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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歸遠輕輕道：「多謝大哥！」

林歸遠心中一跳，想了一下，昂然道：「就依大哥所言，一言為定。」

郎秋海只是陪笑：「這個請恕小人無法做主，太后是這樣吩咐的，小人只能依命行事，還望李小姐不要讓小人為難才好。

「在下天朝人氏，這曲『青關思』是在下恩師最喜吹奏的曲子，在下幼年之時便是夜夜在這曲子的陪伴下入眠，離家多年，未曾聽過這曲，今日得聞，十分欣喜，一時失儀，還望前輩不要見怪才是。」蕭慎思聽她口音稍稍有些蒼老，不由恭聲答道。

林歸遠放平身子，將手枕在腦後，望著頭頂大樹，笑道：「是啊！大哥，這一刻真是覺得特別的舒暢。終於回來了！」

蕭慎思忙道：「原來就是前輩妙手釀出那『青水白眉』，不知前輩為何要匆匆結業？前輩這裏可還有存酒，在下願重金購些回去孝敬給恩師。」

蕭慎思笑得一陣，喘氣道：「痛快，痛快！二弟，好似你我很久沒有這樣痛快過了！」

這時，坐于對面的林歸遠也慢慢趴在桌上沉沉睡了過去，蕭慎思和有正等人相視齊齊苦笑，有正笑道：「原來還只是林公子不會喝酒，現在倒好，又多了一個李小姐，看來以後，這酒肆咱們可得敬而遠之，只怕會苦了某些人肚中的酒蟲啊。」

蕭慎思面色凝重，細心傾聽，才發現那笛音是從院內另一間房中傳出來的，他慢慢地走了過去，只見那房間門口垂著一襲半舊的竹簾，竹簾后似坐著一人，正在撫笛輕吹。

笑得一陣，蕭慎思輕輕問道：「二弟，你是不是要離開一段時間？」

蕭慎思守著二人，坐于桌前，不多時也感覺酒意上涌，漸漸的有些朦朧之意。就在這時，猛然聽到清洛在喚「大哥」，忙走了過去，輕聲道：「三妹，什麼事？」

那女子沉默片刻，道：「今和_圖_書日我收到家鄉親人消息，十分欣喜，離家十八年，也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你既識得這曲『青關思』，又是懂酒之人，也算我們有緣，這屋中有一壇我十八年前釀下的『青水白眉』，你就拿去吧。」

兩人微微一怔，目光相交，不由齊聲大笑，同時鬆開紅花，倒于鬆軟的草地上，笑到喘不過氣來。

林歸遠沉默片刻，道：「大哥看得清楚，確是如此。但我想再等一段時日，再送大哥三妹一程，等快到京城時我便需離開你們。不過我很快會來找你們的，還望，望大哥多多照顧三妹才是。」

簾后女子嘆道：「去吧，望你能好好珍惜這一壇『青水白眉』！」聲音漸漸低不可聞。

軟玉溫香，抱個滿懷，蕭慎思不由唇乾舌燥，心頭直跳，竟一時有些踉蹌，站立不穩。幸好這時有正過來，將他扶住。蕭慎思將清洛扶到凳上坐下，她竟又往下滑去，蕭慎思無奈，只得右手摟住她纖纖細腰，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她紅撲撲的小臉偎在自己肩頭，灼得心裏滾燙滾燙，火燒火燎。

那女子幽幽嘆道：「想不到天朝竟還有人會吹這首『青關思』，我也是十多年未曾吹奏過了。曲已聽過，人就不必見了，你們還是儘早離去吧。這家酒肆馬上就要關門結業了。」

清洛聽言，只得跟著蕭林二人往朔州方向奔去。

蕭慎思道：「二弟，不如咱們兩人來一場比試如何？」

夥計不多時迴轉來，笑道：「算你們運氣好，掌柜的今天心情好，隨我來吧。」

蕭慎思躺於他的身邊，輕聲道：「二弟，我知你有心事，也猜到你要先行離開的原因，你不願細說，我不會強求，只願你萬事小心。你諸事辦妥之後可到我恩師府中來找我們。」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縷笛音飄入他的耳中，清婉悠長，如泣如和*圖*書訴，他心頭一驚，猛然跳起來，衝到門外，有正有音守在門口，見他出來，忙問道：「怎麼了？」

