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原來在不經意間，她和他悄然相逢，只是不曾交叉，亦無遠離。
她看向秦媛媛，那個高中時候就那麼優秀的女生，現在還是那麼耀眼，當年這個女生和蘇立手牽手走在校園裡，她難過嫉妒，但是心底沒有一絲不服。
她微微睜開眼，看到他的臉龐，模模糊糊地不真切，「那怎麼行。」說著就要撐著坐起來。
百樓之下，時隔半個月，那個女生告訴所有關注她的人，她和他現在在一起，很幸福。
已經長大了的男生，站在半夜無人的街道邊，表情凝重，「其實我那時候很喜歡你，喜歡得不知道怎麼辦好。我看到你跟別的男生說笑，看到你躲我，就不由自主地對你壞。」
她下樓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那裡等了，蘇瑾看到她笑道：「宋佳南，你穿紅色真好看。」
有人把她額頭上的劉海撥去，然後喊她：「佳南，醒醒。」
「你看看人家小女孩多會做人。」蘇瑾邊開車邊說，「遲早是我家的，現在借來用用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看你那臉，我是你親姐姐啊。」
宋佳南終於弄清點眉目，神智也清醒了很多，「啊，好，行。什麼時候？」
蘇立跟蘇瑾兩個人被新郎新娘叫去，宋佳南也沒什麼事情，一雙眼睛四處觀望，忽然身後有人輕輕地叫她的名字，錯愕之中看過去竟然是幾日前曾見的秦媛媛。
「那就這樣說好了啊，等會兒來接你。」
她莞爾一笑，「男人不懂女人啊，秦媛媛，很高興你跟我說這麼多。」
「她朋友的其中一個伴娘昨晚不小心喝多了，走夜路的時候摔了一跤，把腳崴了，只好急得到處打電話另找一個，蘇瑾那性子的，立刻就想到你了，只是沒想到你熬了整夜都沒睡。」
她微微地頷首，聽秦媛媛繼續說下去，「很早就耳聞過你，不過那次頒發獎學金的時候，才見到你一面，那時候沒怎麼把你放在心上，只是後來蘇立指著照片問我你叫什麼，我才覺得情況有些嚴重，我拚命地掩飾我的不安，對他撒了一個謊，一個至今他都不能原諒我的謊言。」
她覺得蘇瑾姐姐已認可了她，心底不由得更親了，「沒事。」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臉，但是靠在他身上，她和他的心跳就那麼生動，生動到所有的頻率節拍都m•hｅtｕbｏoｋ•coｍ•ｃｏm一致，好久他開口，聲音都啞透了，「完了，蘇瑾要瞎想了。」
秦媛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件事想起來，還是很有歉疚，不過我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解釋一下，我和蘇立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
這樣的戀愛，真的是他們那時候高中孩子的樣子。
「我們五分鐘之後就到你家那裡了，對了，換件喜氣點的衣服，最好是大紅色的。」
「快睡吧。」他輕輕地拍她的臉，「那個人有自言自語的毛病，不用管她。」
她伸手按住跳動的太陽穴，努力地搜索了一下，「大概四點。」
宋佳南微笑道：「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而不是他的家庭。」
拆開一看竟然有兩千，把她著著實實地嚇了一跳。
然後再坐車去酒店，新娘私下給紅包，排場是大富大貴的人家，紅包自然包得也不少，宋佳南以前也做過伴娘，掂量起來這個大得多了。
她懊喪地喊了一聲，把頭蒙到被子里，不去理睬，可是鈴聲繼續鍥而不捨地響著，被折磨得沒有辦法了，才摸到手機接了起來。
她第一天跟他牽手，從母校的校園裡走過；第二天走在大街上，在街旁的小館子里吃飯，都有很多人看著他們，倒不是兩人不配，只是蘇立實在惹眼。
「後來他問我，你叫什麼名字，那時候的我，就欺騙了他，我以為他只是心血來潮，可是沒想到他會那麼認真。他那種冷淡性子的人，遇上了喜歡的，就會異常地固執。」
他的手貼上她的臉頰，「好燙啊。」
「這件事說起來也是我的私心，那時候社會上的混混放話說是看上我了，我沒敢告訴爸爸媽媽。你知道我家和蘇立家的關係，我就拜託他扮演我的男朋友。只是後來某天晚上他為了保護我被那些人砍傷了，傷到了左手的肌腱，休了一段時間的學，之後的很長時間，他的左手都用不了。」
蘇立臉上有些微霽，打開車門讓她坐進去，「宋佳南，你昨晚都幹什麼了？」
秦媛媛的眼睛里忽閃著溫柔的眸光，那一霎那，愛慕和歡喜並存好像暗夜裡的一盞燈，柔和的還有一種叫做崇拜的感情，昭然若揭。
只是不敢驚動她，才等到四下無人的時候，輕輕地吻到她的唇角。
「怎麼和圖書突然叫我做伴娘？」
原來新娘是外地人，和當地的風俗不同，伴娘一下子就來了六個，新娘入新郎家門后，伴娘們就回來，人數一定要是雙數，取成雙成對的意思。
