忿忿的把保鮮盒丟到微波爐里，陣陣香氣傳來，宋佳南很沒骨氣的想，算了，食物浪費多不好啊，還是把粥吃了再跟他說清楚吧。
方言晏覺得蹊蹺，他一直跟蘇立親近，可是從來未曾真正的了解過這個表哥，只是隱隱的覺得蘇立對宋佳南肯定不一般，兩個人肯定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過去。
來不及想太多，可是那句話不斷的在腦海在浮現，只好伸出手拍了拍臉，神志算是回來了，可是心倒是更慌了，臉也更燙了。
好像是被燈光驚擾，花園雪松上的一堆雪重重的墜落在地上，然後一切重新回歸黑暗。
宋爸爸也點點頭，「那是，我看我們學校就沒一個配的上我家姑娘的。」
回到家，宋媽媽和宋爸爸正在看電視，她就進了廚房準備把冰箱里昨天剩下的白粥熱了熱吃掉，卻很和_圖_書意外的在桌子上面看到一個保險盒，宋媽媽的聲音也隨之傳來，「南南，冰箱里昨天的粥我給扔了，感覺不太好了，桌子上是小段給送來的皮蛋瘦肉粥，你熱熱吃了。」
她不要他這樣，她亦承擔不起他的反悔。
她拉開抽屜一看，驚訝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久以前她以為搬家時候丟失的日記本，完完整整的躺在抽屜里，而那柄小鎖是開著的。
方言晏翻翻白眼，肚子里的話溜到嘴邊又滑了下去，他側過來去看蘇立，越看心裏越得意，原來一貫待人冷漠無情的傢伙，也會有脾氣的，閉起眼睛靜靜的享受美好的心情，同時也開始琢磨怎麼做紅娘一職。
宋佳南回到報社，報社那邊都忙瘋掉了，自己也不敢怠慢，連忙開了電腦就趕稿子，寫了兩句話就卡的厲害，腦子總是浮現出那句話。
從未生活在廣州還能聽懂粵語，更加的奇怪。
雪后的城市處處透出些許歡愉，窗戶上的流水早已經干透了，只留下縱橫的水漬，她的心情就像這些水漬，密密的交織在一起，煩亂又糾結。
你喜歡蘇立，沒有任何錯，沒有蘇立，也許你也會喜歡上其他的男生，這個人也可能是我，時間和耐心可以改變一切，只是我太怯弱，太不自信，輕易的鬆開你的手，到我後悔的時候，真的已經晚了，你一定對我很失望吧，你當時一定很恨我吧。
神志有兩三秒鐘的恍惚，她還未來得及理解那句話的意思，手機在桌子上輕輕的振動，微微的鬆了一口氣，宋佳南扭過頭去接電話，「我知道了，馬上回去。」
宋佳南一路跑下樓梯，果然段嘉辰站在樓梯道里等她，一臉的笑意，「慢點，莫不是收到我信息立馬就跑下來了吧。」
那個女孩子僵住了，一瞬間表情萬變，尷尬的只有「對不起」然後急急匆匆的跑回位置上狠狠的瞪了同伴一眼，倒是方言晏也很驚訝，偷笑完了就問，「你什麼時候學的廣東話？」
可是茫茫人海，卻再也沒有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