行得數十里，三人勒馬立於山腰處，已可望見南面朔州城的城廓，心中情緒各有不同，有欣喜，有擔憂，也有焦慮。此時已近黃昏，山間輕風拂來，清洛酒意尚未曾全部消去，被風一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

蕭慎思奇道：「不知前輩此言是何意思？莫非前輩就是這處的掌柜不成？」

蕭慎思抱起清洛，有正等人扶起林歸遠，隨夥計邁入酒肆後院一個小房間內。蕭慎思將清洛輕輕抱到床上，看著她燦若朝霞的臉龐，聞到她頸間透出的縷縷清香，竟一時有些捨不得放手。好不容易攝定心神，那邊有正等人已將林歸遠扶至一張竹榻上躺下，眾人再輕輕退了出去。

「正是，我見你們識得『青水白眉』，才允你們在此歇息一會，如果你朋友醒來，就早早離去吧，我這酒肆從現在起不再營業了。」

蕭慎思聽入耳中，全身彷彿都要炸裂開來，心卻如在半空飄蕩起伏，一時恨不得將這顆心即刻掏出來捧到清洛面前，讓她看見才好。

蕭慎思率先清醒過來，微微沉吟，抬起頭來將手一指，笑道：「二弟，你看見朔州城外的那棵大樹沒有？」

兩人正爭執間，蕭慎思和林歸遠策馬過來，蕭慎思聽清原委，想了一下，向清洛道：「三妹，還是依太后之命吧，你看到故居只怕心中也不好受，太后自會派人尋找你娘，也不要讓郎大人難做了。」

清洛聽他要與林歸遠比試，有些興奮，忙問道：「大哥，你要與二哥比什麼？」

這時清洛已策馬追至樹前百步處，見二人躺于樹下，忙跳下馬飛奔過來，口中喚道：「大哥，二哥，你們誰贏了？！」

林歸遠痴望著越奔越近的清洛，喃喃道：「大哥，不管ｈttｐs://wｗw.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oｍ•ｃom我們誰輸誰贏，總要讓她開心幸福才好！」

蕭慎思和林歸遠見狀，齊齊將身上披風解了下來，欲替她披上，但見對方同時遞上披風，雙目相視，一時有些尷尬。

蕭慎思聽她聲音中依戀纏綿之意，一時痴了。腳一軟，坐在床邊，慢慢地伸出手去，顫抖著撫上清洛的面頰，只覺觸手似火，撩動人心。正在如痴如醉之時，清洛微微一動，蕭慎思一驚，忙將手收了回來。

蕭慎思悵然半晌，捧著酒罈輕輕地退了開去。

兩人並駕齊驅，馬蹄聲急，勁風拂過耳邊，林歸遠終是酒醉醒來不久，身子有些發軟，不由牙關緊咬，提起全部真氣夾緊馬肚緊緊跟住蕭慎思。

蕭慎思想了一下，對有正道：「有正，你去看看這鎮上有沒有馬車雇，如果沒有，看看有沒有客棧，歇上一陣，等他二人酒醒了咱們再走。」

林歸遠急中生智，將手中馬鞭一扔，擲向蕭慎思頭頂，蕭慎思聽得風聲，頭微微一偏，身形滯了一下，眼看到手的紅花被那馬鞭一擊，輕輕往下掉落。他身子在空中急轉，快速墜落，探手去接那朵紅花。

蕭慎思和林歸遠同時坐起來，看著清洛俏麗的身影越奔越近，蒼翠原野中她一襲鵝黃色的衣裙襯得小臉明如朝露，皎若春花，臉上笑意盎然，酒窩隱現，望之如飲甘醇，兩人都看得痴了。

蕭慎思也輕聲道：「二弟你呢？如果是你贏了呢？」

清洛奇道：「為什麼？雖說這處到朔州近很多，但只要到了開州，過河取道靖南山回京還要是快些啊！再說，我家就在靖南山，我想回去看一看，萬一我娘已回家了呢？可以和她一起去京城見我爹的。」

蕭慎思立於簾前，聽得如痴如醉，待那人吹至悲涼之處，忍不住輕聲哼和，慢慢地竟落下淚來。屋內之人笛音稍滯，終繼續吹奏下去，和蕭和_圖_書慎思哼和之音一悠揚，一低沉，兩音糾纏，竟是說不出的委婉動人。

