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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想：何人放的消息？其意在何？不用思便知，此舉無非是認為我必敗，欲損我聲名。更欲借我之名，趟青雲之路……

劉濃將筆緩緩一擱，淡然笑道：「大丈夫當世，當有所為，有所不為。此，乃不得不為！」

這時，來福撇了一眼亭角，悄聲道：「小郎君，這，這個……該如何是好？」

蘭奴不著痕迹的將手縮回，疊在腰間，朝著綠蘿萬福道：「蘭奴，見過姐姐。」而後又向著墨璃、來福各作萬福，便是連遠遠站于廊下的唐利瀟也未遺漏，好似她已經是華亭劉氏之人一般。

綠蘿最先忍不住，上前一步捉著蘭奴的手，嫣然笑道：「妹妹真好看，眼睛有些像大白貓呢，小郎君，你說是也不是？」

「瞻簀……」褚裒看著劉濃，神情猶自帶著擔憂，畢竟武事非比文事，刀槍無眼啊。

褚裒暗覺嗓子有些癢，乾咳一聲，問謝奕道：「元子走得恁急，此姬該以何如？」

小謝安眨著眼睛，正色道：「那，我去為你助陣，你切不可輸！」

來福回過神來，兩個疾步追上，問道：「小郎君，校場比武，莫若來福……」說著按了按腰間的重劍，濃眉一拔，神采飛揚。

謝奕道：「說了些甚？」

張邁大驚，將懷中艷姬一推，騰地起身，揮著寬袖踏出酒坊，直奔謝氏水庄而去。

謝奕朝著劉濃深深一個揖手，沉聲道：「瞻簀，莫怪謝奕為人所蔽也！」

隨從猶豫道：「言，言：楚猴結群……」

城北，桓氏莊院。

蘭奴依舊雲淡風輕，細聲道：「蘭奴識字。」

褚裒暗中倒抽一口冷氣，世家子弟懲戒婢奴屢見不鮮，但將這般一個冰玉美人投入污泥之中，委實教人心悸，隨即腦中浮現出桓溫那蠻橫的臉，暗忖：「那廝粗蠻，實若牛嚼嫩殘，此事定然做得出來！」，瞅著蘭奴一聲暗嘆，嘴上卻笑道：「瞻簀、無奕，依褚裒之見，若現下令她從歸，豈非因我等而獲罪？莫若瞻簀暫且留下此姬，待三日後再言。」

眾人笑道：「先言何事，再https://www.hetubook.com.com論可否抵得。」

桓溫眉頭一聳，默默思索，半晌，沉聲道：「請進來。」想了想，提著槍，大步出室，叫住快步而去的隨從：「且慢，我親去迎他！」

……

謝奕但覺今日諸事不順，想早點回庄中服一記散排解，此時見劉濃猶豫，便斜瞅了一眼蘭奴，笑道：「季野此言甚是。鮮卑女姬溫順綿巧，留著也無妨。三日後，若是瞻簀負于桓七星，謝奕便將此姬再度贏回送予瞻簀，定不教瞻簀難為！謝奕告辭！」說著，緩緩起身，微微一笑，搖著寬袖便去，行至一半又回頭，沖褚裒笑道：「季野。且隨我來！」

褚裒瞅了一眼謝奕，說道：「瞻簀，何不將那日之事道來。」

蘭奴道：「姐姐喚蘭奴之名便可，『娘子』蘭奴當不得。」

獨孤蘭奴，隨母姓鮮卑。鐵弗部為三姓雜胡，匈奴、烏桓、鮮卑。

墨璃細眉微皺，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她，更不知該以何禮相待，看著小郎君猶猶豫豫的問道：「小郎君，這，這個小娘子……」

張邁飲了美人酒，回味著酒香與美人舌香，指著案上的三杯酒，大聲道：「若再來遲半步，便需罰酒十杯而非三杯！」

「豎子，安敢如此！」

謝氏水庄。

「嗯……」劉濃劍眉簇凝，挑眼掠過蘭奴。鮮卑女姬淡淡的迎著美郎君的目光，關係到切身安危。她卻仿若絲毫未覺，眸光好似穿過劉濃的眼睛，不知遊離於何方。而適才她所言，也仿似不過是在平述桓溫所言。與她無關。

陽光媚灑，清淡俏麗的鮮卑姬處之泰然，吐著一樣又一樣技藝，聽得墨璃與綠蘿煙眉細擰、倆人眉眼飛來飛去，瞅著小郎君面顯憂色，心想：「她都會了，那要我們作甚？」。而來福則不同，驚訝中帶著懊悔，心想：「早知如此，便該問她不會甚……」

這時，謝奕再次喚道：「季野！」

劉濃點頭道：「姓甚？」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令劉濃劍眉微皺，在涼www.hetubook.com.com亭的一角站著鮮卑女姬蘭奴，因桓溫走得急，便忘記將她攜走。而此姬端著雙手，俏生生的依于亭柱，目光依舊溫順如羔羊，仿若對面前諸人諸事毫不掛心，亦或其心根本就不在此地。