冬夜的天冷得出奇，即使是這樣的大酒店，天台上雖然密封得嚴實，還是會有冷風裊裊的傳來，黑夜的暗色沉沉地壓在天際，很是壓抑。
原來她們有一樣的感覺，那個少年，在那段青澀年華中，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這是什麼意思？」
「上網看帖子啊，看著看著就那麼晚了。」
彼時才覺得驚心動魄，卻又順理成章。
這是她上班以來第一次睡得那麼晚，感覺自己快虛脫了。
話音還未落，蘇瑾慣有的溫柔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佳南，我是蘇瑾，我想拜託你件事，今天是我朋友的婚禮，可是臨時出了點狀況，缺了一個伴娘，想請你去。」
沒意料到他的回答，還有那個突如其來的親吻，她只得木木地問道：「蘇瑾姐姐說什麼了沒有？」
她那雙熊貓眼被遮瑕膏遮住了，長長的睫毛卷翹起來，眼角處還有閃亮的金粉，眨眼的時候，長睫毛忽閃忽閃的，眼波中，與金粉一樣流金溢彩。
秦媛媛緩緩地轉過頭來，「宋佳南，其實很早時候我就見過你了。」
她連衣服都不脫，開了門直接倒在床上昏睡過去，睡了不知道多久聽到房門開啟的聲音，她掙扎地睜開眼睛，發現周圍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霓虹燈映在天花板上。
還有粉粉的嘴唇，剛才休息室里化妝師托起她的下頜，用筆刷細繪她的唇線，那樣的姿態好像在等待誰的眷顧，只看一瞬間就讓人移不開眼睛。
秦媛媛的頭低下來，一抹笑容噙在嘴邊，「宋佳南，可是你從來沒輸過我，連你編造的宋憶文，都從來沒贏過你，只是你應該知道，讓蘇立那種人站出來該是多麼不容易。」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其實不是他，而是一個身份，你知道他的家庭。」
他挫敗，只得認真地回答：「宋佳南，是你，一直是你。」
「走了，謝謝，宋佳南，謝謝你。」
「她說，好，很好。」
他笑道，「你出什麼禮，你都跟我隨禮的，我都幫你寫了名字了。」
「誰啊？！」她對著手機很沖地回了一句，頭和圖書疼得只想立刻倒下。
中午的婚宴隆重得有些花哨，宋佳南只是覺得困，眼皮不停地打架，場子散得差不多之後，蘇立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上去睡一下。」
「把名字跟我的寫在一起，你說什麼意思。」
她依言閉上眼睛，然後一雙手把她的身子扳了過去，她識得他身上的味道，清新的檸檬水味道，身子不禁一松，安心地靠了上去。
「呃——」秦媛媛有一瞬間的訝然，然後低下頭來，「我應該謝謝你。」
心也蕩漾起來，只是慢慢地，他的吻柔和纏綿，輾轉不息，她被吻得有些失神，理智一松，他的吻滑落在她的唇齒之間，然後漸漸深入，繾綣不息。
她只是笑，笑曾書憶一直喊蘇立悶騷男。
秦媛媛晃動手上的酒杯，笑盈盈地說道：「宋佳南，出去聊聊吧。」
他遞給她一張飯店的門卡，她有些愕然，頭腦有半分的停滯，蘇立解釋道：「晚上還有一場，馬上我跟蘇瑾去陪他們見長輩，你先歇會兒。」
很溫柔，卻彰顯出那股霸道的佔有慾，宋佳南覺得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如滾滾波濤撞擊，很舒服，但是卻有些抗拒，她輕輕地嚶嚀出聲。似乎感覺到什麼，他慢慢地抽離了自己。
她剛想回應，就感到鬆軟的床重重地往下一陷，他的唇就欺了過來，很輕柔，和那天晚上落在額頭上的吻一樣，好似花瓣飄落激起的細小漣漪。
曾書憶聽到她的描述，大跌眼鏡，「宋佳南，你確定你們是活在21世紀的地球上，而不是在19世紀的冥王星上？現在戀愛三部曲，接吻，上床，不合適走人，合適找個日子湊合過了。」她痛苦地呻|吟了一下，「你和那個悶騷男卻停留在高中生水平階段。」
很多人看他們在一起，眼色有些驚異，宋佳南早已習以為常。
晚宴相對就輕鬆了很多，很多年輕的小輩都過來了，用的也不是正式的中餐，而是西式的自助，可以自己取喜愛的食物。
「那就不去了。」
她立刻反應過來，跳著站起來，「是啊，我們快下去吧。」
宋佳南微笑，她也有很多話要問對方，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釋然了，便開懷，她微微笑，「秦媛媛，謝謝你。」
宋佳南淡淡地笑，「是，他跟我說了。」
周五晚上和蘇立hetubook.com.com講電話，不知不覺地講到了半夜，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話要說，好像扯得很遠，從喜歡的歌手到最近看的電影，然後就是高中生戀愛時候一貫的伎倆，掛電話時候拉拉扯扯的半個小時才真正地放下電話。