眼見將要奔到樹下，蕭慎思終是快了半個馬身，他朗笑一聲：「二弟，對不住了！」從馬上縱身而起，躍向樹枝，探手去摘樹上紅花。

直至申時，清洛和林歸遠才相繼醒了過來，見自己醉倒，都覺有些不好意思，清洛更是縮在蕭慎思身後，不敢看有正等人面上壞壞的笑容。上馬後當先沖了出去，心中直想：下次可再也不能這樣飲酒了，讓大哥看見自己醉酒的樣子，姑娘家的，多難為情！

此時林歸遠也已撲了過來，身形飛閃中兩人同時落地，只見那朵紅花花梗握于蕭慎思手中，而花萼卻被林歸遠輕輕執住。

坐于另一桌的郎秋海見狀走了過來，輕聲道：「蕭———，蕭公子，這林公子和李小姐都飲醉了，你看———」

清洛卻並未醒來，只是低低地再喚了兩聲「大哥」，側過頭去，繼續酣睡。

下山後是一大片綠色的原野，茸茸的翠綠直鋪向朔州城外，那『千年相思』樹靜靜地立於原野之中，默默著看著蕭慎思和林歸遠疾奔而來。

正在他情思涌動之時，那邊林歸遠翻了個身，也說起醉話來：「三妹，我不想離開你的，我沒有辦法！你要等著我。」

蕭慎思見酒肆夥計從身邊走過，忙喚住他道：「夥計，不知你這酒肆有沒有較乾淨一點的房子，一間即可，我們雇上兩個時辰。」

說著，一隻手從簾內遞出一壇酒來，蕭慎思忙上前雙手接過，低頭見那隻手枯瘦乾癟，細如柴枝，手上皮膚如烈火灼燒過一般焦黑，不禁一愣，但那手已快速收了回去。

屋內女子輕聲問道：「不知閣下恩師貴姓？」

「在下恩師姓孟，不知前輩———」

林歸遠輕聲道：「大哥，如果剛才你贏了，你會提出什麼要求？」

蕭慎思豪爽大笑：「好！三妹，你來做ｍ.ｈｅtubook.cｏｍ•cｏｍ個見證！一，二，三，出發！」

郎秋海笑道：「李小姐，太后說了，要我們取道朔州回京，太后已派了人在朔州迎接蕭將軍、林公子和李小姐。」

夕陽下，春風中，青山綠道，蕭慎思和林歸遠策馬急奔，聽到身後傳來清洛的嬌呼聲，兩人臉上笑容浮現，卻誰都不肯稍稍落後，均是全力疾馳，不多時便下得山來。

二人清喝一聲，齊齊策馬沖了出去，清洛不由在後急追：「大哥，二哥，等等我！」

不多時，有正奔了回來，苦笑道：「這鎮子，也真窮，什麼都沒有！」

行得一陣，便到了一個岔路口，此地正是兩國邊境，左邊一條道是去往朔州，右邊的則是去往開州，清洛自是直奔右道，卻被郎秋海給擋了下來。

卻聽清洛口中喃喃說道：「陛下胡說，我哪裡偏心了！大哥二哥我自是一樣對待，又關愛慕什麼事！就算我心中愛慕大哥，也還是會對二哥好的。」

屋內之人默然片刻，輕輕嘆了一口氣，悠悠道：「我從不見外人的，不知你是何人？為何會這一曲『青關思』？」她聲音冷清中帶有一絲高貴，竟是一個女子。

蕭慎思神秘一笑：「二弟，我們倆同時出發，不管是騎馬還是用輕功，誰先到那棵樹下，摘下那樹上的一朵『相思花』，誰就算贏了，贏者可以提出一個要求，輸者必須答應。」

林歸遠順著他指的方向遙望過去，可隱見朔州城外，原野中一棵大樹，冠蓋如雲，象一顆巨大的蘑菇，微笑道：「大哥是指那棵有名的『千年相思』樹吧，我自是知道的。」

蕭慎思回過神來，一時看看清洛，一時又看看林歸遠。這時雨已經停了，帶著絲絲彩虹的陽光從窗外直射進來，幻出層層彩暈，耀得他不知此刻身在何方。

餘音散去，蕭慎思再也忍不住，上前兩步朗聲道：「在下冒昧，不知吹笛之人可否出來相見？」