「然也，元子此舉『以已之長，攻人之短』合兵家所為，然。非率真名士也！」褚裒看著劉濃，心想：「弓馬劍槍，平日未曾見過瞻簀拉弓，十步外可能射中？再論馬，前些日溜馬，瞻簀馬技強差人意；而論劍槍，華亭美鶴雖也習練劍術，但怎可與那雄壯似牛的桓溫相較？瞻簀向來行事謹慎有度，這次怎地如此放浪？」極是不解的搖著頭，滿臉都是擔憂。

劉濃眯了下眼睛，稍作沉吟，說道：「既是作賭約，豈可以身相替？莫要憂心，我從李師習劍六載，正欲一試其鋒。」言罷，微微一笑。

褚裒哪敢讓他就此離去，將其又拉回來，溫言勸道：「無奕勿需作怒，亦或元子所言之楚猴，並非我等……」

劉濃淡然笑道：「墨璃，但且收拾一間靜室，待三日後再論。」緩緩掃了一眼蘭奴，又道：「蘭奴乃美好之意，汝屬鐵弗之匈奴尚是鮮卑？亦或烏桓？」

聽得此言，謝奕眉梢一跳，暗中把桓溫與劉濃一較，一個背後污人，一個不屑作辯，頓時高下立判，重重的捶了一下案，恨聲道：「始今方識桓元子！謝奕，目中無珠也！」

褚裒神情極是尷尬，搓著雙手，瞅著劉濃直眨眼睛。見劉濃仍然面呈不解；幾番籌措、欲言又止，終是神神秘秘的附耳道：「瞻簀，君言有花堪折且需折。故，褚裒非為服散而服散。實乃，實乃可入庄中，得見謝。謝小娘子……」

酒坊中，鶯歌燕舞。

「這……少服，少服……」

蘭奴道：「蘭奴乃鐵弗鮮卑。」

「咳！」

果真必敗么……

「稍待，便來！」褚裒澀然一笑，向劉濃匆匆一個揖手，迎著等得不耐的謝奕而去，大舅哥，果真誰也不敢慢待。

謝奕皺眉道：「自來處來，自去處去。」說著，微和_圖_書歪著身子，目光斜掠身側的蘭奴，冷聲道：「汝且歸，告知元子，謝奕今方識他。」

這時，謝氏隨從疾疾而止，朝著謝奕低語：「郎君，桓郎君走時出言不遜。」

蘭奴道：「醬洗，炊廚……刺繡……」

褚裒道：「無奕莫怒，元子……唉……」一聲長嘆，搖頭不語。

虞楚笑道：「兩日後，城東校場，桓七星將與華亭美鶴較技弓馬劍槍，此事，可能抵得？」

張邁哈哈笑著，便欲飲得這口美人酒。

……

「是。」四個小婢紛紛施禮，匆匆離去。

褚裒順口道：「已致信阿父，阿父言年後……」突地回過神來，臉上驀然一紅，眼中卻神光奕奕，挽著袖子、滿面春風。

「嗯……」

小謝安歪著小腦袋問道：「美鶴，你真要與那醜八怪比么？」

這時，隨從匆匆而來，立於門口，稟道：「郎君，劉博士前來拜訪。」

蘭奴將手伏在腰間，微微一個萬福，輕聲道：「蘭奴不過是一件物事，未具眼耳。謝郎君所言為何，蘭奴未曾聽聞。」說著，又對劉濃與褚裒各作萬福，淡聲道：「蘭奴來時，桓郎君有言，若蘭奴不能換馬而歸，便將蘭奴打折雙腿，販入酒坊。劉郎君現今賭約未定，蘭奴若回，便折雙腿。」聲音輕漫不具魂，緩緩的起身，淺淺倚著亭柱，端著雙手，眼光平淡的投于劉濃。

劉濃心知謝奕是喚褚裒去服散，以前謝奕也喚過他，但他堅決不服，故而謝奕再不喚他，便笑道：「季野莫要擔心，但且去吧。不過，五石散並非仙方。需得少服為好。」

劉濃笑道：「簡在帝心，道之何意？元子若要戰，那劉濃便唯有以戰相待。」

焉知不勸還好，這麼一勸謝奕更惱，奈何褚裒拽著他的袖子不讓他走，只得仰天一聲長嘆，復歸席中，半晌。沉聲道：「瞻簀，桓七星乃將門之後，平生唯愛武事，君可有把握？」愛憎分明。再不稱桓溫之字，直言其綽號。