然後就是蘇立跟別人說話的聲音，「算了，你找別人去做伴娘吧，她四點才睡，現在把她叫起來你也太缺德了……」
那個男生從前就會欺負某個女生，討厭她，跟她吵架，甚至把她推到牆壁上頭撞出淤青，十多年後他們再次相逢，那個女生笑著說：「那個時候你多討厭我啊，我怎麼也想不通。」
「你知道他是左撇子吧？他會用左手寫字呢，寫得還很漂亮，他打籃球時也是左手。」
宋佳南看了好多帖子才關上電腦淺淺睡去，很久沒熬夜，躺在床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天邊都似乎有白光微現，迷迷糊糊中，手機鈴聲震天。
忽然手腕一下被握住，他的臉近在眼前，細微的呼吸聲伴著低啞的聲音，挑起她敏感的神經，「佳南……」
空氣中慢慢流淌過一股玫瑰的香味，她走動的時候長發飄動，但是她沒有看蘇立，只是輕輕地擦肩而過，那樣地洒脫，和過去的回憶擦肩而過。
曾書憶捂住額頭，「現在高中生都沒幾個純情的了，你們倆啥時候穿附中的校服，手拉手地進校園，給我們再上演一出十七歲的雨季？」
「其實，從一開始，是你給了我追趕蘇立的勇氣，我這麼一路走過來，你當初和蘇立走在一起的影子，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裏，我會想到你那麼優秀，我不能輸給你。」
天作之合金童玉女大概就是這個樣子，沒有人可以否認。
但是兩個人都深陷其中，並以此為樂。
「嗯？」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但是那時候……」
忽然間，那些過去的芥蒂，在宋佳南的心底，煙消雲散。
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秦媛媛眨眨眼，「他以為我又欺負你呢，我哪裡敢啊。」
她也不示弱，手心抵上他的胸口，「好快啊！」
於是私下跟蘇立說：「我還沒出禮呢。」
細細碎碎的風聲傳來，還有熟悉的女聲，然後就聽到蘇立的聲音，有些遲疑，「宋佳南，是我。你什麼時候睡覺的？」
她只得打開衣櫃，好容易翻出一件紅色的m.hｅｔｕbook.coｍ.ｃoｍ羊絨衫，套上去一看，喜氣的紅色襯得她的臉有種莫名的生動，讓人眼前一亮。
指尖敲下祝福，感慨多於歡喜。
「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哈哈。」蘇瑾開了車門，指揮道，「蘇立，你坐後面去，我開車，宋佳南，你路上快補補覺，到那裡給你補妝。」
空蕩的天台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他站在燈火闌珊處，宛若隔世，宋佳南忽然想起秦媛媛的話，低聲地問道：「你是喜歡宋佳南還是宋憶文？」
這場緣分，不知道是錯緣還是遲到的緣分。
都是在感情中那麼卑微的女人，那麼小心翼翼地提防所有情敵的攻勢，誰都年少過，誰都那麼不經意地做過永遠不能彌補的傷害，誰都曾經為某一個人幼稚過瘋狂過流淚過。
可是眼睛上頂著熊貓圈，有些類似於福娃。
「是真心地感謝你，如果我和蘇立太早相遇的話，也許，我們會堅持不下去，也許我們會錯過彼此，但是當我們開始能夠承擔責任的時候，這就完全不同了。所以那段刻意的錯過，陰差陽錯地，卻成全了我們的現在。」
「我後天的飛機，回美國，以後嘛，偶爾回來還是可以聚聚的。」秦媛媛一個轉身，笑容依舊燦爛，「結婚時候就不要請我了，但是我結婚時候要給我包很大的禮包。」
除了蘇立還會有誰，她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撒嬌般夢囈道：「等會兒，讓我再睡會兒。」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躲在角落裡默默注視他的小女孩，跟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地前行，而是現在這個有勇氣和自信的宋佳南，會微笑地接受別人目光，會小心地掩飾自己的不安，但是學著對他坦誠。
「我想知道——」她第一次那麼堅決，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忽然笑了，她想起秋天的湛藍的天空，流雲絲絲縷縷地在天際若隱若現，學校的梧桐樹，微微泛黃的樹葉會在不經意間悄悄地牽起微風，飄落而下。
講完電話，她睡不著，索性起來上網打發時間，找帖子看，深夜時候依然有時差黨和潛水君在論壇里默默地低訴那些快樂的和傷心的往事。
他微微皺眉，「說什麼傻話呢，不就是你嘛？」
「其實這樣也很好啊。」宋佳南想到這個就覺得安心，「你看我一路戀愛空白，這樣，人生也就完整了，遲到一點又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