案上置著各色美食，案后坐著醉意酣憨的張邁，在其兩側各有一名艷姬侍著，一姬把和*圖*書盞，一姬傾懷。把盞的艷姬抿了一口酒，嘟著一點嫩櫻湊上來。

謝奕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唰地按膝而起，朝著劉濃揖手道：「瞻簀，三日後，城東校場，謝奕定當為君助陣！」說著，心中羞惱，急急欲去。

手指在槍尖上輕輕一抹，一滴血珠從指肚綻出。凝視朱血，緩緩置於嘴間一嘗，略澀、微咸。濃眉盡張，無聲一笑。

褚裒與劉濃對視一眼，劉濃略作點頭謝過，褚裒淡然一笑。情誼有親疏之別，自那日褚裒與劉濃在蕭氏紅樓外吐露心跡，他便將劉濃視作生死之交。今日之事，莫說乃桓溫顛倒是非在先，便是真如其所言劉濃強佔其馬，褚裒亦會心向劉濃，否則他也不會被謝奕拉來趟這混水。劉濃既然要與桓溫決裂，褚裒唯恐劉濃聲名受損，故而，一再向謝奕隱晦的提及桓溫心性。

劉博士？劉璠？

「啊，竟有此事！」

樂姬拔絲弄弦，湊出纏綿嚶喃；舞姬絲履踩著心尖，一顰一笑，媚惑無邊。

次日。

綠蘿與墨璃見她居然識字，一個個睜大了眼睛，好奇致極。一個鮮卑姬竟識漢字，如何教人不驚，不奇。便是劉濃也微微側身，凝目相投。

謝奕想起桓溫之勇猛，再瞅瞅對面的美郎君，皺眉搖了搖頭，無奈地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若是輸了。咱們將馬還他便是。只是，只是……」言至此處，愈想愈不甘心，眼中精光疾閃。「啪」地一拍大腿，沉聲道：「瞻簀若是敗了，謝奕定當挑戰龍亢桓七星，好教他得知陳郡謝氏弓馬，以免其人小覬天下英雄！」說著，抓起案上的茶碗當酒狂飲。飲畢，哈了一口氣。

劉濃洒然一笑，拂了拂袍擺，邁向室中。

便在此時，有人疾步行來，朝著室中幾位郎君團團一揖，笑道：「諸君，虞楚來遲，莫怪莫怪！」

桓溫大步踏出謝氏客院，于竹林前頓住腳步，皺著眉頭向後一望，見謝奕並未追出來，神情驀然一愣，心中空蕩蕩的暢然若失，半晌，方才狠狠地一甩袖子，低聲罵了一句，隨後鑽入牛車中。

https://m.hetubook.com.com槍長丈二，渾身烏黑，重二十八斤。

……

哦，原是為見謝真石，犧牲頗大嘛……劉濃心中好笑，一本正經的問道：「幾時提親？」

潭邊幽亭，清風慢漫。

「唉！」

劉濃還禮，正色道：「無奕待友醇厚至斯，何錯之有？」

打折雙腿，販入酒坊為妓！

來福愣愣地問：「汝還會甚？」

劉濃淡淡一笑，不過一日，整個山陰傳遍了此事，便連紀瞻與謝裒、謝鯤都曾問及。

待外人一走，亭內亭外的華亭眾人面面對窺，而後通通看向蘭奴。蘭奴端端的立著，彎月秀眉未有半分變化，便若無所思、無所失。

劉濃心知倆人為自已擔心。但他既然敢應戰，胸中便有成算，揖手笑道：「無奕、季野，切莫掛懷擔憂，劉濃別無它途，唯傾力以赴爾。」

此時，陽光暖暖的拂於她身，輝映其臉，如玉光澤，吹彈得破。纖細緻極的倩影自身後斜曳，落得叢中一半，青石一半。若論姿容，身側花妖般的綠蘿與她相較，綠蘿猶勝半分。可是她獨有一種味道，令人一見便難忘。微彎的嘴角好似永遠也掛著半分笑，但正是這半分笑，若玉雕美人，幽冷！

桓溫孤身跪坐于案后，按著雙膝注視案上長槍。

這時，蘭奴對身側的小婢輕聲道：「你們回去吧。」

名裂，身方敗。有名在身，世人只知龍亢桓七星身具異相，性直豪真！而他，更是藉此肆無忌憚，隨心所欲，以為世人理應隨其而從！故，桓溫拒絕換馬，一心想要劉濃低頭，非為其他，僅為趁自己所願所欲！而劉濃正是看破了他這一點，著實不喜其人風範，懶得與他虛以委蛇！

蘭奴答道：「獨孤。」因音帶異腔，恐劉濃未聽明白，略略一想，便俏步上前，伸出一根手指在矮案上的水漬中一點，寫下四字：獨孤蘭奴。而後，悄然退回原位，若是細觀便會發現她所站的位置，與剛才相較半步不多，幾同相重。

虞楚摟過身側美姬，咬了一口，掐了一把，笑道：「虞楚來遲，自當認罰，不過，虞楚欲以一趣事相抵，不知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